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彎弓射之。沒金,鎩羽。下視,知其石也。因復射之,矢摧,無跡。漢世復有李廣,為右北平太守,射虎,得石,亦如之。劉向曰:“誠之至也,而金石為之開,況於人乎!夫唱而不和,動而不隨,中必有不全者也。夫不降席而匡天下者,求之己也。”楚王游於苑,白猿在焉;王令善射者射之,矢數發,猿搏矢而笑;乃命由基,由基撫弓,猿即抱木而號。及六國時,更羸謂魏王曰:“臣能為虛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於此乎?”羸曰:“可。”有頃聞雁從東方來,更羸虛發而鳥下焉。齊景公渡於江、沅之河,黿銜左驂,沒之。眾皆驚惕;古冶子於是拔劍從之,邪行五里,逆行三里,至於砥柱之下,殺之,乃黿也,左手持黿頭,右手拔左驂,燕躍鵠踴而出,仰天大呼,水為逆流三百步。觀者皆以為河伯也。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欲殺之。劉有雌雄,其妻重身,當產,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殺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於是即將雌劍往見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王怒,即殺之。莫邪子名赤,比後壯,乃問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殺之。去時囑我:‘語汝子:出戶,往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於是子出戶,南望,不見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劍。日夜思欲報楚王。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讎。王即購之千金。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謂:“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客曰:“聞王購子頭千金,將子頭與劍來,為子報之。”兒曰:“幸甚。”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客曰:“不負子也。”於是屍乃仆。客持頭往見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頭也。當於湯鑊煮之。”王如其言。煮頭三日,三夕,不爛。頭踔出湯中,躓目大怒。客曰:“此兒頭不爛,願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王即臨之。客以劍擬王,王頭隨墮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復墮湯中。三首俱爛,不可識別。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
漢武時,蒼梧賈雍為豫章太守,有神術,出界討賊,為賊所殺,失頭,上馬回營中,鹹走來視雍。雍胸中語曰:“戰不利,為賊所傷。諸君視有頭佳乎?無頭佳乎?”吏涕泣曰:“有頭佳。”雍曰:“不然。無頭亦佳。”言畢,遂死。渤海太守史良姊,一女子,許嫁而不果,良怒,殺之,斷其頭而歸,投於灶下。曰“當令火葬。”頭語曰:“使君我相從,何圖當爾。”後夢見曰:“還君物。”覺而得昔所與香纓金釵之屬。
周靈王時,萇弘見殺,蜀人因藏其血,三年,乃化而為碧。漢武帝東遊,未出函谷關,有物當道,身長數丈,其狀象牛,青眼而曜睛,四足,入土,動而不徙。百官驚駭。東方朔乃請以酒灌之。灌之數十斛,而物消。帝問其故。答曰:“此名為患憂氣之所生也。此必是秦之獄地,不然,則罪人徒作之所聚。夫酒忘憂,故能消之也。”帝曰:“吁!博物之士,至於此乎!”
後漢,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少給佐吏,漿水不交,為從事,大小畢舉,郡縣斂手。時夏枯旱,太守自曝中庭,而雨不降;輔以五官掾出禱山川,自誓曰:“輔為郡股肱,不能進諫,納忠,薦賢,退惡,和調百姓;至令天地否隔,萬物枯焦,百姓喁喁,無所控訴,咎盡在輔。今郡太守內省責己,自曝中庭,使輔謝罪,為民祈福;精誠懇到,未有感徹,輔今敢自誓:若至日中無雨,請以身塞無狀。”乃積薪柴,將自焚焉。至日中時,山氣轉黑,起雷,雨大作,一郡沾潤。世以此稱其至誠。
何敞吳郡人,少好道藝,隱居,里以大旱,民物憔悴,太守慶洪遣戶曹掾致謁,奉印綬,煩守無錫。敞不受。退,嘆而言曰:“郡界有災,安能得懷道!”因跋涉之縣,駐明星屋中,蝗蝝消死,敞即遁去。後舉方正博士,皆不就,卒於家。
後漢,徐栩,字敬卿,吳由拳人,少為獄吏,執法詳平。為小黃令時,屬縣大蝗,野無生草,過小黃界,飛逝,不集。刺史行部責栩不治。栩棄官,蝗應聲而至。刺史謝令還寺舍,蝗即飛去。
王業,字子香,漢和帝時為荊州刺史,每出行部,沐浴齋素,以祈於天地,當啟佐愚心,無使有枉百姓。在州七年,惠風大行,苛慝不作,山無豺狼。卒於湘江,有二白虎,低頭,曳尾,宿衛其側。及喪去,虎踰州境,忽然不見。民共為立碑,號曰:湘江白虎墓。
吳時,葛祚為衡陽太守,郡境有大槎橫水,能為妖怪,百姓為立廟,行旅禱祀,槎乃沈沒,不者,槎浮,則船為之破壞。祚將去官,乃大具斧斤,將去民累。明日,當至,其夜聞江中洶洶有人聲,往視之,槎乃移去,沿流下數里,駐灣中。自此行者無復沈覆之患。衡陽人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為移。”
