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四十七
南蠻上
南詔,或曰鶴拓,曰龍尾,曰苴咩,曰陽劍,本哀牢夷後,烏蠻別種也。夷語 王為“詔”。其先渠帥有六,自號“六詔”,曰蒙秀詔、越析詔、浪穹詔、{辶登} 睒詔、施浪詔、蒙舍詔。兵埒,不能相君,蜀諸葛亮討定之。蒙舍詔在諸部南,故 稱南詔。居永昌、姚州之間,鐵橋之南,東距爨,東南屬交趾,西摩伽陀,西北與 吐蕃接,南女王,西南驃,北抵益州,東北際黔、巫。王都羊苴咩城,別都曰善闡 府。
王坐東向,其臣有所陳,以狀言而不稱臣。王自稱曰元,猶朕也;謂其下曰昶, 猶卿、爾也。官曰坦綽、曰布燮、曰久贊,謂之清平官,所以決國事輕重,猶唐宰 相也;曰酋望、曰正酋望、曰員外酋望、曰大軍將、曰員外,猶試官也。幕爽主兵, 琮爽主戶籍,慈爽主禮,罰爽主刑,勸爽主官人,厥爽主工作,萬爽主財用,引爽 主客,禾爽主商賈,皆清平官、酋望、大軍將兼之。爽,猶言省也。督爽,總三省 也。乞托主馬,祿托主牛,巨托主倉廩,亦清平官、酋望、大軍將兼之。曰爽酋、 曰彌勤、曰勤齊,掌賦稅。曰兵獳司,掌機密。大府主將曰演習,副曰演覽;中府 主將曰繕裔,副曰繕覽;下府主將曰澹酋,副曰澹覽;小府主將曰幕捴,副曰幕覽。 府有陀酋,若管記;有陀西,若判官。大抵如此。凡調發,下文書聚邑,必占其期。 百家有總佐一,千家有治人官一,萬家有都督一。凡田五畝曰雙。上官授田四十雙, 上戶三十雙,以是而差。壯者皆為戰卒,有馬為騎軍。人歲給韋衫褲。以邑落遠近 分四軍,以旗幟別四方,面一將統千人,四軍置一將。凡敵入境,以所入面將御之。 王親兵曰硃弩佉苴。佉苴,韋帶也。擇鄉兵為四軍羅苴子,戴硃鞮鍪,負犀革銅盾 而跣,走險如飛。百人置羅苴子統一人。
望苴蠻者,在蘭蒼江西。男女勇捷,不鞍而騎,善用矛劍,短甲蔽胸腹,鞮鍪 皆插貓牛尾,馳突若神。凡兵出,以望苴子前驅。以清平子弟為羽儀。王左右有羽 儀長八人,清平官見王不得佩劍,唯羽儀長佩之為親信。有六曹長,曹長有功補大 軍將。大軍將十二,與清平官等列,日議事王所,出治軍壁稱節度,次補清平官。 有內算官,代王裁處;外算官,記王所處分,以付六曹。外則有六節度,曰:弄棟、 永昌、銀生、劍川、柘東、麗水。有二都督:會川、通海。有十瞼,夷語瞼若州, 曰:雲南瞼、白厓瞼亦曰勃弄瞼、品澹瞼、{辶登}川瞼、蒙舍瞼、大厘瞼亦曰史瞼、 苴咩瞼亦曰陽瞼、蒙秦瞼、矣和瞼、趙川瞼。
祁鮮山之西多瘴歊,地平,草冬不枯。自曲靖州至滇池,人水耕,食蠶以柘, 蠶生閱二旬而繭,織錦縑精緻。大和、祁鮮而西,人不蠶,剖波羅樹實,狀若絮, 紐縷而幅之。覽瞼井產鹽最鮮白,惟王得食,取足輒滅灶。昆明城諸井皆產鹽,不 征,群蠻食之。永昌之西,野桑生石上,其林上屈兩向而下植,取以為弓,不筋漆 而利,名曰瞑弓。長川諸山,往往有金,或披沙得之。麗水多金麩。越睒之西,多 薦草,產善馬,世稱越睒駿。始生若羔,歲中紐莎縻之,飲以米潘,七年可御,日 馳數百里。
王出,建八旗,紫若青,白斿;雉翣二;有旄鉞,紫囊之;翠蓋。王母曰信麽, 亦曰九麽。妃曰進武。信麽出,亦建八旗,絳斿。自曹長以降,系金佉苴。尚絳紫。 有功加錦,又有功加金波羅。金波羅,虎皮也。功小者,衿背不袖,次止於衿。婦 人不粉黛,以蘇澤發。貴者綾錦裙襦,上施錦一幅。以兩股辮為鬟髻,耳綴珠貝、 瑟瑟、虎魄。女、嫠婦與人亂,不禁,婚夕私相送。已嫁有奸者,皆抵死。俗以寅 為正,四時大抵與中國小差。膾魚寸,以胡瓜、椒、菼和之,號鵝闕。吹瓢笙,笙 四管。酒至客前,以笙推盞勸酹。以繒帛及貝市易。貝者大若指,十六枚為一覓。 師行,人齎糧斗五升,以二千五百人為一營。其法,前傷者養治,後傷者斬。犁田 以一牛三夫,前挽、中壓、後驅。然專於農,無貴賤皆耕。不繇役,人歲輸米二斗。 一藝者給田,二收乃稅。
王蒙氏,父子以名相屬。自舍尨以來,有譜次可考。舍尨生獨邏,亦曰細奴邏, 高宗時遣使者入朝,賜錦袍。細奴邏生邏盛炎,邏盛炎生炎閣。武后時,盛炎身入 朝,妻方娠,生盛邏皮,喜曰:“我又有子,雖死唐地足矣。”炎閣立,死開元時。 弟盛邏皮立,生皮邏閣,授特進,封台登郡王。炎閣未有子時,以閣羅鳳為嗣,及 生子,還其宗,而名承閣,遂不改。
開元末,皮邏閣逐河蠻,取大和城,又襲大厘城守之,因城龍口,夷語山陂陀 為“和”,故謂“大和”,以處閣羅鳳。天子詔賜皮邏閣名歸義。當是時,五詔微, 歸義獨強,乃厚以利啖劍南節度使王昱,求合六詔為一。制可。歸義已並群蠻,遂 破吐蕃,浸驕大。入朝,天子亦為加禮。又以破渳蠻功,馳遣中人冊為雲南王,賜 錦袍、金鈿帶七事。於是徙治大和城。天寶初,遣閣羅鳳子鳳迦異入宿衛,拜鴻臚 卿,恩賜良異。
七載,歸義死,閣羅鳳立,襲王,以其子鳳迦異為陽瓜州刺史。初,安寧城有 五鹽井,人得煮鬻自給。玄宗詔特進何履光以兵定南詔境,取安寧城及井,復立馬 援銅柱,乃還。
鮮于仲通領劍南節度使,卞忿少方略。故事,南詔嘗與妻子謁都督,過雲南, 太守張虔陀私之,多所求丐,閣羅鳳不應。虔陀數詬靳之,陰表其罪。由是忿怨, 反,發兵攻虔陀,殺之,取姚州及小夷州凡三十二。明年,仲通自將出戎、巂州, 分二道進次曲州、靖州。閣羅鳳遣使者謝罪,願還所虜,得自新,且城姚州;如不 聽,則歸命吐蕃,恐雲南非唐有。仲通怒,囚使者,進薄白厓城,大敗引還。閣羅 鳳斂戰胔,築京觀,遂北臣吐蕃,吐蕃以為弟。夷謂弟“鍾”,故稱“贊普鍾”, 給金印,號“東帝”。揭碑國門,明不得已而叛,嘗曰:“我上世世奉中國,累封 賞,後嗣容歸之。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會楊國忠以劍南節度當國, 乃調天下兵凡十萬,使侍御史李宓討之,輦餉者尚不在。涉海而疫死相踵於道,宓 敗於大和城,死者十八。亦會安祿山反,閣羅鳳因之取巂州會同軍,據清溪關,以 破越析,梟于贈,西而降尋傳、驃諸國。
尋傳蠻者,俗無絲纊,跣履榛棘不苦也。射豪豬,生食其肉。戰,以竹籠頭如 兜鍪。其西有裸蠻,亦曰野蠻,漫散山中,無君長,作檻舍以居。男少女多,無田 農,以木皮蔽形,婦或十或五共養一男子。廣德初,鳳迦異築柘東城,諸葛亮石刻 故在,文曰:“碑即仆,蠻為漢奴。”夷畏誓,常以石搘捂。
大曆十四年,閣羅鳳卒,以鳳迦異前死,立其孫異牟尋以嗣。異牟尋有智數, 善撫眾,略知書。母李,獨錦蠻女也。獨錦蠻亦烏蠻種,在秦藏川南。天寶中,命 其長為蹄州刺史。世與南詔婚聘。
異牟尋立,悉眾二十萬入寇,與吐蕃併力。一趨茂州,逾文川,擾灌口;一趨 扶、文,掠方維、白壩;一侵黎、雅,叩邛郲關。令其下曰:“為我取蜀為東府, 工伎悉送邏娑城,歲賦一縑。”於是進陷城聚,人率走山。德宗髮禁衛及幽州軍以 援東川,與山南兵合,大敗異牟尋眾,斬首六千級,禽生捕傷甚眾,顛踣厓峭且十 萬。異牟尋懼,更徙苴咩城,築袤十五里,吐蕃封為日東王。
然吐蕃責賦重數,悉奪其險立營候,歲索兵助防,異牟尋稍苦之。故西瀘令鄭 回者,唐官也,往巂州破,為所虜。閣羅鳳重其惇儒,號“蠻利”,俾教子弟,得 棰搒,故國中無不憚。後以為清平官。說異牟尋曰:“中國有禮義,少求責,非若 吐蕃惏刻無極也。今棄之復歸唐,無遠戍勞,利莫大此。”異牟尋善之,稍謀內附, 然未敢發。亦會節度使韋皋撫諸蠻有威惠,諸蠻頗得異牟尋語,白於皋,時貞元四 年也。皋乃遣諜者遺書,吐蕃疑之,因責大臣子為質,異牟尋愈怨。後五年,乃決 策遣使者三人異道同趣成都,遺皋帛書曰:
異牟尋世為唐臣,曩緣張虔陀志在吞侮,中使者至,不為澄雪,舉部惶窘,得 生異計。鮮于仲通比年舉兵,故自新無繇。代祖棄背,二蕃欺孤背約。神川都督論 訥舌使浪人利羅式眩惑部姓,發兵無時,今十二年。此一忍也。天禍蕃廷,降釁蕭 牆,太子弟兄流竄,近臣橫污,皆尚結贊陰計,以行屠害,平日功臣,無一二在。 訥舌等皆冊封王;小國奏請,不令上達。此二忍也。又遣訥舌逼城於鄙,弊邑不堪。 利羅式私取重賞,部落皆驚。此三忍也。又利羅式罵使者曰:“滅子之將,非我其 誰?子所富當為我有。”此四忍也。
今吐蕃委利羅式甲士六十侍衛,因知懷惡不謬。此一難忍也。吐蕃陰毒野心, 輒懷搏噬。有如媮生,實污辱先人,辜負部落。此二難忍也。往退渾王為吐蕃所害, 孤遺受欺;西山女王,見奪其位;拓拔首領,並蒙誅刈;仆固志忠,身亦喪亡。每 虜一朝亦被此禍。此三難忍也。往朝廷降使招撫,情心無二,詔函信節,皆送蕃廷。 雖知中夏至仁,業為蕃臣,吞聲無訴。此四難忍也。
曾祖有寵先帝,後嗣率蒙襲王,人知禮樂,本唐風化。吐蕃詐紿百情,懷惡相 戚。異牟尋願竭誠日新,歸款天子。請加戍劍南、西山、涇原等州,安西鎮守,揚 兵四臨,委回鶻諸國,所在侵掠,使吐蕃勢分力散,不能為強,此西南隅不煩天兵, 可以立功雲。
且贈皋黃金、丹砂。皋護送使者京師,使者奏異牟尋請歸天子,為唐籓輔。獻 金,示順革;丹,赤心也。德宗嘉之,賜以詔書,命皋遣諜往覘。
皋令其屬崔佐時至羊苴咩城。時吐蕃使者多在,陰戒佐時衣牂柯使者服以入。 佐時曰:“我乃唐使者,安得從小夷服?”異牟尋夜迎之,設位陳燎,佐時即宣天 子意。異牟尋內畏吐蕃,顧左右失色,流涕再拜受命。使其子閣勸及清平官與佐時 盟點蒼山,載書四:一藏神祠石室,一沈西洱水,一置祖廟,一以進天子。乃發兵 攻吐蕃使者殺之,刻金契以獻,遣曹長跼南羅、趙迦寬隨佐時入朝。
初,吐蕃與回鶻戰,殺傷甚,乃調南詔萬人。異牟尋欲襲吐蕃,陽示寡弱,以 五千人行,許之。即自將數萬踵後,晝夜行,大破吐蕃於神川,遂斷鐵橋,溺死以 萬計,俘其五王。乃遣弟湊羅棟、清平官尹仇寬等二十七人入獻地圖、方物,請復 號南詔。帝賜賚有加,拜仇寬左散騎常侍,封高溪郡王。
明年夏六月,冊異牟尋為南詔王。以祠部郎中袁滋持節領使,成都少尹龐頎副 之,崔佐時為判官;俱文珍為宣慰使,劉幽岩為判官。賜黃金印,文曰“貞元冊南 詔印”。滋至大和城,異牟尋遣兄蒙細羅勿等以良馬六十迎之,金鍐玉珂,兵振鐸 夾路陳。異牟尋金甲,蒙虎皮,執雙鐸韒。執矛千人衛,大象十二引於前,騎軍、 徒軍以次列。詰旦,授冊,異牟尋率官屬北面立,宣慰使東向,冊使南向,乃讀詔 冊。相者引異牟尋去位,跽受冊印,稽首再拜;又受賜服備物,退曰:“開元、天 寶中,曾祖及祖皆蒙冊襲王,自此五十年。貞元皇帝洗痕錄功,復賜爵命,子子孫 孫永為唐臣。”因大會其下,享使者,出銀平脫馬頭盤二,謂滋曰:“此天寶時先 君以鴻臚少卿宿衛,皇帝所賜也。”有笛工、歌女,皆垂白,示滋曰:“此先君歸 國時,皇帝賜胡部、龜茲音聲二列,今喪亡略盡,唯二人故在。”酒行,異牟尋坐, 奉觴滋前,滋受觴曰:“南詔當深思祖考成業,抱忠竭誠,永為西南籓屏,使後嗣 有以不絕也。”異牟尋拜曰:“敢不承使者所命。”滋還,復遣清平官尹輔酋等七 人謝天子,獻鐸鞘、浪劍、郁刃、生金、瑟瑟、牛黃、虎珀、氎、紡絲、象、犀、 越睒統倫馬。鐸鞘者,狀如殘刃,有孔傍達,出麗水,飾以金,所擊無不洞,夷人 尤寶,月以血祭之。郁刃,鑄時以毒藥並治,取迎躍如星者,凡十年乃成,淬以馬 血,以金犀飾鐔首,傷人即死。浪人所鑄,故亦名浪劍,王所佩者,傳七世矣。
異牟尋攻吐蕃,復取昆明城以食鹽池。又破施蠻、順蠻,並虜其王,置白厓城; 因定磨些蠻,隸崑山西爨故地;破茫蠻,掠弄棟蠻、漢裳蠻,以實雲南東北。
施蠻者,在鐵橋西北,居大施睒、斂尋睒。男子衣繒布;女分發直額,為一髻 垂後,跣而衣皮。
順蠻本與施蠻雜居劍、共諸川。咩羅皮、鐸羅望既失邆川、浪穹,奪劍、共地, 由是徙鐵橋,在劍睒西北四百里,號劍羌。
磨蠻、些蠻與施、順二蠻皆烏蠻種,居鐵橋、大婆、小婆、三探覽、昆池等川。 土多牛羊,俗不澤,男女衣皮,俗好飲酒歌舞。
茫蠻本關南種,茫,其君號也,或呼茫詔。永昌之南有茫天連、茫吐薅、大睒、 茫昌、茫鮓、茫施,大抵皆其種。樓居,無城郭。或漆齒,或金齒。衣青布短褲, 露骭,以繒布繚腰,出其餘垂後為飾。婦人披五色娑羅籠。象才如牛,養以耕。
弄棟蠻,白蠻種也。其部本居弄棟縣鄙地,昔為褒州,有首領為刺史,誤殺其 參軍,挈族北走。後散居磨些江側,故劍、共諸川亦有之。
漢裳蠻,本漢人部種,在鐵橋。惟以朝霞纏頭,餘尚同漢服。
十五年,異牟尋謀擊吐蕃,以邆川、寧北等城當寇路,乃峭山深塹修戰備,帝 許出兵助力。又請以大臣子弟質於皋,皋辭。固請,乃盡舍成都,鹹遣就學。且言: “昆明、巂州與吐蕃接,不先加兵,為虜所脅,反為我患。”請皋圖之。時唐兵比 歲屯京西、朔方,大峙糧,欲南北並攻取故地。然南方轉餉稽期,兵不悉集。是夏, 虜麥不熟,疫癘仍興,贊普死,新君立。皋揣虜未敢動,乃勸異牟尋:“緩舉萬全, 愈於速而無功。今境上兵十倍往歲,且行營皆在巂州,扼西瀘吐蕃路,昆明、弄棟 可以無虞。”異牟尋請期它年。
吐蕃大臣以歲在辰,兵宜出,謀襲南詔,閱眾治道,將以十月圍巂州。軍屯昆 明凡八萬,皆命一歲糧。贊普以舅攘鄀羅為都統,遣尚乞力、欺徐濫鑠屯西貢川。 異牟尋與皋相聞,皋命部將武免率弩士三千赴之,亢榮朝以萬人屯黎州,韋良金以 二萬五千人屯巂州,約南詔有急,皆進軍,過俄準添城者,南詔供饋。吐蕃引眾五 萬自曩貢川分二軍攻雲南,一軍自諾濟城攻巂州。異牟尋畏東蠻、磨些難測,懼為 吐蕃鄉導,欲先擊之。皋報:“巂州實往來道,捍蔽數州,虜百計窺之,故嚴兵以 守,屯壁相望,糧械處處有之,東蠻庸敢懷貳乎?”異牟尋乃檄東、磨些諸蠻內糧 城中,不者悉燒之。吐蕃顒城將楊萬波約降,事泄,吐蕃以兵五千守,皋將擊破之。 萬波與籠官拔顒城以來,徙其人二千於宿川。皋將扶忠義又取末恭城,俘系牛羊千 計。贊普大將既煎讓律以兵距十貢川一舍而屯,國師馬定德率種落出降。西貢節度 監軍野多輸煎者,贊普乞立贊養子,當從先贊普殉,亦詣忠義降。於是虜氣衰,軍 不振。欺徐濫鑠至鐵橋,南詔毒其水,人多死,乃徙納川,壁而待。是年,虜霜雪 早,兵無功還,期以明年。吐蕃苦唐、詔掎角,亦不敢圖南詔。皋令免按兵巂州, 節級鎮守,雖南詔境亦所在屯戍。吐蕃懲野戰數北,乃屯三瀘水,遣論妄熱誘瀕瀘 諸蠻,復城悉攝。悉攝,吐蕃險要也。蠻酋潛導南詔與皋部將杜毘羅狙擊。十七年 春,夜絕瀘破虜屯,斬五百級。虜保鹿危山,毘羅伏以待,又戰,虜大奔。於時, 康、黑衣大食等兵及吐蕃大酋皆降,獲甲二萬首。又合鬼主破虜於瀘西。
吐蕃君長總計,不得巂州,患未艾,常為兩頭蠻挾唐為輕重,謂南詔也。會虜 荐饑,方葬贊普,調斂煩。至是,大料兵,率三戶出一卒,虜法為大調集。又聞唐 兵三萬入南詔,乃大懼,兵戍納川、故洪、諾濟、臘、聿齎五城,欲悉師出西山、 劍山,收巂州以絕南詔。皋即上言:“京右諸屯宜明斥候,蚤斂田,邠、隴焚萊, 可困虜入。”皋遣將邢毘以兵萬人屯南、北路,趙昱萬人戍黎、雅州。異牟尋謂皋 曰:“虜聲取巂州,實窺雲南,請武免督軍進羊苴咩。若虜不出者,請以來年二月 深入。”時虜兵三萬攻鹽州,帝以虜多詐,疑繼以大軍,詔皋深鈔賊鄙,分虜勢。 皋表:“賊精鎧多置南屯,今向鹽、夏非全軍,欲掠河曲党項畜產耳”。俄聞虜破 麟州,皋督諸將分道出,或自西山,或由平夷,或下隴陀和、石門,或徑神川、納 川,與南詔會。是時,回鶻、太原、邠寧、涇原軍獵其北,劍南東川、山南兵震其 東,鳳翔軍當其西;蜀、南詔深入,克城七,焚堡百五十所,斬首萬級,獲鎧械十 五萬。圍昆明、維州不能克,乃班師。振武、靈武兵破虜二萬,涇原、鳳翔軍敗虜 原州。惟南詔攻其腹心,俘獲最多。帝遣中人尹偕尉異牟尋。而吐蕃盛屯昆明、神 川、納川自守。異牟尋比年獻方物,天子禮之。
南蠻中
元和三年,異牟尋死,詔太常卿武少儀持節弔祭。子尋閣勸立,或謂夢湊,自 稱“膘信”,夷語君也。改賜元和印章。明年死,子勸龍晟立,淫肆不道,上下怨 疾。十一年,為弄棟節度王嵯巔所殺,立其弟勸利。詔少府少監李銑為冊立弔祭使。 勸利德嵯巔,賜氏蒙,封“大容”,蠻謂兄為“容”。長慶三年,始賜印。是歲死, 弟豐祐立。豐祐趫敢,善用其下,慕中國,不肯連父名。穆宗使京兆少尹韋審規持 節臨冊。豐祐遣洪成酋、趙龍些、楊定奇入謝天子。
於是,西川節度使杜元穎治無狀,障候弛沓相蒙,時大和三年也。嵯巔乃悉眾 掩邛、戎、巂三州,陷之。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慰賚居人,市不擾肆。將還,乃 掠子女、工技數萬引而南,人懼自殺者不勝計。救兵逐,嵯巔身自殿,至大度河, 謂華人曰:“此吾南境,爾去國,當哭。”眾號慟,赴水死者十三。南詔自是工文 織,與中國埒。明年,上表請罪。比年使者來朝,開成、會昌間再至。
大中時,李琢為安南經略使,苛墨自私,以斗鹽易一牛。夷人不堪,結南詔將 段酋遷陷安南都護府,號“白衣沒命軍”。南詔發硃弩佉苴三千助守。然朝貢猶歲 至,從者多。杜悰自西川入朝,表無多內蠻傔,豐祐怒,即慢言索質子。會宣宗崩, 使者告哀。是時,豐祐亦死,坦綽酋龍立,恚朝廷不弔恤;又詔書乃賜故王,以草 具進使者而遣。遂僭稱皇帝,建元建極,自號大禮國。懿宗以其名近玄宗嫌諱,絕 朝貢。乃陷播州。安南都護李鄠屯武州,鹹通元年,為蠻所攻,棄州走。天子斥鄠, 以王寬代之。明年,攻邕管,經略使李弘源兵少不能拒,奔巒州。南詔亦引去。詔 殿中監段文楚為經略使,數改條約,眾不悅,以胡懷玉代之。南詔知邊人困甚,剽 掠無有,不入寇。杜悰當國,為帝謀,遣使者弔祭示恩信,並詔驃信以名嫌,冊命 未可舉,必易名乃得封。帝乃命左司郎中孟穆持節往,會南詔陷巂州,穆不行。
