宋紀·宋紀一百六十五
起屠維赤奮苦十月,盡重光單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紹定二年(金正大六年,蒙古太宗元年)
冬,十月,乙未朔,詔:“諸道提點刑獄,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
蒙古兵入慶陽界。金詔陝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幣帛,乞緩師請和,蒙古不受。
癸卯,太學錄陳塤進言:“方張之敵,未亡之金,叵測之忠義,跳梁之群盜,皆所當慮。”帝曰:“此正治不忘亂,安不忘危之意。”塤言:“正為國體未治且安耳。”又言用人貴乎公,帝曰:“今人才亦自難得。”
丁未,臣寮言:“請申飭監司、郡守,自今所屬闕官,以次攝事,毋得差非見任官。如有違,其受差及差之人並鐫斥。”從之。
庚戌,進知吉州越汝悆官一等,以和糴有勞也。
己未,臣寮言:“百司庶府,循例而忘法;監司守令,枉人而徇情。請飭內外奉行法令。”從之。
壬戌,詔賑台州被水之民,蠲諸色賦稅有差。
丁卯,臣寮言:“請下國子監、內外學校之官,令於士子程課之外,迪以義理之學,厲以行藝之實。”從之。
新知婺州莫澤朝辭,帝曰:“婺州正要得人,記向時守臣魏豹文曾理會經界,如何?”澤言:“婺州向時凋弊,皆緣稅籍不明。今經界既正,賦役均平,故不費力。”帝曰:“義役聞尚未了。”澤言:“義役乃民間自樂為,州縣扶助耳。”帝曰:“峒寇尚未消弭,正要理會。”澤曰:“盜賊不足慮,全要州縣得人。”帝曰:“然。”
己巳,太尉少卿、知臨安府趙立夫言:“請將荼槽、下沙合為一寨。”帝曰:“每寨幾人?”立夫曰:“多者百二十人。”帝曰:“京城民訟如何?”對曰:“臣幸與民相安。”帝曰:“都民當撫縻,使常在春風和氣中,不可使有愁嘆。”又問:“刑獄如何?”對云:“獄常空。”帝曰:“民命所關,不可淹延。”
己卯,臣寮言:“請令戶部下諸路監司,凡民訟,依次第官司結絕,如未經予奪,不得索案改送,先從台部常切遵守。”從之。
十一月,己丑,熒惑入氐。
十二月,丙申,雪。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繳賞酒庫所見鹽贓賞錢。給諸軍薪炭錢,出戍官兵倍之。
丙午,前知安吉州趙必觀,言楮券破損腐爛,人不以為重。帝曰:“此緣錢少耳。”因問:“苕霅之民今已安業否?”必觀言:“臣至郡,民不聊生;聖恩賑給,連歲小稔,民粗安業。”
辛亥,以翰林學士鄭清之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乙卯,軍器監度正言:“江西、福建、湖南災盪,老弱轉溝壑,壯者遂為盜賊。”帝曰:“此州縣不得人,以至於此。”對曰:“今選任之際,更宜謹之。”帝曰:“選任誠不可不審。”又言:“近來放散忠義軍及破落士人,去為賊用,請行下諸將,隨宜招收,籍以為軍。士人在賊中者招諭之,更宜示之以信。又力行節儉,以阜財用,以化貪鄙。”帝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朕平日力行此二者。”
蒙古始置倉廩,立驛傳,命河北漢民以戶計出賦調,耶律楚材主之;西域人以丁計出賦調,瑪哈摩斯古喇迪爾主之。又以史天澤、劉嶷、舒穆嚕札拉三人為萬戶,分守中原。
丙辰,再給諸軍薪炭錢。
蒙古圍慶陽,金遣伊喇布哈救之。
先是金主欲遣使諭意於布哈,謂白華曰:“汝往邠州,六日能往復乎?”華自量日可馳三百里,應曰:“能如期宣諭而復。”金主甚喜,謂華曰:“汝從來語及征進,必有難色;今銳於平時,何也?”華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討李全之事梗之,不能專意北方,故以為難。今蒙古兵入界已三百餘里,若縱之令下秦川,則何以救!不得不以一戰摧之。與其戰於近里之平川,不若戰於近邊之要隘也。”
是歲,金罷近京獵地百里,聽民耕稼。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紹定三年(金正大七年,蒙古太宗二年)
