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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漢紀四十一

起柔兆敦牂,盡旃蒙單閼,凡十年。

孝殤皇帝延平元年(丙午,公元一零六年)

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張禹為太傅,司徒徐防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太后以帝在襁褓,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舍宮中,五日一歸府;每朝見,特贊,與三公絕席。

封皇兄勝為平原王。

癸卯,以光祿勛梁鮪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於慎陵,廟曰穆宗。

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后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祜,年十三,太后以帝幼弱,遠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況之曾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夏,四月,鮮卑寇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人出塞追之。兵馬掾嚴授諫曰:“前道險阻,賊勢難量,宜且結營,先令輕騎偵視之。”顯意甚銳,怒,欲斬之,遂進兵。愚虜伏發,士卒悉走,唯授力戰,身被十創,手殺數人而死。主簿衛福、功曹徐鹹皆自投赴顯,俱歿於陳。

丙寅,以虎賁中郎將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騭弟黃門侍郎悝為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

司空陳寵薨。

五月,辛卯,赦天下。

壬辰,河東垣山崩。

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為司空。

郡國三十七雨水。

己未,太后詔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諸服御、珍膳、靡麗難成之物,自非供陵廟,稻梁米不得導擇,朝夕一肉飯而已。舊太官、湯官經用歲且二萬萬,自是裁數千萬。及郡國所貢,皆減其過半;悉斥賣上林鷹犬;離宮、別館儲峙米Я、薪炭,悉令省之。

丁卯,詔免遣掖庭宮人及宗室沒入者皆為庶民。

秋,七月,庚寅,敕司隸校尉、部刺史曰:“間者郡國或有水災,防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虛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競增戶口,掩匿盜賊,令奸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刺史垂頭塞耳,阿私下比,不畏於天,不愧於人。假貸之恩,不可數恃,自今以後,將糾其罰。二千石長吏其各實核所傷害,為除田租芻稿。”

八月,辛卯,帝崩。癸丑,殯於崇德前殿。太后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騭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有司讀策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后猶臨朝。

詔告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曰:“每覽前代,外戚賓客濁亂奉公,為民患苦,咎在執法怠懈,不輒行其罰故也。今車騎將軍騭等雖懷敬順之志,而宗門廣大,姻戚不少,賓客奸猾,多乾禁憲,其明加檢敕,勿相容護。”自是親屬犯罪,無所假貸。

九月,六州大水。

丙寅,葬孝殤皇帝於康陵。以連遭大憂,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諸工作事,事減約十分居一。

乙亥,殞石於陳留。

詔以北地梁慬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攻都護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己得解,詔征尚還,以騎都尉段禧為都護,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說龜茲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民固諫,白霸不聽。慬既入,遣將急迎段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茲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溫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眾敗走,乘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茲乃定。

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清河孝王慶病篤,上書求葬樊濯宋貴人冢旁。十二月,甲子,王薨。

乙酉,罷魚龍曼延戲。

尚書郎南陽樊準以儒風浸衰,上疏曰:“臣聞人君不可以不學。光武皇帝受命中興,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孝明皇帝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經藝,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又多征名儒,布在廓廟,每宴會則論難衎衎,共求政化,期門、羽林介冑之士,悉通《孝經》,化自聖躬,流及蠻荒,是以議者每稱盛時,鹹言永平。今學者益少,遠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謇謇之忠,習諓諓之辭,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寵進儒雅,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太后深納其言,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取高行,以勸後進,妙簡博士,必得其人。”

漢孝安皇帝上

孝殤皇帝永初元年(丁未,公元一零七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內屬。

二月,丁卯,分清河國封帝弟常保為廣川王。

庚午,司徒梁鮪薨。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己卯,永昌徼外僬僥種夷陸類等舉種內附。

甲申,葬清河孝王於廣丘,司空、宗正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

自和帝之喪,鄧騭兄弟常居禁中,騭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太后許之。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三千戶;騭及諸弟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五月,甲戌,以長樂衛尉魯恭為司徒。恭上言:“舊制,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徵召農民,拘對考驗,連滯無已。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按月令‘孟夏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斷獄皆以冬至之前。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不復讞正。可令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朝廷皆從之。