安南桃林人者,居林西原,七綰洞首領李由獨主之,歲歲戍邊。李琢之在安南 也,奏罷防冬兵六千人,謂由獨可當一隊,遏蠻之入。蠻酋以女妻由獨子,七綰洞 舉附蠻,王寬不能制。三年,以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發諸道兵二萬屯守,南詔怛 畏不敢出。
會詔左庶子蔡京經制嶺南,忌襲功,有所欲,沮壞之,乃言:“南方自無虞, 武夫幸功,多聚兵耗饋運,請還戍兵惜財用。”襲執不可,願留五千兵,累表不報。 即極陳南詔伺隙久,有十必死狀。朝廷昏肆,不省也。京還奏,得意甚,復詔為宣 慰安撫使。即建析廣州為嶺南東道,邕州為西道,以龔、象、藤、岩為隸州。乃拜 京西道節度使。京褊忮貪克,峻條令,為砲熏刳斮法,下愁毒,為軍中所逐,走藤 州,矯製作攻討使印,召鄉兵比道軍攻邕州,不克,眾潰,貶死崖州。以桂管觀察 使鄭愚代節度。
南詔攻交州,進略安南,襲請救,發湖、荊、桂兵五千屯邕州。嶺南韋宙奏: “南詔必襲邕管,不先防近而圖遠,恐搗虛絕糧道,且深入。”乃詔襲按軍海門, 詔鄭愚分兵御之。襲請濟師,以山南東道兵千人赴之。南詔酋將楊思僭、麻光高以 兵六千薄城而屯。四年正月,攻益急,襲錄異牟尋盟言系矢上射入其營,不答。俄 而城陷,襲闔宗死者七十人,幕府樊綽取襲印走度江。荊南兵入東郛苦戰,斬南詔 二千級。是夜,蠻遂屠城。有詔諸軍保嶺南,更以秦州經略使高駢為安南都護。帝 見輸發頻,罷游幸,不奏樂,宰相杜悰以為非是,止之。
南詔稍逼邕州,鄭愚自陳非將帥才,願更擇人。會康承訓自義成來朝,乃授嶺 南西道節度使,發荊、襄、洪、鄂兵萬人從之。承訓辭兵寡,乃大興諸道兵五萬往。 六月,置行交州于海門,進為都護府,調山東兵萬人益戍,以容管經略使張茵鎮之。 因命經略安南,茵逗留不敢進。安南之陷,將吏遺人多客伏溪洞,詔所在招還救恤 之,免安南賦入二年。
韋宙請分兵屯容、藤披蠻勢。五年,南詔回掠巂州以搖西南。西川節度使蕭鄴 率屬蠻鬼主邀南詔大度河,敗之。明年,復來攻。會刺史喻士珍貪獪,陰掠兩林東 蠻口縛賣之,以易蠻金,故開門降。南詔盡殺戍卒,而士珍遂臣於蠻。安南久屯, 兩河銳士死瘴毒者十七,宰相楊收議罷北軍,以江西為鎮南軍,募強弩二萬建節度, 且地便近,易調發。詔可。夏侯孜亦以張茵懦,不足事,悉以兵授高駢。駢以選士 五千度江,敗林邑兵於邕州,擊南詔龍州屯,蠻酋燒貲畜走。酋龍遣楊緝思助酋遷 共守安南,以范脆些為安南都統,趙諾眉為扶邪都統。七年六月,駢次交州,戰數 勝,士酣斗,斬其將張詮。李溠龍舉眾萬人降,拔波風三壁。緝思出戰,敗,還走 城。士乘之,超堞入,斬酋遷、脆些、諾眉,上首三萬級,安南平。
初,酋龍遣清平官董成等十九人詣成都,節度使李福將廷見之,成辭曰:“皇 帝奉天命改正朔,請以敵國禮見。”福不許。導譯五返,日旰士倦,議不決。福怒, 命武士捽辱之,械繫於館。俄而劉潼代福節度,即挺其系,表縱還。有詔召成等至 京師,見別殿,賜物良厚,慰遣還國。
明年,酋龍使楊酋慶等來謝釋囚。初,李師望建言:“成都經扌忽蠻事,曠日 不能決,請析邛、蜀、嘉、眉、黎、雅、巂七州為定邊軍,建節度制機事,近且速。” 天子謂然,即詔師望為節度使,治邛州。邛距成都才五舍,巂州最南,去邛乃千里, 緩急首尾不相副,而師望利專制,諱不言。裒積無厭,私賄以百萬計。又欲激蠻怒, 幸有功,乃殺酋慶等。既而戍士怒,將醢師望以逞,會召還,以竇滂代之。滂沓冒 尤不法,誅責苛纖甚師望。時蠻役未興,而定邊已困。
酋龍怨殺其使,十年,乃入寇。以軍綴青溪關,密引眾伐木開道,徑雪岥,盛 夏,卒凍死者二千人。出沐源,窺嘉州,破屬蠻,遂次沐源。滂遣兗海兵五百往戰, 一軍覆。酋龍乃身自將,督眾五萬侵巂州,攻青溪關。屯將杜再榮絕大度河走,諸 屯皆退保北涯。蠻攻黎州,詭服漢衣,濟江襲犍為,破之。裴回陵、榮間,焚廬舍, 掠糧畜。薄嘉州,刺史楊忞與南詔夾江而軍,士攢射,蠻不得進,陰自上游濟,背 擊王師,殺忠武將顏慶師,忞走,嘉州陷。明年正月,攻杜再榮,滂自勒兵戰。酋 龍遣使者十輩請和,滂信之,語未半,蠻桴爭岸,噪而進。滂不知所為,將自殺, 武寧將苗全緒止之,殊死戰,蠻稍卻,滂乃遁,全緒殿而行。黎州陷,人走匿山谷, 蠻掠金帛不勝負。入自邛崍關,圍雅州,遂擊邛州。是冬,滂棄州,壁導江,儲貲 峙械皆亡矣。
酋龍進攻成都,次眉州,坦綽杜元忠日夜教酋龍取全蜀。於是西川節度使廬耽 遣其副王偃、中人張思廣約和,蠻強之使南面拜,然卒不見酋龍而還。蠻次新津, 耽復遣副譚奉祀好言申約,蠻留之。耽畏援軍未集,即飛請天子降大使通好,以紓 其深入。懿宗馳遣太僕卿支詳為和蠻使。
蠻本無謀,不能乘機會鼓行亟驅,但蚍結蠅營,忸鹵剽小利,處處留屯,故蜀 孺老得扶攜悉入成都。闍里皆滿,戶所占地不得過一床,雨則冒箕盎自庇。城中井 為竭,則共飲摩訶池,至爭捽溺死者,或欻沙取滴飲之。死不能具棺,即共坎瘞。 故瀘州刺史楊慶復為耽治攻具、藺石,置牢城兵,八將主之,樹笓格,夜列炬照城, 守具雄新。又選悍士三千,號“突將”,為長刀、巨撾斧,分左右番休,日隸于軍, 士心侈欲斗。而酋龍自雙流徐行,內欲報董成之辱,因紿耽請上介至軍議事。耽遣 節度副使柳槃往見杜元忠議和,元忠妄言:“帝見耽,請具車蓋葆翣。”槃未能決, 還。蠻以三百騎負幄幕來,大言曰:“供帳隋蜀王聽事,為驃信行在。”耽不許, 乃馳去。
蠻稍前,傅外郛。於是游弈使王晝督援兵三千屯毘橋;竇滂亦以其軍自導江來, 將與大軍掎角,然戰不甚力,小不勝即保廣漢。自以失定邊,覬成都陷,得薄其罪。 會有詔斥徙,軍遂無功。
耽部將李自孝者,與刺史喻士珍善。士珍臣蠻,自孝陰與賊通,乃說耽城下蒔 葦稻,瀦水頹城,舉府不之覺。蠻攻城,自孝守陴,樹麾以自表。麾所指,蠻輒攻 之,為下所覺,耽殺自孝以徇。
城左有民樓肆,蠻俯射城中,耽募勇士燒之,器械俱盡。二月,蠻以雲梁、鵝 車四面攻,士叫呼,鵝車未至,陴者以巨索鉤系,投膏炬,車焚,箱間蠻卒盡死。 耽遣李、張察率突將戰城下,俘斬二千級。蠻徹民鄣落為蓬籠如車{厶大},下設 枕木,推而前,不及城丈,匿蠻其內以穴墉。楊忞以坰貯糞沈潑蠻,蠻不能處;注 以鐵液,蓬籠皆火。然南詔負眾,益治器械,斧兵晝夜有聲,將擊錦樓,眾失色。 耽遣將出,三面苦戰,蠻引卻。蠻利夜晦,輒薄城,聞呼嘯,眾齊奮。城上施鐵籠 千炬,賊來不得隱,屯夫終夜哄,蠻不能侵。
支詳遣諜與約好,且謂耽毋多殺以速蠻和。是時,傳言救師至,城中合噪開門, 士爭出迎軍,南詔搏戰不解。日入,判官程克裕以北門兵二千乘之,蠻乃走。耽猶 遺之書,謝不得已交兵,且請和。士脫鎧迎支詳,詳陳所齎,植二旗,署曰“賜雲 南幣物”。謂蠻使者曰:“天子詔雲南和解,而兵薄成都,奈何?請退舍撤警以修 好。”或勸詳:“蠻多詐,毋入死地。”詳不行。蠻復圍成都,夜穿西北隅,犁旦 乃覺,即頹茭火於壖,蠻皆死穴中。以鐵絙曳雲輣仆之,燎作,少選盡,益固守。
是時,帝遣東川節度使顏慶復為大度河制置、劍南應接使,兵次新都,博野將 曾元裕敗蠻兵,斬二千級。南詔騎數萬晨壓官軍以騁,大將宋威以忠武兵戰,斬首 五千,獲馬四百尾。南詔退屯星宿山,威進戍沱江。酋龍遣酋望至支詳所請和,詳 曰:“今列城固守,北軍望功,歸語而主,審自度。”耽遣銳將趣蠻壁燒攻具,殺 二千人,為南詔所躡,卻而潰。蠻聞鳳翔、山南軍且來,乃迎戰毘橋,不勝,趨沱 江,為伏士所擊,又敗。城中出突將,夜火蠻營,酋龍、坦綽身督戰。後三日,王 師奪升遷梁,蠻大敗,夜燒亭傳,乘火所向,雨矢射王師。威疏軍行,向矢所發叢 射之。兩軍不能決,各解去。酋龍知不敵,夜徹營南奔,至雙流,江無梁,計窮, 將赴水死,或止之曰:“今北軍與成都兵合,若來追,我無類矣。不如偽和以紓急; 不然,死未晚。”乃來請。三日梁成而濟,即斷梁,按隊緩驅。黎州刺史嚴師本收 散卒保邛州,酋龍懼,圍二日去。蠻俘華民,必劓耳鼻已,縱之,既而居人刻木為 耳鼻者什八。
慶復之來,眾以其弟慶師死於蠻,必甘心。及成都不破,以己功輕,乃按軍廣 溪,縱殘寇,人人切齒。初,成都無隍塹,乃教耽浚隍,廣三丈,作戰棚於埤,列 左右屯營,營別五區。區卒五十,蒔皁莢夾壕,後三年合拱。又為大■連弩。自是 南詔憚之。
酋龍年少嗜殺戮,親戚異己者皆斬,兵出無寧歲,諸國更讎忿,屢覆眾,國耗 虛。蜀之役,男子十五以下悉發,婦耕以餉軍。
十四年,坦綽復寇蜀,絙舟大度河以濟,為刺史黃景復擊卻之。眾循河而南, 夜桴上流兵,夾攻瀕水諸屯,景復敗,走還黎州。蠻躡追,為景復所敗。會蠻踵來, 還攻大度河,仆旗息鼓,請曰:“坦綽欲上書天子白冤事。”戍兵信之,不戰。橋 成而濟,黎州陷。遂攻雅州,擊定邊軍,卒潰入邛州。成都大震,人亡入玉壘關, 士乘城。坦綽遣使者王保城等四十人齎驃信書遺節度使牛叢,欲假道入朝,請憩蜀 王故殿。叢欲許之,楊慶諫曰:“蠻無信,彼禮屈辭甘,詐我也。請斬其使,留二 人還書。”叢因責之曰:“詔王之祖,六詔最小夷也。天子錄其勤,合六詔為一, 俾附庸成都,名之以國,許子弟入太學,使習華風,今乃自絕王命。且雀蛇犬馬, 猶能報德,王乃不如蟲鳥乎?比成都以武備未修,故令爾突我疆埸。然毘橋、沱江 之敗,積胔附城,不四年復來。今吾有十萬眾,舍其半未用。以千人為軍。十軍為 部,驍將主之。凡部有強弩二百,鎛斧輔之;勁弓二百,越銀刀輔之;長戈二百, 掇刀輔之;短矛二百,連錘輔之。又軍四面,面有鐵騎五百。悉收芻薪、米粟、牛 馬、犬豕,清野待爾。吾又能以旁騎略爾樵採。我日出以一部與爾戰,部別二番, 日中而代;日昃一部至,以夜屯,月明則戰,黑則休,夜半而代。凡我兵五日一殺 敵,爾乃晝夜戰,不十日,懵且死矣。州縣繕甲厲兵,掎角相從,皆蠻之深讎,雖 女子能齽齘薄賊,況強夫烈士哉!爾祖嘗奴事西蕃,為爾仇家,今顧臣之,何恩讎 之戾邪?蜀王故殿,先世之寶宮,非邊夷所宜舍,神怒人憤,驃信且死!”叢猶火 郊民室廬觀閣,嚴兵為固守計。坦綽至新津而還,回寇黔中,經略使秦匡謀懼,奔 荊南。會僖宗立,遣金吾將軍韓重持節往使。俄攻黎州,景復擊走之。乾符元年, 劫略巂、雅間,破黎州,入邛崍關,掠成都,成都閉三日,蠻乃去。
詔徙天平軍高駢領西川節度使,乃奏:“蠻小丑,勢易制。而蜀道險,館餉窮 覂。今左神策所髮長武、河東兵多,用度繁廣。且彼皆扼制羌戎,不可以弛備。” 詔乃罷長武等兵。駢至不淹月,閱精騎五千,逐蠻至大度河,奪鎧馬,執酋長五十 斬之,收邛崍關,復取黎州,南詔遁還。駢召景復責大度河之敗,斬以徇。戍望星、 清溪等關。南詔懼,遣使者詣駢結好,而踵出兵寇邊,駢斬其使。初,安南經略判 官杜驤為蠻所俘,其妻,宗室女也,故酋龍使奉書丐和。駢答曰:“我且將百萬眾 至龍尾城問爾罪。”酋龍大震。自南詔叛,天子數遣使至其境,酋龍不肯拜,使者 遂絕。駢以其俗尚浮屠法,故遣浮屠景仙攝使往,酋龍與其下迎謁且拜,乃定盟而 還。遣清平官酋望趙宗政、質子三十入朝乞盟,請為兄弟若舅甥。詔拜景仙鴻臚卿、 檢校左散騎常侍。駢結吐蕃尚延心、嗢末魯耨月等為間,築戎州馬湖、沐源川、大 度河三城,列屯拒險,料壯卒為平夷軍,南詔氣奪。酋龍恚,發疽死,偽謚景莊皇 帝。子法嗣,改元貞明、承智、大同,自號大封人。
法年少,好畋獵酣逸,衣絳紫錦罽,鏤金帶。國事顓決大臣。乾符四年,遣陀 西段羌寶詣邕州節度使辛讜請修好,詔使者答報。未幾,寇西川,駢奏請與和親, 右諫議大夫柳韜、吏部侍郎崔澹醜其事,上言:“遠蠻畔逆,乃因浮屠誘致,入議 和親,垂笑後世。駢職上將,謀乘謬,不可從。”遂寢。蠻使者再入朝議和親,而 駢徙荊南,持前請不置。宰相鄭畋、廬攜爭不決,皆賜罷。
辛讜遣幕府徐雲虔攝使者往覘。到善闡府,見騎數十,曳長矛,擁絳服少年, 硃繒約發。典客伽陀酋孫慶曰:“此驃信也。”問天子起居,下馬揖客,取使者佩 刀視之,自解左右鈕以示。乃除地剚三丈版,命左右馳射。每一人射,法束馬逐 以為樂,數十發止。引客就幄,侲子捧瓶盂,四女子侍樂飲,夜乃罷。又遣問客 《春秋》大義,送使者還。
是時,駢徙節鎮海,劾澹等沮議,帝蒙弱不能曉,下詔尉解。西川節度使崔安 潛上言:“蠻蓄鳥獸心,不識禮義,安可以賤隸尚貴主,失國家大體?澹等議可用。 臣請募義征子,率十戶一保,願發山東銳兵六千戍諸州,比五年,蠻可為奴。”久 之,帝手詔問安潛和親事,答曰:“雲南姚州譬一縣,中國何資於彼而遣重使,加 厚禮?彼且妄謂朝廷畏怯無能為,脫有它請,陛下何以待之?且天宗近屬,不可下 小蠻夷。臣比移書,不言舅甥,黜所僭也。有如蠻使者不復至,當遣諜人伺其隙, 可以得志。”
南詔知蜀強,故襲安南,陷之,都護曾袞奔邕府,戍兵潰。會西川節度使陳敬 瑄申和親議,時廬攜復輔政,與豆廬彖皆厚駢,乃譎說帝曰:“陛下初即位,遣 韓重使南詔,將官屬留蜀期年,費不貲,蠻不肯迎。及駢節度西川,招嗢末,繕甲 訓兵,蠻夷震動,遣趙宗政入獻,見天子,附驃信再拜;雲虔之使,驃信答拜。其 於禮不為少。宣宗皇帝收三州七關,平江、嶺以南,至大中十四年,內庫貲積如山, 戶部延資充滿,故宰相敏中領西川,庫錢至三百萬緡,諸道亦然。鹹通以來,蠻始 叛命,再入安南、邕管,一破黔州,四盜西川,遂圍廬耽,召兵東方,戍海門,天 下騷動,十有五年,賦輸不內京師者過半,中藏空虛,士死瘴厲,燎骨傳灰,人不 念家,亡命為盜,可為痛心!前年留宗政等,南方無虞,及遣還,彼猶冀望。蒙法 立三年,比兵不出要防,其蓄力以間我虞。今朝廷府庫匱,甲兵少,牛叢有北兵七 萬,首尾奔沖不能救,況安南客戍單寡,涉冬寇禍可虞。誠命使者臨報,縱未稱臣, 且伐其謀,外以縻服蠻夷,內得蜀休息也。”帝謂然,乃以宗室女為安化長公主許 婚。拜嗣曹王龜年宗正少卿,為雲南使,大理司直徐雲虔副之;內常侍劉光裕為雲 南內使,霍承錫副之。及還,具言驃信誠款,以為敬瑄功,故進檢校司空,賜一子 官。
法遣宰相趙隆眉、楊奇混、段義宗朝行在,迎公主。高駢自揚州上言:“三人 者,南詔心腹也,宜止而鴆之,蠻可圖也。”帝從之。隆眉等皆死,自是謀臣盡矣, 蠻益衰。中和元年,復遣使者來迎主,獻珍怪氈罽百床,帝以方議公主車服為解。 後二年,又遣布燮楊奇朋友肱來迎,詔檢校國子祭酒張譙為禮會五禮使,徐雲虔副 之,宗正少卿嗣虢王約為婚使。未行,而黃巢平,帝東還,乃歸其使。
法死,偽謚聖明文武皇帝。子舜化立,建元中興。遣使款黎州修好,昭宗不答。 後中國亂,不復通。
先是,有時傍、矣川羅識二族,通號“八詔”。時傍母,歸義女也。其女復妻 閣羅鳳。初,咩羅皮之敗,時傍入居厓川州,誘上浪千餘,勢稍張,為閣羅所猜, 徙置白厓城。後與矣川羅識詣神川都督求自立為詔,謀泄被殺。矣川羅識奔神川, 都督送之羅些城。
蒙巂詔,最大。其王巂輔首死,無子,弟佉陽照立。佉陽照死,子照原立,喪 明,子原羅質南詔。歸義欲並國,故歸其子原羅,眾果立之。居數月,使人殺照原, 逐原羅,遂有其地。
越析詔,或謂磨些詔,居故越析州,西距曩蔥山一日行。貞元中,有豪酋張尋 求烝其王波沖妻,因殺波沖。劍南節度使召尋求至姚州,殺之。部落無長,以地歸 南詔。
波沖兄了于贈持王所寶鐸鞘東北度瀘,邑於龍佉河,才百里,號雙舍。使部酋 楊墮居河東北。歸義樹壁侵于贈,不克。閣羅鳳自請往擊楊墮,破之,于贈投瀘死。 得鐸鞘,故王出軍必雙執之。
浪穹詔,其王豐時死,子羅鐸立。羅鐸死,子鐸羅望立,為浪穹州刺史,與南 詔戰,不勝,挈其部保劍川,更稱劍浪。死,子望偏立。望偏死,子偏羅矣立。偏 羅矣死,子羅君立。貞元中,南詔擊破劍川,虜羅君,徙永昌。凡浪穹,邆睒、施 浪,皛謂之浪人,亦稱“三浪”。
邆睒詔,其王豐咩,初據邆睒,為御史李知古所殺。子咩羅皮自為邆川州刺史, 治大厘城,歸義襲敗之,復入邆睒,與浪穹、施浪合拒歸義。既戰,大敗,歸義奪 邆睒,咩羅皮走保野共川。死,子皮羅鄧立。皮羅鄧死,子鄧羅顛立。鄧羅顛死, 子顛文托立。南詔破劍川,虜之。徙永昌。
施浪詔,其王施望欠居矣苴和城。有施各皮者,亦八詔之裔,據石和城。閣羅 鳳攻虜之,而施望欠孤立,故與咩羅皮合攻歸義,不勝。歸義以兵脅降其部,施望 欠以族走永昌,獻其女遺南詔丐和,歸義許之,度蘭江死。弟望千走吐蕃,吐蕃立 為詔,納之劍川,眾數萬。望千死,子千旁羅顛立。南詔破劍川,千旁羅顛走瀘北。 三浪悉滅,唯千旁羅顛及矣川羅識子孫在吐蕃。
贊曰:唐之治不能過兩漢,而地廣於三代,勞民費財,禍所繇生。晉獻公殺嫡, 賊二公子,號為暗君。明皇一日殺三庶人,昏蔽甚矣。鳴呼!父子不相信,而遠治 閣羅鳳之罪,士死十萬,當時冤之。懿宗任相不明,籓鎮屢畔,南詔內侮,屯戍思 亂,龐勛乘之,倡戈橫行。雖凶渠殲夷,兵連不解,唐遂以亡。《易》曰:“喪牛 於易。”有國者知戒西北之虞,而不知患生於無備。漢亡於董卓,而兵兆於冀州; 唐亡於黃巢,而禍基於桂林。《易》之意深矣!