春,正月,壬申,雷。
臣僚“請令諸路提點刑獄官親行所部,凡翻異駁勘之獄,同守臣審鞫,便宜予決,毋得滯留。其有職兼守臣者,令以次監司行。”從之。
金伊喇布哈遇蒙古兵於大昌原,以忠孝軍提控完顏彝為前鋒。彝擐甲上馬,不返顧,士氣皆倍,以四百騎破蒙古八千之眾,遂解慶陽之圍。自蒙古構兵二十兵,僅有此捷,奏功第一,於是陳和尚之名震國中,授定遠大將軍,世襲穆昆。忠孝軍皆回紇、奈、曼、羌、渾及中原被俘避罪來歸者,鷙很難制,唯彝御之有方,坐作進退,皆中程式,所過州縣,秋毫無犯,每占則先登,疾若風雨,諸將倚為重。
金主命權簽樞密院事額爾克屯邠州,布哈及總帥約赫德還京兆。
初,蒙古遣翁鄂囉為小使,至陝西行省,恐泄事機,留之。布哈等既解慶陽之圍,志氣驕滿,乃遣翁鄂囉歸,語之曰:“我已準備軍馬,能戰則來。”翁鄂囉還白之,蒙古主怒,議遣皇弟圖壘伐金。
布哈之馭軍也無法,好趨小利,嘗一日夜馳二百里,軍中莫敢諫止。完顏彝憂之,私謂同列曰:“副樞以大將為剽掠之事,今日得生口三百,明日得牛羊一二千,士卒喘死者則不復計。國家數年所積,一旦必為是人確除盡矣。”或以告布哈。一日,置酒會諸將,行酒至彝,布哈曰:“汝曾短長我,又謂國家兵力當由我盡壞,信有之乎?”彝飲畢,徐曰:“有之。”布哈見其無懼容,漫為好語云:“有過當面論,無後言也。”
是月,蒙古定諸路課額。初,太祖征西域,倉庫無斗粟尺帛之儲,於是群臣鹹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殺之,使草木暢茂,以為牧地。”耶律楚材曰:“夫以天下之廣,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為耳,何名無用哉?”因言:“地稅、商稅、酒、醋、鹽、鐵、山澤之利,可得銀五十萬兩,絹八萬匹,粟四十餘萬石。”太祖曰:“誠如卿言,則國用有餘矣。”卿試為之。”至是用楚材言,定課稅、酒稅,驗實,息十取一,雜稅二十取一。
二月,庚戌,以直寶章閣魏大有知漳州,措置招捕盜賊;起復直寶章閣陳韡知南劍州、福建路兵馬鈐轄、同措置。又起復趙范、趙葵節制鎮江、滁州軍馬。范、葵時丁母擾,求解官,不許;卒哭,乃起視事。
庚申,蠲江西、湖南、福建被盜州縣稅賦一年。
閏月,癸酉,逃卒穆椿竊入皇城縱火,焚御前甲仗庫,衛士捕得之,磔於市。時李全欲銷朝廷兵備,故遣椿為亂。於是先朝甲仗燒毀殆盡。
戊子,詔:“江西、湖南、福建盜寇,凡脅從之民,束身出官,並與釋罪;能自戮渠首來者補官;偽官、土豪帥眾立功者官之。”
三月,戊戌,臣僚請補禁衛兵額,戒內侍毋得私役,革賃號,修火政,以肅宮禁;從之。
癸丑,置會子庫監官一員,專作堂差,以有舉選人充。
夏,四月,庚午,詔:“諸道提點刑獄,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癸酉,蠲紹興府餘姚、上虞縣民戶折麥一年,以水災也。
己卯,漳州連城盜起,知龍巖縣莊夢詵、尉鍾自強不能效死守土,詔各削二秩,罷。
五月,丁未,知撫州林孝聞削二秩,罷;以臣僚言官軍入境,閉關不納,科擾軍糧,民戶被害也。
御射殿,閱諸班直射藝,遷賞有差。
甲寅,以李全為彰化、保康軍節度使、儀同三司、京東鎮撫使。全不受命。
初,全欲先據揚州以渡江,分兵徇通、泰以趨海。其下皆曰:“通、泰鹽場在焉,莫若先取為家計,且使朝廷失鹽利。”全欲朝廷不為備,且不遽絕其給,乃挾蒙古李、宋二宣差以虛喝朝廷,然蒙古實未嘗資全兵。全遣張國明齎金寶至臨安稟議,揚言:“李宣差英略絕倫,騎射五百步;朝廷莫若裂地王之,與增錢糧,使備邊境。”遍饋要津,求主其說。國明入見,以百口保全不叛。朝廷雖知其奸,姑事苟安,不之詰。
及全糴麥舟過鹽城,知揚州翟朝宗嗾尉兵奪之。全怒,以捕盜為名,水陸數萬,徑搗鹽城,戍將陳益、樓強、知縣陳遇皆遁,全入城,據之。朝宗倉皇遣乾官王節懇全退師,全不許,留鄭祥、董友守鹽城,而自提兵還楚州,以狀白於朝曰:“遣兵捕盜,過鹽城,縣令自棄城遁去;慮軍民掠擾,不免入城安眾。”朝廷乃授全節鉞,令釋兵,命制置司乾官耶律均往諭之。全曰:“朝廷待我如小兒,啼則與果。”不受制命。明廷為罷朝宗,命通判趙璥夫攝州事。