丁丑,詔封北海王睦孫壽光侯普為北海王。

九真徼外、夜郎蠻夷,舉土內屬。

西域都護段禧等雖保龜茲,而道路隔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戌,罷西域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而還。

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於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及王弘西迎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群羌懼遠屯不還,行到酒泉,頗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奔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先零別種,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寇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秋,九月,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寇賊策免。三公以災異免,自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慍數世之失權,忿強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台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咷泣血者矣!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愨謹慎,循常習故者,是乃婦女之檢柙,鄉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勢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勛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遠乎!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徒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後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疏之勢異也!今人主誠專委三公,分任責成,而在位病民,舉用失賢,百姓不安,爭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

壬午,詔:太僕、少府減黃門鼓吹以補羽林士;廄馬非乘輿常所御者,皆減半食;諸所造作,非供宗廟園陵之用,皆且止。

庚寅,以太傅張禹為太尉,太常周章為司空。

大長秋鄭眾、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后不能用。初,太后以平原王勝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群臣以勝疾非痼,意鹹歸之;太后以前不立勝,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眾心不附,密謀閉宮門,誅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

戊子,敕司隸校尉、冀、並二州刺史,“民訛言相驚,棄捐舊居,老弱相攜,窮困道路。其各敕所部長吏躬親曉喻:若欲歸本郡,在所為封長檄;不欲,勿強。”

十二月,乙卯,以潁川太守張敏為司空。

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是歲,郡國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風,雨雹。

鮮卑大人燕荔陽詣闕朝賀。太后賜燕荔陽王印綬、赤車、參駕,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通胡市,因築南、北兩部質館。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遺入質。

孝殤皇帝永初二年(戊申,公元一零八年)

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慬還,至敦煌,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脫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慬降,並慰譬,遣還故地。

御史中丞樊準以郡國連年水旱,民多飢困,上疏:“請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御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又,被災之郡,百姓凋殘,恐非賑給所能勝贍,雖有其名,終無其實。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節慰安,尤睏乏者徙置荊、揚孰郡。今雖有西屯之役,宜先東州之急。”太后從之。悉以公田賦與貧民,即擢準與議郎呂倉並守光祿大夫。二月,乙丑,遺準使冀州、倉使兗州稟貸,流民鹹得蘇息。夏,旱。五月,丙寅,皇太后幸洛陽寺及若盧獄錄囚徒。洛陽有囚,實不殺人而被考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后察視覺之,即呼還問狀,具得枉實。即時收洛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宮,澍雨大降。

六月,京師及郡國四十大水,大風,雨雹。秋,七月,太白入北斗。閏月,辛丑,廣川王常保薨。無子,國除。

癸未,蜀郡徼外羌舉士內屬。

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眾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龐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徵發不絕,水潦不沐,地力不復,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遠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徵發,田疇不得墾闢,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復堪命。臣愚以為萬里運糧,遠就羌戎,不若總兵養眾,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徭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紝,然後畜精銳,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奔北之恥雪矣。”書奏,會樊準上疏薦參,太后即擢參於徒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既至,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寇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寇三輔,即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

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是歲,郡國十二地震。

孝殤皇帝永初三年(己酉,公元一零九年)

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沒破羌縣,鍾羌攻沒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三月,京師大飢,民相食。壬辰,公卿詣闕謝;詔“務思變復,以助不逮。”

壬寅,司徒魯恭罷。恭再在公位,選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門下耆舊或不蒙薦舉,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所言,亦不借之議論。學者受業,必窮核問難,道成,然後謝遣之。學者曰:“魯公謝與議論,不可虛得。”

夏,四月,丙寅,以大鴻臚九江夏勤為司徒。

三公以國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

甲申,清河愍王虎威薨,無子。五月,丙申,封樂安王寵子延平為清河王,奉孝王后。

六月,漁陽烏恆與右北平胡千餘寇代郡、上谷。

漢人韓琮隨匈奴南單于入朝,既還,說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反。

秋,七月,海賊張伯路等寇濱海九郡,殺二千石、令、長;遣侍御史巴郡龐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尋復屯聚。