南蠻下
環王,本林邑也,一曰占不勞,亦曰占婆。直交州南,海行三千里。地東西三 百里而贏,南北千里。西距真臘霧溫山,南抵奔浪陀州。其南大浦,有五銅柱,山 形若倚蓋,西重岩,東涯海,漢馬援所植也。又有西屠夷,蓋援還,留不去者,才 十戶。隋末孳衍至三百,皆姓馬,俗以其寓,故號“馬留人”,與林邑分唐南境。 其地冬溫,多霧雨,產虎魄、猩猩獸、結遼鳥。以二月為歲首,稻歲再熟,取檳榔 沈為酒,椰葉為席。俗兇悍,果戰鬥,以麝塗身,日再塗再澡,拜謁則合爪頓顙。 有文字,喜浮屠道,冶金銀像,大或十圍。呼王為陽蒲逋,王妻為陀陽阿熊,太子 為阿長逋,宰相為婆漫地。王所居曰占城,別居曰齊國、曰蓬皮勢。王衣白氎,古 貝斜絡臂,飾金琲為纓,鬈髮,戴金華冠如章甫。妻服朝霞,古貝短裙,冠纓如王。 王衛兵五千,戰乘象,藤為鎧,竹為弓矢,率象千、馬四百,分前後。不設刑,有 罪者使象踐之;或送不勞山,畀自死。
隋仁壽中,遣將軍劉芳伐之,其王范梵志挺走,以其地為三郡,置守令。道阻 不得通,梵志裒遺眾,別建國邑。武德中,再遣使獻方物,高祖為設九部樂饗之。 貞觀時,王頭黎獻馴象、鏐鎖、五色帶、朝霞布、火珠,與婆利、羅剎二國使者偕 來。林邑其言不恭,群臣請問罪。太宗曰:“昔苻堅欲吞晉,眾百萬,一戰而亡。 隋取高麗,歲調發,人與為怨,乃死匹夫手。朕敢妄議發兵邪?”赦不問。又獻五 色鸚鵡、白鸚鵡,數訴寒,有詔還之。頭黎死,子鎮龍立,獻通天犀、雜寶。十九 年,摩訶慢多伽獨弒鎮龍,滅其宗,范姓絕。國人立頭黎婿婆羅門為王,大臣共廢 之,更立頭黎女為王。諸葛地者,頭黎之姑子,父得罪,奔真臘。女之王不能定國, 大臣共迎諸葛地為王,妻以女。永徽至天寶,凡三入獻。至德後,更號環王。元和 初不朝獻,安南都護張舟執其偽驩、愛州都統,斬三萬級,虜王子五十九,獲戰象、 舠、鎧。
婆利者,直環王東南,自交州泛海,歷赤土、丹丹諸國乃至。地大洲,多馬, 亦號馬禮。袤長數千里。多火珠,大者如雞卵,圓白,照數尺,日中以艾藉珠,輒 火出。產玳瑁、文螺;石坩,初取柔可治,既鏤刻即堅。有舍利鳥,通人言。俗黑 身,硃發而拳,鷹爪獸牙,穿耳傅璫,以古貝橫一幅繚於腰。古貝,草也,緝其花 為布,粗曰貝,精曰氎。俗以夜為市,自掩其面。王姓剎利邪伽,名護路那婆,世 居位。繚班絲貝,綴珠為飾。坐金榻,左右持白拂、孔雀翣。出以象駕車,羽蓋珠 箔,鳴金、擊鼓、吹蠡為樂。
其東即羅剎也,與婆利同俗。隋煬帝遣常駿使赤土,遂通中國。
赤土西南入海,得婆羅。總章二年,其王旃達缽遣使者與環王使者偕朝。
環王南有殊柰者,泛交趾海三月乃至,與婆羅同俗。貞觀二年,使者上方物。 九年,甘棠使者入朝,國居海南。十二年,僧高、武令、迦乍、鳩密四國使者朝貢。 僧高直水真臘西北,與環王同俗。其後鳩密王尸利鳩摩又與富那王尸利提婆跋摩等 遣使來貢。僧高等國,永徽後為真臘所並。
盤盤,在南海曲,北距環王,限少海,與狼牙脩接,自交州海行四十日乃至。 王曰楊粟圬。其民瀕水居,比木為柵,石為矢鏃。王坐金龍大榻,諸大人見王,交 手抱肩以跽。其臣曰勃郎索濫,曰崑崙帝也,曰崑崙勃和,曰崑崙勃諦索甘,亦曰 古龍。古龍者,崑崙聲近耳。在外曰那延,猶中國刺史也。有佛、道士祠,僧食肉, 不飲酒,道士謂為貪,不食酒肉。貞觀中,再遣使朝。
其東南有哥羅,一曰個羅,亦曰哥羅富沙羅。王姓矢利波羅,名米失缽羅。累 石為城,樓闕宮室茨以草。州二十四。其兵有弓矢槊殳,以孔雀羽飾纛。每戰,以 百象為一隊,一象百人,鞍若檻,四人執弓槊在中。賦率輸銀二銖。無絲糹寧,惟 古貝。畜多牛少馬。非有官不束髮。凡嫁娶,納檳榔為禮,多至二百盤。婦已嫁, 從夫姓。樂有琵琶、橫笛、銅鈸、鐵鼓、蠡。死者焚之,取燼貯金罌沈之海。
東南有拘蔞蜜,海行一月至。南距婆利,行十日至。東距不述,行五日至。西 北距文單,行六日至。與赤土、墮和羅同俗。永徽中,獻五色鸚鵡。
扶南,在日南之南七千里,地卑窪,與環王同俗,有城郭宮室。王姓古龍。居 重觀,柵城,楉葉以覆屋。王出乘象。其人黑身、鬈髮,倮行,俗不為寇盜。田一 歲種,三歲獲。國出剛金,狀類紫石英,生水底石上,人沒水取之,可以刻玉,扣 以羖角,乃泮。人喜鬥雞及豬。以金、珠、香為稅。治特牧城,俄為真臘所並,益 南徙那弗那城。武德、貞觀時,再入朝,又獻白頭人二。
白頭者,直扶南西,人皆素首,膚理如脂。居山穴,四面峭絕,人莫得至。與 參半國接。
真臘,一曰吉蔑,本扶南屬國。去京師二萬七百里。東距車渠,西屬驃,南瀕 海,北與道明接,東北抵驩州。其王剎利伊金那,貞觀初並扶南有其地。戶皆東向, 坐上東。客至,屑檳榔、龍腦、香蛤以進。不飲酒,比之淫。與妻飲房中,避尊屬。 有戰象五千,良者飼以肉。世與參半、驃通好,與環王乾陀洹數相攻。自武德至聖 歷,凡四來朝。神龍後分為二半:北多山阜,號陸真臘半;南際海,饒陂澤,號水 真臘半。水真臘,地八百里,王居婆羅提拔城。陸真臘或曰文單,曰婆鏤,地七百 里,王號“靦屈”。開元、天寶時,王子率其屬二十六來朝,拜果毅都尉。大曆中, 副王婆彌及妻來朝,獻馴象十一;擢婆彌試殿中監,賜名賓漢。是時,德宗初即位, 珍禽奇獸悉縱之,蠻夷所獻馴象畜苑中,元會充廷者凡三十二,悉放荊山之陽。及 元和中,水真臘亦遣使入貢。
文單西北屬國曰參半,武德八年使者來。
道明者,亦屬國,無衣服,見衣服者共笑之。無鹽鐵,以竹弩射鳥獸自給。
訶陵,亦曰社婆,曰闍婆,在南海中。東距婆利,西墮婆登,南瀕海,北真臘。 木為城,雖大屋亦覆以栟櫚。象牙為床若席。出玳瑁、黃白金、犀、象,國最富。 有穴自涌鹽。以柳花、椰子為酒,飲之輒醉,宿昔壞。有文字,知星曆。食無匕筋。 有毒女,與接輒苦瘡,人死屍不腐。王居闍婆城。其祖吉延東遷於婆露伽斯城,旁 小國二十八,莫不臣服。其官有三十二大夫,而大坐敢兄為最貴。山上有郎卑野州, 王常登以望海。夏至立八尺表,景在表南二尺四寸。貞觀中,與墮和羅、墮婆登皆 遣使者入貢,太宗以璽詔優答。墮和羅丐良馬,帝與之。至上元間,國人推女子為 王,號“悉莫”,威令整肅,道不舉遺。大食君聞之,齎金一囊置其郊,行者輒避, 如是三年。太子過,以足躪金,悉莫怒,將斬之,群臣固請。悉莫曰:“而罪實本 於足,可斷趾。”群臣復為請,乃斬指以徇。大食聞而畏之,不敢加兵。大曆中, 訶陵使者三至。元和八年,獻僧只奴四、五色鸚鵡、頻伽鳥等。憲宗拜內四門府左 果毅。使者讓其弟,帝嘉美,並官之。訖大和,再朝貢。鹹通中,遣使獻女樂。
墮和羅,亦曰獨和羅,南距盤盤,北迦羅舍弗,西屬海,東真臘。自廣州行五 月乃至。國多美犀,世謂墮和羅犀。有二屬國,曰曇陵、陀洹。
曇陵在海洲中。陀洹,一曰耨陀洹,在環王西南海中,與墮和羅接,自交州行 九十日乃至。王姓察失利,名婆那,字婆末。無蠶桑,有稻、麥、麻、豆。畜有白 象、牛、羊、豬。俗喜樓居,謂為乾欄。以白氎、朝霞布為衣。親喪,在室不食, 燔屍已,則剔發浴於池,然後食。貞觀時,並遣使者再入朝,又獻婆律膏、白鸚鵡, 首有十紅毛,齊於翅。因丐馬、銅鐘,帝與之。
墮婆登在環王南,行二月乃至。東訶陵,西迷黎車,北屬海。俗與訶陵同。種 稻,月一熟。有文字,以貝多葉寫之。死者實金於口,以釧貫其體,加婆律膏、龍 腦眾香,積薪燔之。
投和,在真臘南,自廣州西南海行百日乃至。王姓投和羅,名脯邪迄遙。官有 朝請將軍、功曹、主簿、贊理、贊府,分領國事。分州、郡、縣三等。州有參軍, 郡有金威將軍,縣有城、有局,長官得選僚屬自助。民居率樓閣,畫壁。王宿衛百 人,衣朝霞,耳金鈽,金綖被頸,寶飾革履。頻盜者死,次穿耳及頰而劗其發,盜 鑄者截手。無賦稅,民以地多少自輸。王以農商自業。銀作錢,類榆莢。民乘象及 馬,無鞍靮,繩穿頰御之。親喪,斷髮為孝,焚屍斂灰於罌,沈之水。貞觀中,遣 使以黃金函內表,並獻方物。
瞻博,或曰瞻婆。北距兢伽河。多野象群行。顯慶中,與婆岸、千支弗、舍跋 若、磨臘四國並遣使者入朝。
千支在西南海中,本南天竺屬國,亦曰半支跋,若唐言五山也,北距多摩萇。
又有哥羅舍分、脩羅分、甘畢三國貢方物。甘畢在南海上,東距環王,王名旃 陀越摩,有勝兵五千。哥羅舍分者,在南海南,東墮和羅。脩羅分者,在海北,東 距真臘。其風俗大略相類,有君長,皆柵郛。二國勝兵二萬,甘畢才五千。
又有多摩萇,東距婆鳳,西多隆,南千支弗,北訶陵。地東西一月行,南北二 十五日行。其王名骨利,詭雲得大卵,剖之,獲女子,美色,以為妻。俗無姓,婚 姻不別同姓。王坐常東向。勝兵二萬,有弓刀甲槊,無馬。果有波那婆、宅護遮庵 摩、石榴。其國經薩廬、都訶廬、君那廬、林邑諸國,乃得交州。顯慶中貢方物。
室利佛逝,一曰尸利佛誓。過軍徒弄山二千里,地東西千里,南北四千里而遠。 有城十四,以二國分總。西曰郎婆露斯。多金、汞砂、龍腦。夏至立八尺表,影在 表南二尺五寸。國多男子。有橐它,豹文而犀角,以乘且耕,名曰它牛豹。又有獸 類野豕,角如山羊,名曰雩,肉味美,以饋膳。其王號“曷蜜多”。鹹亨至開元間, 數遣使者朝,表為邊吏侵掠,有詔廣州慰撫。又獻侏儒、僧祗女各二及歌舞。官使 者為折衝,以其王為左威衛大將軍,賜紫袍、金細帶。後遣子入獻,詔宴於曲江, 宰相會,冊封賓義王,授右金吾衛大將軍,還之。
名蔑,東接真陀桓,西但游,南屬海,北波剌。其地一月行,有州三十。以十 二月為歲首。王衣朝霞、氎。賦二十取一。交易皆用金準直。其人短小,兄弟共娶 一妻,婦總發為角,辨夫之多少。王號“斯多題”。龍朔初,使者來貢。
單單,在振州東南,多羅磨之西,亦有州縣。木多白檀。王姓剎利,名屍陵伽, 日視事。有八大臣,號八坐。王以香塗身,冠雜寶瓔,近行乘車,遠乘象。戰必吹 蠡、擊鼓。盜無輕重皆死。乾封、總章時,獻方物。
羅越者,北距海五千里,西南哥谷羅。商賈往來所湊集,俗與墮羅缽底同。歲 乘舶至廣州,州必以聞。
驃,古硃波也,自號突羅硃,闍婆國人曰徒里拙。在永昌南二千里,去京師萬 四千里。東陸真臘,西接東天竺,西南墮和羅,南屬海,北南詔。地長三千里,廣 五千里,東北袤長,屬羊苴芋城。
凡屬國十八:曰迦羅婆提,曰摩禮烏特,曰迦梨迦,曰半地,曰彌臣,曰坤朗, 曰偈奴,曰羅聿,曰佛代,曰渠論,曰婆梨,曰偈陀,曰多歸,曰摩曳,餘即舍衛、 瞻婆、闍婆也。
凡鎮城九:曰道林王,曰悉利移,曰三陀,曰彌諾道立,曰突旻,曰帝偈,曰 達梨謀,曰乾唐,曰末浦。
凡部落二百九十八,以名見者三十二:曰萬公,曰充惹,曰羅君潛,曰彌綽, 曰道雙,曰道甕,曰道勿,曰夜半,曰不惡奪,曰莫音,曰伽龍睒,曰阿梨吉,曰 阿梨闍,曰阿梨忙,曰達磨,曰求潘,曰僧塔,曰提梨郎,曰望騰,曰擔泊,曰祿 烏,曰乏毛,曰僧迦,曰提追,曰阿末邏,曰逝越,曰騰陵,曰歐咩,曰磚羅婆提, 曰祿羽,曰陋蠻,曰磨地勃。
繇彌臣至坤朗,又有小崑崙部,王名茫悉越,俗與彌臣同。繇坤朗至祿羽,有 大崑崙王國,王名思利泊婆難多珊那。川原大於彌臣。繇崑崙小王所居,半日行至 磨地勃柵,海行五月至佛代國。有江,支流三百六十。其王名思利些彌他。有川名 思利毘離芮。土多異香。北有市,諸國估舶所湊,越海即闍婆也。十五日行,逾二 大山,一曰正迷,一曰射鞮,有國,其王名思利摩訶羅闍,俗與佛代同。經多茸補 邏川至闍婆,八日行至婆賄伽廬,國土熱,衢路植椰子、檳榔,仰不見日。王居以 金為甓,廚覆銀瓦,爨香木,堂飾明珠。有二池,以金為堤,舟楫皆飾金寶。
驃王姓困沒長,名摩羅惹。其相名曰摩訶思那。王出,輿以金繩床,遠則乘象。 嬪史數百人。青甓為圓城,周百六十里,有十二門,四隅作浮圖,民皆居中,鉛錫 為瓦,荔支為材。俗惡殺。拜以手抱臂稽顙為恭。明天文,喜佛法。有百寺,琉璃 為甓,錯以金銀,丹彩紫鑛塗地,覆以錦罽,王居亦如之。民七歲祝髮止寺,至二 十有不達其法,復為民。衣用白氎、朝霞,以蠶帛傷生不敢衣。戴金花冠、翠冒, 絡以雜珠。王宮設金銀二鍾,寇至,焚香之,以占吉凶。有巨白象,高百尺,訟者 焚香跽象前,自思是非而退。有災疫,王亦焚香對象跽,自咎。無桎梏,有罪者束 五竹捶背,重者五、輕三,殺人則死。土宜菽、粟、稻、梁,蔗大若脛,無麻、麥。 以金銀為錢,形如半月,號登伽佗,亦曰足彈陀。無膏油,以蠟雜香代炷。與諸蠻 市,以江豬、白氎、琉璃罌缶相易。婦人當頂作高髻,飾銀珠琲,衣青娑裙,披羅 段;行持扇,貴家者傍至五六。近城有沙山不毛,地亦與波斯、婆羅門接,距西舍 利城二十日行。西舍利者,中天竺也。南詔以兵強地接,常羈制之。
貞元中,王雍羌聞南詔歸唐,有內附心,異牟尋遣使楊加明詣劍南西川節度使 韋皋請獻夷中歌曲,且令驃國進樂人。於是皋作《南詔奉聖樂》,用正律黃鐘之均。 宮、徵一變,象西南順也;角、羽終變,象戎夷革心也。舞六成,工六十四人,贊 引二人,序曲二十八疊,舞“南詔奉聖樂”字。舞人十六,執羽翟,以四為列。舞 “南”字,歌《聖主無為化》;舞“詔”字,歌《南詔朝天樂》;舞“奉”字,歌 《海宇修文化》;舞“聖”字,歌《雨露覃無外》;舞“樂”字,歌《闢土丁零塞》。 皆一章三疊而成。
舞者初定,執羽,簫、鼓等奏散序一疊,次奏第二疊,四行,贊引以序入。將 終,雷鼓作於四隅,舞者皆拜,金聲作而起,執羽稽首,以象朝覲。每拜跪,節以 鉦鼓。次奏拍序一疊,舞者分左右蹈舞,每四拍,揖羽稽首,拍終,舞者拜,復奏 一疊,蹈舞抃揖,以合“南”字。字成遍終,舞者北面跪歌,導以絲竹。歌已,俯 伏,鉦作,復揖舞。餘字皆如之,唯“聖”字詞末皆恭揖,以明奉聖。每
一字,曲三疊,名為五成。次急奏一疊,四十八人分行罄折,象將臣御邊也。 字舞畢,舞者十六人為四列,又舞《辟四門》之舞。遽舞入遍兩疊,與鼓吹合節, 進舞三,退舞三,以象三才、三統。舞終,皆稽首逡巡。又一人舞《億萬壽》之舞, 歌《天南滇越俗》四章,歌舞七疊六成而終。七者,火之成數,象天子南面生成之 恩。六者,坤數,象西南向化。
凡樂三十,工百九十六人,分四部:一、龜茲部,二、大鼓部,三、胡部,四、 軍樂部。龜茲部,有羯鼓、揩鼓、腰鼓、雞婁鼓、短笛、大小觱篥、拍板,皆八; 長短簫、橫笛、方響、大銅鈸、貝,皆四。凡工八十八人,分四列,屬舞筵四隅, 以合節鼓。大鼓部,以四為列,凡二十四,居龜茲部前。胡部,有箏、大小箜篌、 五弦琵琶、笙、橫笛、短笛、拍板,皆八;大小觱篥,皆四。工七十二人,分四列, 屬舞筵之隅,以導歌詠。軍樂部,金饒、金鐸,皆二;鼓、金鉦,皆四。鉦、鼓, 金飾蓋,垂流蘇。工十二人,服南詔服,立《壁四門》舞筵四隅,節拜合樂。又十 六人,畫半臂,執鼓,四人為列。舞人服南詔衣、絳裙襦、黑頭囊、金佉苴、畫 皮鞾革,首飾襪額,冠金寶花鬘,襦上復加畫半臂。執羽翟舞,俯伏,以象朝拜; 裙襦畫鳥獸草木,文以八彩雜華,以象庶物鹹遂;羽葆四垂,以象天無不覆;正方 布位,以象地無不載;分四列,以象四氣;舞為五字,以象五行;秉羽翟,以象文 德;節鼓,以象號令遠布;振以鐸,明采詩之義;用龜茲等樂,以象遠夷悅服。鉦 鼓則古者振旅獻捷之樂也。黃鐘,君聲,配運為土,明土德常盛。黃鐘得《乾》初 九,自為其宮,則林鐘四律以正聲應之,象大君南面提天統於上,乾道明也。林鐘 得《坤》初六,其位西南,西南感至化於下,坤體順也。太蔟得《乾》九二,是為 人統,天地正而三才通,故次應以太蔟。三才既通,南呂復以羽聲應之。南呂,酉, 西方金也;羽,北方水也。金、水悅而應乎時,以象西戎、北狄悅服。然後姑洗以 角音終之。姑,故也;洗,濯也。以象南詔背吐蕃歸化,洗過日新。
皋以五宮異用,獨唱殊音,複述《五均譜》,分金石之節奏:
一曰黃鐘,宮之宮,軍士歌《奉聖樂》者用之。舞人服南詔衣,秉翟俯伏拜抃, 合“南詔奉聖樂”五字,倡詞五,舞人乃易南方朝天之服,絳色,七節襦袖,節有 青礻票排衿,以象鳥翼。樂用龜茲、胡部,金鉦、鼓、鐃、貝、大鼓。
二曰太蔟,商之宮,女子歌《奉聖樂》者用之。合以管弦。若奏庭下,則獨舞 一曲。樂用龜茲、鼓、笛各四部,與胡部等合作。琵琶、笙、箜篌,皆八;大小觱 篥、箏、弦、五弦琵琶、長笛、短笛、方響,各四。居龜茲部前。次貝一人,大鼓 十二分左右,餘皆坐奏。
三曰姑洗,角之宮,應古律林鐘為徵宮,女子歌《奉聖樂》者用之。舞者六十 四人,飾羅彩襦袖,間以八采,曳雲花履,首飾雙鳳、八卦、彩雲、花鬘,執羽為 拜抃之節。以林鐘當地統,象歲功備、萬物成也。雙鳳,明律呂之和也。八卦,明 還相為用也。彩雲,象氣也。花鬘,象冠也。合“奉聖樂”三字,唱詞三,表天下 懷聖也。小女子字舞,則碧色襦袖,象角音主木;首飾巽卦,應姑洗之氣;以六人 略後,象六合一心也。樂用龜茲、胡部,其鉦、、鐃、鐸,皆覆以彩蓋,飾以花 趺,上陳錦綺,垂流蘇。按《瑞圖》曰:“王者有道,則儀鳳在鼓。”故羽葆鼓棲 以鳳凰,鉦棲孔雀,鐃、鐸集以翔鷺,鉦、頂足又飾南方鳥獸,明澤及飛走翔伏。 鉦、、鐃、鐸,皆二人執擊之。貝及大鼓工伎之數,與軍士《奉聖樂》同,而加 鼓、笛四部。
四曰林鐘,徵之宮,斂拍單聲,奏《奉聖樂》,丈夫一人獨舞。樂用龜茲,鼓、 笛每色四人。方響二,置龜茲部前。二隅有金鉦,中植金鐸二、貝二、鈴鈸二、大 鼓十二分左右。
五曰南呂,羽之宮,應古律黃鐘為君之宮。樂用古黃鐘方響一,大琵琶、五弦 琵琶、大箜篌倍,黃鐘觱篥、小觱篥、竽、笙、塤、篪、搊箏、軋箏、黃鐘簫,笛 倍。笛、節鼓、拍板等工皆一人,坐奏之。絲竹緩作,一人獨唱,歌工復通唱軍士 《奉聖樂》詞。
雍羌亦遣弟悉利移城主舒難陀獻其國樂,至成都,韋皋復譜次其聲。以其舞容、 樂器異常,乃圖畫以獻。工器二十有二,其音八:金、貝、絲、竹、匏、革、牙、 角。金二、貝一、絲七、竹二、匏二、革二、牙一、角二。鈴鈸四,制如龜茲部, 周圓三寸,貫以韋,擊磕應節。鐵板二,長三寸五分,博二寸五分,面平,背有柄, 系以韋,與鈴鈸皆飾絛紛,以花氎縷為蕊。螺貝四,大者可受一升,飾絛紛。有鳳 首箜篌二:其一長二尺,腹廣七寸,鳳首及項長二尺五寸,面飾虺皮,弦一十有四, 項有軫,鳳首外向;其一頂有條,軫有鼉首。箏二:其一形如鼉,長四尺,有四足, 虛腹,以鼉皮飾背,面及仰肩如琴,廣七寸,腹闊八寸,尾長尺餘,卷上虛中,施 關以張九弦,左右一十八柱;其一面飾彩花,傅以虺皮為別。有龍首琵琶一,如龜 茲制,而項長二尺六寸餘,腹廣六寸,二龍相向為首;有軫柱各三,弦隨其數,兩 軫在項,一在頸,其覆形如師子。有雲頭琵琶一,形如前,面飾虺皮,四面有牙釘, 以云為首,軫上有花象品字,三弦,覆手皆飾虺皮,刻捍撥為舞崑崙狀而彩飾之。 有大匏琴二,覆以半匏,皆彩畫之,上加銅甌。以竹為琴,作虺文橫其上,長三尺 餘,頭曲如拱,長二寸,以絛系腹,穿甌及匏本,可受二升。大弦應太蔟,次弦應 姑洗。有獨弦匏琴,以班竹為之,不加飾,刻木為虺首;張弦無軫,以弦系頂,有 四柱如龜茲琵琶,弦應太蔟。有小匏琴二,形如大匏琴,長二尺;大弦應南呂,次 應應鐘。有橫笛二:一長尺餘,取其合律,去節無爪,以蠟實首,上加師子頭,以 牙為之,穴六以應黃鐘商,備五音七聲;又一,管唯加象首,律度與荀勖《笛譜》 同,又與清商部鐘聲合。有兩頭笛二,長二尺八寸,中隔一節,節左右開沖氣穴, 兩端皆分洞體為笛量。左端應太蔟,管末三穴:一姑洗,二蕤賓,三夷則。右端應 林鐘,管末三穴:一南呂,二應鐘,三大呂。下托指一穴,應清太蔟。兩洞體七穴, 共備黃鐘、林鐘兩均。有大匏笙二,皆十六管,左右各八,形如鳳翼,大管長四尺 八寸五分,餘管參差相次,制如笙管,形亦類鳳翼,竹為簧,穿匏達本。上古八音, 皆以木漆代之,用金為簧,無匏音,唯驃國得古制。又有小匏笙二,制如大笙,律 應林鐘商。有三面鼓二,形如酒缸,高二尺,首廣下銳,上博七寸,底博四寸,腹 廣不過首,冒以虺皮,束三為一,碧絛約之,下當地則不冒,四面畫驃國工伎執笙 鼓以為飾。有小鼓四,制如腰鼓,長五寸,首廣三寸五分,冒以虺皮,牙釘彩飾, 無柄,搖之為樂節,引贊者皆執之。有牙笙,穿匏達本,漆之,上植二象牙代管, 雙簧皆應姑洗。有三角笙,亦穿匏達本,漆之,上植三牛角,一簧應姑洗,餘應南 呂,角銳在下,穿匏達本,柄觜皆直。有兩角笙,亦穿匏達本,上植二牛角,簧應 姑洗,匏以彩飾。