先是士大夫無賢愚,皆策全必反,而不敢言,國子監丞度正獨上疏極言之,且獻斃全之策有三。其言梗亮激切,時不能用。至是趙范、趙葵累疏以全必反為言,史彌遠不納。
丁巳,臣僚言:“請下江東、西、湖南、北、福建諸路總漕倉司,應鄰境被寇州郡,合解諸司錢物,比之常年期限並展一季。”詔戶部詳度。
六月,戊辰,臣僚言:“二廣諸郡,凡教官、法掾、自謂間官,率厭風土,置身台幕。請行戒飭,如循習不悛,並與鐫斥,帥、漕並置於罰。”從之。
癸酉,錄行在繫囚。
辛卯,臣僚請戒飭郡守,痛革稅賦、刑獄、差役、版籍四弊;從之。
壬辰,臣僚請戒飭二廣漕司:“嚴禁所部州縣,丁錢每歲核實見存之數造簿,依條限前期發下,催納、銷注,違者按劾。”詔吏部詳度。
蒙古兵圍京兆,金兵救之,為蒙古所敗,城遂破。
秋,七月,丁酉,以汀州寧化縣曾寡婦晏氏給軍糧、御漳寇有功,又全活鄉民數萬,詔封恭人,官其子承信郎。
丁未,臣僚請今後疏決,先期降旨,下臨安府、三衙:“應犯罪在指揮前,許引用恩赦;如指揮後有犯罪,雖已停決,不在原減之數。共合引赦人,不許於停決前輕行斷遣。如或違失,從故出入人罪條制施行。”令刑部詳度。
癸丑,臣僚請申嚴堂除之制,庶幾士人毋敢躁進,中書之務可清;從之。
蒙古主自將伐金,皇弟圖壘、皇侄莽賚扣率師從征。道經平陽,見田野不治,問兵馬都總管李守賢,對曰:“民貧,乏耕具政然。”蒙古主命給牛萬頭,仍徙關中戶中墾地河東。
八月,癸亥,詔:“明禋侍祠執事官既受事,毋得臨期規避。如或循習,罰無赦。仍委台諫覺察。
武仙既歸金,金復以為恆山公,置府衛州。蒙古兵圍之,金將完顏哈達率眾來援,完顏彝先登,蒙古諸帥皆北。既而史天澤以千人流出出金兵後,合諸帥攻之,仙逸出,屯胡嶺關。天澤遂取衛州。
九月,辛丑,大饗於明堂,赦天下。
丙午,封美人謝氏為貴妃。
壬子,詔:“浙西提舉司下所部州縣,將修復圍田減納苗稅,毋收斛面。”
冬,十月,辛酉,臣僚請下吏部:“今後縣典獄官,須曾歷三考,有縣令舉主三員,無過犯人,許注,毋得破格輕授。或監司、帥守辟置,亦令吏部審實合格,方許放行。”從之。
壬戌,進知棗陽軍史嵩之官一等,以置堰、屯田有勞也。
以趙善湘為江淮制置使。
時李全造船益急,至發冢取杉板,煉鐵錢為釘,熬囚脂為油灰,列炬繼晷,招沿滲之命為水手;又治趙璥夫,以蒙古為辭,邀增五千人錢糧,求誓書、鐵券。朝廷猶遣餉不絕,全得米,即自轉輸淮海,入鹽城,以贍其眾。它軍士見者,曰:“朝廷惟恐賊不飽,我曹何力殺賊!”射陽湖人皆怨,至有“養北賊,戕淮民”之語。全又遣人以金牌誘脅周安民等,造浮橋於喻口,以便鹽城往來。史彌遠泄泄如平時。鄭清之力勸帝討全,帝乃使善湘圖之,許便宜從事,仍命以內圖進取,外用調停,唯趙范、趙葵力請進兵討之。
蒙古主遣蘇格使金,因覘其虛實,語之曰:“即不還,子孫無憂不富貴也。”蘇格至汴,見金主曰:“天子念爾土地日狹,民力日疲,故遣我致命。爾能恭修歲幣,通好不絕,則轉禍為福矣。”謁者令下拜,蘇格曰:“我大國使,為爾屈乎!”金主壯之,飲以金卮,曰:“歸語汝主,必欲加兵,敢率精銳以相周鏇,歲幣非所聞也。”蘇格飲畢,即懷金卮以出,默識其地理厄塞,人民強弱。既復命,備以虛實告,且獻所懷金卮。蒙古主喜曰:“我得金於汝手中矣!”復賜之。
蒙古圖壘帥眾入陝西,於京兆、同、華間破寨柵六十餘所,遂趨鳳翔。金以完顏哈達及布哈行省事於閿鄉,以備潼關。
十一月,丁卯,殿前司請撥本司一千人名額,令嘉興府招瀕海漁業、慣熟風濤、少壯昆捷之人,試驗,刺充澉浦水軍;仍增置統制官一員,通行部轄。從之。
癸卯,臣僚言:“曾經奏劾,有永不得親民差遣指揮之人,如引赦,乞改正。並令都司、吏部取元犯考訂,除情輕從舊制外,其或貪贓慘酷,刑寺不得例作不曾推勘免約法許令改正。”從之。
丙午,詔:“壽明慈睿皇太后,明年聖壽七十五,古稀有甚之慶,令禮部、太常寺討論以聞。”
戊申,立貴妃謝氏為皇后。後,天台人,丞相深甫之孫也。帝即位,議擇中宮,太后以深甫有援己功,命選謝氏女,遂與賈涉女同入宮。賈女有殊色,帝欲立之,太后曰:“謝女端重,宜正中宮。”左右亦相竊謂曰:“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耶?”帝不能奪。賈才人專寵後宮,後處之裕如,太后益賢之。