曾子從仲尼在楚,而心動,辭歸,問母,母曰:“思爾,齧指。”孔子曰:“曾參之孝,精感萬里。”
周暢,性仁慈,少至孝,獨與母居,每出入,母欲呼之,常自齧其手,暢即覺手痛而至。治中從事未之信。候暢在田,使母齧手,而暢即歸。元初二年,為河南尹,時夏大旱,久禱無應;暢收葬洛陽城旁客死骸骨萬餘,為立義冢,應時澍雨。
王祥,字休徵,琅邪人,性至孝,早喪親,繼母朱氏不慈,數譖之,由是失愛於父。每使掃除牛下。父母有疾,衣不解帶。母常欲生魚,時天寒,冰凍,祥解衣將剖冰求之,冰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母又思黃雀炙,復有黃雀數十,入其幙,復以供母。鄉里驚嘆,以為孝感所致。
王延,性至孝;繼母卜氏,嘗盛冬思生魚,敕延求而不獲,杖之流血;延尋汾叩凌而哭,忽有一魚,長五尺,躍出冰上,延取以進母。卜氏食之,積日不盡。於是心悟,撫延如己子。
楚僚,早失母,事後母至孝,母患癰腫,形容日悴,僚自徐徐吮之,血出,迨夜即得安寢。乃夢一小兒,語母曰:“若得鯉魚食之,其病即差,可以延壽。不然,不久死矣。”母覺而告僚,時十二月,冰凍,僚乃仰天嘆泣,脫衣上冰,臥之。有一童子,決僚臥處,冰忽自開,一雙鯉魚躍出。僚將歸奉其母,病即愈。壽至一百三十三歲。蓋至孝感天神,昭應如此。此與王祥,王延事同。
盛彥,字翁子,廣陵人,母王氏,因疾失明,彥躬自侍養。母食,必自哺之。母疾,既久,至於婢使數見捶撻,婢忿恨,聞彥蹔行,取蠐螬炙飴之。母食,以為美,然疑是異物,密藏以示彥。彥見之,抱母慟哭,絕而復甦。母目豁然即開,於此遂愈。
顏含,宇弘都,次嫂樊氏,因疾失明,醫人疏方,須蚺蛇膽,而尋求備至,無由得之。含憂嘆累時,嘗晝獨坐,忽有一青衣童子,年可十三四,持一青囊授含,含開視,乃蛇膽也。童子逡巡出戶,化成青鳥飛去。得膽,藥成,嫂病即愈。
郭巨,隆慮人也,一雲河內溫人,兄弟三人,早喪父,禮畢,二弟求分,以錢二千萬,二弟各取千萬,巨獨與母居客舍,夫婦傭賃以給公養。居有頃,妻產男,巨念舉兒妨事親,一也;老人得食,喜分兒孫,減饌,二也;乃於野鑿地,欲埋兒,得石蓋,下有黃金一釜,中有丹書,曰:“孝子郭巨,黃金一釜,以用賜汝。”於是名振天下。
新興劉殷,字長盛,七歲喪父,哀毀過禮,服喪三年,未嘗見齒。事曾祖母王氏,嘗夜夢人謂之曰:“西籬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鍾,銘曰:“七年粟百石,以賜孝子劉殷。”自是食之七歲,方盡。及王氏卒,夫婦毀瘠,幾至滅性。時柩在殯,而西鄰失火,風勢甚猛,殷夫婦叩殯號哭,火遂滅。後有二白鳩來巢其樹庭。
楊公伯,雍雒陽縣人也,本以儈賣為業,性篤孝,父母亡,葬無終山,遂家焉。山高八十里,上無水,公汲水作義漿於阪頭,行者皆飲之。三年,有一人就飲,以一斗石子與之,使至高平好地有石處種之,云:“玉當生其中,”楊公未娶,又語云:“汝後當得好婦。”語畢,不見。乃種其石,數歲,時時往視,見玉子生石上,人莫知也。有徐氏者,右北平著姓女,甚有行,時人求,多不許;公乃試求徐氏,徐氏笑以為狂,因戲云:“得白璧一雙來,當聽為婚。”公至所種玉田中,得白璧五雙,以聘。徐氏大驚,遂以女妻公。天子聞而異之,拜為大夫。乃於種玉處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頃地名曰“玉田。”
衡農,字剽卿,東平人也。少孤,事繼母至孝。常宿於他舍,值雷風,頻夢虎齧其足,農呼妻相出於庭,叩頭三下。屋忽然而壞,壓死者三十餘人,唯農夫妻獲免。
羅威,字德仁,八歲喪父,事母性至孝,母年七十,天大寒,常以身自溫席而後授其處。王裒,字偉元,城陽營陵人也。父儀,為文帝所殺。裒廬於墓側,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號,涕泣著樹,樹為之枯。母性畏雷,母沒,每雷,輒到墓曰:“裒在此。”鄭弘遷臨淮太守,郡民徐憲在喪,致哀,有白鳩巢戶側。弘舉為孝廉。朝廷稱為“白鳩郎。”
漢時,東海孝婦養姑甚謹,姑曰:“婦養我勤苦,我已老,何惜餘年,久累年少。”遂自縊死。其女告官云:“婦殺我母。”官收,系之。拷掠毒治,孝婦不堪苦楚,自誣服之。時於公為獄吏,曰:“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徹,必不殺也。”太守不聽。於公爭不得理,抱其獄詞哭於府而去。自後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後太守至,於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枉殺之,咎當在此。”太守實時身祭孝婦冢,因表其墓,天立雨,歲大熟。長老傳云:“孝婦名周青,青將死,車載十丈竹竿,以懸五旛,立誓於眾曰:‘青若有罪,願殺,血當順下;青若枉死,血當逆流。’既行刑已,其血青黃緣旛竹而上,極標,又緣旛而下雲。”
犍為叔先泥和,其女名雄,永建三年,泥和為縣功曹,縣長趙祉遣泥和拜檄,謁巴郡太守,以十月乘船,於城湍墮水死,屍喪不得。雄哀慟號咷,命不圖存,告弟賢及夫人,令勤覓父屍,若求不得,吾欲自沈覓之。時雄年二十七,有子男貢,年五歲,貰,年三歲,乃各作繡香囊一枚,盛以金珠,環,預嬰二子,哀號之聲,不絕於口,昆族私憂。至十二月十五日,父喪不得,雄乘小船於父墮處,哭泣數聲,竟自投水中,鏇流沒底。見夢告弟云:“至二十一日,與父俱出。”至期,如夢,與父相持幷浮出江。縣長表言郡太守,肅登承上尚書,乃遣戶曹掾為雄立碑,圖象其形,令知至孝。