凡曲名十有二:一曰《佛印》,驃雲《沒馱彌》,國人及天竺歌以事王也。二 曰《訁贊娑羅花》,驃雲《嚨莽第》,國人以花為衣服,能淨其身也。三曰《白鴿》, 驃雲《荅都》,美其飛止遂情也。四曰《白鶴游》,驃雲《蘇謾底哩》,謂翔則摩 空,行則徐步也。五曰《斗羊勝》,膘雲《來乃》。昔有人見二羊斗海岸,強者則 見,弱者入山,時人謂之“來乃”。來乃者,勝勢也。六曰《龍首獨琴》,驃雲 《彌思彌》,此一弦而五音備,象王一德以畜萬邦也。七曰《禪定》,驃雲《掣覽 詩》,謂離俗寂靜也。七曲唱舞,皆律應黃鐘商。八曰《革蔗王》,驃雲《遏思略》, 謂佛教民如蔗之甘,皆悅其味也。九曰《孔雀王》,驃雲《桃台》,謂毛採光華也。 十曰《野鵝》,謂飛止必雙,徒侶畢會也。十一曰《宴樂》,驃雲《籠聰綱摩》, 謂時康宴會嘉也。十二曰《滌煩》,亦白《笙舞》,驃雲《扈那》,謂時滌煩■, 以此適情也。五曲律應黃鐘兩均:一黃鐘商伊越調,一林鐘商小植調。樂工皆崑崙, 衣絳氎,朝霞為蔽膝,謂之瀼裓襔。兩肩加朝霞,絡腋。足臂有金寶環釧。冠金冠, 左珥璫,絛貫花鬘,珥雙簪,散以毳。初奏樂,有贊者一人先導樂意,其舞容隨曲。 用人或二、或六、或四、或八、至十,皆珠冒,拜首稽首以終節。其樂五譯而至, 德宗授舒難陀太僕卿,遣還。開州刺史唐次述《驃國獻樂頌》以獻。大和六年,南 詔掠其民三千,徙之柘東。
兩爨蠻。自曲州、靖州西南昆川、曲軛、晉寧、喻獻、安寧距龍和城,通謂之 西爨白蠻;自彌鹿、升麻二川,南至步頭,謂之東爨烏蠻。西爨自雲本安邑人,七 世祖晉南寧太守,中國亂,遂王蠻中。梁元帝時,南寧州刺史徐文盛召詣荊州,有 爨瓚者,據其地,延袤二千餘里。土多駿馬、犀、象、明珠。既死,子震玩分統其 眾。隋開皇初,遣使朝貢,命韋世沖以兵戍之,置恭州、協州、昆州。未幾叛,史 萬歲擊之,至西洱河、滇池而還。震玩懼而入朝,文帝誅之,諸子沒為奴。高祖即 位,以其子弘達為昆州刺史,奉父喪歸。而益州刺史段綸遣俞大施至南寧,治共范 川,誘諸部皆納款貢方物。太宗遣將擊西爨,開青蛉、弄棟為縣。
爨蠻之西,有徒莫只蠻、儉望蠻,貞觀二十三年內屬,以其地為傍、望、覽、 丘、求五州,隸郎州都督府。白水蠻,地與青蛉、弄棟接,亦隸郎州。弄棟西有大 勃弄、小勃弄二川蠻,其西與黃瓜、葉榆、西洱河接,其眾完富與蜀埒,無酋長, 喜相讎怨。
永徽初,大勃弄楊承顛私署將帥,寇麻州。都督任懷玉招之,不聽。高宗以左 領軍將軍趙孝祖為郎州道行軍總管,與懷玉討之。至羅仵侯山,其酋禿磨蒲與大鬼 主都乾以眾塞菁口,孝祖大破之。夷人尚鬼,謂主祭者為鬼主,每歲戶出一牛或一 羊,就其家祭之。送鬼迎鬼必有兵,因以復仇雲。孝祖按軍,多棄城,逐北至周近 水。大酋儉彌於、鬼主董朴瀕水為柵,以輕騎逆戰。孝祖擊斬彌於、禿磨蒲、鬼主 十餘級,會大雪,皸凍死者略盡。孝祖上言:“小勃弄、大勃弄常誘弄棟叛,今因 破白水,請遂西討。”詔可。孝祖軍入,夷人皆走險。小勃弄酋長歿盛屯白旗城, 率萬騎戰,敗,斬之。進至大勃弄,楊承顛嬰城守。孝祖招之,不從,麾軍進,執 承顛。餘屯大者數萬、小數千,皆破降之,西南夷遂定。罷郎州都督,更置戎州都 督。
爨弘達既死,以爨歸王為南寧州都督,居石城,襲殺東爨首領蓋聘及子蓋啟, 徙共范川。
有兩爨大鬼主崇道者,與弟日進、日用居安寧城左,聞章仇兼瓊開步頭路,築 安寧城,群蠻震騷,共殺築城使者。玄宗詔蒙歸義討之。師次波州,歸王及崇道兄 弟千餘人泥首謝罪,赦之。俄而崇道殺日進及歸王。歸王妻阿奼,烏蠻女也,走父 部,乞兵相仇,於是諸爨亂。阿奼遣使詣歸義求殺夫者,書聞,詔以其子守隅為南 寧州都督,歸義以女妻之,又以一女妻崇道子輔朝。然崇道、守隅相攻討不置,阿 奼訴歸義,為興師,營昆川。崇道走黎州,遂虜其族,殺輔朝,收其女,崇道俄亦 被殺,諸爨稍離弱。
閣羅鳳立,召守隅並妻歸河睒,不通中國。阿奼自主其部落,歲入朝,恩賞蕃 厚。閣羅鳳遣昆川城使楊牟利以兵脅西爨,徙戶二十餘萬於永昌城。東爨以言語不 通,多散依林谷,得不徙。自曲靖州、石城、升麻、昆川南北至龍和,皆殘於兵。 日進等子孫居永昌城。烏蠻種復振,徙居西爨故地,與峰州為鄰。貞元中,置都督 府,領羈縻州十八。
烏蠻與南詔世昏姻,其種分七部落:一曰阿芋路,居曲州、靖州故地;二曰阿 猛;三曰夔山;四曰暴蠻;五曰盧鹿蠻,二部落分保竹子嶺;六曰磨彌斂;七曰勿 鄧。土多牛馬,無布帛,男子髽髻,女人被發,皆衣牛羊皮。俗尚巫鬼,無拜跪之 節。其語四譯乃與中國通。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則置小鬼主。
勿鄧地方千里,有邛部六姓,一姓白蠻也,五姓烏蠻也。又有初裹五姓,皆烏 蠻也,居邛部、台登之間。婦人衣黑繒,其長曳地。又有東欽蠻二姓,皆白蠻也, 居北谷。婦人衣白繒,長不過膝。又有粟蠻二姓、雷蠻三姓、夢蠻三姓,散處黎、 巂、戎數州之鄙,皆隸勿鄧。勿鄧南七十里,有兩林部落,有十低三姓、阿屯三姓、 虧望三姓隸焉。其南有豐琶部落,阿諾二姓隸焉。兩林地雖狹,而諸部推為長,號 都大鬼主。
勿鄧、豐琶、兩林皆謂之東蠻,天寶中,皆受封爵。及南詔陷巂州,遂羈屬吐 蕃。貞元中,復通款,以勿鄧大鬼主苴嵩兼邛部團練使,封長川郡公。及死,子苴 驃離幼,以苴夢沖為大鬼主,數為吐蕃侵獵。兩林都大鬼主苴那時遺韋皋書,乞兵 攻吐蕃。皋遣將劉朝彩出銅山道,吳鳴鶴出清溪關道,鄧英俊出定蕃柵道,進逼台 登城。吐蕃退壁西貢川,據高為營。苴那時戰甚力,分兵大破吐蕃青海、臘城二節 度軍於北谷,青海大兵馬使乞藏遮遮、臘城兵馬使悉多楊硃、節度論東柴、大將論 結突梨等皆戰死,執籠官四十五人,鎧仗一萬,牛馬稱是。進拔於蔥柵。乞藏遮遮, 尚結贊子也,以屍還。其下曩貢節度蘇論百餘人行哭,使一人立屍左,一人問之曰: “瘡痛乎?”曰“然。”即傅藥。曰“食乎?”曰“然。”即進膳。曰“衣乎?” 曰“然。”即命裘。又問“歸乎?”曰“然。”以馬載屍而去。詔封苴那時為順政 郡王,苴夢沖為懷化郡王,豐琶部落大鬼主驃傍為和義郡王,給印章、袍帶。三王 皆入朝,宴麟德殿,賞賚加等,歲給其部祿鹽衣彩,黎、巂二州吏就賜之。以山阻 多為盜侵,亡失所賜,皋令二州為築館,有賜,約酋長自至,授賜而遣之。然苴夢 沖內附吐蕃,斷南詔使路,皋遣巂州總管蘇峞以兵三百召夢沖至琵琶川,聲其罪斬 之,披其族為六部,以樣棄主之。及苴驃離長,乃命為大鬼主。驃傍年少驍敢,數 出兵攻吐蕃。吐蕃間道焚其居室、部落,亡所賜印章。皋為請,復得印。
爨蠻西有昆明蠻,一曰昆彌,以西洱河為境,即葉榆河也。距京師九千里。土 歊濕,宜粳稻。人辮首、左衽,與突厥同。隨水草畜牧,夏處高山,冬入深谷。尚 戰死,惡病亡,勝兵數萬。
武德中,巂州治中吉偉使南寧,因至其國,諭使使朝貢,求內屬,發兵戍守。 自是歲與牂柯使偕來。龍朔三年,矩州刺史謝法成招慰比樓等七千戶內附。總章三 年,置祿州、湯望州。鹹亨三年,昆明十四姓率戶二萬內附,析其地為殷州、扌忽 州、敦州,以安輯之。殷州居戎州西北,扌忽州居西南,敦州居南,遠不過五百餘 里,近三百里。其後又置盤、麻等四十一州,皆以首領為刺史。
昆明東九百里,即牂柯國也。兵數出,侵地數千里。元和八年,上表請盡歸牂 柯故地。開成元年,鬼主阿珮內屬。會昌中,封其別帥為羅殿王,世襲爵。其後又 封別帥為滇王,皆牂柯蠻也。東距辰州二千四百里,其南千五百里即交州也。無城 郭,土熱多霖雨,稻粟再熟。無徭役,戰乃屯聚。刻木為契,盜者倍三而償,殺人 者出牛馬三十。俗與東謝同。首領亦姓謝氏,至龍羽有兵三萬。武德三年,遣使者 朝,以其地為牂州,拜龍羽刺史,封夜郎郡公。其北百五十里,有別部曰充州蠻, 勝兵二萬,亦來朝貢,以地為充州。
開元中,牂柯酋長元齊死,孫嘉藝襲官,封其後,乃以趙氏為酋長。二十五年, 趙君道來朝。其裔有趙國珍,天寶中戰有功。閣羅鳳叛,宰相楊國忠兼劍南節度使, 以國珍有方略,授黔中都督,屢敗南詔,護五溪十餘年,天下方亂,其部獨寧。終 工部尚書。貞元中,官其酋長趙主俗,亦以褒朝貢不絕。至十八年,五遣使朝。元 和二年,詔黔南觀察使常以本道將為押領牂柯、昆明等使,自是數遣使,或朝正月, 訖開成不絕。故事:戎夷朝貢,將至都,中官驛勞於郊,既及館,恩禮尤渥。
西爨之南,有東謝蠻,居黔州西三百里,南距守宮獠,西連夷子,地方千里。 宜五穀,為畲田,歲一易之。眾處山,巢居,汲流以飲。無賦稅,刻木為契。見貴 人執鞭而拜。賞有功者以牛馬、銅鼓。犯小罪則杖,大事殺之,盜物者倍償。昏姻 以牛酒為聘。女婦夫家,夫慚澀避之,旬日乃出。會聚,擊銅鼓,吹角。俗椎髻, 韜以絳,垂於後。坐必蹲踞,常帶刀劍。男子服衫襖、大口褲,以帶斜馮右肩,以 螺殼、虎豹、猿狖、犬羊皮為飾。有謝氏,世為酋長,部落尊畏之。其族不育女, 自以姓高不可以嫁人。貞觀三年,其酋元深入朝,冠烏熊皮若注旄,以金銀絡額, 被毛帔,韋行滕,著履。中書侍郎顏師古因是上言:“昔周武王時,遠國入朝,太 史次為《王會篇》,今蠻夷入朝,如元深冠服不同,可寫為《王會圖》。”詔可。 帝以地為應州,即拜元深刺史,隸黔州都督府。又有南謝首領謝強亦來朝,以其地 為莊州,授強刺史。建中三年,大酋長檢校蠻州長史、資陽郡公宋鼎與諸謝朝賀, 德宗以其國小,不許。訴於黔中觀察使王礎,以州接牂柯,願隨牂柯朝賀,礎奏: “牂、蠻二州,戶繁力強,為鄰蕃所憚,請許三年一朝。”詔從之。
元和中,辰、漵蠻酋張伯靖嫉本道督斂苛刻,聚眾叛,侵播、費二州,黔中經 略使崔能、荊南節度使嚴綬、湖南觀察使柳公綽討之,三歲不能定。伯靖上表請隸 荊南,乃降。崔能內恨之,更請調荊南、湖南、桂管軍為援,約西原十洞兵皆出, 可以成功。公卿議者皆以為便。宰相李吉甫曰:“伯靖挾怨而叛,壓以大兵而招之, 可不戰自定。”乃命能兵毋出,獨詔嚴綬招伯靖率家屬詣江陵降,授右威衛翊府中 郎將。
東謝南有西趙蠻,東距夷子,西屬昆明,南西洱河也。山穴阻深,莫知道里。 南北十八日行,東西二十三日行,戶萬餘,俗與東謝同,趙氏世為酋長。夷子渠帥 姓季氏,與西趙皆南蠻別種,勝兵各萬人。自古未嘗通中國,黔州豪帥田康諷之, 故貞觀中皆遣使入朝。西趙首領趙酋摩率所部萬餘戶內附,以其地為明州,授酋摩 刺史。
松外蠻尚數十百部,大者五六百戶,小者二三百。凡數十姓,趙、楊、李、董 為貴族,皆擅山川,不能相君長。有城郭、文字,頗知陰陽曆數。自夜郎、滇池以 西,皆莊之裔。有稻、麥、粟、豆、絲、麻、薤、蒜、桃、李。以十二月為歲首。 布幅廣七寸。正月蠶生,二月熟。男子氈革為帔,女衣迤布裙衫,髻盤如髽。飯用 竹筲摶而啖之,烏杯貯羹如雞彝。徒跣,有舟無車。死則坎地,殯舍左,屋之,三 年乃葬,以蠡蚌封棺。父母喪,斬衰布衣不澡者四五年,近者二三年。為人所殺者, 子以麻括髮,墨面,衣不緝。居喪,昏嫁不廢,亦弗避同姓。婿不親迎。富室娶妻, 納金銀牛羊酒,女所齎亦如之。有罪者,樹一長木,擊鼓集眾其下。強盜殺之,富 者貰死,燒屋奪其田;盜者倍九而償贓。姦淫,則強族輸金銀請和而棄其妻,處女、 厘婦不坐。凡相殺必報,力不能則其部助攻之。祭祀,殺牛馬,親聯畢會,助以牛 酒,多至數百人。貞觀中,巂州都督劉伯英上疏:“松外諸蠻,率暫附亟叛,請擊 之,西洱河天竺道可通也。”居數歲,太宗以右武候將軍梁建方發蜀十二州兵進討, 酋帥雙舍拒戰,敗走,殺獲十餘。群蠻震駭,走保山谷。建方諭降者七十餘部,戶 十萬九千,署首領蒙、和為縣令,餘眾感悅。
西洱河蠻,亦曰河蠻,道繇郎州走三千里,建方遣奇兵自巂州道千五百里掩之, 其帥楊盛大駭,欲遁去,使者好語約降,乃遣首領十人納款軍門,建方振旅還。二 十二年,西洱河大首領楊同外、東洱河大首領楊斂、松外首領蒙羽皆入朝,授官袟。 顯慶元年,西洱河大首領楊棟附顯、和蠻大首領王羅祁、郎昆梨盤四州大首領王伽 沖率部落四千人歸附,入朝貢方物。其後茂州西南筑安戎城,絕吐蕃通蠻之道。生 羌為吐蕃鄉導,攻拔之,增兵以守,西洱河諸蠻皆臣吐蕃。開元中,首領始入朝, 授刺史。會南詔蒙歸義拔大和城,乃北徙,更羈制於浪穹詔。浪穹詔已破,又徙雲 南柘城。
黎州,領羈縻奉上等州二十六。開元十七年,又領羈縻夏梁、卜貴等州三十一。 南路有廓清道部落主三人,婆鹽鬼主十人。又有阿逼蠻分十四部落:一曰大龍池, 二曰小龍池,三曰控,四曰苴質,五曰烏披,六曰苴賃,七曰觱篥水,八曰戎列, 九曰婆狄,十曰石地,十一曰羅公,十二曰訁光,十三曰離旻,十四曰里漢。
黎、邛二州之東,又有凌蠻。西有三王蠻,蓋莋都夷白馬氏之遺種。楊、劉、 郝三姓世為長,襲封王,謂之“三王”部落。疊甓而居,號舍。歲稟節度府帛三千 匹,以訁冋南詔,而南詔亦密賂之,覘成都虛實。每節度使至,酋長來謁,節度使 多奏威惠所懷,以罔天子也。前謁必請於都押衙,且聽命,都押衙不令者,輒諷其 叛,常倚三王部落求姑息,至唐末益甚。
雅州西有通吐蕃道三:曰夏陽、曰夔松、曰始陽,皆諸蠻錯居。凡部落四十六: 距州三百餘里之外有百坡、當品、嚴城、中川、鉗矣、昌逼、鉗井七部落,四百餘 里之外有羅岩、當馬、三井、束鋒、名耶、鉗恭、畫重、羅林、籠羊、林波、林燒、 龍逢、索古、敢川、驚川、禍眉、不燭十七部落,五百餘里之外有諾祚、三恭、布 嵐、欠馬、論川、讓川、遠南、卑廬、夔龍、曜川、金川、東嘉梁、西嘉梁十三部 落,六百餘里之外有椎梅、作重、禍林、金林、邏蓬五部落,皆羈縻州也。以首領 襲刺史。
巂州新安城傍有六姓蠻:一曰蒙蠻、二曰夷蠻、三曰訛蠻、四曰狼蠻,餘勿鄧 及白蠻也。
戎州管內有馴、騁、浪三州大鬼主董嘉慶,累世內附,以忠謹稱,封歸義郡王。 貞元中,狼蠻亦請內附,補首領浪沙為刺史,然卒不出,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檄嘉 慶兼押狼蠻。又有魯望等部落,徙居戎州馬鞍山,皋以其遠邊徼,戶給米二斛、鹽 五斤。北又有浪稽蠻、羅哥谷蠻。東有婆秋蠻、烏皮蠻。南有離東蠻、鍋銼蠻。西 有磨些蠻,與南詔、越析相姻婭。自浪稽以下,古滇王、哀牢雜種,其地與吐蕃接。 亦有姐羌,古白馬氐之裔。
劍山當吐蕃大路,屬石門、柳強三鎮,置戍、守捉,以招討使領五部落:一曰 彌羌、二曰鑠羌、三曰胡叢,其餘東欽、磨些也。又有夷望、鼓路、西望、安樂、 湯谷、佛蠻、虧野、阿益、阿鶚、崟蠻、林井、阿異十二鬼主皆隸巂州。又有奉 國、苴伽十一部落,春秋受賞於巂州,然挾吐蕃為輕重。每節度使至,諸部獻馬, 酋長衣虎皮,餘皆紅巾束髮,錦纈襖、半臂。既見,請匹錦、斗酒,折草招父祖魂 以歸鄉里。及還,裹錦植馬上而去。又有顯養、東魯諸蠻,永徽三年與胡叢皆叛。 高宗以右驍衛將軍曹繼叔為巂州道行軍總管,戰斜山,拔十餘城,斬首七百,獲馬、 犛牛萬五千。
姚州境有永昌蠻,居古永昌郡地。鹹亨五年叛,高宗以太子右衛副率梁積壽為 姚州道行軍總管討平之。武后天授中,遣御史裴懷古招懷。至長壽時,大首領董期 率部落二萬內屬。其西有撲子蠻,趫悍,以青娑羅為通身褲,善用竹弓,入林射飛 鼠無不中。無食器,以蕉葉藉之。人多長大,負排持槊而斗。又有望蠻者,用木弓 短箭,鏃傅毒藥,中者立死。婦人食乳酪,肥白,跣足;青布為衫裳,聯貫珂貝珠 絡之;髻垂於後,有夫者分兩髻。
群蠻種類,多不可記。有黑齒、金齒、銀齒三種,見人以漆及鏤金銀飾齒,寢 食則去之。直頂為髻,青布為通褲。有繡腳種,刻踝至腓為文。有繡面種,生逾月, 涅黛於面。有雕題種,身面涅黛。有穿鼻種,以金環徑尺貫其鼻,下垂過頤。君長 以絲系環,人牽乃行。其次,以二花頭金釘貫鼻下出。又有長鬃種、棟鋒種,皆額 前為長髻,下過臍,行以物舉之;君長則二女在前共舉其髻乃行。
安南有生蠻林睹符部落,大曆中置德化州,戶一萬。又以潘歸國部落置龍武州, 戶千五百。詔安南節度使綏定之。貞元七年,始以驩、峰二州為都督府。酹在安南, 限重海,與文單、占婆接。峰統羈縻州十八,與蜀爨蠻接。
南平獠,東距智州,南屬渝州,西接南州,北涪州,戶四千餘。多瘴癘。山有 毒草、沙虱、蝮虵。人樓居,梯而上,名為乾欄。婦人橫布二幅,穿中貫其首,號 曰通裙。美髮髻,垂於後。竹筒三寸,斜穿其耳,貴者飾以珠璫。俗女多男少,婦 人任役。昏法,女先以貨求男。貧者無以嫁,則賣為婢。男子左衽,露發,徒跣。 其王姓硃氏,號劍荔王。貞觀三年,遣使內款,以其地隸渝州。有飛頭獠者,頭欲 飛,周項有痕如縷,妻子共守之。及夜如病,頭忽亡,比旦還。又有烏武獠,地多 瘴毒,中者不能飲藥,故自鑿齒。
有甯氏,世為南平渠帥。陳末,以其帥猛力為寧越太守。陳亡,自以為與陳叔 寶同日而生,當代為天子,乃不入朝。隋兵阻瘴,不能進。猛力死,子長真襲刺史。 及討林邑,長真出兵攻其後,又率部落數千從征遼東,煬帝召為鴻臚卿,授安撫大 使,遣還。又以其族人甯宣為合浦太守。隋亂,皆以地附蕭銑。長真,部越兵攻丘 和於交阯者也,武德初,以寧越、鬱林之地降,自是交、愛數州始通。高祖授長真 欽州都督。甯宣亦遣使請降,未報而卒。以其子純為廉州刺史,族人道明為南越州 刺史。六年,長真獻大珠,昆州刺史沈遜、融州刺史歐陽世普、象州刺史秦元覽亦 獻筒布,高祖以道遠勞人,皆不受。道明與高州首領馮暄、談殿據南越州反,攻姜 州,甯純以兵援之。八年,長真陷封山縣,昌州刺史龐孝恭掎擊暄等走之。明年, 道明為州人所殺。未幾,長真死,子據襲刺史。馮暄、談殿阻兵相掠,群臣請擊之, 太宗不許,遣員外散騎常侍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持節宣諭。暄等與溪洞首 領皆降,南方遂定。
大抵劍南諸獠,武德、貞觀間數寇暴州縣者不一。巴州山獠王多馨叛,梁州都 督龐玉梟其首,又破餘黨符陽、白石二縣獠。其後眉州獠反,益州行台郭行方大破 之。未幾,又破洪、雅二州獠,俘男女五千口。是歲,益州獠亦反,都督竇軌請擊 之,太宗報曰:“獠依山險,當附以恩信。脅之以兵威,豈為人父母意耶?”貞觀 七年,東、西玉洞獠反,以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平之。十二年, 巫州獠叛,夔州都督齊善行擊破之,俘男女三千餘口。鈞州獠叛,桂州都督張寶德 討平之。明州山獠又叛,交州都督李道彥擊走之。是歲,巴、洋、集、壁四州山獠 叛,攻巴州,遣右武候將軍上官懷仁破之於壁州,虜男女萬餘,明年遂平。十四年, 羅、竇諸獠叛,以廣州都督黨仁弘為竇州道行軍總管擊之,虜男女七千餘人。太宗 再伐高麗,為舡劍南,諸獠皆半役,雅、邛、眉三州獠不堪其擾,相率叛,詔發隴 右、峽兵二萬,以茂州都督張士貴為雅州道行軍總管,與右衛將軍梁建方平之。