陳塤上言,請去君側之蠱媚以正主德,從天下之公論以新庶政,蓋指賈才人及史彌遠也。塤,彌遠之甥也。彌遠謂塤曰:“吾甥殆好名耶?”塤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然求士於三代之上唯恐其好名,求士於三代以下唯恐其不好名耳。”力求去,出判嘉興府。
李全突至揚州,副都統丁勝拒之,全攻南門。趙璥夫得史彌遠書,許增萬五千石糧,勸全歸楚州,遣劉易就全壘示之,全笑曰:“史丞相勸我歸,丁都統與我戰,非相紿耶?”擲書不受。璥夫恐,亟發牌印,迓趙范於鎮江,范亦刻日約趙葵,葵帥雄勝、寧淮、武定、強勇四軍萬四千赴之。
時全引兵攻泰州,知州宋濟迎入郡治,盡收其子女貨幣。將趨揚,聞范、葵已入揚城,乃鞭鄭衍德曰:“我計先取揚州渡江,爾曹勸我取通、泰,今二趙已入揚州,江其可渡耶?”既而曰:“今惟徑搗揚州耳!”遂分兵守泰,而悉眾攻揚州。至灣頭立寨,據運河之沖,使胡儀將先鋒,駐平山堂以伺機便。
全攻東門,葵親搏戰。全將張友呼城門請葵出;葵出,與全隔壕立馬相勞苦,問全來為何,全曰:“朝廷動見猜疑,今復絕我糧餉,我非背叛,索錢糧耳。”葵曰:“朝廷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絕汝錢糧!汝雲非反,欺人乎?”欺天乎?”全無以對,彎弓抽矢向葵而去。自是屢戰,全兵多敗。
全每云:“我不要淮上州縣,渡江浮海,徑至蘇、杭,孰能當我?”然全志吞揚州三城,而兵每不得薄城下。宗雄武獻策曰:“城中素無薪,且儲蓄為總領所支借殆盡,若築長圍,三城自困。”全乃悉眾及驅鄉農凡數十萬,立寨圍三城,制司、總所糧援俱絕。范、葵命三城諸門各出兵劫寨,舉火為期,夜半,縱兵衝擊,殲賊甚眾。自是全一意長圍,以待久困官軍,不復薄城。
全張蓋奏樂於平山堂,布置築圍。范、葵令諸門以輕兵牽制,親帥將士出堡寨西攻之。全分兵諸門鏖戰,自辰至未,殺傷相當。兵官王青力戰,死之。明日,范出師大戰,獲全糧數十艘,葵亦力戰敗之。
蒙古始置十路徵收課稅使,以陳時可、趙昉使燕京、劉中、劉桓使宣德,周立和、王貞使西京,呂振、劉子振使太原楊簡、高廷英使平陽,王晉、賈從使真定,張瑜、王銳使東平,王德亨、侯顯使北京,瓜勒佳永、程泰使平州,田木西、李天翼使濟南;從耶律楚材之言,始用士人也。楚材乘間進說周孔之教,且謂天下雖得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蒙古主深然之。
蒙古兵攻潼關、藍關,不克。
十二月,庚申,錄用孔子四十九代孫燦,補官。
詔:“上壽明慈睿皇太后尊號曰壽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其令有司詳具儀注。”
行都聞李全之叛,居民有爭逃避者,史彌遠計無所出,引疾不視事。甲子,帝為下詔曰:“朕尊禮元勛,未欲勞以朝請。可十日一赴內引入堂治事。”時飛檄載道,彌遠益恇悚,中夜,欲自沈於池,其妾見而持之,乃止。
乙丑,以簽書樞密院事鄭清之為參知政事兼簽收樞密院事,禮部尚書喬行簡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袁韶為資政殿學士、浙西安撫制置使兼知臨安府。史彌遠欲韶鎮遏臨安,韶言於彌遠曰:“失揚,則京口不可保。淮將尚有可用者,奈何僅為行都計乎?”乃議聲討。詔:“削奪李全官爵,停給錢糧,能擒斬以降者,加不次之賞。”
丁卯,御文德殿,冊皇后。
壬申,以雪寒,詔出封樁庫緡錢三十萬,賑恤臨安貧乏民。
癸未,帝率群臣上皇太后尊號冊寶。
乙酉,慈明殿出緡錢一百五十萬,大犒諸軍,賑恤臨安貧乏之民。
蒙古兵拔天全、天勝寨及韓城、蒲坂。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紹定四年(金正大八年,蒙古太宗三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詣慈明殿行慶壽禮,大赦天下。以慶壽恩,進史彌遠、薛極官各二等,葛洪、袁韶、喬行簡各一等。
進鎮江府都統丁整左武大夫、果州團練使,統領沈興、劉明官各一等,以追襲李全,焚毀糧聚也。