河南樂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躬勤養姑。嘗有他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食而泣。姑怪問其故。妻曰:“自傷居貧,使食有他肉。”姑竟棄之。後盜有欲犯之者,乃先劫其姑,妻聞,操刀而出。盜曰:“釋汝刀。從我者,可全;不從我者,則殺汝姑。”妻仰天而嘆,刎頸而死。盜亦不殺姑。太守聞之,捕殺盜賊,賜妻縑帛,以禮葬之。
庾袞,字叔褒,鹹寧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復殆,癘氣方盛,父母諸弟皆出次於外,袞獨留,不去。諸父兄強之,乃曰:“袞性不畏病。”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間復撫柩哀臨不輟。如此十餘旬,疫勢既退,家人乃返。毗病得差,袞亦無恙。
宋康王舍人韓憑娶妻何氏,美,康王奪之。憑怨,王囚之,論為城旦。妻密遺憑書,繆其辭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當心。”既而王得其書,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蘇賀對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心,心有死志也。”俄而憑乃自殺。其妻乃陰腐其衣,王與之登台,妻遂自投台,左右攬之,衣不中手而死。遺書於帶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願以屍骨賜憑合葬。”王怒,弗聽,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爾夫婦相愛不已,若能使冢合,則吾弗阻也。”宿昔之間,便有大梓木,生於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體相就,根交於下,枝錯於上。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恆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音聲感人。宋人哀之,遂號其木曰“相思樹。”“相思”之名,起於此也。南人謂:此禽即韓憑夫婦之精魂。今睢陽有韓憑城,其歌謠至今猶存。
漢末零陽郡太守史滿,有女,悅門下書佐;乃密使侍婢取書佐盥手殘水飲之,遂有妊。已而生子,至能行,太守令抱兒出,使求其父。兒匍匐直入書佐懷中。書佐推之仆地,化為水。窮問之,具省前事,遂以女妻書佐。
鄱陽西有望夫岡。昔縣人陳明與梅氏為婚,未成,而妖魅詐迎婦去。明詣卜者,決云:“行西北五十里求之。”明如言,見一大穴,深邃無底。以繩懸人,遂得其婦。乃令婦先出,而明所將鄰人秦文,遂不取明。其婦乃自誓執志登此岡首而望其夫,因以名焉。後漢,南康鄧元義,父伯考,為尚書僕射,元義還鄉里,妻留事姑,甚謹。姑憎之,幽閉空室,節其飲食,羸露,日困,終無怨言。時伯考怪而問之,元義子朗,時方數歲,言:“母不病,但苦飢耳。”伯考流涕曰:“何意親姑反為此禍!”遺歸家,更嫁,為華仲妻。仲為將作大匠,妻乘朝車出,元義於路旁觀之,謂人曰:“此我故婦,非有他過,家夫人遇之實酷,本自相貴。”其子朗,時為郎,母與書,皆不答,與衣裳,輒以燒之。母不以介意。母欲見之,乃至親家李氏堂上,令人以他詞請朗。朗至,見母,再拜涕泣,因起出。母追謂之曰:“我幾死。自為汝家所棄,我何罪過,乃如此耶!”因此遂絕。
嚴遵為揚州刺史,行部,聞道傍女子哭聲不哀。問所哭者誰。對云:“夫遭燒死。”遵敕吏舁屍到,與語,訖,語吏云:“死人自道不燒死。”乃攝女,令人守屍,云:“當有枉。”吏曰:“有蠅聚頭所。”遵令披視,得鐵錐貫頂。考問,以淫殺夫。
漢,範式,字巨卿,山陽金鄉人也,一名泛,與汝南張劭為友,劭字元伯。二人並游太學,後告歸鄉里,式謂元伯曰“後二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剋期日。後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饌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別,千里結言,爾何相信之審耶!”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醞酒。”至期,果到。升堂,拜飲,盡歡而別。後元伯寢疾,甚篤,同郡到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視之。元伯臨終,嘆曰:“恨不見我死友。”子征曰:“吾與君章盡心於子,是非死友,復欲誰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陽范巨卿,所謂死友也。”尋而卒。式忽夢見元伯,玄冕,垂纓,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當以爾時葬。永歸黃泉。子未忘我,豈能相及!”式恍然覺悟,悲嘆泣下。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馳往赴之。未及到而喪已發引。既至壙,將窆,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耶?”遂停柩移時,乃見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也。”既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異路,永從此辭。”會葬者千人,鹹為揮涕。式因執紼而引柩。於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為修墳樹,然後乃去。