高宗初,琰州獠叛,梓州都督謝萬歲、充州刺史謝法興、黔州都督李孟嘗討之。 萬歲、法興入洞招慰,遇害。顯慶三年,羅、竇生獠酋領多胡桑率眾內附。上元末, 納州獠叛,寇故茂、都掌二縣,殺吏民,焚廨舍,詔黔州都督發兵擊之。大曆二年, 桂州山獠叛,陷州,刺史李良遁去。貞元中,嘉州綏山縣婆籠川生獠首領甫枳兄弟 誘生蠻為亂,剽居人,西川節度使韋皋斬之,招其首領勇於等出降。或請增柵東凌 界以守,皋不從,曰:“無戎而城,害所生也。”獠亦自是不擾境。
戎、瀘間有葛獠,居依山谷林菁,逾數百里。俗喜叛,州縣撫視不至,必合黨 數千人,持排而戰。奉酋帥為王,號曰“婆能”,出入前後植旗。大中末,昌、瀘 二州刺史貪沓,以弱繒及羊強獠市,米麥一斛,得直不及半。群獠訴曰:“當為賊 取死耳!”刺史召二小吏榜之曰:“皆爾屬為之,非吾過。”獠相視大笑,遂叛。 立酋長始艾為王,逾梓、潼,所過焚剽。刺史劉成師誘降其黨,斬首領七十餘人。 餘眾遁至東川,節度使柳仲郢諭降之。始艾稽首請罪,仲郢貰遣之。
成都西北二千餘里有附國,蓋漢西南夷也。其東部有嘉良夷,無姓氏。地縱八 百里,橫四千五百里。無城柵,居川谷,疊石為巢,高十餘丈,以高下為差,作狹 戶,自內以通上。王酋帥以金飾首,胸垂金花,徑三寸。地高涼,多風少雨,宜小 麥,多白雉。嘉良夷有水廣三十步,附國水廣五十步,皆南流,以韋為舡。附國南 有薄緣夷,西接女國。
三濮者,在雲南徼外千五百里。有文面濮,俗鏤面,以青涅之。赤口濮,裸身 而折齒,鑱其脣使赤。黑焚濮,山居如人,以幅布為裙,貫頭而系之。丈夫衣穀皮。 多白蹄牛、虎魄。龍朔中,遣使與千支弗、磨臘同朝貢。
西原蠻,居廣、容之南,邕、桂之西。有甯氏者,相承為豪。又有黃氏,居黃 橙洞,其隸也。其地西接南詔。天寶初,黃氏強,與韋氏、周氏、儂氏相脣齒,為 寇害,據十餘州。韋氏、周氏恥不肯附,黃氏攻之,逐于海濱。
至德初,首領黃乾曜、真崇郁與陸州、武陽、硃蘭洞蠻皆叛,推武承斐、韋敬 簡為帥,僭號中越王,廖殿為桂南王,莫淳為拓南王,相支為南越王,梁奉為鎮南 王,羅誠為戎成王,莫潯為南海王,合眾二十萬,綿地數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 十八州。所至焚廬舍,掠士女,更四歲不能平。乾元初,遣中使慰曉諸首領,賜詔 書赦其罪,約降。於是西原、環、古等州首領方子彈、甘令暉、羅承韋、張九解、 宋原五百餘人請出兵討承斐等,歲中戰二百,斬黃乾曜、真郁崇、廖殿、莫淳、梁 奉、羅誠、莫潯七人。承斐等以餘眾面縛詣桂州降,盡釋其縛,差賜布帛縱之。其 種落張侯、夏永與夷獠梁崇牽、覃問及西原酋長吳功曹複合兵內寇,陷道州,據城 五十餘日。桂管經略使邢濟擊平之,執吳功曹等。餘眾復圍道州,刺史元結固守不 能下,進攻永州,陷邵州,留數日而去。湖南團練使辛京杲遣將王國良戍武崗,嫉 京杲貪暴,亦叛,有眾千人,侵掠州縣。發使招之,且服且叛。建中元年,城敘州 以斷西原,國良乃降。
貞元十年,黃洞首領黃少卿者,攻邕管,圍經略使孫公器。請發嶺南兵窮討之, 德宗不許,命中人招諭。不從,俄陷欽、橫、潯、貴四州。少卿子昌沔趫勇,前後 陷十三州,氣益振。乃以唐州刺史陽旻為容管招討經略使,引師掩賊,一日六七戰, 皆破之,侵地悉復。元和初,邕州擒其別帥黃承慶。明年,少卿等歸款,拜歸順州 刺史。弟少高為有州刺史。未幾復叛。
又有黃少度、黃昌瓘二部,陷賓、蠻二州,據之。十一年,攻欽、橫二州,邕 管經略使韋悅破走之,取賓、巒二州。是歲,復屠岩州,桂管觀察使裴行立輕其軍 弱,首請發兵盡誅叛者,徼幸有功,憲宗許之。行立兵出擊,彌更二歲,妄奏斬獲 二萬,罔天子為解。自是邕、容兩道殺傷疾疫死者十八以上。調費斗亡,繇行立、 陽旻二人,當時莫不咎之。及安南兵亂,殺都護李象古,擢唐州刺史桂仲武為都護, 逗留不敢進,貶安州刺史,以行立代之。尋召還,卒。
長慶初,以容管經略使留後嚴公素為經略使,復上表請討黃氏。兵部侍郎韓愈 建言:“黃賊皆洞獠,無城郭,依山險各治生業,急則屯聚畏死。前日邕管經略使 德不能綏懷,威不能臨制,侵詐系縛,以致憾恨。夷性易動而難安,劫州縣復私讎, 貪小利不為大患。自行立、陽旻建征討,生事詭賞,邕、容兩管,日以凋弊,殺傷 疾患,十室九空。百姓怨嗟,如出一口;人神共嫉,二將繼死。今嚴公素非撫御之 才,復尋往謬,誠恐嶺南未有寧時。昨合邕、容為一道,邕與賊限一江,若經略使 居之,兵鎮所處,物力雄完,則敵人不敢輕犯;容州則隔阻已甚,以經略使居之, 則邕州兵少情見,易啟蠻心。請以經略使還邕州,容置刺史,便甚。又比發南兵, 遠鄉羈旅,疾疫殺傷,續添續死,每發倍難。若募邕、容千人,以給行營,糧不增 而兵便習,守則有威,攻則有利。自南討損傷,嶺南人希,賊之所處,洞壘荒僻。 假如盡殺其人,得其地,在國計不為有益。容貸羈縻,比之禽獸,來則捍禦,去則 不追,未有虧損朝庭。願因改元大慶,普赦其罪,遣郎官、御史以天子意丁寧宣諭, 必能喧叫聽命。為選材用威信者,委以經略,處理得方,宜無侵叛事。”不納。
初,邕管既廢,人不謂宜。監察御史杜周士使安南,過邕州,刺史李元宗白狀, 周士從事五管,積三十年矣,亦知其不便。嚴公素遣人盜其槁,周士憤死。公素劾 元宗擅以羅陽縣還黃少度,元宗懼,引兵一百持印章依少度。穆宗遣監察御史敬僚 按之。僚嘗為容州從事,與公素昵,傅致元宗罪,以母老,流驩州,眾以為不直。
黃賊更攻邕州,陷左江鎮;攻欽州,陷千金鎮。刺史楊嶼奔石南柵,邕州刺史 崔結擊破之。明年,又寇欽州,殺將吏。是歲,黃昌瓘遣其黨陳少奇二十人歸款請 降,敬宗納之。
黃氏、儂氏據州十八,經略使至,遣一人詣治所,稍不得意,輒侵掠諸州。橫 州當邕江官道,嶺南節度使常以兵五百戍守,不能制。大和中,經略使董昌齡遣子 蘭討平峒穴,夷其種黨,諸蠻畏服。有違命者,必嚴罰之。十八州歲輸貢賦,道路 清平。其後儂洞最強,結南詔為助。懿宗與南詔約和,二洞數構敗之。邕管節度使 辛讜以從事徐雲虔使南詔結和,齎美貨啖二洞首領、太州刺史黃伯蘊、屯洞首領儂 金意、員州首領儂金勒等與之通歡。
員州又有首領儂金澄、儂仲武與金勒襲黃洞首領黃伯善,伯善伏兵瀼水,雞鳴, 候其半濟,擊殺金澄、仲武,唯金勒遁免。後欲興兵報仇,辛讜遣人持牛酒音樂解 和,並遺其母衣服。母,賢者也,讓其子曰:“節度使持物與獠母,非結好也,以 汝為吾子。前日兵敗龕水,士卒略盡,不自悔,復欲動眾,兵忿者必敗,吾將囚為 官老婢矣。”金勒感寤,為罷兵。
贊曰:唐北禽頡利,西滅高昌、焉耆,東破高麗、百濟,威制夷狄,方策所未 有也。交州,漢之故封,其外瀕海諸蠻,無廣土堅城可以居守,故中國兵未嘗至。 及唐稍弱,西原、黃洞繼為邊害,垂百餘年。及其亡也,以南詔。《詩》曰:“惠 此中國,以綏四方。”不以夷狄先諸夏也。
譯文
(上)南詔,又名鶴拓、龍尾、苴咩、陽劍。
原是哀牢夷的後代、烏蠻的支派。夷語稱王為“詔”。其先祖有六大帥,自稱“六詔”,名叫蒙..詔、越析詔、浪穹詔、..目炎詔、施浪詔、蒙舍詔。各詔兵力相等,各有君長,但無統帥。三國時諸葛亮制伏了他們。蒙舍詔在各詔之南,故稱為南詔。其地介於永昌、姚州之間,鐵橋之南。東與爨接壤,東南連線交趾,西面是摩伽陀,西北與吐蕃相連,南面是女王,西南是驃,北與益州相接,東北挨著黔、巫。王都在羊苴咩城,另有別都叫善闡府。
王的坐位面向東,其臣下有所陳述時寫在狀牒上而不稱臣。王自稱“元”,就如稱“朕”。對其屬下則稱“昶”,有如稱“卿、爾”一樣。官名坦綽、布燮、久贊的,稱之為清平官,是決定國家大事的人,就像唐的宰相;官名酋望、正酋望、員外酋望、大軍將、員外的,就像候補官;幕爽主管軍事,琮爽主管戶籍,慈爽主管禮儀,罰爽主管刑賞,勸爽主管官吏,厥爽主管工程,萬爽主管財用,引爽主管外交,禾爽主管商販,這些都由清平官、酋望、大軍將兼任。“爽”就等於“省”。督爽,總管三省。乞訁乇管馬,祿訁乇管牛,巨訁乇管倉廩,也是清平官,由酋望、大軍將兼任。爽酋、彌勤、勤齊掌管賦稅,兵犭需司掌管機密。大府主將叫演習,副將叫演覽;中府主將叫繕裔,副將叫繕覽;下府主將叫澹酋,副將叫澹覽;小府主將叫幕扌為,副將叫幕覽。府有陀酋,有如管記;有陀西,有如判官。其官制大概如此。凡有調遣徵發、下文書、聚村落等事,必定要占卜吉日。一百家設一名總佐,一千家設一名治人官,一萬家設一名都督。五畝田叫“雙”,上官授田四十雙,上戶三十雙,如此依次給田。青壯年都是戰士,有馬的則是騎兵。每人每年一套皮衫褲。以村落的遠近分辨為四軍,以不同的旗幟分辨四方。面中一將統領千人,四軍設一將。凡有敵入侵,以入侵所面的將領統兵抵禦。王的親兵叫朱弩亻去苴。所謂亻去苴,就是皮帶。從鄉兵中挑選精悍者為四軍羅苴子,戴紅色皮頭盔,背犀牛皮鑲銅的盾,然而赤足,走險路如飛。一百人設羅苴子統一人。
望苴蠻,在蘭蒼江西。男女都矯健驍勇。騎馬不用鞍,穿短甲護住胸腹,頭盔上插氂牛尾,飛馳快速如神。凡作戰,都由望苴子做前鋒。以清平子弟做羽儀。王的左右有羽儀長八人,清平官見王時不得佩劍,只有羽儀長可以佩劍表示是王的親信。又設六個曹長,曹長有功就補大軍將。大軍將有十二人,與清平官同級,每日都要到王那裡議事。如果出都治軍,稱之為節度,其次可補清平官。還有內算官,代王處理事務;外算官,記載王所做決定安排,然後交付六曹。都城外有六個節度,稱為弄棟、永昌、銀生、劍川、柘東、麗水。有兩個都督:會川、通海。有十個瞼,夷語中的“瞼”有如“州”:雲南瞼、白..瞼(也叫勃弄瞼)、品澹瞼、..川瞼、蒙舍瞼、大矨瞼(也叫史瞼)、苴咩瞼(也叫陽瞼)、蒙秦瞼、矣和瞼、趙川瞼。
祁鮮山之西多瘴氣,地勢平坦,草木冬天不枯。從曲靖州到滇池,人們種水田,用柘葉養蠶,蠶二十天就能結繭,織出的錦綢極精緻。大和、祁鮮以西,人們不養蠶,剖婆羅樹的果實,裡面有棉花一樣的東西,紡織而成布。覽瞼井產的鹽最鮮白,只有王可以吃。王食用夠了就滅灶不再煮。昆明城的各井都產鹽,王不徵用,當地人食用。永昌之西,石縫裡長野桑,其枝條上彎兩彎而下直,取來做弓,不塗漆就強勁,稱之為瞑弓。長川各山,常常發現金子,有時扒開沙就可得。
麗水多產金屑。越目炎之西,多薦草,產好馬,世稱越目炎駿。剛出生時有如羊羔,年內用紐莎系住,餵以米湯。七年就可駕馭,每日能飛馳幾百里。
王出來,建八旗,紫青色,白色流蘇,雉尾大扇兩把;還有牛尾裝飾的大斧,裹以紫色,車蓋作翠色。王的母親叫信麽,也叫九麽。王妃叫進武。信麽出宮,也建八旗,用絳色的流蘇。從曹長以下,系金皮帶,衣絳紫色。有功就加錦,再有功就加金波羅。所謂金波羅,即虎皮。功小的,穿有領背心,再次一等則只加一背心。婦女不施脂粉,用紫蘇滋潤頭髮。
富貴人家穿綢緞衣裙,肩再披錦一幅,頭髮編兩股辮子盤成髻,耳朵戴珠貝、瑟瑟、琥珀做的耳環。不禁止姑娘、寡婦與男子交好。結婚晚上自己前往。婚後發生姦情,則要處死。習俗以十二月為正月,四時與中國略有差異。切魚寸長,用黃瓜、胡椒、茱萸調和,稱之為鵝闕。喜歡瓢笙,笙有四管,向客進酒,用笙推酒杯勸飲。用布匹綢緞及貝殼做貨幣買賣。貝殼大如手指,十六枚稱為一覓。
軍隊出發作戰,每人帶糧一斗五升,以二千五百人為一營。軍中法令:前面受傷的,治病養傷;後背受傷的則斬。犁田時一頭牛三個人為一套,前面的人拉,中間的人壓犁,後面的人趕牛。國家專事農業,不分貴賤都種田。不派徭役,每人每年納米二斗。有技藝的人也給田,如有兩項收入則納稅。
王蒙氏,父子以名字相連結。自舍聾以來,有譜牒可資考查。舍聾生獨邏,也叫細奴邏,高宗時派使者入朝,得賜錦袍。細奴邏生邏盛炎,邏盛炎生炎..。
武后時盛炎親自入朝,妻子正懷孕,生盛邏皮。盛炎高興地說:“我又有兒子了,即使死在唐地也夠了。”炎..立,開元年間死,弟盛邏皮立,生皮邏閣,被授為特進,封台登郡王。炎..還沒有生子時,以..羅鳳為嗣子,後來生了兒子,讓..羅鳳回自己宗族,但不再改名。
開元末年,皮邏閣趕走河蠻,奪取了大和城,又襲取大矨城進軍駐守,同時在龍口建城,夷語中山陂陀稱為“和”,所以稱之為“大和”,用以安頓..羅鳳。天子詔賜皮邏..名歸義。其時,五詔已衰微,獨歸義強盛。歸義用厚利賄賂劍南節度使王昱,求合六詔為一,得到許可。歸義並了眾詔後,攻破吐蕃,日漸驕橫起來。
入朝時,天子也對他格外客氣。又因為破氵弭蠻有功,派中人前往冊封為雲南王,賜錦袍、金釒田帶等七樣物件。於是遷往大和城。天寶初,派..羅鳳的兒子鳳迦異入朝任宿衛,被委任為鴻臚卿,頗受恩寵,得賞賜甚豐。
開元七年(719),歸義死,..羅鳳立,承襲雲南王,任他的兒子鳳迦異為陽瓜州刺史。當初,安寧城有五口鹽井,人們可以煮鹽出售為生,玄宗詔令特進何履光用兵控制南詔,奪取安寧城及鹽井,又在馬援豎立銅柱作為界記後回朝。
鮮于仲通擔任劍南節度使,兇悍急躁而少謀略。曾經有一次,南詔王與妻子謁見都督,經過雲南,太守張虔陀對他們很好,不過向他們索賄甚多,..羅鳳不應。虔陀就多次辱罵他,還秘密上書指責其罪行。..羅鳳因之憤恨,起而反叛,發兵攻打虔陀,並殺了他。攻陷姚州及小夷州共三十二州。第二年,鮮于仲通親自帶兵從戎、..州出發,分兩路進軍曲州、靖州。..羅鳳派使者去仲通處謝罪,願意歸還擄掠所得,改進自新,在姚州建城。如不同意,那就去歸順吐蕃。那時,恐怕雲南就不是唐的轄地了。仲通怒,囚禁了使者,進而逼近白..城,結果大敗撤軍。..羅鳳收斂屍骸,築大墳。於是北向對吐蕃稱臣。吐蕃視他為弟弟。夷語稱弟為“鍾”,所以叫他為“贊普鍾”。
授給金印,號稱“東帝”。..羅鳳在國門前豎碑,碑上表明是不得已才叛的。曾說“:我祖上世代都臣服中國,多次得封賞,後輩也定歸順。假若唐廷有使者來,可指碑洗刷我的罪過。”當時,楊國忠以劍南節度使的身份執政,調集了十萬人馬派侍御史李宓討伐..羅鳳。運糧車馬尚不計在內。王師涉海沿途染疫而死的人一個接一個。李宓軍在大和城潰敗,死者約十分之八。當時正遇上安祿山叛變,..羅鳳乘機攻取..州會同軍,占據清溪關,攻破越析,殺死於贈,進而西進,促尋傳、驃等國投降。
尋傳蠻,當地沒有絲棉等織物,赤腳走路,荊棘石塊都不在乎。射殺豪豬後即割肉生吃。作戰時,戴竹編的頭盔。
尋傳西邊有裸蠻,也叫野蠻,散居在山中,沒有頭領,住房用木頭搭蓋。男少女多,不事耕種,用樹皮遮體。婦女們或五個或十個共養一個男子。廣德初年,鳳迦異築柘東城,當年諸葛亮的石刻還在,碑文是“:碑倒了,蠻人就成為漢人的奴隸。”夷人害怕誓言,所以常以石支撐維護此碑。
大曆十四年(779),..羅鳳死。因其子鳳迦異死在前,所以立孫子異牟尋為王。異牟尋聰慧能幹,善於撫慰人民,粗識文字,母親李氏,是獨錦蠻的女兒。獨錦蠻也是烏蠻種,在秦藏川之南。天寶年間,曾授命其首領為蹄州刺史。世代都與南詔婚嫁。
異牟尋立,帶領二十萬人馬與吐蕃會合,共同入寇。一路人馬去茂州,越過文川,侵擾灌口;一路去扶、文,侵略方維、白壩;一路侵襲黎、雅,攻打邛束阝關,命令手下說:“替我攻下蜀州做東府,凡有技藝者都送邏娑城,每年給一匹縑。”
於是兵士猛力向前,攻陷城寨,居民都逃進深山。德宗派禁衛軍及幽州軍救援東川,與山南的兵會合,大敗異牟尋的人馬,斬首六千人,活捉的不計其數,墜落山崖摔死的也近十萬。異牟尋害怕了,遷至苴咩城,築城牆十五里。吐蕃封他為日東王。
不過吐蕃要異牟尋繳納的貢賦又多且重,並奪取所有的險要處建立他自己的城堡,每年都要求派兵助防。異牟尋漸漸不勝負擔。原西瀘令鄭回,是唐的官,以前..州被攻破時被俘,..羅鳳很敬重他的儒雅及學識,稱他為“蠻利”,讓他教子弟讀書。讀書不好的孩子常受責打,所以國內沒一個人不怕他。後來任清平官,他勸異牟尋說:“中國有禮義,對屬國很少苛責索求,不像吐蕃那么貪婪刻薄,不如脫離他重歸順唐廷,就不再會有遠戍之勞,得利沒有再大的了。”異牟尋覺得對,漸生歸附唐廷的念頭,但還不敢貿然行事。正遇節度使韋皋安撫各蠻,恩威並施。各蠻國知道異牟尋的心思的,告訴了韋皋,那時是貞元四年(788)。皋派密探送信,吐蕃懷疑他有二心,於是索要大臣的兒子做人質。異牟尋越加怨恨。五年後,下決心派三位使者分三條道路同去成都,送信給韋皋:異牟尋世代都是唐臣。過去由於張虔陀意欲侮辱吞併我們,朝中使者來到,不為我們主持公道,致使全部落均惶恐不安,才生出二心。鮮于仲通每年發兵攻打,使我們無法改過自新。我的祖父去世,吐蕃欺我孤兒,背叛盟約。神川都督論訥舌派浪人利羅式惑亂部落中人,不時出兵騷擾,至今已十二年。這是已忍下的第一樁。天降禍蕃廷,內部爭鬥不息,以致太子弟兄流竄他鄉,近臣橫行不義。這都是尚結贊的陰謀,殘殺無辜,平日的功臣竟無一兩個留下。訥舌等皆冊封為王,而小國的奏請,卻不讓上達。
這是已忍之二。又派訥舌逼我們建都於郊,城市破敗不堪。利羅式暗中收取重賞,部落震驚。這是已忍之三。又利羅式罵使者說:“消滅你們的將領,不是我還有誰?你所有的財富都應歸我所有。”
這是已忍之四。
現今吐蕃委派利羅式帶甲士六十人侍衛,可知其居心不良。這是第一樁難於忍受的。吐蕃陰毒野心大,總想吞併我們。我有如偷生,實在有辱祖先,辜負了部落。這是難以忍受之二。過去退渾王被吐蕃所害,其子女受欺;西山女王,也被他奪位;拓拔的首領同時遭到誅殺;仆固忠心耿耿,也被害身亡。常會想到我哪一天也會遭此慘禍。這是難以忍受之三。以前朝廷派使者來招撫,我心我情沒有他念,詔書信件符節等物,都送到蕃廷。雖知中國至仁,但我已是蕃臣,只得忍氣吞聲無處訴說,這是難以忍受之四。
我曾祖曾蒙先帝恩寵。後代都蒙承襲王位。人懂禮樂,均是受唐的影響教化。吐蕃欺詐隱瞞各種情況,心懷惡意相互怨恨。異牟尋願意竭誠改變現狀,歸順天子,請加強防守劍南、西山、涇原等州。鎮守安西,以兵力向各方示威,委派回鶻各國就地騷擾,使吐蕃勢力分散不能逞強。這樣西南方就不必煩勞王師即能立功了。
同時贈皋黃金、丹砂。韋皋護送使者到京師,使者奏報異牟尋請求歸附天子,做唐的藩臣。獻黃金以示歸順之意如金之堅;獻丹以示赤膽忠心。德宗嘉獎,賜給詔書,命韋皋派密探去偵察。
韋皋命其屬將崔佐時到羊苴咩城,當時吐蕃有很多使者在那裡,異牟尋私下要佐時穿..柯使者的衣服入城。佐時說“:我是唐廷的使者,哪能改穿小夷的服裝。”異牟尋晚上去迎接,布置坐位,點燃燎火。佐時即時宣布天子的旨意,異牟尋畏懼吐蕃,左顧右盼膽戰心驚,流淚拜謝接受了詔令。派兒子..勸及清平官與佐時在點蒼山盟誓。寫了四份盟約:一份藏在神祠石室,一份沉入西洱水,一份放置祖廟,一份進奉天子。於是發兵襲擊殺死吐蕃的使者,刻金契獻給唐廷。
派曹長肁南羅、趙迦寬隨崔佐時入朝。
起先,吐蕃與回鶻交戰,死傷甚多,於是徵調南詔一萬人。異牟尋想襲擊吐蕃,表面表現自己兵少且弱,只能派出五千人。吐蕃同意。異牟尋另外自己率領幾萬人跟隨在那五千人之後。日夜兼行,在神川大破吐蕃軍,砍斷鐵橋,淹死的人以萬計。俘虜了吐蕃的五個王。於是派弟弟湊羅棟、清平官尹仇寬等二十七人入朝獻地圖、土產。請求恢復南詔的名號。皇帝給以厚賞,任尹仇寬為左散騎常侍,封高溪郡王。
第二年夏六月,冊封異牟尋為南詔王。派祠部郎中袁滋為持節領使,成都少尹龐頎為副使,崔佐時為判官;派俱文珍為宣慰使,劉幽岩為判官。賜黃金印,上刻“貞元冊南詔印”。袁滋到大和城,異牟尋派哥哥蒙細羅勿等帶良馬六十佩著金冠玉勒前往迎接,士兵們排列兩旁搖鈴歡迎。異牟尋穿金甲,蒙虎皮,手執雙鐸鞘。還有持矛的衛隊千人。整個隊伍由十二頭大象前引,然後騎兵、步兵依次排列。第二天早上行授冊禮。異牟尋率屬官面朝北而立,宣慰使朝東,授冊使面朝南,宣讀詔書和冊封令。儐相引導異牟尋離位上前直跪受冊印,叩頭再拜,又接受賞賜的服飾等物。禮成退下後說“:開元天寶年間,曾祖父及祖父都蒙恩冊封,繼襲王位,至今已有五十年了。