辛丑,詔:“右武大夫、彰州防禦使王青,特贈建武軍節度使、右驍衛大將軍,與二子官,仍立廟揚州,額為‘忠果’。”
蒙古圍鳳翔府,金行省完顏哈達、伊喇布哈救之,逗遛不進。金主遣樞密判官白華往促之,哈達、布哈言北兵勢甚,不可輕進。白華還,金主復遣往,諭以“鳳翔圍久,恐守者不可支,可領軍出關,略與渭北軍交手;彼大軍聞之,必當奔赴,少紓鳳翔之急。”哈達、布哈乃出關,行至華陰,與渭北軍交戰,比晚,收軍入關,不復顧鳳翔矣。
趙范、趙葵大敗李全於揚州。
時全浚圍城塹,范、葵遣諸將出東門掩擊;全走土城,官軍躡之,蹂溺甚眾。范陳於西門,賊閉壘不出,葵曰:“賊俟我收兵而出耳。”乃伏騎破垣間,收步卒誘之。賊兵數千果趨壕側,李虎力戰,城上矢石雨注,賊退。有頃,賊別隊自東北馳至,范、葵揮步騎夾浮橋、吊橋並出,為三迭陣以待之。自巳至未,與賊大戰,別遣虎等以馬步五百出賊背,而葵率輕兵橫衝之,三道夾擊,賊敗走。
始,全反謀已成,然多顧忌,且懼其黨不順,而邊陲喜事者欲挾全為重,遂激成之。及聲罪致討,罷支錢糧,攻城不得,累戰不利,全始大悔,忽忽不樂,或令左右抱其臂,曰:“是我手否?”人皆怪之。
范、葵夜議所向,葵曰:“出東門。”范曰:“西出嘗不利,賊必見易;因所易而圖之,必勝,不如出堡寨西門。”是夕,全張燈置酒,高會平山堂。有候卒識全槍垂雙指,以告范,范謂葵曰:“賊勇而輕,必成擒矣!”詰朝,乃悉精兵而西,張官軍素為賊所易之旗幟。全望見,謂李、宋二宣差曰:“看我掃南軍!”官軍見賊,突斗而前,范麾兵並進,葵親搏戰,諸軍爭奮。賊欲走入土城,李虎軍已塞其甕門,全窘,從數十騎北走。葵率諸軍蹙之,全趨新塘。新塘自決水後,淖深數尺,會久晴,浮戰塵如燥壤,全騎過之,皆陷淖中,不能自拔。制勇軍趙必勝等追及,奮長槍刺之,全呼曰:“無殺我,我乃頭目。”群卒碎其屍而分其鞍器、甲馬,並殺三十餘人,皆將校也。全死,餘黨欲潰,國安用不從;議推一人為首,莫肯相下,欲還淮安奉楊妙真。范、葵追擊,復敗走之。
二月,壬戌,臣僚請申飭諸路州縣:“自今遇訴災傷,邑委佐官,州委幕職,於秋成以前,務核的實蠲減田租,仍以分數揭之通衢。如或稽慢,令守鐫斥,漕臣覺察不嚴,一體議罰。”從之。
丙子,起復孟珙從義郎、京西路分棗陽軍駐答刂。
三月,癸巳,以經筵進講《論語》終篇,召輔臣聽講。己酉,賜宰執、講讀、說書、修注官宴於秘書省。
初,盜起閩中,朝廷以陳韡為福建路總捕使,討平之;至是又躬往邵武督捕餘盜。賊首晏彪迎降,韡以彪力屈方降,非其本心,斬之。時衢盜汪徐、來二破常山、開化,勢張甚;韡今淮西將李大聲提兵七百,出賊不意,夜薄其寨。賊出迎戰,見運算元旗,驚曰:“此陳招捕軍也!”皆哭。韡令急擊之,衢寇悉平。
夏,四月,乙丑,浙東提刑言溫州司戶參軍趙汝驟,權宰平陽,侵用官錢贓罪,抵死。詔:“汝驟追毀出身文字,除名勒停。”
丙子,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贍軍激賞酒庫所見鹽贓賞錢。
丁丑,詔中外決繫囚。
以鄭清之兼同知樞密院事,喬行簡簽書樞密院事。
加趙善湘為江淮制置大使,趙范淮東安撫使,趙葵淮東提刑。善湘季子汝某,史彌遠婿也,故凡奏請得無阻。而善湘亦以范、葵進取有方,慰藉殷勤,故能成揚州之功。
蒙古取金鳳翔,完顏哈達、伊喇布哈遷京兆民於河南,使完顏慶善努戍之。
金完顏彝敗蒙古將蘇布特於倒回谷。蒙古主召蘇布特責之,圖壘為請曰:“兵家勝負不常,宜令立功自效。”遂令蘇布特從圖壘南伐。
五月,丙戌朔,進前知西和州張孝錫官二等,以四川制置司言其措置邊防之勞也。
趙范、趙葵帥步騎十萬攻鹽城,屢敗賊眾,遂薄淮安,殺賊萬計,城中哭聲震天。淮安五城俱破,焚其寨柵,斬首數千。淮北賊來援,舟師邀擊,復破之,焚水柵,賊始懼。王旻、趙必勝、全子才等移寨西門,與賊大戰,賊連敗。楊妙真謂鄭衍德等曰:“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今事勢已去,撐拄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耳。今我欲歸老漣水,汝等請降,可乎?”從曰:“諾。”妙真遂絕淮而去,其黨即遣馮垍等納款軍門,淮安遂平。