譯文
楚國熊渠子夜間巡行,看見橫臥著的石頭,以為是趴在地上的老虎,便 拉弓射它,箭頭陷沒在石頭裡邊,箭桿上的羽毛都掉下來了。下馬仔細一看, 才知道那是石頭,接著又射它,箭被折斷了,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漢代又 有個李廣,任右北平太守,他以為自己是在射老虎,結果射到的卻是石頭。 也象熊渠子那樣。劉向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更何況是人?你倡議而 別人不回響,你行動而別人不追隨,那么你內心深處一定有不完善的地方。 不離開座席而能匡正天下,是因為以身作則的緣故啊。”
楚王在園林中遊玩,有隻白色的猿在那裡。楚王命令擅長射箭的人射它。 箭射出去好幾支了,只見那白猿接了箭,嘻笑著。楚王就命令養由基來射。 養由基剛拿起弓,那猿就抱著樹木號哭起來。到戰國時代,更羸對魏王說: “我能虛拉弓弦不發箭就把鳥射下來。”魏王說:“你的射技真能達到這種 地步嗎?”更羸說:“能。”一會兒:聽見大雁從東方飛來,更羸虛拉弓弦 不發箭,大雁便栽下來了。
齊景公渡黃河的時候(“江沅”疑衍文),有一隻老鱉銜走了他車前左 邊的馬,潛入水下去了,大家都驚恐萬狀。古冶子卻在這時拔出室劍追趕它, 他斜著走了五里,逆水走了三里,來到砥柱山下,把它殺了,原來是只鱉。 古冶子左手拿著鱉頭,右手拔出那馬,象飛燕、天鵝那樣飛躍而出。他仰天 大喊,河水因此而倒流了三百步。觀看的人都以為他是黃河的水神河伯。
楚國的幹將、莫邪夫婦給楚王鍛造寶劍,三年才造成。楚王很生氣,想 殺掉他們。寶劍有雌雄兩把。干將的妻子懷孕要分娩了,丈夫便對妻子說: “我們給楚王鑄造寶劍,三年才造成。楚王生氣了,我去進獻寶劍時他必定 會殺我。你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的,等他長大了,就告訴他說:‘出門望南 山,可以看見那長在石頭上的松樹,寶劍就在它的背面。’”於是他就帶著 雌劍去見楚王。楚王非常生氣,叫人仔細察看那寶劍。看劍的人說:“寶劍 該有兩把,一把雄一把雌。現在雌劍拿來了,雄劍沒拿來。”楚王生氣了, 就殺了干將。莫邪生下來的兒子名字叫赤比,長大後,就問他的母親說,“我的父親 在什麼地方?”母親說:“你父親給楚王造劍,三年才造成。楚王生氣了, 把他殺了。他離家時囑咐我:‘告訴你的兒子:出門望南山,可以看見那長 在石頭上的松樹,寶劍就在它的背面。’”於是赤比便出門向南望去,看不 見有什麼山,只看見堂前的松木柱下,有石墩把它頂著。他就用斧子劈開木柱的背面,得到了寶劍。於是日日夜夜想要向楚王報仇。 楚王夢見一個男孩,兩眉之間有一尺寬,說要向他報仇。楚王就用千金的重賞來緝拿他。赤比聽到這訊息,就逃走了。他進山後一邊走一邊悲歌。 有個俠客碰見了他,對他說:“您年紀輕輕,為什麼哭得很悲傷呢?”赤比 說:“我是干將、莫邪的兒子。楚王殺了我的父親,我要向他報仇!”俠客 說:”聽說楚王懸賞千金來緝拿您的頭,把您的頭和劍拿來,我為您去向他 報仇。”赤比說:“這太幸運了!”就自刎而死,兩手捧著頭和劍交給俠客, 屍體卻直挺挺地站著。俠客說:“我不會辜負您的。”於是屍體才倒了下去。俠客拿著赤比的頭去見楚王,楚王非常高興。俠客說:“這可是勇士的 頭顱,應該放在湯鍋中煮它。”楚王照他的話做了。這頭煮了三天三夜,也 沒煮爛。這頭還從沸水中跳出來,瞪著眼睛,十分憤怒。俠客說:”這孩子 的頭煮不爛,請大王親自到鍋邊看看它,這頭就一定會爛了。”楚王便走到 鍋邊看孩子的頭。俠客就揮劍向楚王砍去,楚王的頭隨即落入那沸水中。俠 客自己也砍了自己的頭,頭也落進那沸水中。三個頭都煮爛了,無法辨認。 於是大臣們只好把鍋里的湯和肉分開來埋葬了,所以人們把它們統稱為“三 王墓”。今天這墓在汝南郡北宜春縣境內。
漢武帝時,蒼梧郡人賈雍任豫章郡太守,他有神奇的法術。有一次,他 離開豫章郡去討伐強盜,被強盜殺了,丟了腦袋,卻又上馬回了營,軍營中 的人都跑來看他。賈雍在胸膛中說話道:“戰鬥失利,我被強盜殺傷。你們 看我有頭的好呢?還是沒有頭的好?”他的部下哭著說:“有頭的好。”賈 雍說:“不對,沒有頭也好。”就完,他就死了。
渤海太守史良愛上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答應嫁給他而後來卻變了卦。史 良生氣了,殺死了她,把她的頭割下來拿回家去,扔在灶下,說:“我要讓 你火葬。”那頭對他說:“太守,我順從您,您為什麼要這樣呢?”後來史 良夢見她說:“還給您的信物。”史良醒來後,使得到了過去送給她的香纓、 金釵之類。
周靈王的時候,萇宏被殺。蜀國的人就把他的血收藏起來,三年後,這 些血竟變成了青白色的玉石。
漢武帝到東部去遊覽,還沒有出函谷關,便有一個怪物擋住了去路,那 怪物身長几丈,形狀象牛,青色的眼睛,閃亮的眸子,四隻腳插入泥土中, 雖在動卻沒有移動位置。官吏們又驚又怕。東方朔於是出來請求用酒澆它。 給它澆了幾十斛酒,那怪物就消失了。漢武帝問東方朔這是什麼緣故。東方朔回答說:“這怪物的名字叫患,是憂愁的冤氣所產生出來的。這裡一定是 秦國的監獄所在地。如果不是監獄所在地,那么就一定是犯人服勞役所聚居 的地方。酒能用來忘記憂愁,所以能把它消去。”漢武帝說:“啊!見多識 廣的才子,竟達到了這種地步!”