九月,雁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於高渠谷,漢兵大敗。

南單于圍中郎將耿種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農陳國何熙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龐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夔率鮮卑及諸郡兵共擊之。以梁慬行度遼將軍事。雄、夔擊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十二月,辛酉,郡國九地震。

乙亥,有星孛於天苑。

是歲,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並、涼二州大飢,人相食。

太后以陰陽不和,軍旅數興,詔歲終饗遣衛士勿設戲作樂,減逐疫侲子之半。

孝殤皇帝永初四年(庚戌,公元一一零年)

春,正月,元會,徹樂,不陳充庭車。

鄧騭在位,頗能推進賢士,薦何熙、李郃等列於朝廷,又辟弘農楊震、巴郡陳禪等置之幕府,天下稱之。震孤貧好學,明歐陽《尚書》,通達博覽,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教授二十餘年,不答州郡禮命,眾人謂之晚暮,而震志愈篤。騭聞而辟之,時震年已五十餘,累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密愧而出。後轉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張伯路復攻郡縣,殺吏,黨眾浸盛。詔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征宛陵令扶風法雄為青州刺史,與宗併力討之。

南單于圍耿種數月,梁慬、耿夔擊斬其別將於屬國故城,單于自將迎戰,慬等復破之,單于遂引還虎澤。

丙午,詔減百官及州郡縣奉各有差。二月,南匈奴寇常山。

滇零遣兵寇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兵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

謁者龐參說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並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公卿皆以為然。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策,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士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銳,蒙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還,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飢敝,乘海內之虛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氏、羌以為前鋒,席捲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御;如此,則函谷以西,園陵舊京非復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說禹:“收羅涼土豪傑,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闢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鄧騭由是惡詡,欲以吏法中傷之。會朝歌賊寧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槃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謁河內太守馬稜。稜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乃在朝歌,甚為君憂之。”詡曰:“此賊犬羊相聚,以求溫飽耳,願明府不以為憂。”稜曰:“何以言之?”詡曰:“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不過百里,而青、冀之民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線縫其裾,有出市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鹹稱神明,縣境皆平。

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龐雄與梁慬、耿種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會熙卒,即拜梁慬度遼將軍。龐雄還,為大鴻臚。

先零羌復寇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乘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吏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

徙金城郡居襄武。

戊子,杜陵園火。

癸巳,郡國九地震。

夏,四月,六州蝗。

丁丑,赦天下。

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戰,破走之,會赦到,賊以軍未解甲,不敢歸降。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皆以為當遂擊之,法雄曰:“不然。兵兇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不可必。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遠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勢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人;而東萊郡兵獨未爭甲,賊復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

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征詣延尉,死。護羌校尉段禧卒,復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張掖。

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皇太后母新野君病,太后幸其第,連日宿止;三公上表固爭,乃還宮。冬,十月,甲戌,新野君薨,使司空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鄧騭等乞身行服,太后欲不許,以問曹大家,大家上疏曰:“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今四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豪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太后乃許之。乃服除,詔騭復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騭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三公下,特進、侯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

太后詔陰後家屬皆歸故郡,還其資財五百餘萬。

孝殤皇帝永初五年(辛亥,公元一一一年)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丙戌,郡國十地震。

己丑,太尉張禹免。甲申,以光祿勛潁川李修為太尉。

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南奔渡河,使北軍中候硃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緣邊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三月,詔隴西徒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蹙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太半。復以任尚為侍御史,擊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乃罷孟津屯。

夫餘王寇樂浪。

高句驪王宮與濊貊寇玄菟。

夏,閏四月,丁酉,赦涼州、河西四郡。

海郡張伯路復寇東萊,青州刺史法雄擊破之;賊逃還遼東,遼東人李久等共斬之,於是州界清靜。

秋,九月,漢陽人杜琦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謀,聚眾據上邽城。冬,十二月,漢陽太守趙博遣客杜習刺殺琦;封習討奸侯。杜季貢、王信等將其眾據樗泉營。

是歲,九州蝗,郡國八雨水。

孝殤皇帝永初六年(壬子,公元一一二年)

春,正月,甲寅,詔曰:“凡供薦新味,多非其節,或郁養強孰,或穿掘萌牙,味無所至而夭折生長,豈所以順時育物乎!《傳》曰:‘非其時不食。’自今當奉祠陵廟及給御者,皆須時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種。