庚戌,詔:“今後行在遇暑慮囚,所差官將臨安府三獄見禁公事,除情重不原外,餘隨輕重減降決遣。大理寺、三衙、兩赤縣一體裁決。”
楊妙真構浮橋於楚州之北,就蒙古帥蘇嚕克圖乞師為李全報仇。金人覘知之,以為蒙古兵果能渡淮,淮與河南跬步間耳,乃使完顏哈達、伊喇布哈戍滶河口。時八里莊民叛蒙古,逐守將而納之,金以八里莊為鎮淮府。
六月,己未,詔:“魏了翁、真德秀、尤焴、尤龠,並敘復官職祠祿。”
國安用從楊妙真走山東,降於蒙古,蒙古以為都元帥,行省山東。
金降人李國昌言於蒙古圖壘曰:“金遷汴將二十年,其所恃以安者,潼關、黃河耳。若出寶雞以侵漢中,不一月可達唐、鄧,大事集矣。”圖壘然之,白於蒙古主。蒙古主乃會諸將,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軍攻汴,遣圖壘先趨寶雞。蘇巴爾罕來。假道淮東以趣河南,且請以兵會之。
秋,七月,乙酉朔,詔:“制總諸帥戎司,凡忠勇死義之家,並與優給其家;其有子才藝異眾者,赴樞密院審視錄用。”
丙戌,臣僚言:“建、劍之間,秋霜害稼,請下諸司措置,般運廣米,應濟市糴。湖、秀、嚴、徽,春霜損桑,水潦為沴,令監司郡守留意賑存,與減稅色。”從之。
丁未,樞密院檢去“右武大夫、敘復吉州刺史、江州副都統制陳世雄,會合荊、鄂軍馬于吉州龍泉,親臨賊境,一戰而擒二酋,委有勞績。”詔以世雄為左武大夫、濠州團練使、江州都統制。
丙寅,詔:“近民之官,莫如縣令,日來間有貪虐昏繆,不能任事之人,重為民害。令諸路監司、守臣覺察,具職任上於尚書省,取旨施行。”
蘇巴爾罕至沔州青野原,金統制張宣殺之。圖壘聞蘇巴爾罕死,曰:“宋自食言,背盟棄好,今日之事,曲直有歸矣!”
八月,蒙古圖壘分騎兵三萬入大散關,攻破鳳州,徑趨華陽,屠洋州,攻武休,開生山,截焦崖,出武休東南,遂圍興元。軍民散走,死於沙窩者數十萬。分軍而西,西軍由別路入沔州,取大安軍路,開魚鱉山,撤屋為筏,渡嘉陵江,入關堡,並江趨葭萌,略地至西水縣,破城寨百四十而還。東軍屯於興元、洋州之間,以趨饒風關。
蒙古始立中書省,改定官名,以耶律楚材為中書令。
時蒙古主至雲中,諸路所貢課額銀幣,以倉廩物料文簿具陳於前,悉符楚材原奏之數。蒙古主笑曰:“卿何使錢幣流入如此?”即日授以中書省印,俾領其事,事無巨細,一以委之。鈕祜祿重山為左丞相,鎮海為右丞相。
楚材奏:“諸路州縣長吏專理民事,萬戶府專總軍政,課稅所專掌錢穀,各不相統攝,著為令。”又舉鎮海、鈕祜祿重山為左、右丞相,與之同事,權貴不得志。燕京路長官舒穆嚕鹹得卜激怒皇叔烏珍,使奏“楚材用南朝舊人,恐有異志,不宜重用,”因誣構百端,必欲置於死地。鎮海、重山等懼,讓楚材曰:“何為強更張?必有今日事。”楚材曰:“立即廷以來,每事皆吾自為,諸公何預焉!若果獲罪,吾自當之。”蒙古主察烏珍之誣,逐其使者。而鹹得卜為人所訴,帝命楚材鞫治,楚材奏曰:“此人倨傲,故易招謗。今方有事南方,它日治之未晚也。”蒙古主私謂近侍曰:“楚材不校私仇,真寬厚長者,汝曹當效之。
蒙古主以高麗殺使者,命撒禮塔率眾討之,取四十餘城。高麗王A162遣其弟懷安公請降。撒禮塔承制設官分鎮其地,乃還。
九月,丙戌夜,臨安大火。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馮榯,率衛卒專護史彌遠相府,火延及太廟、三省、六部、御史台、秘書省、玉牒所,俱毀,唯彌遠府獨全。帝素服,減膳,徹樂。詔:“太廟神主暫奉御於景靈宮,三省、樞密院暫就都亭驛,六部暫就傳法寺治事。”
庚寅,詔:“火後合行寬恤條伯,悉令三省施行,其令學士院降詔出封樁庫錢、豐儲倉米,賑恤被火之家。蠲臨安府城內外之徵一月。”辛卯,復出內藏庫緡錢二十萬,賑恤貧乏之民。
壬辰,詔曰:“乃丙戌之夕,回祿延災,信宿之間,上及太室,延燔民廬,莽焉荒毀,都人奔避,間遭死傷。皇天降威,孰大於此!內外臣僚、士庶,鹹許直言,指陳過失,毋有所隱。”
詔罷前軍統制徐儀,仍削官三等。統領馬振遠除名勒停,編置湖南州軍,以馮榯言其救火弗力也。