東漢時的諒輔,字漢儒,是廣漢郡新都縣人。他年輕時供職佐吏,廉潔 得連談酒茶水都不接受。任從事史時,大大小小的錯誤他都檢舉法辦。因此 郡、縣的官吏都不敢為所欲為。那一年夏天大旱,太守在院子中曝曬自己來求雨,但雨仍然不下。諒輔 以五官掾的身份出去向山川祈禱,他自己發誓說:“我諒輔是廣漢郡的股肱 之臣,不能規勸太守改正錯誤、進納忠言,推薦賢能、貶退邪惡,協調老百 姓之間的關係,以致於使天地閉塞不通,萬物乾枯焦脆,百姓喁喁,但沒有 地方申訴,這罪過都在我諒輔身上。現在郡太守反省責備自己,在院中曝曬, 還派我來向上天謝罪,為民眾求福,太守的真誠懇切,還沒有能感動上天。 我諒輔現在膽敢發誓,如果到中午還不下雨,請求用我的身體來補救那不可 言狀的彌天大罪。”於是他就堆起柴草,準備自焚。到中午的時候,山間的雲氣轉黑升起,雷雨傾盆而下,整個廣漢郡都沾濕浸透了。社會上因此而稱讚他的極端真誠。
何敞,是吳郡人。年輕時他愛好學問,隱居在家。有一年家鄉大旱,老 百姓困苦憔悴,太守慶洪派戶曹掾來征請他,讓戶曹掾捧上官印,麻煩他署 理無錫縣的政事。何敞不肯接受。但退回室內後,又感嘆他說:“郡內有災 害,我哪能一心撲在學問上呢?”於是他就徒步跋涉來到無錫縣,住在祭祀 女媊星神的房屋中。蝗蟲都死亡了,何敞就悄俏地溜走了。後來,推舉他當 方正、博士,他都沒有就職,最後死在家中。
東漢時的徐栩,字敬卿,吳郡由拳縣人。他年輕時當管理監獄的小吏, 執行法律謹慎公平。後來他當陳留郡小黃縣縣令的時候,相鄰各縣大鬧蝗災, 田野里連青草都長不起來,但蝗蟲經過小黃縣境時,卻徑直飛過去而不聚集 在那裡。刺史巡視部屬來到小黃縣,責備徐栩不治蝗災。徐栩辭去了官職, 蝗蟲便聞聲趕到。於是刺史向徐栩道歉,叫他回到官府上任,蝗蟲就又飛走 了。
王業,字子香,漢和帝時任荊州刺史。他每次巡視部屬,都沐浴吃素, 沽淨身心,從而向天地祈求:“天神地神可要啟發幫助我那愚笨的心眼,別 使我做出冤枉百姓的事情來。”他在荊州七年,仁愛的風氣盛行,殘酷罪惡的事情沒發生過,連山中都沒有了豺狼。他後來死在湘江中,有兩隻白虎, 低著頭拖著尾巴,守衛在他的身邊。等到他喪事完畢,那兩隻老虎便越過荊 州州界,忽然不見了。人們一起給王業與老虎立了塊碑,稱為“湘江白虎墓”。
吳國時,葛祚任衡陽郡太守。郡內有個大木筏橫在河中,能興妖作怪, 百姓就在河邊給這木筏建立了祠廟。旅客祭祀它,木筏就沉下去;否則,木 筏就浮在水面,那么船就要被它破壞了。葛祚將離任時,便準備好了斧子, 要除去這一民眾的禍害。第二天他就要去砍那木箋了,而在這前一天的夜裡, 人們卻聽見河中洶洶洶地有人的聲音,就前往觀看,木筏竟被移走了,沿著 江水向下飄浮了幾里,停留在河灣中。從此過河的人不再有沉沒翻船的禍患 了。衡陽郡的人為葛柞立了塊碑,碑文寫道:“用正直的德行祈禱消除災禍, 神奇的木筏就被移走了。”
曾參跟隨孔子出遊,在楚國時感到心跳,就辭別了孔子回家詢問母親。 母親說:“我思念你,所以咬了自己的手指。”孔子說:“曾參的孝心,使 他的精神感覺到萬里之外。”
周暢的性情仁愛慈善。他年輕時就已極其孝順,當時他一個人和母親居 住,每次出門,母親想叫他來,常常咬一下她自己的手,周暢就會感覺到手 痛,便馬上回來了。治中從事不相信這種事,等周暢在田間幹活的時候,讓 他母親咬手,而周暢真的馬上回來了。元初二年(公元 115 年),周暢任河 南尹,那年夏天大旱,人們祈禱了很久都沒有應驗。周暢把洛陽城旁一萬多 流民的死屍骸骨收起來埋葬了,給他們建造了公墓,天上便降下了及時雨。
王祥,字型征,琅邪郡人,生來就極孝順。他很早就失去了母親,繼母 朱氏不愛他,多次誣陷他。因此他也失去了父親對他的愛,父親經常讓他去 打掃牛圈。但父母親有病時,他總是精心服恃,從不脫衣去睡。繼母曾經想 吃鮮魚,當時天寒地凍,王祥便脫了衣服,準備破冰下水去抓魚,這時冰層 忽然自己裂開來,兩條鯉魚從水中跳出來,他就拿了這兩條魚回家了。繼母 又想吃烤黃雀,又有幾十隻黃雀飛進了他的帷幕,王祥又把它們烤了給繼母 吃。鄉鄰們都驚嘆萬分,認為這都是王祥的孝順感動了神靈的結果。
王延生來就極其孝順。他的繼母卜氏,曾經在隆冬季節想吃鮮魚,命令 王延去尋覓,結果沒搞到,繼母就用棍棒打他,把他打得鮮血直淌。王延找到汾水上,敲著冰大哭,忽然有一條魚,長五尺,跳到冰上。王延捉了去獻 給繼母。卜氏吃這條魚,吃了幾天都沒吃完。於是心裡有點領悟了,知道這 是神靈在護佑著王延,從此,她對待王延就象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
楚僚很早就失去了母親,他侍奉後母極其孝順。後母生了毒瘡,容貌日 益憔悴,楚僚便親口伏在瘡上慢慢地吮吸,毒血便被吸出來了,到晚上,他 的後母就能安然入睡了,但她又夢見一個小孩對她說:“如果能抓到鯉魚吃 了,你的病就好了,而且還可以延長壽命。否則,你不久使會死去。”後母 醒來後告訴了楚僚。當時正值十二月,冰封地凍,楚僚就仰望著上天悲嘆哭 泣,脫了衣服走到冰上躺下,用他的體溫來化冰。這時來了一個小孩,他敲 擊楚僚躺臥的地方,冰忽然自己裂開了,一對鯉魚從冰下跳出來。楚僚便抓 了回家幸獻給他的後母,後母吃了,病就痊癒了,壽命活到一百三十三歲。 這大概是楚僚那極端的孝順感動了天神,所以顯示出來的應驗才象這樣,這 與王祥、王延的事情是相同的。