貞元皇帝洗去我的恥辱,記載我的功勞,再賜我爵位官職。我子子孫孫永為唐臣。”於是大會部下,宴請使者。取出兩個銀平脫馬頭盤,對袁滋說:“這是天寶時我的父親任鴻臚少卿進宮宿衛時皇帝賜給的。”另有笛王、歌女兩人均鬢髮斑白。異牟尋指著他們對袁滋說“:這是我父親歸國時皇帝賞賜胡部、龜茲兩樂隊。
如今差不多都去世了,只有這兩人還在。”飲酒中,異牟尋跪著向袁滋敬酒,滋接過酒杯說“:南詔該常常想到祖宗所創之業,盡忠竭誠,永遠做中國西南的屏障,使後代能綿綿不絕。”異牟尋拜謝說:“多謝賜教,哪敢違背使者的命令。”袁滋還朝,又派清平官尹輔酋等七人入朝答謝天子。獻鐸鞘、浪劍、郁刀、生金、瑟瑟、牛黃、琥珀、疊毛、紡絲、象、犀、越目炎統倫馬等物。鐸鞘,形狀像殘月,邊上有孔,產自麗水,用金裝飾。用它擊物,沒有不洞穿的。夷人十分喜愛它,每月都要用血祭祀。郁刀,鑄造時就用毒藥一同冶煉,取閃耀如星光的金屬製造。要煉十年才能成功,用馬血淬火,用金及犀尾裝飾刀把,人被它割傷即死。是浪人所制,所以也叫浪劍。王所佩的一把,已傳了七世了。
異牟尋攻吐蕃,收復昆明城以得鹽池食用。又擊破施蠻、順蠻,俘虜了他們的王,安置在白..城;既而平定磨些蠻,收回崑山西爨原隸屬地;擊破茫蠻,奪取弄棟蠻、漢裳蠻,從而充實雲南東北。
施蠻,在鐵橋西北,居住大施目炎、斂尋目炎。男子穿綢衣,女子從額中將頭髮分成兩邊,梳往後面挽一髮髻,赤足而穿皮衣。
順蠻,本來和施蠻雜居在劍、共諸川。咩羅皮、鐸羅望先失去了..川、浪穹,又喪失了劍、共等地。從此遷往鐵橋,居住在劍目炎西北四百里,稱為劍羌。
磨蠻、些蠻與施、順二蠻都是烏蠻族人,居住鐵橋、大婆、小婆、三探覽、昆池等川。多養牛羊。不習慣洗衣,男女都穿皮衣。民俗愛好喝酒歌舞。
茫蠻本是關南族人。茫,是他們首領的稱號。有人稱他們為茫詔。永昌之南有茫天連、茫吐薅、大目炎、茫昌、茫魚乍、茫施,都是他們一族。建樓房而居,不築城牆。他們的牙齒或塗漆,或包金。穿黑布短褲,露著小腿,用綢子纏腰,在背後打結後垂下做裝飾。婦女披五彩的娑羅籠。象只有牛那么大,豢養了役使耕田。
弄棟蠻,是白蠻種。其部落本住在弄棟縣邊遠處,以前稱為褒州,有首領曾任刺史職,只因誤殺了參軍,就帶領全族北逃。後來散居在磨些江側,所以劍、共各川都有他們的人。
漢裳蠻,原是漢人種,住鐵橋一帶。
除開用朝霞錦纏頭外,衣著與漢人同。
貞元十五年(799),異牟尋打算襲擊吐蕃,由於..川、寧北等城在出兵路上,於是鑿山、挖塹、修整戰具。皇帝同意出兵助戰。又請求派大臣的子弟留居在韋皋處。皋推辭,異牟尋再三要求,於是讓這些子弟住在成都,派他們都進學校讀書。異牟尋還說:“昆明、..州與吐蕃連線,不先加兵,被吐蕃所挾持,就會成為我的禍患了。請韋皋攻取這兩處。當時,唐兵每年都屯守京西和朔方,大量屯積糧食,準備南北同時出擊攻取原唐地。
但是南方運糧誤期,兵不能全部集中。
這年夏天,虜麥不熟,傳染病流行,吐蕃贊普死,新君立。韋皋估計吐蕃此時不敢動作,於是勸異牟尋:“延緩徵戰是萬全之計。求速會反而無功。如今邊境上的兵力十倍於往昔,行營都在..州,扼住了西瀘吐蕃的要路,昆明、弄棟可以不擔心。”異牟尋請求約定以後的時間。
吐蕃大臣認為這年是龍年宜於出兵,計畫襲擊南詔。於是檢閱士兵,修治道路,準備十月圍..州。屯軍昆明八萬人,都帶著一年的糧食。贊普派舅舅攘..羅為都統,派尚乞力、欺徐濫鑠屯紮西貢川。異牟尋與韋皋聽說後,皋命部將武免率弓箭手三千前去抗敵,派亢榮朝率一萬人屯紮黎州,韋良金帶二萬五千人屯..州。約定南詔若有急難,同時發兵。經過俄準添城的兵由南詔供應軍餉。吐蕃將五萬人馬從曩貢川分兩路進攻雲南。一路從諾濟城攻..州。異牟尋擔心東蠻、磨些難於掌握,怕他們成為吐蕃的嚮導,想先打他們。韋皋回答:“..州確實是往來要道,捍衛著好幾州,虜人千方百計想奪取,所以嚴兵把守,各營壘聯繫呼應。糧食和兵器各處都要齊備,東蠻哪敢有二心呢?”異牟尋於是送文書給東、磨些諸蠻要他們把糧食運入城中,否則就全部燒掉。吐蕃..城將楊萬波來約投降,事情泄露,吐蕃派兵五千守城。
韋皋準備出兵攻擊,楊萬波與籠官從內部拿下..城來降。將他們的人馬二千人遷往宿川。韋皋的將領扶忠義又攻取了末恭城,俘獲牛羊以千計,贊普大將既煎讓律帶兵駐紮在距十貢川三十里外,國師馬定德率部落出降,西貢節度監軍野多輸煎,是贊普乞立贊的養子,本該為已故贊普殉葬,也到忠義處投降。於是吐蕃氣勢衰落,軍心不振。欺徐濫鑠進軍到鐵橋,南詔在水中下毒,人大都毒死,於是移軍納川,堅壁固守而待。這一年虜地霜雪早,出戰無功而回,準備明年再起。吐蕃害怕唐與南詔成掎角,所以不敢窺視南詔。韋皋命武免按兵..州,嚴格負責鎮守。即使在南詔境內也要屯守戍衛。吐蕃接受多次野戰失敗的教訓,於是屯兵三瀘水,派論妄熱誘勸瀘水邊的各蠻,再次建城悉攝。悉攝,是吐蕃的要塞。蠻酋長暗中挑撥南詔與韋皋的部將杜毗羅相攻擊。貞元十七年春(801),韋皋夜渡瀘水擊破虜營壘,斬首五百人。
虜保守鹿危山,毗羅埋伏著等待,再戰,虜潰敗。那時,康、黑衣大食等兵及吐蕃大酋都投降。俘獲二萬人。又會合鬼主在瀘西擊破吐蕃。
吐蕃的君長共同商量:不得..州,禍患不止,常常被兩頭蠻挾唐而指輕說重。
這是說的南詔。其時虜連年饑荒,又要安葬贊普,對人民的賦斂繁重。為此全面整頓軍隊。每三戶出一兵,虜法稱之為大調集。又聽說唐兵三萬人進入南詔,甚為害怕,派兵鎮守納川、故洪、諾濟、臘、聿齎五城。打算傾全部兵馬出西山、劍山,攻取雋州以抵制南詔。韋皋上報說“:京右各屯應設定偵察堡,莊稼早些收割,..、隴等地將草燒掉。這樣可阻擋虜進入。”皋派將領邢毗率領一萬人馬屯守南、北路,派趙昱帶一萬人戍守黎、雅等州。異牟尋對韋皋說“:虜聲言要取..州,其實是窺視雲南,請武免督軍進駐羊苴咩,如虜不出騷擾,請等到明年二月深入進剿。”當時,虜兵有三萬攻打鹽州。
皇帝由於虜人多詐,懷疑後面有大軍,就詔令韋皋深入掠取賊人邊遠處以分散虜人軍勢。韋皋上表說“:賊人的精兵大多在南屯,現在攻取鹽、夏的並非全軍。他們的目的只是想掠取河曲党項的畜產罷了。”不久,聽說虜兵攻陷麟州。韋皋指揮各將分路出擊,有的出自西山,有的出自平夷,有的下隴陀河、石門,有的經神川、納川,與南詔會合。這時,回鶻、太原、..寧、涇原軍襲擊吐蕃北面,劍南東川、山南的兵敲震他的東面,鳳翔軍抵擋其西;蜀、南詔深入,攻克七城,燒毀堡壘一百五十所,殺敵上萬,獲兵械等十五萬。吐蕃兵圍昆明、維州不能取勝,於是撤軍。振武、靈武兵擊敗虜兵二萬,涇原、鳳翔軍在原州擊退虜軍,只有南詔攻其腹心,俘獲最多。皇帝派中人尹偕慰問異牟尋,吐蕃則用大量兵力屯紮昆明、神川、納川堅守。異牟尋每年貢獻土產,天子以禮待之。
(下)元和三年(808),異牟尋死,憲宗詔令太常卿武少儀持節前往弔唁。異牟尋子尋..勸立,也叫夢湊,自稱“驃信”(夷語中君主之義)。皇帝改賜“元和”的印章。第二年即死,子勸龍晟立,驕奢淫逸,沒有人君之道,上下都怨極。元和十一年(816)被弄棟節度王嵯巔所殺,立其弟勸利為王。皇帝詔令少府少監李銑為冊立弔祭使。勸利感嵯巔恩德,賜氏“蒙”,封為“大容”(蠻人稱哥哥為“容”)。
長慶三年(823),才賜印章。這年勸利死,弟豐..立。豐..敏捷果敢,善於馭使下屬,仰慕中國,不肯連父名。穆宗派京兆少尹韋審規持節去行冊封禮。豐..派洪成酋、趙龍些、楊定奇入朝拜謝天子。
大和三年(829),西川節度使杜元穎治政無方,障候關守鬆弛,不練軍事。嵯巔趁機傾巢出動,攻陷邛、戎、..三州。
進入成都,在西郭停留十天,撫慰當地人民,也不侵擾市面。撤軍回去時,才虜掠子女及工技人等幾萬帶回南方,人們因害怕而自殺的不計其數。救兵追來,嵯巔自己帶兵殿後,到大渡河,對華人說:“這是我們的南部邊境,你們離開自己的國家,該痛哭一場。”眾人號啕大哭,跳水自殺的約有三成。南詔從此學會了紡織,與中國等同。第二年,嵯巔上表請罪,年年派使者來朝拜天子,開成、會昌年間兩次派使臣朝拜。
大中時,李琢任安南經略使,貪婪自私,用一斗鹽要換一頭牛,夷人不堪忍受,聯絡南詔大將段酋遷攻陷安南都護府,稱為“白衣沒命軍”。南詔調撥三千朱弩亻去苴助守。不過朝貢還是每年都送至京師,隨從者不少。杜..從西川入朝,上表請不要多接納蠻人侍從。豐..怒,出言不遜,索要在成都學習的大臣子弟。恰逢宣宗駕崩,使者前來告哀。這時豐..也謝世,坦綽酋龍立,對朝廷不來弔唁慰問很不滿意;懿宗下詔賜繼襲王位,但酋龍招待使者甚菲薄。於是僭稱皇帝,建年號為建極,自稱為大禮國。皇帝因他的名字音近玄宗的名字犯了諱很不高興,從此南詔斷了朝貢。酋龍發兵攻陷播州。安南都護李..屯兵武州,鹹通元年(860),被蠻人攻擊,棄城逃跑,天子斥責李..,派王寬代他。第二年,酋龍攻擊邕管,經略使李弘源兵少抵禦不了,逃奔巒州。南詔也退兵。皇帝詔令殿中監段文楚為經略使,多次修改條約,大家很不高興,於是派胡懷玉人代替段。南詔知道邊區人民很貧困,剽掠無所獲,因之不去侵擾。其時杜..執政,為皇帝打算:派使者去南詔弔唁豐..之死,以示大國的恩德信譽,並下詔告訴驃信因名字涉諱不能行冊封禮,必待驃信改名後才得行禮封王。皇帝於是命左司郎中孟穆持節前去,適逢南詔攻陷..州,孟穆未成行。
安南桃林人,居住林西原,由七綰洞首領李由獨管理,每年都派人戍邊。李琢在安南時,奏請皇帝撤冬防兵六千人,說是李由獨可抵得一隊人馬,遏止蠻人的入侵。蠻人酋長將女兒嫁給由獨的兒子,七綰洞全族歸附蠻人,王寬無法控制。鹹通三年(862),派湖南觀察使蔡襲代替,調各道的兵力二萬人屯守,南詔懼怕不敢出。
這時,皇帝詔令左庶子蔡京經理節制嶺南,他妒忌蔡襲的功勞,凡蔡襲要乾什麼,都設法阻擾。還說:“南方本來沒事,武夫僥倖得功。聚兵多,耗費糧食,加重運輸。請天子遣還戍兵節約費用。”
蔡襲堅持認為不可以,希望留兵五千人。
多次上表均無回答。於是竭力陳述南詔窺視已久,王師中有十種現象必會招致失敗。然而朝廷昏聵,不明事理。蔡京回朝報告,甚中朝中之意,再詔任為宣慰安撫使。同時分建廣州為嶺南東道,邕州為嶺南西道,以龔、象、藤、岩劃作隸屬州。委任蔡京為西道節度使。蔡京心胸褊窄,又貪婪寡情,訂了許多嚴峻刑法,還設立炮烙、熏炙、剖心等酷刑,下屬均怨恨害怕。終於蔡京被軍中驅逐,逃往藤州,又擅自矯令製造了攻討使的印章,召集鄉兵會同道軍攻打邕州,不勝,眾兵潰散。於是貶死於崖州。委派桂管觀察使鄭愚代為節度。
南詔攻陷交州,進而侵略安南,蔡襲上表告急。於是調湖、荊、桂的兵五千人駐守邕州,嶺南韋宙上奏:“南詔一定會去打邕管,不先防近而謀遠,擔心敵人會乘虛斷糧道,且會深入。”於是詔令蔡襲在海門按軍不動,令鄭愚分兵抵禦。蔡襲請求援兵,派山南東道的兵一千人前往。南詔的酋將成思僭、麻光高領兵六千人靠近城邊駐紮。鹹通四年(863)正月,南詔進攻緊迫,蔡襲將當年異牟尋的誓言系在箭上射入南詔軍營。沒有回音。不久城被攻陷,襲全宗族七十人均死難,幕府樊綽拿了蔡襲的印章逃過江。
荊南兵入東郛苦戰,殺敵二千人。這一夜,蠻兵屠城。皇帝詔令各軍要確保嶺南,又派秦州經略使高駢為安南都護。
皇帝見調兵運糧艱難頻繁,取消去外地遊樂,宮內也不奏樂。宰相杜..認為不必如此,於是取消決定。
南詔逐步逼近邕州,鄭愚陳述自己不是將帥之才,請另派人。正好康承訓從義成來朝拜,於是任他為嶺南西道節度使,調集荊、襄、洪、鄂的兵一萬人受他統率。承訓以兵少為由請辭,乃廣為調集各道的兵共五萬人前往。六月,置行交州于海門鎮,進而作為都護府。調山東的兵萬人加強戍衛,派容管經略使張茵鎮守。並命張茵全面治理安南,茵逗留不敢進軍。安南淪陷,將吏中留下的都客居在伏溪洞。詔令所在地招回他們,救助他們,免安南的賦稅兩年。
韋宙請求分兵屯駐容、藤,以分散蠻人勢力。鹹通五年(864),南詔回頭攻打..州以威嚇西南,西川節度使蕭鄴率屬蠻鬼主的人馬在大渡河攔截南詔,打敗了他。第二年,南詔再次來攻。其時刺史喻士珍貪婪狡猾,暗中搶掠兩林東蠻的人賣掉,換取蠻人的金子。所以南詔來攻時開門投降,向蠻人稱臣,南詔將守兵全部殺死。士兵在安南屯戍久了,兩河的壯士死於瘴毒的幾乎十分之七。宰相楊收建議撤回北軍,以江西為鎮南軍,招募弓箭強手兩萬人設定節度,這樣人地就近,容易調撥。皇帝同意。夏侯孜也因為張茵膽怯無用,把兵全部交給高駢。高駢選五千精兵渡江,在邕州打敗林邑的人馬,襲擊南詔的龍州屯,蠻人酋長燒毀財物牲畜逃走。酋龍派楊緝思援助酋遷共守安南,派范月尼些為安南都統,趙諾眉為扶邪都統。鹹通七年(866)六月,高駢駐軍交州,多次戰勝,士兵越戰越勇,殺死南詔將領張詮,李氵差龍帶領全部人馬約萬人投降。於是攻破波風三面城壘。緝思出來迎戰,被打敗,逃回城內。王師追上來,翻牆入城,殺死酋遷、月尼些、諾眉。報戰功殺敵三萬人。安南從此平定。
當初,酋龍派清平官董成等十九人到成都,節度使李福準備用見使臣的禮儀接見他們,董成說:“我們皇帝奉天命改易年號,請用平等國禮儀相見。”李福不同意,翻譯引見者五次往返,直至天晚人倦,商議仍無結果。李福惱怒,命武士揪打辱罵他們,還把董成捆綁起來,關在招待所。後來劉潼代替李福為節度使,替董成釋綁,奏請讓他們回國。皇帝下詔召董成等去京師,在別殿接見他們,賜物豐厚,撫慰一番後讓他們回國。
第二年,酋龍派楊酋慶等來朝感謝釋放董成等人。起先,李師望建議:“成都治理經管蠻人政事,曠日持久又不能決斷。不如在邛、蜀、嘉、眉、黎、雅、..七州建立定邊軍,建置節度,裁決治理當地軍政,既近且快。”天子認為對,即委任師望為節度使,治邛州,邛州距成都才一百五十里、..州最南,離邛州有千里,若有緩急,首尾不能相助。但師望貪圖專制一個方面的權勢,對這種不利隱瞞不報。
在地方上竭力搜刮,索賄以百萬計。又想刺激蠻人出兵,他可克敵建功。於是殺了酋慶等人。其行徑激怒了戍士,準備把師望剁成肉醬。恰遇皇帝召回,另派竇滂代替。誰知竇滂更加貪贓枉法,苛責要求更甚於李師望。那時雖無蠻人的騷擾,但定邊軍已困頓不堪了。
酋龍怨恨殺了他的使者,鹹通十年(869),又發兵侵擾。將軍隊開到青溪關,秘密帶領人馬伐木開路。在雪坡上辟路,雖是盛夏,仍有兩千士卒凍死。酋龍領兵出沐源、跨嘉州,收服當地烏蠻,最後駐軍沐源。竇滂派兗海的兵五百人迎戰,全軍覆滅。酋龍親自帶兵五萬侵擾..州,攻打清溪關。屯將杜再榮退兵渡過大渡河,各戍營的人馬也都退到河北岸。蠻兵攻打黎州,都換成了漢人的服裝,渡江襲破犍為。在陵、榮間徘徊,焚燒搶掠。接著進逼嘉州,刺史楊文心與南詔分別駐軍在江的兩岸。楊文心的兵萬箭齊發,蠻兵無法前進。於是暗中從上游渡江,從背後襲擊王師,殺死忠武將領顏慶師,楊文心逃走,嘉州陷落。第二年正月,南詔又攻杜再榮,竇滂親自指揮作戰。酋龍派使者十人求和,竇滂同意談判。話沒說一半,蠻兵的木筏靠岸,蠻兵鼓譟而進,竇滂不知該怎么辦,準備自殺。武寧將領由艹全緒阻止了他。奮力死戰,蠻兵略退,竇滂得以逃走,全緒隨後退卻。黎州淪陷。當地居民逃避到山谷中。蠻兵入州,搶掠財物不勝負荷。接著蠻兵進入邛崍關,圍攻雅州,襲擊邛州。這年冬,竇滂棄州固守導江,儲備的糧食軍械全都丟失了。
酋龍進攻成都,到達眉州,坦綽杜元忠日夜教酋龍攻取全蜀。這時西川節度使盧耽派其副使王偃及中人張思廣與酋龍約和。蠻人強迫他們面南而拜,但終沒見酋龍回。蠻兵進駐新津,盧耽再派副使譚奉祀說好話約和。蠻人留下他。
耽擔心援軍尚未集聚,飛書請天子派大使與南詔通好,以緩和他們深入侵擾。
懿宗派太僕卿支詳飛馳前往做和蠻使。
蠻人原本缺少心計,不會乘機會急速進軍,只是臨時性的結合,傾心於擄掠的小利,每到一處都停留駐紮,所以蜀地人民得從容扶老攜幼避入成都。里巷都住滿了人。每戶所占用地面不過一床之大,下雨時各自戴斗笠用箕盆避雨。城中井水都用竭了,共去摩訶池飲水,以至於互相爭鬥,掉在水中淹死,還有人濾沙得點滴水飲用。死者沒有棺材,只好挖個大坑埋在一起。前瀘州刺史楊慶復為盧耽製備進攻的器械、守城的擂石,設定牢城兵,由八個大將主管,豎立密柵,晚上點火把照城。守城的兵械既銳且新。
又挑選敢死隊員三千人,稱之為“突將”,使用長刀、巨斧,分左右兩班,輪番值守,白天隸屬於軍。士兵都躍躍欲斗,而酋龍從雙流慢慢而來。酋龍心裡想報董成受辱之仇,於是假意請盧耽派使到軍中議事。耽派節度副使柳..去見杜元忠議和。元忠傲慢地說:“約成後,我皇帝要見盧耽,請準備羽蓋葆車。”柳..不能做主而還,蠻人以三百騎兵運了幄幕來,說以供敷張隋蜀王的用事廳,是我們驃信的行宮。盧耽不同意,這才走了。
蠻軍漸漸前進,靠近成都外城。這時,游弈使王晝指揮援兵三千屯紮毗橋;竇滂也領他的軍隊從導江來,準備與大軍組成掎角之勢,但戰爭中不很得力,遭到一些小挫敗就退而保廣漢。自從喪失定邊軍以來,竇滂就希望成都陷落,好減輕他的罪名。不久,有詔書斥責其罪,貶為康州司戶,此次出戰也就無功。
盧耽的部將李自孝與刺史喻士珍很要好。士珍降了蠻人,自孝也暗中與南詔往來,於是勸說盧耽在城下種稻穀和蘆葦,蓄水使城牆根泡酥。其陰謀全府竟無人察覺。蠻兵攻城,自孝守在城陴處,樹戰旗做標記。戰旗指到哪裡,蠻兵就到哪裡攻打。其做內應的舉動被手下覺察,盧耽將他斬首示眾。
城左有居民的住房和店肆,蠻兵登樓俯射城中,盧耽召募勇士燒那房子,蠻兵的兵械也全被燒毀。二月,蠻兵用雲梯及衝車等從四面攻城。士兵們大聲吶喊。衝車還沒逼近城牆,守在矮牆處的兵用粗繩子套鉤把車鉤住然後投以火炬,車著火燒起來,車箱裡的蠻兵全被燒死。盧耽派李王壽、張察率領突擊隊在城下迎戰,殺死、俘獲兩千人。蠻人拆掉民房搭成車篷樣的東西,下面裝上枕木,推著前進,到了牆根,躲在下面的蠻兵就挖牆。楊文心用瓦罐裝了糞便潑他們,蠻兵無法安身。又化鐵水澆下來,篷籠全都著火。然而南詔仗著人多,加緊製造兵器,日夜不停,準備攻擊錦樓。眾人大驚失色,盧耽派將士出戰,從三面苦戰,蠻兵退卻。蠻兵又利用夜間天黑,逼近城邊,一聲呼嘯,眾兵齊攻。城上設鐵籠,火炬成千,蠻兵的行動照得一清二楚。
守夜的人整夜巡查吶喊,蠻兵無法入侵。
支詳派人與南詔相約談和,且要盧耽不要多殺人以促成和談。這時,傳說援兵到了,城內歡呼著打開城門,兵士們相爭出來迎接。南詔與之交戰,直至太陽下山,判官程克裕率領北門兵二千人壓過來,蠻兵退走。盧耽還派人送信,說這次交戰實是不得已,對此表示歉意,仍求和談。士兵們脫下鎧甲迎接支詳。支詳陳列他所帶來的東西,樹旗兩面,上寫“賜雲南錢物”。對南詔使者說“:天子詔令雲南和解,而你們兵逼成都,這是為什麼?請退兵三十里,撤除警戒以便和談。”有人勸支詳:“蠻人多不誠實,不要自蹈死地。”支詳遂不去蠻營。蠻兵再度圍困成都,夜裡挖通西北角。次日早上發覺,就點燃乾草丟下來,蠻兵都被燒死在洞中。又用鐵索把大兵車拽倒,大火燒起來,片刻燒盡,成都的守護更為加強。