三月,十州蝗。

夏,四月,乙丑,司空張敏罷。己卯,以太常劉愷為司空。

詔建武元功二十八將皆紹封。

五月,旱。

丙寅,詔令中二千石下至黃綬,一切復秩。六月,壬辰,豫章員谿原山崩。

辛巳,赦天下。

侍御史唐喜討漢陽賊王信,破斬之。杜季貢亡,從滇零。是歲,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季貢為將軍,別居丁奚城。

孝殤皇帝永初七年(癸丑,公元一一三年)

春,二月,丙午,郡國十八地震。

夏,四月,乙未,平原懷王勝薨,無子;太后立樂安夷王寵子得為平原王。

丙申晦,日有食之。

秋,護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擊先零別部牢羌於安定,獲首虜千人。

蝗。

孝殤皇帝元初元年(甲寅,公元一一四年)

春,正月,甲子,改元。

二月,乙卯,日南地坼,長百餘里。

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詔遣兵屯河內通谷衝要三十三所,皆為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京師及郡國五旱,蝗。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秋,七月,蜀郡夷寇蠶陵,殺縣令。

九月,乙丑,太尉李修罷。

羌豪號多與諸種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楯蠻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與蠻共擊破之。號多走還,斷隴道,與零昌合,侯霸、馬賢與戰於枹罕,破之。

辛未,以大司農山陽司馬苞為太尉。

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

是歲,郡國十五地震。

孝殤皇帝元初二年(乙卯,公元一一五年)

春,護羌校尉龐參以恩信招誘諸羌,號多等帥眾降;參遣詣闕,賜號多侯印,遣之。參始還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將尹就討之。夏,四月,丙午,立貴人滎陽閻氏為皇后。後性妒忌,後宮李氏生皇子保,後鴆殺李氏。

五月,京師旱,河南及郡國十九蝗。

六月,丙戌,太尉司馬苞薨。

秋,七月,辛巳,以太僕泰山馬英為太尉。

八月,遼東鮮卑圍無慮;九月,又攻夫犁營,殺縣令。

壬午晦,日有食之。

尹就擊羌黨呂叔都等,蜀人陳省、羅橫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

詔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雄,超之子也。以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關中諸郡兵八千餘人。龐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杜季貢率眾偽逃。鈞令右扶風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冬,十月,乙未,光等兵敗,並沒,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遁還。龐參既失期,稱病引還。皆坐征,下獄,鈞自殺。時度遼將軍梁慬亦坐事抵罪。校書郎中扶風馬融上書稱參、慬智慧型,宜宥過責效。詔赦參等,以馬賢代參領護羌校尉,復以任尚為中郎將,代班雄屯三輔。

懷令虞詡說尚曰:“兵法:弱不攻強,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里,來如風雨,去如絕弦,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雖屯兵二十餘萬,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之眾,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究。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計,遣輕騎擊杜季貢於丁奚城,破之。

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略,以為武都太守,羌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並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迴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民,開通水運。詡始到郡,谷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年,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民增至四萬餘戶,人足家給,一郡遂安。

十一月,庚申,郡國十地震。

十二月,武陵澧中蠻反,州郡討平之。

己酉,司徒夏勤罷,庚戌,以司空劉愷為司徒,光祿勛袁敞為司空。敞,安之子也。

前虎賁中郎將鄧弘卒。弘性儉素,治歐陽《尚書》,授帝禁中。有司奏贈弘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后追弘雅意,不加贈位、衣服,但賜錢千萬,布萬匹;兄騭等復辭不受。詔封弘子廣德為西平侯。將葬,有司復奏發五營輕車騎士,禮儀如霍光故事。太后皆不聽,但白蓋雙騎,門生輓送。後以帝師之重,分西平之都鄉,封廣德弟甫德為都鄉侯。