校書郎蔣重珍上疏曰:“臣欲陛下親攬大柄,不退托於人;盡破恩私,求無愧於己。倘以富貴之私視之,一言一動不忘其私,則是以天下生靈、社稷宗宙之事為輕,而以一身富貴之從來為重,不惟上負天命與先帝、聖母,即公卿百執事之所以望陛下者,亦不如此也。昔周勃握璽授文帝,是夜即以宋昌領南北軍;霍光定策立宣帝,而明年即稽首歸政。今臨御八年,未聞有所作為,進退人才,興廢政事,天下皆曰此丞相意。一時恩怨,雖歸廟堂,異日治亂,實在陛下。焉有為天之子,為人之主,而自朝廷達天天下,皆言相而不言君哉!天之所以火宗廟、火都城者殆以此。九廟至重,事如生存,而徹小塗大,不防於火之將至;宰相之居,華屋廣袤,而焦頭爛額,獨全於火之未然,亦足見人心陷溺,知有權勢,不知有君父矣。它有變故,何所倚仗?陛下自視,不亦孤乎?昔史浩兩入相,才五月或九月即罷,孝宗之報功,寧有窮已!顧如其亟,何哉?保全功臣之道,可厚以富貴,不可久以權也。”帝讀之感動。
員外郎吳潛疏論致災之由:“願陛下齋戒修省,恐懼對越,毋徒減膳而已;疏損聲色,毋徒徹樂而已。閹宦之竊弄威福者勿親,女寵之根萌禍患者勿昵;以暗室屋漏為尊嚴之區而必敬必戒,以恆舞酣歌為亂亡之宅而不淫不泆;使皇天后土知陛下有畏之之心,使三軍百姓知陛下有憂之之心。然後明詔二三大臣,和衷竭慮,力改弦轍,收召賢哲,選用忠良,貪殘者屏,回邪者斥,懷奸黨賊者誅,賈怨誤國者黜。毋並進君子小人以為包荒,毋兼容邪說正論以為皇極,以培國家一線之脈,以救生民一旦之命。庶幾天意可回,天災可息,弭祲為祥,易亂為治。”籍田令徐清叟,疏請為濟王立後以和異氣。帝皆不省。
丙申,金慈聖皇太后都察氏殂。後性莊嚴,頗達古今。金主已立為太子,有過,尚切責之;及即位,始免夏楚。一日,宮中就食,尚器有玉碗枼三,一奉太后,二奉帝及中宮,荊王守紀母真妃龐氏則以瑪瑙器進食。後見之,怒,召主者責曰:“誰令汝妄生分別?荊王母豈卑我兒婦耶?”是後宮中奉真妃有加。金主嘗愛一宮人,欲立為後,後惡其微賤,固命出之,金主不得已放之出宮。比年小捷,文士有奉賦頌以聖德中興為言者,後聞,不悅,曰:“帝年少氣銳,無懼心則驕怠生。今幸一勝,何等中興,而若輩諂之如是?”至是殂於慈聖宮,遺命園陵制度務從儉約。葬汴京迎朔門外莊獻太子墓之西,謚明惠皇后。
庚子,建昌軍火。
壬子,以火災告於天地、宗廟、社稷。
甲寅,度支郎官王與權進對,論近日火災,帝曰:“此皆朕之不德。最是延及太廟,朕不遑安處。”與權曰:“中外臣子所同痛心。今災變極矣,惟修德可回天意。”帝然之。
乙卯,監察御史何處之,言兩司修建太廟合遵舊制,百司庶府不必華侈;從之。
太常少卿度正,以宗廟之制未合於古,為二說以獻。其一則用硃熹之議,其一則因舊制而參以熹之說。”自西租東為一列,每室之後為一室,以藏祧廟之主。如僖祖廟以次,祧主則藏之,昭居左,穆居右。後世穆之祧主藏太祖高,昭之祧主藏太宗廟。仁宗為百世不遷之宗,後世昭之祧主則藏之;高宗為百世不遷之宗,後世穆之祧主則藏之。室之前為兩室。三年祫享,則帷帳冪之,通為一室,盡出諸廟主及禰廟主並為一列,合食其上。往者此廟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於室,名為合享而實未嘗合享。今增此三室,後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於本朝之制初無更革,而頗已得三年大祫之義。”編修官李心傳亦上疏言:“茲緣災異,宜舉行之。”詔兩省、侍從、台諫集議。”
丙辰,宰執以太室延燎,乞鐫罷。詔:“史彌遠降奉化郡公,薛極、鄭清之、喬行簡各降一秩。”
丁巳,詔兩浙轉運判官趙汝憚予祠,以臣僚言其火後營繕、科擾州縣也。
戊午,馮榯及主管侍衛步軍司王虎各奪一官,罷之,以蔣重珍之言也。
癸酉,度正言:“蜀報蒙古兵深入,事勢頗危。又聞七方關已潰散,才透文、隴,便入綿、漢,皆是平地,蜀便難保。願早擇帥,付之事權。蜀中材用已乏,願陛下不惜出內庫金帛應付之。”帝曰:“當早為擇帥,應付財帛。”
蒙古兵攻河中,金權簽樞密院事草火額爾克、元帥板子額爾克懼軍力不足,截故城之半以守。蒙古築松樓,高二百尺,下瞰城中,土山地穴,百道並進。晝夜力戰,樓櫓俱盡,白戰又半月,力竭,城破。草火額爾克親搏戰數十合,始被擒,就死;板子額爾克以敗卒三千奪船走閿鄉。