盛彥,字翁子,廣陵人。他母親王氏,因為眼睛上生了病而喪失了視力, 盛彥便親自服侍贍養她。母親吃東西,他一定親自餵食。母親的毛病拖久了, 脾氣便變得很暴躁,以致於那些婢女,多次被她鞭打。婢女很怨恨她,聽說 盛彥暫時外出。於是就拿了金龜子的幼蟲烤了用飴糖拌了給她吃。母親吃了。 覺得味道很好,但懷疑這不是食物,於是就偷偷地把它藏起來拿給盛彥看。 盛彥看見後,抱著母親十分悲痛地大哭起來,哭得死去活來,母親的眼睛忽 然大大地睜開了,從此她的眼病就痊癒了。
顏含,字弘都。他的第二個嫂嫂樊氏,因為生了病而雙目失明了。醫生 開了個藥方,須用蚺蛇的膽,但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有地方能找到它。顏含 憂慮地嘆息了很長時間。有一天他獨自坐著,忽然有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小 孩,年紀大約在十三四歲,拿了一個青袋給顏含。顏含打開一看,竟然是蚺 蛇的膽。那小孩迅速出了門,變成了青鳥飛走了。顏含得到了蚺蛇膽,藥就 合成了,嫂嫂的病立即就痊癒了。
郭巨,是河內郡隆慮縣人,又說是河內郡溫縣人。他兄弟三人,很早就 失去了父親。他們為父親守孝三年的禮儀剛結束,兩個弟弟就要求分家。因 為家裡有錢二千萬,兩個弟弟就每人拿走了一千萬。郭巨只好獨自和母親住 在旅館裡,夫妻兩人去打工,用這種辦法來供養母親。過了不久,他妻子生了兒子。郭巨想想撫養兒子就要妨礙傳奉母親,這 是其一:老人得到食物,總喜歡分給孫子,這就減少了母親的食物,這是其二。於是他就在野外挖土,想埋掉兒子。結果卻挖到一塊石板蓋,下面有黃 金一鍋,鍋中有硃砂寫的天書,寫著:“孝子郭巨,這黃金一鍋,是用來賞 賜你的。”於是郭巨的名聲震動了全國。
新興郡的劉殷,字長盛。他七歲的時候死了父親,因為悲哀而減食消瘦 的程度超過了一般的禮儀。他服喪三年,從來沒有露牙笑過。他精心侍奉曾 祖母王氏。有一天夜裡,夢見有人對他說:“西邊的籬笆下有穀子。”他醒 來後去挖它,得到了十五鍾穀子。那蓋子上的刻辭說:“七年的穀子一百石, 是用來賞賜給孝子劉殷的。”從那時開始吃這穀子,吃了七年剛吃完。等到 王氏逝世,劉殷夫婦兩人減食消瘦,幾乎喪生。當時王氏入棺待葬,而西邊 的鄰居失了火,風力很大,劉殷夫婦敲著棺材號陶大哭,大火就熄滅了。後 來有兩隻白鳩飛來,在他家院子裡的樹上做了窠。
楊伯雍,是洛陽縣人。本來以做買賣的經紀人為職業。他天性忠誠孝順, 父母親死了,葬在無終山,他就把家安在那裡。無終山高八十里,山上沒有 水,他就打來了水,燒好免費供應的茶水放在山坡上,過路的人都喝它。三 年後,有一個人來喝水,拿了一斗石子給他,叫他到高爽平坦的好田挑有石 頭的地方把它種下,並對他說:“寶玉會從這裡面長出來。”楊伯雍當時還 沒有娶妻,那人又對他說:“你以後會娶到一個好媳婦。”那人說完就不見 了。楊伯雍就種下了那石子。幾年中,他經常去察看,只見小寶玉長在石頭 上,而別人卻沒有一個知道這件事。有一個姓徐的,是右北平郡的名門,他的女兒很有德行,當時的人來求婚,姓徐的都沒有答應。楊伯雍卻試著去向徐家求婚,姓徐的譏笑他,認為 他太狂妄了,便戲弄他說:“如果你搞到一雙白壁來,我就同意您娶我的女 兒。”楊伯雍來到他種玉的田中,收到了五雙白壁,便將它們作為聘禮。姓 徐的大吃一驚,就把女兒嫁給了他。皇帝聽說了這件事,覺得楊伯雍這個人很奇特,就任命他為大夫。還在種玉的地方,四角立起了大石往,每根石往各有一丈高,這中央的一頃地, 被命名為“玉田”。
衡農,字剽卿,東平國人。他從小就失去了母親,侍奉繼母極其孝順。 有一次他在別處房間過夜,正好碰上打雷颳風,他接二連三地夢見老虎咬他 的腳。他馬上叫妻子一起到院子中去,磕了三個頭,這房子忽然崩塌,壓死 的人有三十多個,只有衡農夫妻兩人幸免於難。
羅威,字德仁。他八歲時死了父親,侍奉母親極孝。母親已經七十歲了,天氣十分寒冷的時候,他常常用自己的身體把蓆子睡暖,然後再請母親睡。
王裒,字偉元,城陽郡營陵縣人。他父親王儀,被文帝所殺害,王裒在 父親的墳墓旁蓋起了守喪時住的草屋,早晚常在墳墓邊行禮跪拜,抓著柏樹 悲痛地大哭。他的眼淚落到樹上,樹便乾枯了。他母親天生害怕打雷,母親 死了後,每逢打雷,他總是來到母親的墳墓邊上說:“王裒在這兒哩。”
鄭弘升任臨淮郡太守。郡民徐憲在家守喪致哀時,有隻白鳩在他家門邊 做窩。鄭弘推薦徐憲為孝廉,朝廷稱徐憲為“白鳩郎”。