段譯

孝殤皇帝延平元年(丙午、106)
漢紀四十一 漢殤帝延平元年(丙午,公元106年)
[1]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張禹為太傅,司徒徐防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太后以帝在襁褓,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舍宮中,五日一歸府;每朝見,特贊,與三公絕席。
[1]春季,正月辛卯(十三日),將太尉張禹任命為太傅,將司徒徐防任命為太尉,參與主管尚書事務。鄧太后因皇帝是個嬰孩,尚在襁褓懷抱之中,打算讓重要的大臣住在宮內,於是下詔,命張禹留居宮中,每五天回家一次;每逢朝見,都專門為他唱名,讓他單獨就座,不與三公同席。
[2]封皇兄勝為平原王。
[2]將皇兄劉勝封為平原王。
[3]癸卯,以光祿勛梁鮪為司徒。
[3]正月癸卯(二十五日),將光祿勛梁鮪任命為司徒。
[4]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於慎陵,廟曰穆宗。
[4]三月甲申(初七),將和帝安葬在慎陵,廟號稱為穆宗。
[5]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后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祜,年十三,太后以帝幼弱,遠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況子曾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5]丙戌(初九),清河王劉慶、濟北王劉壽、河間王劉開、常山王劉章從此前往封國就位。鄧太后對劉慶特別優待,禮遇超過其他親王。劉慶的兒子劉祜,當時十三歲,鄧太后因皇帝幼小單弱,擔心將來發生不測,就讓劉祜和他的嫡母耿姬留下,住在清河國設在京城的官邸。耿姬是耿的曾孫女。劉祜的生母是犍為人左姬。
[6]夏,四月,鮮卑寇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人出塞追之。兵馬掾嚴授諫曰:“前道險阻,賊勢難量,宜且結營,先令輕騎偵視之。”顯意甚銳,怒,欲斬之,遂進兵。遇虜伏發,士卒悉走,唯授力戰,身被十創,手殺數人而死。主簿衛福、功曹徐鹹皆自投赴顯,俱沒於陳。
[6]夏季,四月,鮮卑侵犯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領數百人出塞追擊。兵馬掾嚴授勸諫道:“前方道路險惡而阻礙重重,敵人的實力難以估量,我軍應暫且安營紮寨,先命輕裝騎兵進行偵察。”張顯銳氣正盛,聽後大怒,要將嚴授處斬。於是漢軍向前挺進。途中遇到鮮卑軍伏兵襲擊,漢軍全部逃散,唯獨嚴授奮力迎戰,身受十處創傷,親手格殺數人後戰死。漁陽郡主簿衛福、郡功曹徐鹹二人自動趕來營救張顯,一同陣亡。
[7]丙寅,以虎賁中郎將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騭弟黃門侍郎悝為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
[7]丙寅(十九日),將虎賁中郎將鄧騭任命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待遇與三公相同。將鄧騭的弟弟、黃門侍郎鄧悝任命為虎賁中郎將,鄧弘、鄧閶二人皆為侍中。
[8]司空陳寵薨。
[8]司空陳寵去世。
[9]五月,辛卯,赦天下。
[9]五月辛卯(十五日),大赦天下。
[10]壬辰,河東垣山崩。
[10]壬辰(十六日),河東郡垣山發生山崩。
[11]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為司空。
[11]六月丁未(初一),將太常尹勤任命為司空。
[12]郡國三十七雨水。
[12]有三十七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13]已未,太后詔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諸服御、珍膳、靡麗難成之物,自非供陵廟,稻粱米不得導擇,朝夕一肉飯而已。舊太官、湯官經用歲且二萬萬,自是裁數千萬。及郡國所貢,皆減其過半;悉斥賣上林鷹犬;離宮、別館儲峙米、薪炭,悉令省之。
[13]六月已未(十三日),鄧太后下詔,削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的各種御用衣服車馬、珍羞美味,和各色奢靡富麗精巧難成的物品。除非供奉皇陵祠廟,否則稻穀粱米不得加工精選,每日早晚只吃一次肉食。以往太官、湯官的費用每年將近二萬萬錢,至此才數千萬錢。連同各郡、各封國的貢物,都削減一半以上。將上林苑的獵鷹、獵犬全部賣掉。各地離宮、別館所儲備的存米、乾糧、薪柴、木炭,也一律下令減少。