初,板子額爾克在鳳翔,為監戰奉御陸爾所制,有隙。及改河中總帥,同赴召,陸爾遂譖額爾克奉旨防秋,畏怯違避,金主信之,至是怒其不能死節,因杖殺之。兩額爾克皆內族,一得賊,好以草火燒之,一嘗誤呼宮中牙牌為板子,時人因以別之。自宣宗喜用內侍以為耳目,伺察百官,至是仍而不改,故奉御輩採訪民間,號“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入奏之,即抵罪。又,方面之柄,雖委將帥,復差一奏御在軍中,號曰:“監戰”,每臨機制變,多為所牽制,遇敵輒先奔,故師多喪敗,以至亡國。
蒙古主命平陽移粟輸雲中,都總管李守賢言百姓疲敝,不任輸載,蒙古主命罷之。
冬,十月,甲子,以余天錫為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
戊寅,以煥章閣待制、知遂寧府李埴為煥章閣直學士、四川安撫制置使、知成都府,四川制置副使趙彥吶進直龍圖閣兼知興元府、利路安撫副使。
金丞相薩布行省京兆,謂都事商衡曰:“古來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為相之道。我何所知,而居此位!恐它日史官書之:‘某時以某為相而國乃亡。’”遂至仕。
十一月,乙酉,詔:“忠義總管田遂,贈武節大夫、忠州刺史,特與加封立廟。”以四川制置司言其總率忠義力戰而沒也。
詔:“四川關外州軍,近經蒙古兵殘破去處,未能復業,軍民日前或有詿誤陷於罪戾,合行曲赦,令三少條其事件以聞。”
福建招捕使司奏,知邵武縣劉純殃於王事;詔贈純官三等,與一子下州文學。
十二月,癸丑,臣僚“請嚴飭州縣科糴及人戶投糶不即給錢多取斛面之弊;其州縣折苗,並依祖宗成法,止以下戶畸零減直折錢,違者奏劾,重置典憲。”
蒙古圖壘攻破饒風關,由金州而東,將趨汴京,民皆入保城堡險阻以避之。金主召宰執台諫入議,皆曰:“北軍冒萬里之險,歷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其勞苦已極。為吾計者,以兵屯睢、鄭、昌武、歸德及京畿諸縣,以大將守洛陽、潼關、懷、孟等處,嚴兵備之,京師積糧數百萬斛,令河南州郡堅壁清野,彼欲攻不能,欲戰不得,師老食盡,不擊自歸矣。”金主太息曰:“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養軍士。今敵至不能迎戰,徒欲自保京城,雖存何以為國!天下其謂我何!朕思之熟矣,存亡有天命,惟不負吾民可也。”乃詔諸將屯襄、鄧、完顏哈達、伊喇布哈諸帥入鄧州,完顏彝、楊沃衍、武仙兵皆會之。
戊辰,蒙古兵渡漢,哈達、布哈召諸將議曰:“由光化截漢與戰,及縱之渡而後戰,熟愈?”張惠、阿達茂皆曰:“截漢便。縱之渡,則我腹空虛,為我所潰。”布哈不從,曰:“使彼在沙磧,且當往求之,況自來乎?”遂次於順陽。
丙子,蒙古兵畢渡,哈達、布哈始進至禹山,分據地勢,列步座于山前,騎士于山後。蒙古兵至,大師以兩小旗前導來觀,已而散如雁翎,轉山麓,出金騎兵之後,分三隊而至。哈達曰:“今日之勢,未可戰也。”俄而蒙古騎兵突前,金兵不得不戰,短兵接,三合,蒙古兵少卻。其在西者,望布哈親軍,環繞甲騎後而突之。金富察鼎珠力戰,始退。
哈達曰:“彼眾號三萬,而輜重居其一。今相持二三日,彼不得食,吾乘其卻而摧之,必勝矣。”布哈曰:“江路已絕,黃河不冰,彼入重地,將安歸乎?何以速為!”遂下逐。明日,蒙古兵忽不見。己卯,邏騎還,始知在光化對岸棗林中,晝作食,夜不下馬,望林中,往來不六十步,而四日不聞音響。
庚辰,哈達、布哈議入鄧州就糧;辰巳間到林後,蒙古兵忽至,哈達、布哈迎戰,方交綏,蒙古兵以百騎邀輜重而去,金兵幾不成列。逮夜二鼓,哈達、布哈乃入鄧州城,恐軍士迷路,鳴鐘招之。
哈達、布哈隱其敗,以大捷聞;百官表賀,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靈之禍可勝言哉!”於是民保城壁者皆散還鄉社。不數日,蒙古游騎突至,多被俘獲。
辛巳,詔出封樁庫緡錢二十萬,下臨安府賑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