西漢時,東海郡有一個孝順的媳婦,贍養婆婆非常恭敬。婆婆說,“媳 婦贍養我很辛苦。我已經老了,哪能愛惜我的風燭殘年而長久地拖累年輕人 呢!”她說完後便上吊死了。她的女兒到官府告狀說:“這媳婦殺了我的母 親。”官府就把這媳婦抓了起來,用酷刑拷打審訊。這孝順的媳婦忍受不了 痛苦,便自己捏造了罪狀承認了罪名。當時於公定國當管理監獄的小吏,他 說:“這媳婦贍養婆婆十多年,因為孝順而名聲很響,一定不會殺死婆婆的。” 太守不聽他的。於公與太守爭辯,但沒被理會,於是就抱著那媳婦的供詞, 在官府哭了一場走了。從那以後,東海郡內大旱,三年不下雨。接任的太守來了,於公說:“那孝順的媳婦不應該死,前任太守冤枉地殺了他,造成大旱的禍根應該就是這 個。”太守立刻親自去祭奠那孝婦的墳墓,接著還給她的墳墓立了碑,用以 表彰她的孝順。天上立刻下起雨來了,這一年便獲得了大豐收。老人們傳話說:這孝順的媳婦名字叫周青。周青臨刑的時候,車子上插著十丈高的竹竿,用來懸桂五種顏色的長幅掛旗。她對著眾人發誓說:“我 周青如果有罪,甘心被殺,我的鮮血該順流而下:我周青如果死得冤枉,鮮 血該倒流向上。”過了一會兒行刑完畢,她的鮮血呈青黃色,沿著旗桿流上 了頂端,又沿著旗幟流下來。
犍為郡人叔先泥和,他的女兒名叫雄。永建三年(公元 128 年),叔先 泥和任縣功曹,縣長趙祉派叔先泥和去拜見巴郡太守,進呈文書。他在那一 年十月乘船出發,卻在湍急的城河中落水而死,屍體被沖走沒撈到。叔先雄 悲痛得號陶大哭,連性命也不想要了,她告訴弟弟叔先賢及其夫人,讓他們 趕快去打撈父親的屍體,如果撈不到,她就要跳到河裡去找。當時叔先雄才 二十七歲,她有一個兒子叫貢,年齡才五歲;有一個叫貰,年齡才三歲。她 就給他們每人做了一個繡花的香袋,拿黃金珠寶飾品裝在裡面,預先給兩個 兒子掛上了。那悲痛的哭聲,在他口中從不間斷,她的兄弟親族都暗暗為她擔心。到十二月十五日,父親的屍體還是沒找到。叔先雄就乘了一條小船, 在父親落水的地方哭了兒聲,便自己跳到河中去了,一會兒她就隨著鏇渦沉 到河底去了。她託夢告訴弟弟說:“到二十一日,我和父親一起出來。”到 了那一天,果然象夢中所說的那樣,她與父親互相攙著,一起浮出水面。縣 長奏上表文稱道這件事,郡太守肅登把縣長的表文進呈給了尚書,尚書就派 遣戶曹掾為叔先雄立了碑,把她的形象畫在碑上,讓人們知道她是極其孝順 的。
河南郡樂羊子的妻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兒。她身體力行來贍養婆婆。 曾經有別人家的雞誤入了她家的園子中,婆婆偷偷地把它殺了吃。樂羊子的 妻子對著燒好的雞不吃,反而哭了。她婆婆奇怪地問她哭泣的緣故,她說: “我傷心我們的生活太貧窮了,以致於使我們的食物中有別人家的肉。”婆 婆終於把雞肉扔了。後來有個強盜想侮辱她,就先劫持了她的婆婆,她聽見 聲音,拿著刀衝出來。強盜說:“放下你的刀!順從我,可以保全你們;不 順從我,就殺掉你的婆婆。”樂羊子的妻子對著上天長嘆了一聲,將刀往自 己的脖子上一抹就死了。這強盜因而也沒有殺死她的婆婆。太守聽說了這件 事,把強盜抓住處死了,並贈給樂羊子妻一些綢緞,按照禮儀把她安葬了。
庾袞,字叔褒。鹹寧年間(公元 275 年—280 年),瘟疫大流行,他兩 個哥哥都死了,二哥庾毗又病危。當時瘟疫的氣焰正十分囂張,父母親和幾 個弟弟都住到外地去了,只有庾袞獨自留下沒離家。各位父老兄長勉力勸他 離開,他卻說:“我生來就不怕疾病。”於是他就親自照料二哥,日夜不眠; 又不時去撫恤他兩個哥哥的靈柩,哀悼弔唁從不廢止。象這樣過了一百多天。 瘟疫的勢頭已經開始消退了,家裡的人才回來。二哥庾毗的病痊癒了,庾袞 也太平無事。
宋康王的侍從官韓憑娶了個妻子何氏,長得很美麗,宋康王寺走了她。 韓憑十分怨恨,宋康王就把他囚禁起來,判處他到邊境服白天守備、夜間築 城的刑罰。他妻子秘密地寄給韓憑一封信,信中把她的話寫成了隱語說:“那 雨綿綿下不停,河流寬廣水又深,太陽出來照我心。”過了不久,這信落到 了康王手中,他拿給身邊的侍從看,侍從們沒有誰能懂得這封信的含意。這 時大臣蘇賀出來回答說:“‘那雨綿綿下不停’,是說她憂愁很深,老是想 念;‘河流寬廣水又深’,是說他們不能互相來往;‘太陽出來照我心’, 是說她對日發誓,心中有殉情的志向。”不久韓憑就自殺了。他的妻子就暗中腐蝕了自己的衣服。有一次,宋康 王和她一起登上高台賞景,韓憑的妻子就趁機從高台上跳下去,身旁的人去 拉她,她的衣服經不起手拉,因而就摔死了。她在衣帶上留下遺書說:“大 王希望我活,我希望我死。請把我的屍骨,賜給韓憑合葬。”康王十分惱怒,不依她的遺言辦,派鄉里的人把她埋了,讓她的墳墓與韓憑的遠遠相對。康 王說:“你們夫妻倆愛個沒完,如果你們能讓兩個墳墓合在一起,那么我就 不再阻攔你們了。”一夜之間,便有大梓樹長在兩個墳墓的頂上,十來天這梓樹就長大到一 抱,兩棵樹幹彎曲著互相靠近,樹根在下面互相纏繞,樹枝在上面互相交錯。 又有一對鴛鴦鳥,一雌一雄,經常棲息在樹上,從早到晚一直不離開,它們 把脖子互相依偎著京叫,叫聲讓人感動。宋國的百姓哀悼韓憑夫婦,就把那 梓樹叫做“相思樹”。相思這個名詞,就是從這兒產生的。南方的人說這鴛鴦鳥就是韓憑夫婦的靈魂變的。現在睢陽縣有韓憑城, 那傳頌韓憑夫婦的歌謠到今天還流傳著。(《彤管集》載何氏《烏鵲歌》: “南山有烏,北山張羅,烏自高飛,羅當奈何!烏鵲雙飛,不樂鳳凰;妾是 庶人,不樂宋王。”——譯者)