這時,皇帝派東川節度使顏慶復為大渡河制置、劍南應接使。兵馬到達新都,博野守將曾元裕打敗蠻兵,斬首兩千人。南詔騎兵幾萬人早晨逼近官軍。大將宋威指揮忠武的兵與之交戰,殺敵五千人,獲馬四百匹。南詔退駐星宿山,宋威進駐沱江。酋龍派酋望到支詳營請和。詳說“:如今各城都守護堅固。北軍正企望立功。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好好自己掂量掂量。”盧耽派精銳部隊到蠻兵營壘燒毀兵器,殺死二千人。但被南詔追殺,敗退。蠻兵聽說鳳翔、山南的兵馬將到,於是在毗橋迎戰,不勝。改去沱江,遭到伏軍的襲擊,又敗。城裡開出敢死隊,夜裡縱火燒蠻營,酋龍、坦綽親自督戰。三天后,王師奪取升遷梁,蠻兵大敗,晚上縱火燒驛亭,乘火勢,集中箭射王師。宋威將隊伍分散開來,向發箭來的方向密密射箭。兩軍不分勝負,各各收兵。酋龍知道敵不過王師,趁夜撤軍南逃。至雙流,江上無橋,沒辦法,準備投水死。有人勸阻說“:現在北軍與成都的兵會合。如果他們追來,我們必死無疑。不如假裝議和,求得暫時緩解。如果不同意議和,那時再死也來得及。”於是酋龍前來請和。三天橋成,人馬全過了河,當即砍斷橋樑慢慢行軍。黎州刺史嚴師本聚集散兵保守邛州。酋龍膽怯了,圍城兩天后撤去。蠻兵俘獲了華人,必將他們的耳朵、鼻子割掉後放回。此後當地居民刻木做假鼻假耳的人十有七八。
顏慶復這次領兵來,大家以為由於他弟弟慶師死於蠻人之手,定會報仇的。
待到成都未被敵攻破,慶復認為自己功小,於是按軍廣漢,放了殘敵,以致人人痛恨。當初,成都城沒有塹壕,慶復教盧耽挖護城壕,寬三丈,設定鹿砦,築左右營寨,營寨分為五區,每區五十人,塹壕兩岸種皂莢樹,三年後樹梢合攏。又製造大旗、連發弓,以利守衛。從此,南詔害怕。
酋龍年輕氣盛,好殺戮,親友中凡不同意他的觀點的都被斬,常年出兵作戰永無寧日,各附屬國更是又恨又怕。戰爭中多次大敗,國力耗虛了。攻蜀一仗,男子十五歲以上的都征入兵營了,婦女耕種以供軍糧。
鹹通十四年(873),坦綽又來侵擾四川。把船綁在一起渡大渡河,被刺史黃景復擊敗。眾人沿河南行,夜間在上流用木筏渡河,夾攻水邊的各軍營。景復敗,逃回黎州,蠻人追擊,則又被景復擊敗。誰知蠻兵接踵而來,還攻大渡河,但偃旗息鼓,要求說:“坦綽要上書天子陳述冤屈。”衛兵相信了,不交戰。搭橋讓他們渡河,過河來即開戰,黎州陷落。進而攻擊雅州,襲擊定邊軍,敗軍退入邛州。成都大驚,居民逃入玉壘關,兵士登城守衛。坦綽派使者王保城等四十人拿著驃信的信送給節度使牛叢,想借路入朝,請求在蜀王的舊殿中休息。牛叢準備允許,楊慶復勸阻說:“蠻人不講信用。
他們現在禮貌周全,好話多說,是騙我們。該殺了使者,只留兩個人送信回去。”牛叢於是回信責備說:“詔王的祖先,是六詔中最小的一個。天子念他們勤懇努力,合六詔為一,使之成為成都的附庸,稱他們為‘國’,允許子弟進入太學,叫他們學習華人文化。如今卻自絕於天子。再說雀蛇犬馬還知道報恩報德,南詔王難道還不如蟲鳥嗎?以前成都由於戰備不足,所以才使你們乘虛而入。毗橋、沱江兩戰,屍體堆積如山。不到四年又來侵犯。今日我有十萬人馬,其中一半尚未動用。以一千人組為一軍,十軍組為一部,驍將指揮。每部有強弓二百張,..斧輔助;勁弓二百張,越銀刀輔助;長戈二百條,掇刀輔助;短矛二百支,連錘輔助。城四面都駐軍,涌一面安排鐵騎五百,另將城外的柴草、糧食、車馬、豬狗全部收清,一點不剩。我還能派別的人馬阻撓你們采樵摘果。我每日出一部之兵力與你們作戰。每部分兩班,日中換班。太陽落山一部來守夜,有月亮就作戰,沒月亮就休息,半夜換班。
所有我的兵五天輪到作戰一次,而你們的兵日夜都要作戰。不出十天,你們就要疲累死了。周圍的州縣也都加強了戰備,與我們成掎角相呼應。他們都是對蠻有深仇的人,即使是婦女也能用牙齒與你們作戰,何況是壯漢武士呢。你們祖先曾做西蕃的奴隸,是你們的仇家,如今竟向他們稱臣。你們怎么這樣連恩仇都辨不清呢?蜀王的舊殿,是先世的寶宮,不是邊夷人所能隨便居住的。住進去會使神怒人恨,驃信會死的。”牛叢還燒掉城郊的民房以及觀、閣等可住人的地方,以便於嚴兵固守。坦綽到新津後返回,轉去攻打黔中。經略使秦匡謀害怕,逃到荊南。此時僖宗即位,派金吾將軍持節出使。不久,南詔又攻黎州,景復將他們打跑。乾符元年(874),在..、雅之間襲擊擄掠,攻破黎州,入邛崍關,襲擊成都,成都閉關三天,蠻兵才退。
皇帝下詔調天平軍高駢為西川節度使。高駢上奏:“蠻人國小而落後,其勢容易制服。但蜀道險阻,糧食窮乏。如今左神策所徵調的長武、河東的兵多,軍需開支甚大。況且他們都是扼制羌戎的力量,不可以放鬆。”於是下令撤回長武等隊伍。高駢到後不足一個月,挑選精銳騎兵五千人,驅逐蠻兵直到大渡河。
奪得鎧甲馬匹,抓獲斬殺酋長五十人,收復邛崍關,再克復黎州,南詔逃回。高駢召來景復,斥責他大渡河之敗,將他斬首示眾。派兵戍守望星、清溪等關。南詔害怕了。派使者到高駢處要求和談,但又接著出兵襲擊邊界。高駢斬殺使者。
起先,安南經略判官杜驤被蠻人俘虜,其妻是帝宗室女,所以酋龍讓她送信求和。
駢回答“:我將要帶領百萬人馬到龍尾城問你的罪。”酋龍大為震恐。自從南詔叛變,天子多次派使者到南詔境內,酋龍都不肯以臣禮拜,這才斷了聯繫。高駢因南詔信仰佛教,所以派僧人景仙代為使者前往。酋龍與其屬下恭迎跪拜,於是訂成了盟約。酋龍派清平官酋望趙宗政、質子三十人入朝求盟,請求成為兄弟或舅甥。皇帝詔任景仙為鴻臚卿、檢校左散騎常侍。高駢又結交吐蕃的尚延心、..末魯耨月等以牽制南詔,在戎州築馬湖、沐源川、大渡河三城,修築營壘屯兵扼守險要處,又精選壯士組成平夷軍,南詔的氣勢偃息。酋龍心鬱悶,疽發而死,自謚為景莊皇帝。兒子法即位,改年號為貞明、承智、大同,自稱大封人。
法年輕,喜好遊獵逸樂。穿絳紫錦繡披風,系縷金帶。國事全交付大臣決策。乾符四年(877),派陀西段王羌寶到邕州節度使辛讜處請求和好,皇帝詔派使者去作答。但不久又騷擾四川。高駢奏請與之和親。右諫議大夫柳韜、吏部侍郎崔澹認為有辱身份,上言:“遠地蠻人叛逆無禮,只因僧人誘騙而來,竟然商議和親,會讓後代恥笑的。高駢位居上將,竟提出荒謬的計謀,不可聽從。”此事就此擱下。南詔使者再度入朝請求和親。
此時高駢已調至荊南,不放棄以前的看法。宰相鄭畋、盧攜爭論不決,一併罷職。
辛讜派幕府徐雲虔代任使者去南詔暗中察看。雲虔到了善闡府,見幾十個騎兵,拖著長矛,簇擁著一個絳衣少年,用紅綢子束髮。典客伽陀酋孫慶介紹說“:這就是驃信。”法下馬與來客相見,問候天子安好,取過使者的佩刀觀看,自己解下左右的慈雙羽給使者看。接著清掃地面,樹立三丈高的牆板,命左右馳馬射擊。每一個人射,法策馬追趕取樂。
幾十發後才止。帶客人進入帳幕,有馬童捧瓶盂,四個女子奏樂侍飲,入夜才罷。又派人問客人《春秋》大義,友好地送使者回去。
這時,高駢調任統帥鎮海,彈劾崔澹等破壞和議。皇帝年輕蒙昧,不了解歷史淵源,下詔書慰解。西川節度使崔安潛進言“:南蠻蓄有鳥獸之心,不知禮義,怎么可以讓卑賤者高攀貴主,以致有失國家大體?崔澹等人的看法可取。臣請求召募義兵,以十戶為一保,再調發山東的精兵六千人衛戍各州。只要五年,蠻人即可為奴。”後來,皇帝詔問安潛和親之事。安潛答:“雲南姚州有如一個縣。
中國為什麼要對他們派重使、加厚禮?
他們會因此以為朝廷害怕無能耐。如果他們又有別的要求,陛下將如何對待?
況且天子宗屬不可下嫁小蠻夷。如果蠻使不再來,可派偵察探察時機,可以降服他們。”
南詔知蜀強,攻陷安南,都護曾兗逃至邕府,衛戍兵潰敗。此時西川節度使陳敬蠧重提和親之事。其時盧攜重又執政,他與豆盧王彖都看重高駢,於是勸說皇帝“:陛下初即位,派韓重出使南詔,將官屬留蜀一年,費用不小,蠻人不肯迎接。
及至高駢節度西川,招降..末,打造軍械,訓練士兵。蠻夷為之震動,故而派趙宗政入朝獻質,面朝天子,代驃信再拜;徐雲虔之去南詔,驃信答拜。在禮節方面他們並無欠缺,宣宗皇帝收服三州七關。平定江、嶺以南,至大中十四年(860),內庫物資堆積如山,戶部財賦充滿,前宰相敏中統轄西川,庫錢蓄至三百萬,其他各道亦如此。鹹通以來,南蠻才背叛,再入安南、邕管,一次攻破黔州,四次盜襲西川,於是圍困盧耽,召兵東方,駐守海門,以致天下騷動十五年。賦稅不繳納京師的約有半數,中藏因之空虛,士兵死於瘴癘,骨灰飛揚,人不顧家,亡命為盜,實可痛心。前年留下宗政等人,南方不需擔心;及至讓他回去,他們仍存希望。蒙法已立三年,治軍不出要防,他們正蓄力以窺察我們的可乘之機。如今朝廷府庫匱乏,甲少兵弱。牛叢雖有北兵七萬,但南北首尾不易相救,況安南異地戍衛的兵力單薄,冬天寇亂可慮。如果派使者前去回報,即使未能使他稱臣,也攻破了他欲侵犯的打算。此舉外可以羈縻蠻夷,內可使蜀地休養生息。”皇帝認為對,於是以宗室女作為安化長公主許婚。派嗣曹王龜年為宗正少卿,任雲南使,大理司直徐雲虔為副使;內常侍劉光裕為雲南內使,霍承錫為副使。及至自南詔回來,盛稱驃信的忠誠。皇帝因敬蠧有功,晉升為檢校司空,還賜其一子官。
法派遣宰相趙隆眉、楊奇混、段義宗到行宮朝見天子,迎接公主。高駢從揚州上言“:這三人,是南詔的心腹,該把他們留下鴆殺之,蠻人就可控制了。”皇帝採納了。隆眉等都死後,南詔從此沒有了謀臣,日漸衰微。中和元年(881),又派使臣來迎公主,貢獻珍怪及氈..一百床。皇帝說正在商議公主用的車服,故而遲延。二年後,又派布燮楊奇肱來迎親,皇帝詔令檢校國子祭酒張譙為禮會五禮使,徐雲虔為副使,宗正少卿嗣虢王約為婚使。還未成行,黃巢亂平,皇帝東歸,就先讓使者歸國。
法死,加謚為聖明文武皇帝。其子舜化立,建年號中興。派使者到黎州修好,昭宗不答,後來中國大亂,不再有往來。
起先,還有時傍、矣川羅識二族,通稱為“八詔”。時傍的母親是歸義的女兒。她的女兒又嫁給..羅鳳。當初,咩羅皮一仗敗,時傍遷入..川州,誘收上浪人一千多人,勢漸強,遭..羅鳳猜忌,把他們遷至白..城。後來與矣川羅識到神川都督處求自立為詔,計謀泄露被殺,矣川羅識逃至神川,都督送他到羅些城。
扶南,在日南之南七千里,地勢低洼。與環王同習俗,有城郭宮室。君王姓古龍。居於樓觀內,豎柵為城,用木若葉蓋屋頂。君王出來乘象,人民膚色黑、髮捲曲,裸體。沒有人當盜賊。田地種一年可收穫三年。國內產剛金,有點像紫石英,生在水底石上,人潛入水底才能取到,可以用來刻玉,若用黑公羊角敲它,就會化掉。人民喜歡鬥雞及豬。以金、珠、香為賦稅。有城叫特牧城,後來被真臘吞併,於是再向南遷到那弗那城。武德貞觀時,兩次入朝,又獻白頭人兩個。
白頭族,就在扶南西,所有的人都是白頭髮,膚如凝脂,住在山洞裡,四面都是絕岩峭壁,人無法到達,與參半國相接。
真臘,又叫吉蔑,原是扶南的屬國。
距京師二萬零七百里。東接車渠,西連驃,南瀕海,北與道明相接,東北抵..州。
其君王叫剎利伊金那。貞觀初年吞併了扶南。國內房屋皆朝東,座位以東為上座。有客來,用檳榔、龍腦、香蛤敬客。
不飲酒,但可與妻在房中飲,避開尊長。
國有戰象五千頭,好的用肉餵養。世代與參半國、驃國通好,與環王、乾陀洹等國多次相攻。自武德到聖歷年間,四次來朝。神龍以後分為兩半,北半多山,稱陸真臘半;南邊臨海,多水澤,稱為水真臘半。水真臘,地方圓八百里,君王居婆羅提拔城。陸真臘,或叫文單、或叫婆縷,地方圓七百里,君王叫“肂屈”。開元、天寶年間,王子率下屬二十六人來朝,受任為果毅都尉。大曆年間,副王婆彌及其妻來朝,獻馴象十一頭;詔令婆彌為試殿中監,賜名賓漢。這時德宗初即位,珍禽奇獸全放生了,蠻夷所獻的馴象畜養在苑中,元會時有三十二頭充任廷衛,這時也全放到荊山之南。至元和中葉,水真臘也派使者來入貢。
陸真臘西北的屬國叫參半,武德八年曾派使者來。
道明,也是屬國,國人無衣服,見穿衣服的就笑話他們。國內也無鹽鐵,用竹弓箭射殺鳥獸自給。
訶陵,也叫社婆,或稱闍婆,位於南海中,東邊是婆利,西邊是墮婆登,南邊瀕海,北連真臘。以木築城,即使是大房子也以木並櫚葉做屋頂。用象牙做床及席。國中出產玳瑁、黃白金及犀、象等,國極富有。有個洞穴能涌鹽。用柳花、椰子釀酒,飲了就醉,隔夜酒就壞了。國有文字,懂天文曆法。進餐時不用匙或筷。有一種毒女,與之交合就得毒瘡,死後屍體不腐爛。君王居住..婆城。其祖先吉延東遷到婆露伽斯城,附近小國有二十八個,沒一個不臣服的。其官吏有三十二大夫,其中以大坐敢兄最為尊貴。
山上有郎卑野州,王常登山以望海。夏至日豎八尺表柱,日影在表南二尺四寸。
貞觀年間,與墮和羅、墮婆登皆遣使者入貢,太宗以璽詔厚待並做答禮。墮和羅求良馬,皇帝就給了他。到上元年間,國人推擁女子為王,號稱“悉莫”。威令整肅,道不拾遺。大食的國君聽說後,拿了一袋黃金放在其郊外。過路人都避開不拾,一直放了三年沒人碰它。太子走過,用腳踩金子,悉莫知道後,怒欲斬太子。
群臣再三請求,悉莫說:“你的罪過起於腳,那就砍斷腳趾。”群臣再次懇請,於是斬手指示眾。大食聽說後十分震驚,不敢侵略他們。大曆年間,訶陵使者三次入朝。元和八年,來獻僧祗奴四人、五色鸚鵡、頻伽鳥等。憲宗委任其使者李珂內為四門府左果毅,訶內請讓給其弟。
皇帝讚賞其美德,兩人均授官。直至大和年,兩次朝貢。鹹通年間,派使者獻女子歌舞隊。
瞻博,或叫瞻婆。北靠兢伽河。國內有很多野象成群地行動。顯慶年中,與婆岸、乾支弗、舍跋若、磨臘四國一同派使者入朝。
室利佛逝,又叫尸利佛誓。越過軍徒弄山二千里。幅員東西有一千里,南北有四千多里。有城十四座,以兩國分統,西部稱為郎婆露斯。國內多金、汞砂、龍腦。夏至日豎八尺表柱,日影在表南二尺五寸。國內多男子。有一種駱駝,有豹的花紋,犀牛的角,可以乘坐也可耕田,叫它駝牛豹。又有一種獸,樣子像野豬,角像山羊,名叫雩,肉味美,用以做餐。君王稱“曷蜜多”。鹹亨到開元間,多次派使者入朝,上表稱被邊吏侵掠。皇帝詔令廣州派人去慰撫。又來獻侏儒、僧祗女各二人以及歌舞隊。皇帝授使者為折衝,任其君王為左威衛大將軍,賜給紫袍、金鈿帶。後來其王派兒子入朝貢獻,詔命宴於曲江,宰相與之會面,冊封為賓義王,委任為右金吾衛大將軍,然後送他回國。
驃國,就是古代的朱波,自稱“突羅朱”,..婆國人叫他們為徒里拙。位於永昌南二千里,距京師一萬四千里。東臨陸真臘,西接東天竺,西南連墮和羅,南濱海,北挨南詔。地長三千里,寬五千里,東北廣而長,屬羊苴肅城。
有屬國十八個:迦羅婆提、摩禮烏特、迦梨迦、半地、彌臣、坤朗、偈奴、羅聿、佛代、渠論、婆梨、偈佗、多歸、摩曳、舍衛、瞻婆、..婆。
城鎮有九個:道林王、悉利移、三陀、彌諾道立、突..、帝偈、達梨謀、乾唐、末浦。
部落有二百九十八個,知名的有三十二個,萬公、充惹、羅君潛、彌綽、道雙、道瓮、道勿、夜半、不惡奪、莫音、伽龍目炎、阿梨吉、阿梨..、阿梨忙、達磨、求潘、僧塔、提梨郎、望騰、扌詹泊、祿烏、乏毛、僧伽、提追、阿末邏、逝越、騰陵、歐咩、磚羅婆提、祿羽、陋蠻、磨地勃。
由彌臣到坤朗,又有小崑崙部,君王名范悉越,習俗與彌臣同。由坤朗到祿羽,有大崑崙王國,君王名思利泊婆難多珊那。其川原大於彌臣。由崑崙小王所居,走半天可到磨地勃柵,海行五個月可到佛代國。其國有江,支流三百六十。
其君王名思利些彌他。還有川名思利毗離芮。土有特殊的香味。北邊有集市,是各國商船湊集而成,越海就是..婆了。
再走十五天,翻越兩座大山:正迷、射..,有個小國,君王名思利摩訶羅..,習俗與佛代同。經過多茸補邏川到..婆,走八天可到婆賄伽盧,該國土熱性,大道上都種椰子、檳榔,仰頭看不見太陽。君王的居所以金為圓瓦,廚房也蓋銀瓦,燒飯燃香木,堂上用明珠裝飾。有兩個池子,用金做堤岸,船及槳楫都用金銀珠寶裝飾。
驃王姓困沒長,名摩羅惹,其相名摩訶思那。王出行,以金繩床做車,路遠則乘象,有嬪妃隨從等幾百人,用青磚砌圓城,周長一百六十里,有十二門,四角均建佛塔,人民住在城中,用鉛、錫做瓦,荔木為材。民俗厭惡殺生,禮節中用手抱臂磕頭為表恭。懂得天文,喜歡佛法。
有寺廟百座,用琉璃做圓瓦,以金銀鑲嵌,用丹彩紫礦塗地,再鋪錦氈。王的居處也不過這樣。人民七歲時剃髮到寺廟裡去學習,直到二十歲,如果仍不通達佛法的就再當老百姓。製衣用白疊毛、朝霞。
絲綢因要殺傷蠶的性命所以不穿,戴金花冠或翠帽,以雜色珠子串成瓔珞做裝飾。王宮中設金銀兩口鐘,有敵人來,焚香擊鐘祝禱以卜吉凶。有巨大白象,身高百尺。如有訴訟的,就焚香跪在象前,自己檢查是非後退去。遇有災疫,王也焚香對象跪拜自責。國內不設桎梏,如有犯罪的就將五支竹子束在一起打脊背,重罪打五下,輕罪打三下,如犯殺人罪則要處死。土壤適宜種豆、粟、稻、粱,甘蔗粗如小腿,沒有麻和麥。用金銀制錢,如半月形,稱之為登伽佗,也叫足彈佗。國內不產膏油,用蠟夾雜香代替燈盞。與別的蠻國交易時用江豬、白疊毛、琉璃罐缽交換。婦女在頭頂上盤高髻,飾以銀及珠寶,穿青娑裙,肩披羅緞。行走時手中持扇,尊貴人家則必五六人同行。
近城有沙山,不生草木,地域也與波斯、婆羅門相接,距西舍利城有二十天的路程。西舍利,就是中天竺。南詔因為土地相連,又兵力強盛,所以常常控制他們。
貞元年間,驃王雍羌聽說南詔附唐廷,也有內附之心,南詔王異牟尋派使者楊加明到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處獻夷中歌曲,同時令驃國獻樂人。於是韋皋做《南詔奉聖樂》,用正律黃錘之韻,曲中宮、徵一變,象徵西南歸順。曲終時,角、羽變化,象徵戎夷革心。舞共六段,樂工六十四人,贊引二人,序曲二十八疊,舞“南詔奉聖樂”等字。舞人十六,手執雉羽,四人一排。舞“南”字時,唱《聖主無為化》;舞“詔”字時,唱《南詔朝天樂》;舞“奉”字時,唱《海宇修文化》;舞“聖”字時,唱《雨露覃無外》;舞“樂”字時,唱《癖土丁零塞》。歌全都一章三疊。
舞者做好準備,持雉羽,簫、鼓等奏散序一疊,接奏第二疊,舞者排成四行,贊引按序而入。舞將終,四角擂響雷鼓,舞者都跪拜,金聲響時起身,拿著羽叩頭,象徵朝覲。每次跪拜,都用鉦鼓奏出節拍。接著奏拍序一疊,舞者分左右而舞,每四拍就合掌執羽叩頭,拍終,舞者跪拜。再奏一疊,踏舞拍子而揖,以合“南”字。字成舞終,舞者面朝北跪而歌,有絲竹導引。歌畢,俯伏,鉦響,再揖而舞。其餘的字都這樣邊舞邊唱,只有“聖”字詞末都要恭揖,表示奉聖。每一字都有三疊曲子,稱為五成。然後急奏一疊,四十八人分行彎腰,象徵將士保衛邊疆。各字舞畢,舞者十六人分成四列,又跳《辟四門》之舞,迅速鏇舞兩疊,與鼓吹合拍,進舞三,退舞三,象徵天、地、人三才及天、地、人三統。舞畢,都叩頭踏碎步。又一人舞《億萬壽》之舞,唱《天南滇越俗》歌四章,歌舞七疊六段而終。
“七”,是火的成數,象徵天子南面生成之恩“;六”,是順數,象徵西南向化。
樂器共三十種,樂工一百九十六人,分為四部:龜茲部、大鼓部、胡部、軍樂部。龜茲部有羯鼓、揩鼓、腰鼓、雞婁鼓、短笛、大小..篥、拍板,每樣八件;長短簫、橫笛、方響、大銅鈸、貝,每樣四件。
樂工共八十八人,分成四列,居舞筵的四角,用以合節鼓。大鼓部,四個一列,共二十四個,居龜茲部前。胡部,有箏、大小箜篌、五弦琵琶、笙、橫笛、短笛、拍板,每樣八件;大小..篥,每樣四件。樂工七十二人,分四列,也在舞筵四角,用以導歌詠。軍樂部,有金鐃、金鐸每樣兩件;肈鼓、金鉦,每樣四件。鉦、鼓都用金飾蓋,垂有流蘇。樂工十二人,穿南詔服裝,立在《辟四門》舞筵四角,指揮跪拜合拍合樂。又十六人,半條手臂繪有圖形,執肈鼓,四人一列。舞人穿南詔上衣,絳色裙襦,黑頭囊,金亻去苴,花皮靴,頭上飾以抹額,戴金寶花髟曼。襦上再加畫半條手臂,執雉尾舞,俯伏,象徵朝拜;裙襦上畫鳥獸草木,飾以八彩雜花,象徵萬物繁茂;羽蓋四垂,象徵天無不覆;以正方形分布位置,象徵地無不載;分成四列,象徵四氣;舞共五字,象徵五行;執雉尾,象徵文德;擊鼓有節,象徵號令遠傳;振鐸,明示采詩之義;用龜茲等的音樂,象徵遠夷心悅誠服。鉦鼓是古代征戰報捷之樂。黃鐘,是君主之聲,配運以土,明示土德常盛。黃鐘如得乾卦初九,則自為其宮,林鐘四律以正聲來應和,象徵大君面南提天統於上,乾道昭明。林鐘如得坤卦初六,其位西南,西南感教化達於下,坤體表順。太蔟如得乾卦九二,就是人統,天地正而三才通,故依序以太蔟應和。三才既通,南呂再以羽聲相應。南呂,是酉,表西方、金;羽,北方、水。金水諧和而時順,象徵西戎、北狄心悅誠服。
最後姑洗以角音結束。姑,故也;洗,濯也,象徵南詔背棄吐蕃而歸順,改過自新。
韋皋因五宮異用,獨唱殊音,再做《五均譜》,分別金石的節奏。
一、黃鐘,是宮之宮,軍士唱《奏聖樂》的人用。舞蹈者穿南詔衣,執雉尾俯伏跪拜擊掌,合“南詔奉聖樂”五字,唱詞五段,舞蹈者換南方朝天之服裝,絳色,七節襦袖,每段有青色邊口,有排扣襟,象徵鳥翼。用龜茲樂。胡部,樂器用金鉦、肈鐃、饒、貝、大鼓。
二、太蔟,是商之宮,女子唱《奉聖樂》的人用。合以管弦。若在庭下奏樂,則獨舞一曲。用龜茲樂,鼓、笛各四部,與胡部等合作。琵琶、笙、箜篌,每樣八件;大小..篥、箏、弦、五弦琵琶、長笛、短笛、方響,每樣四件。位於龜茲部前,其他貝一人、大鼓十二人分左右而立,其他人均坐著奏樂。
三、姑洗,是角之宮,應古律林鐘為徵宮,女子唱《奉聖樂》的人用。舞蹈者六十四人,飾以羅彩襦袖,以八彩相間,拖雲花鞋,頭上飾有雙鳳、八卦、彩雲、花髟曼,執鳥羽做跪拜擊掌的節拍。以林鐘當地統,象徵一年的勞作完成,萬物皆成。雙鳳,明示律呂之和,八卦,明示還相為用;彩雲,象徵氣,花髟曼,象徵帽子。
合“奉聖樂”三字,唱詞三段,表示天下歸順。小女子按字舞時,用碧色襦袖,象徵角音,主木;頭上飾巽卦,應和姑洗之氣;六人略後,象徵天下六合均同一心。用龜茲樂、胡部,鉦、肈、鐃、鐸,都蓋著彩蓋,裝飾著花座,上鋪錦綺,垂流蘇。按《瑞圖》上說“王者有道,則儀鳳在鼓”,所以羽蓋上、鼓上有鳳凰,鉦上棲孔雀,鐃、鐸上白鷺翔集,鉦、肈頂腳又以南方鳥獸為飾,明示恩澤遍及飛禽走獸。鉦、肈、鐃、鐸,都是二人拿著敲擊的。貝及大鼓工伎的數量,與軍士《奉聖樂》同,而加鼓、笛四部。
四、林鐘,是徵之宮,斂拍均單音,奏《奉聖樂》,一男子獨舞,用龜茲樂,鼓、笛每一種四人,方響二人,位於龜茲部前。
兩角落有金鉦,中夾金鐸二個、貝二個、鈴鈸二個、大鼓十二個分左右而立。
五、南宮,是羽之宮,應和古律黃鐘為君之宮。樂器用古黃鐘方響一個,大琵琶、五弦琵琶、大箜篌各二,黃鐘..篥、小..篥、竽、笙、塤、扌芻肊箏、軋箏、黃鐘簫、笛各二。笛、節鼓、拍板等樂工各一人,坐著奏樂。絲作慢奏,一人獨唱,歌工再合唱軍士《奉聖樂》詞。
雍羌也派弟弟悉利移城主持舒難陀獻國樂的事。到成都,韋皋將其樂聲譜錄下來。因其舞姿、樂器都特別,於是畫了圖樣入獻。樂器有二十二種,其音有八種:金、貝、絲、竹、匏、革、牙、角。金二、貝一、絲七、竹二、匏二、革二、牙一、角二。鈴鈸四個,製作與龜茲部同,圓周三寸,用皮帶貫穿,敲擊以應節。鐵板兩個,長三寸五分,寬二寸五分,面上是平的,背面有柄,也用皮條系住,鈴鈸都飾以彩綢帶,用花疊毛縷為蕊。螺貝四個,大的可裝一升,用彩綢帶裝飾。有鳳頭箜篌兩個,一個長二尺,腹大七寸,鳳頭及頸長二尺五寸,面上飾蛇皮,有十四根弦,頸上有轉弦軸,鳳頭朝外;另一個頂上有細枝,轉弦軸上有鼉頭。箏兩個,一個形狀像鼉,長四尺,有四隻腳,腹中空虛,用鼉皮裝飾背面,正面及肩像琴,寬七寸,肚腹處闊八寸,尾長一尺多,捲成個空圈,加上關鍵時能張掛九根弦,左右共十八根柱;另一個正面飾以彩花,敷以蛇皮用以區別。有龍頭琵琶一個,如龜茲製造的樣子,但頸長二尺六寸多,腹寬六寸,頭上兩龍相向,有軸柱各三,弦隨軸數,兩軸都在後頸上,一軸在前頸,其俯伏的樣子如同獅子。還有雲頭琵琶一個,形狀如前者,正面飾有蛇皮,四面有牙釘,以雲狀為頭,軸上有花像品字,三根弦。覆手處都用蛇皮為飾。刻畫成勇毅舞崑崙的狀態。有大匏琴兩個,用半個大匏覆蓋,都畫以彩畫,上加銅甌。用竹製琴,畫蛇紋其上,長三尺多,頭彎曲成拱形,長二寸,用綢帶系腹,穿過甌及匏根,可盛兩升。大弦與太蔟應和,次弦與姑洗應和。還有獨弦匏琴,用斑竹製作,不加裝飾,只以木刻一個蛇頭;張弦,但無軸,將弦系在頂上,有四根柱像龜茲的琵琶,其弦聲與太蔟應和。有兩個小匏琴,形狀如大匏琴,二尺長;大弦與南呂相應,次弦與應鐘相應。有橫笛兩個;一個一尺多長,為使其合律,去節而無爪,用蠟填實頭部,用牙刻獅子頭加在上面,挖六個洞以應和黃鐘商,備有五音七聲;另一個,管子末端如象頭,律度與荀日助的《笛譜》同,又與清商部鐘聲諧合。
有兩頭笛兩個,長二尺八寸,中間隔一節,節左右開沖氣洞,兩頭都分洞體,長短為笛音量。左頭應和太蔟,管末端有三穴:一應姑洗,二應蕤賓,三應夷則。
右頭應和林鐘,管末端三洞:一應南呂,二應應鐘,三應大呂。下托指處還有一洞,應和清太蔟。兩洞體共七個穴,共備黃鐘、林鐘兩韻。有大匏笙兩個,都有十六管,左右各八個,形狀如鳳翼,大管長四尺八寸五分,其餘的挨個相差,製作像笙管,形狀也像鳳翅。以竹做簧,穿過匏直達底部。上古八音,都以木漆代替,用金做簧,沒有匏的聲音。只有驃國有古製法。又有小匏笙兩個,製法如大笙,聲律應和林鐘商。有三面鼓兩個,形狀如酒缸,高二尺,頭大下尖,上寬七寸,底只寬四寸,腹部不比頭部大,覆以蛇皮,將三面總束為一,用碧絲帶系住。下面挨著地不蒙皮,四面畫驃國的工伎正在為笙鼓裝飾。有小鼓四個,製法如同腰鼓,長五寸,頭寬三寸五分,蒙蛇皮,用牙釘彩飾,沒有柄,搖動可為樂曲打節拍,引贊的人都拿它們。有牙笙,挖穿匏直到底,加漆,上豎兩根象牙代管,雙簧都與姑洗應和,有三角笙,也挖匏到底,加漆,上插三個牛角,一簧與姑洗應和,其餘的與南呂應和。角尖的一頭在下面,直插匏到底。柄和角都是直的。有兩角笙,也穿匏到底,上插兩牛角,其簧與姑洗應和,匏用彩色塗飾。
曲調名有十二種:一、《佛印》,驃國稱之為《沒馱彌》,國人及天竺人唱這曲子侍奉君王。二、《贊娑羅花》,驃國稱之為《嚨莽第》,國人以花為衣服,因能潔身。三、《白鴿》,驃國叫為《答都》,讚美它或飛或止都能順己之情。四、《白鶴游》,驃國稱之為《蘇謾底哩》,意思是飛就能翱翔空中,走則慢慢步行。五、《斗羊勝》,驃國叫《來乃》。以前有人看見兩隻羊在海岸相鬥。後來強者可見,弱者進入山里,那時人稱之為“來乃”。來乃,意思是取勝之勢。六、《龍首獨琴》,驃國稱為《彌思彌》,此曲一弦而五音齊備,象徵王以一德養育萬邦。七、《禪定》,驃國稱為《掣覽詩》,意思是離開俗境取得寂靜。七個曲子不論唱舞,其律皆與黃鐘商應和。八、《甘蔗王》,驃國稱為《遏思略》,意思說佛教民就像甘蔗之甜,都喜歡其味。九、《孔雀王》,驃國稱為《桃台》,意思是孔雀的毛色美麗。十、《野鵝》,意思說或飛或息必定成雙,徒侶們全部集會。十一、《宴樂》,驃國稱為《嚨聰網摩》,意思是時節安康,宴會歡樂。
十二、《滌煩》,也叫《笙舞》,驃國稱為《扈那》,意思是蕩滌煩悶,以此使心情閒適。
這五個曲子,其律應黃鐘兩韻:一為黃鐘商伊越調,一為林鐘商小植調。樂工都是崑崙人,穿絳疊毛,用朝霞做蔽膝叫作衤戒肍。兩肩加朝霞,系在腋下。臂和腳都有全寶環釧。頭戴金冠,左右垂珍玉,頭上插花餯,耳旁有雙簪,綴有細絨毛。始奏樂,有引贊一人先引導樂曲的旨意,舞步舞姿隨曲而動。用人或兩個、或六個、或四個、或八個、或十個,都蒙以珠飾,跪拜叩頭直至曲終。其樂曲經五譯而能通達,德宗委任舒難陀為太僕卿,送他回國。開州刺史唐次撰述《驃國獻樂頌》獻給皇帝。大和六年,南詔掠奪驃民三千人,遷往柘東。
南平獠,東接智州,南聯渝州,西靠南州,北臨涪州,人口有四千多戶。地多瘴癘。山上有毒草、沙虱、蝮蛇。人建樓而居,架梯上樓,稱之為乾欄。婦女用兩幅布中間挖個洞,從頭上套下,稱之為通裙。髮髻很美,垂在腦後。用三寸長的竹筒斜穿過耳,尊貴者還用珠寶等裝飾。
民間女多男少,由婦人乾勞役。婚姻,女方先以財物求男,貧苦人家無財物嫁人,就賣為婢女。男子衣左襟,不戴帽,赤腳,其王姓朱氏,號為劍荔王。貞觀三年(629),派使者納降款,朝廷即以其地隸屬渝州。有稱為飛頭獠的,頭將飛去,頸子周圍有一條線一樣的疤痕,其妻兒共同守護,到晚上就像病了一樣,頭忽然不見了,天亮頭又回來了,還有烏武獠,那裡多瘴毒,中毒的人牙齒緊閉,無法喝藥,所以都將牙齒鑿掉。有個寧氏,世代是南平的大帥,南北朝陳時末年,派其帥猛力任寧越太守。陣亡,寧氏自以為與陳叔寶同日生,該代他為天子。於是不入朝。隋兵被瘴毒所阻,不能進入其地。
猛力死後,其子長真繼任刺史。到隋兵討伐林邑時,長真出兵攻其後,又帶領部落幾千人跟隨討伐遼東,煬帝召長真為鴻臚卿,委任他為安撫大使,送他回國。
又委任其族人寧宣為合浦太守。隋亂,都以其地歸附蕭銑。長真,即帶越兵在交趾攻打丘和的人。武德初年,以寧越和鬱林兩地歸降。從此,交、愛幾州才相互交通。高祖委任長真為欽州都督。寧宣也派使者來請降,但未等到回答就死了。就委任其兒子寧純為廉州刺史,委任其族人道明為南越州刺史。武德六年(623),長真來獻大珠,昆州刺史沈遜、融州刺史歐陽世普、象州刺史秦元覽也來獻筒布。高祖因路遠人很辛苦,都不接受。道明與高州首領馮暄、談殿盤踞南越州反叛,攻姜州,寧純派兵援助。武德八年(625),長真攻陷封山縣,昌州刺史龐孝恭從側角襲擊馮暄等,將他們趕走。
第二年,道明被州人所殺。不久,長真死,其子據襲擊刺史。馮暄、談殿阻住王師掠奪。群臣都要求派兵出擊,太宗不同意,派員外散騎常侍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持節去宣諭,馮暄等與溪洞頭領都降服,南方於是安定下來。
劍南各獠在武德、貞觀年間掠奪侵擾附近州縣的次數不一。巴州的山獠王多馨叛亂,梁州都督龐玉斬其首,又擊破餘黨符陽、白石二縣的山獠。後來眉州獠反叛,益州行台郭行方大破之。不久,又擊破洪、雅二州的獠人,俘獲男女五千人。這一年,益州獠也反,都督竇軌請求還擊,太宗回答說:“獠依山地險,應該以恩信安撫。如以兵威震懾,這哪裡是為人父母的旨意呢?”貞觀七年(633),東、西玉洞獠反,派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將叛獠討平。貞觀十二年(638),巫州獠反,夔州都督齊善行擊破他們,俘獲男女三千多人。鈞州獠反,由桂州都督張寶德討平他們。明州的山獠又叛,由交州都督李道彥將他們擊走。
這一年,巴、洋、集、壁四州的山獠叛,攻巴州,乃派右武侯將軍上官懷仁在壁州將他們擊敗,俘獲男女一萬多人。第二年,叛亂平。貞觀十四年(640),羅、竇各獠叛,由廣州都督黨仁弘任竇州道行軍總管擊敗他們,俘獲男女七千多人。太宗兩次伐高麗,在劍南造船,各獠均派勞役,雅、邛、眉三州的獠不堪其擾,相繼反叛,詔令發隴右、峽州的兵二萬,以茂州都督張士貴任雅州道行軍總管,與右衛將軍梁建方共同平定之。
高宗初年,琰州獠反,梓州都督謝萬歲、充州刺史謝法興、黔州都督李孟嘗去討伐。謝萬歲、謝法興入洞招撫,遇害。
顯慶三年(658),羅、竇的生獠酋領多胡桑率眾來歸附。上元末年,納州獠叛,侵擾故茂、都掌二縣,殺吏民,燒官舍,詔令黔州都督發兵平亂。大曆二年(767),桂州的山獠反,攻陷桂州,刺史李良逃走。
貞元年間,嘉州綏山縣婆龍川的生獠首領甫枳兄弟誘導生蠻為亂,剽掠居民,西川節度使韋皋斬殺甫枳兄弟,招撫生蠻首領勇於等出降。有人請求在東凌加圍柵欄做界而守,韋皋不同意,說“:沒有守卒而築城,禍害將由此而生。”獠也從此不再侵擾邊境。
戎、瀘之間有葛獠,居地依山谷叢林,逾越幾百里。民俗好叛亂,州縣注意不到,就會合幾千人持木棍而戰。奉酋帥為王,稱為“婆能”,出入前後均樹旗。
大中末年,昌、瀘二州的刺史貪鄙,以次品繒及羊,強與獠人交易,一擔半麥,換不到一半的價錢。群獠控訴說“:他們當賊找死。”刺史召兩個小吏告訴說“:都是你們幹的,不是我的過錯。”獠人相視大笑,於是叛亂。立酋長始艾為王,越過梓、潼,所過之處都縱火焚燒剽掠,刺史劉成師誘降其黨徒,斬首領七十多人。
其餘的人逃到東川,節度使柳仲郢勸降他們。始艾叩頭請罪,仲郢赦免並放他們回去。
西原蠻,位於廣、容之南,邕、桂之西。姓寧的,世代在此為豪強。姓黃的,居於黃橙洞,隸屬於寧氏。西原蠻的地域西邊與南詔連線。天寶初年,黃氏強,與韋氏、周氏、儂氏相依互為唇齒,常侵擾我邊域,占據了十多個州。韋氏、周氏以寇為恥,不肯依附黃氏,黃氏出兵攻打,將他們趕到海濱。
至德初年,首領黃乾曜、真崇郁與陸州、武陽、朱蘭的洞蠻都叛變,推舉武承裴、韋敬簡為帥,僭稱為“中越王”,廖殿為桂南王,莫淳為拓南王,相支為南越王,梁奉為鎮南王,羅誠為戎成王,莫潯為南海王,合兵二十萬,地域連綿幾千里,設定了官吏,攻打桂管十八州。每到一地,均焚燒房屋,掠奪子女。歷四年都不得平定。乾元初年,派中使招撫曉諭各首領,賜詔書赦免其罪,約他們歸附。
那時,西原、環、古等州首領方子彈、甘令暉、羅承韋、張九解、宋原五百多人請求出兵討伐武承斐等人。一年中打了二百仗,斬殺了黃乾曜、真郁崇、廖殿、莫淳、梁奉、羅誠、莫潯等七人。武承斐等帶領餘眾捆縛了到桂州請降,於是為他們鬆綁,分別賜給布帛放了他們。其部落中的張侯、夏永與夷獠的梁崇牽、覃問及西原的尊長吳功曹再度合兵侵擾內地,攻陷道州,盤踞了五十多天。桂管經略使邢濟平了叛亂,抓住吳功曹等人。其他的人再次包圍道州,但因刺史元結固守,不能攻陷。轉而進攻永州,攻陷邵州,逗留了幾天才去。湖南團練使辛京杲派大將王國良戍守武崗,王國良嫉恨辛京杲貪暴,也叛變,有兵眾千把人,侵擾州縣,朝廷派使者去招撫,結果時服時叛。建中元年(780),在敘州築城堡以斷絕西原的聯繫,王國良歸順。
貞元十年(794),黃洞首領黃少卿攻邕管,包圍經略使孫公器,孫公器奏請調發嶺南兵來討伐,德宗不許,派中人前往招撫諭降,不聽。不久又攻陷欽、橫、潯、貴四州。黃少卿之子黃昌沔驍勇,前後共攻陷十三州,氣焰更張。於是令唐州刺史陽..任容管招討經略使,率師殺賊,一日交戰六七次,都將賊人打敗,淪陷之地全部克復。元和初年,邕州擒獲其別帥黃承慶。第二年,黃少卿等歸順,委任他為歸順州刺史。其弟黃少高任有州刺史。不久,他們又叛變。
又有黃少度、黃昌馞二部,攻陷並占有賓、巒二州。貞元十一年(795),攻欽、橫二州,邕管經略使韋悅擊敗並趕走了他們,克復賓、巒二州。這一年,他們又屠掠岩州,桂管觀察使裴行立輕視他們兵力不強,首先奏請發兵殺盡叛逆者,企圖僥倖邀功,憲宗同意。裴行立派兵出擊,遷延了兩年,謊報斬殺俘獲兩萬人。
從此以後,邕、容兩道被殺傷染疾疫而死者十有八九。徵調財物、爭戰亡命全因裴行立、陽..二人。當時沒有一個人不責備他們。待到安南兵亂,殺死都護李象古,皇帝提拔唐州刺史桂仲武為都護,但桂仲武逡巡不敢進軍,乃貶為安州刺史,以裴行立代為都護,不久,將他召回,死。
長慶初年,任容管經略使留後嚴公素為經略使,再次上表請求討伐黃氏。
兵部侍郎韓愈建議說:“黃賊都是洞獠,沒有城郭,都依山險而謀生。有急則聚在一起戒備。以前邕管經略使不能綏懷以德,又不能威懾以兵,而是攻打欺詐,捆綁關押,以致怨恨叢生。夷人天性容易躁動而難安定,侵劫州縣以報私仇,貪小利而不為大患。自從裴行立、陽..建議征討,生事邀賞,以致邕、容兩管日見凋敝,戰死及病死的甚多,以致十室九空。百姓怨恨嗟嘆,如出一口。因人神共嫉,兩將相繼死亡。如今嚴公素不是招撫禦敵之才,再去蹈過去的覆轍,實在擔心嶺南不再有安寧的日子。昨日合邕、容為一道,邕與賊人僅一江之隔,若經略使駐於此,兵鎮所在,物力充足完備,敵人不敢輕易來犯;容州則阻隔甚遠,如果經略使駐於此,則邕州兵少力單的情況顯而易見,容易引起蠻人的覬覦。
請要求經略使回邕州,容州另置刺史那就恰當了。又前時徵發南兵,遠道征戰,疾疫流行,極易致死,甚至續添續死,再要徵兵,倍加困難。若招募邕、容當地人千人以充行營,那就糧餉可以不增加,士兵們又因服水土而力強,守則有威,攻則有利。自南討以來,損傷嚴重,嶺南人稀,賊人所居,都是荒僻的洞穴。假如將他們殺盡,占有其地,從國家來看並沒有什麼好處,不如寬恕他們,籠絡他們,比之於禽獸,來犯就捍禦,逃跑了不去追,對朝廷沒有虧損。希望能因改元大慶,普赦其罪,派郎官、御史去那裡將天子的恩德反覆宣諭,定能使他們歡呼聽命。
為此,要選用有才略有威信者,委以經略重任,使其處理得當,定能再無侵叛之事。”皇帝不採納。
當初,邕管廢置,大家都認為不應該。監察御史杜周士出使安南,經過邕州,刺史李元宗說了當時情狀。杜周士從事五管(廣、桂、容、邕、安南皆隸屬廣府都督統攝,名嶺南五管。)已有三十年了,也知道沒有邕管是不行的。嚴公素派人將他為此事上書奏事的稿本偷走,杜周士氣憤而死。嚴公素誣告李元宗擅自將羅陽縣還給黃少度。李元宗害怕,乃領兵一百人帶了印章去依附黃少度。
穆宗派監察御史敬僚去查訪。敬僚曾任容州從事,與嚴公素相好,於是羅致李元宗的罪狀,只因李元宗的母親年老才流放到..州。眾臣都認為此事不公正。
黃賊再次攻打邕州,左江鎮陷落;攻打欽州,千金鎮陷落。刺史楊嶼逃奔石南柵,邕州刺史崔結將黃賊擊破。第二年,黃賊又來犯欽州,殺將吏。這一年,黃昌馞派他的黨羽陳少奇等二十人來請降,敬宗接納了。
黃氏、儂氏據有十八州,經略使到來,派了個人到他衙門,稍有不得意,就侵掠各州。橫州正當邕江官道,嶺南節度使經常派兵五百人戍防,無法制伏他們。大和年間,經略使董昌齡派兒子董蘭討平峒穴,夷滅其種族及黨羽,各蠻都害怕降服。如有違抗者,一定嚴厲懲戒。
於是十八州每年按例繳貢賦,道路恢復清平。其後人,儂洞最強,聯結南詔。懿宗與南詔的約和,二洞多次從中破壞。
邕管節度使辛讜派從事徐雲虔出使南詔結和,帶了美貨賄賂二洞首領,太州刺史黃伯蘊、屯洞首領儂金意、員州首領儂金勒等與徐雲虔通歡。
員州又有首領儂金澄、儂仲武與金勒一起襲擊黃洞首領黃伯善。黃伯善派兵埋伏在氵襄水,雞叫後,候儂金澄他們渡河剛一半時擊殺了儂金澄、儂仲武,只有金勒逃跑了。後來金勒想興兵報仇,辛讜派人拿了牛酒、音樂來調解,還送衣服給金勒的母親。他的母親是個懂道理的人,責備兒子說:“節度使送東西給獠人之母,並不是與我結友,而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前日你兵敗氵襄水,士卒都死了,你不自悔恨,還要再興師動眾。兵有怨氣的軍隊必敗,我將要被囚為官中老婢了。”金勒醒悟,罷兵。
評論:唐廷北擒頡利,西滅高昌、焉耆,東破高麗、百濟,以軍威控制夷狄。
這是國策中並沒有安排的。交州,是漢朝的舊封地,其外瀕臨海上諸蠻,地域狹小且無堅城可以屯守,所以中國的兵未曾到此。及唐朝漸弱,西原、黃洞相繼成為邊患,已近一百多年了。他們最後的滅亡,是因為南詔。《詩》中說:“京都安定,安撫四方。”沒有將夷狄置於華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