漢朝末年,零陵郡(“零陽”當作“零陵”)太守史滿有個女兒,愛上 了府上的文書,就偷偷地叫她的丫鬢把文書的洗手水拿來喝了,於是就懷孕 了。不久她便生了個孩子。到孩子會走路了,太守便叫人把小孩抱出來,讓 他尋找自己的父親。這小孩徑直爬進文書的懷裡,文書把他推掉,他便倒在 地上變成了水。太守追問自己的女兒,女兒把過去的事都講了,太守就把女 兒嫁給了文書。
鄱陽縣西部有座望夫岡。傳說從前縣裡有個叫陳明的,和梅氏締結了婚 姻。結果還沒有成婚,梅氏卻被妖怪騙走了。陳明去叫人占卜,那人占卜後 說:“你朝西北方向走五十里後去找她。”陳明按他的吩咐去了,便看見一 個大洞,深得沒有個底,他用繩子把自己懸吊下去,就找到了他的妻子,他 便叫妻子先出去。但陳明帶來的鄰居秦文,在洞外用繩子把梅氏拉出來後, 卻不再把陳明拉上來了。陳明的妻子就向秦文發誓,表明自己嫁給陳明的堅 定志向,並登上了這山岡頂上盼望她的丈夫,因而人們把這山岡叫做望夫岡。
東漢時南康人鄧元義,父親叫鄧伯考,任尚書僕射。鄧元義回到家鄉省 親,妻子便被留下來侍奉婆婆,她對婆婆十分恭敬。但婆婆卻討厭她,把她 關在空房間裡,並且限制她的飲食。她雖然疲憊衰弱,一天比一天困窘,但 始終沒有怨言。當時鄧伯考感到奇怪而去問她,鄧元義的兒子鄧朗,當時才 幾歲,對鄧伯考說:“媽媽沒生病,只是餓得太苦了。”鄧伯考流著眼淚說: “哪裡料到這親婆婆,反而會造這樣的孽!”於是就把媳婦休了讓她回娘家 去,她便改嫁給應華仲做妻子。應華仲任將作大匠,妻子便乘著上朝的車子出了門。鄧元義在路邊看見 她,對人說:“這是我原來的妻子,她不是有別的過錯,只是我母親對待她 實在太殘忍了。本來應該互相尊重才是。”鄧元義的兒子鄧朗,當時已做了郎官,母親給他寫信,他從不回信,母 親給他衣裳,他總是拿來燒掉。他母親也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母親總想看 看兒子,就到親家李氏的家裡,叫人用其它的理由去請鄧朗。鄧朗來了後看 見母親,恭敬地拜了兩次,流淚抽泣,便起身出門去了。母親追上去對他說: “我差一點死了。我是被你家遺棄的,我有什麼罪過,你怎能如此來對待我 呢?”從此以後母子便斷絕了往來。
嚴遵任揚州刺史,有一次到所屬郡縣巡視,聽見路旁一個女子的哭聲不 悲哀,就問她哭的是誰,那女子回答說:“是我的丈夫,他被火燒死了。” 嚴遵使命令差役們把屍體抬來,他與屍體說完話,就對差役們說:“死人自 己說不是被燒死的。”於是就逮捕了那女子,並叫人看守屍體,說:“這裡 邊一定有冤枉。”差役報告說:“有蒼蠅聚集在屍體頭部。”嚴遵便叫人撥 開頭髮察看,發現鐵椎子貫穿了那屍體的頭頂。於是就拷問那女子,原來是 那女子因為與別人通姦而殺死了丈夫。
東漢的範式,字巨卿,是山陽郡金鄉縣人,又名汜,他和汝南郡的張劭 交了朋友。張劭,字元伯,兩人曾一起在京城裡的太學學習。後來範式請假 回家時,對張劭說:“兩年後我回來,一定來拜訪你的雙親,看看你的孩子。” 兩人就共同約定了日期。後來,約定的日期就要到了,張劭就把這事全告訴了母親,請她準備飯菜來迎接範式。他母親說:“兩年的離別,相隔千里的諾言,你怎么會相信 得這樣認真呢?”張劭說:“巨卿是個重信用的人,一定不會違背的。”母 親說:“如果是這樣,應該為你們釀酒了。”到了約定的日期,範式果然來 了。他登堂拜見了張劭的父母,就一起飲酒,極盡了歡樂後才和張劭告別。 後來張劭臥病不起,病情很重,同郡的郅君章、殷子征從早到晚照料看 護他。張劭臨死時,嘆息道:“遺憾的是還沒能見一下我那生死與共的朋友。” 殷子征說:“我與郅君章對您盡心竭力,我們如果不是你生死與共的朋友, 那么你再想找誰來與你相見呢?”張劭說,“象你們這兩個人,只是我活著 時的朋友罷了,山陽郡的范巨卿,才是我所說的生死與共的朋友。”一會兒張劭便死了。 範式忽然夢見張劭穿著黑祭服,帽子也沒系好,垂掛著帽帶,拖著鞋子叫道:“巨卿,我在某日死了,該在某日下葬,永遠回到地下去了,您如果 沒有忘記我,是否能再見我一面?”範式清清楚楚地醒過來,悲痛地嘆息著, 禁不住哭泣起來,眼淚直往下掉,於是他就穿上了給朋友服喪時穿的衣服, 按照張劭的安葬日期,趕馬前去奔喪。範式還沒有趕到而靈車已經啟行了。 一會兒靈車就到了墓穴,馬上要把棺材下葬到墓穴中去了,而棺材卻不肯朝 前了。他母親撫摸著棺材說:”元伯,你是否還有什麼指望呢?”於是就把 棺材停下。過了一會兒,便看見白車白馬,有人痛哭著奔來。張劭的母親望 著那車馬說:”這一定是范巨卿了。”一會兒範式就到了,他磕頭弔唁,說 道:“走吧元伯,死者和生者走不同的路,從此我們永遠分別了。”參加葬禮的上千人,都為他們的別離而淌眼淚。範式便握著牽引棺材的 繩索向前拉,棺材這才向前移動了。範式就留在墳邊,給張劭壘了墳,種了 樹,然後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