[14]丁卯,詔免遣掖庭宮人及宗室沒入者皆為庶民。
[14]六月丁卯(二十一日),下詔遣散掖庭部分宮人,並將罰入掖庭當奴婢的皇族成員一律免罪,使他們成為平民。
[15]秋,七月,庚寅,敕司隸校尉、部刺史曰:“間者郡國或有水災,妨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虛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競增戶口,掩匿盜賊,令奸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刺史垂頭塞耳,阿私下比,不畏於天,不愧於人。假貸之恩,不可數恃,自今以後,將糾其罰。二千石長吏其各實核所傷害,為除田租芻稿。”
[15]秋季,七月庚寅(十五日),敕令司隸校尉和部刺史:“近來有些郡和封國發生水災,傷害了秋天的莊稼,朝廷思考自己的過失,深為憂慮惶恐。然而各地方官府為了要得到豐產的虛名假譽,便隱瞞災情,誇大墾田面積;不去統計逃亡人數,卻競相增加戶口;掩蓋盜匪活動情況,使罪犯得不到懲處;不依照規定次序任用官吏,舉薦人才不當,將貪婪苛刻的禍害,加在人民的身上。而刺史卻低頭塞耳,循私包庇,在下面互相勾結,不知畏懼上天,也不知愧對於人。不能讓他們一再地仗恃朝廷的寬容恩典,從今以後,將加重對不法官員的處罰。現命令二千石官員各自核查百姓受災情況,免除他們應向國家交付的田賦禾稈。”
[16]八月,辛卯,帝崩。癸丑,殯於崇德前殿。太后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騭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有司讀策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后猶臨朝。
[16]八月辛卯(疑誤),皇帝駕崩。癸丑(初八),將皇帝入殮後,靈柩停放在崇德前殿。鄧太后與她的哥哥車騎將軍鄧騭、虎賁中郎將鄧悝等在宮中商議大計,決定了繼位人選。當夜,派鄧騭持符節,用已封王的皇子才能乘坐的青蓋車將清河王的兒子劉祜接來,在殿中齋戒。皇太后登上崇德殿,文武百官都穿上吉服陪同出席。劉祜被引導上殿,皇太后將他封為長安侯。隨即下詔,將劉祜立為和帝的後嗣。接著又撰寫了冊立皇帝的詔命。有關官員宣讀完詔令,太尉獻上皇帝的御璽,劉祜便正式即位。鄧太后仍舊臨朝攝政。
[17]詔告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曰:“每覽前代,外戚賓客濁亂 奉公,為民患苦,咎在執法怠懈,不輒行其罰故也。今車騎將軍騭等雖懷敬順之志,而宗門廣大,姻戚不少,賓客奸猾,多乾禁憲,其明加檢敕,勿相容護。”自是親屬犯罪,無所假貸。
[17]鄧太后對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下詔說:“每每查閱前代史事,看到皇后家族及其賓客仗勢橫行,使奉公而不徇私情的官員陷於混亂,給人民帶來痛苦,這是由於執法不嚴,沒有立即施行懲罰的緣故。如今車騎將軍鄧騭等雖然懷有恭敬順從的心意,但家族龐大,親戚不少,賓客奸詐狡猾,對國家的法律禁令多有冒犯。現命令對鄧氏家族的不法行為要公開地加以檢束,不許包容袒護。”從此以後,鄧氏家族親屬犯罪,官員都不予以寬免。
[18]九月,六州大水。
[18]九月,有六個州發生水災。
[19]丙寅,葬孝殤皇帝於康陵。以連遭大水,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諸工作事,減約十分居一。
[19]丙寅(疑誤),將殤帝安葬於康陵。因國家接連遭受水災,人民苦於徭役,所以陵墓中的隨葬之物及各項工程都予以裁減,只留十分之一。
[20]乙亥,殞石於陳留。
[20]乙亥(初一),陳留郡天降隕石。
[21]詔以北地梁為西域副校尉。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攻都護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未至而尚已得解,詔征尚還,以騎都尉段禧為都護,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以為不可固,乃譎說龜茲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民固諫,白霸不聽。既入,遣將急迎段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茲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溫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眾敗走,乘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茲乃定。
[21]朝廷任命北地人梁為西域副校尉。梁到達河西時,恰逢西域各國背叛了漢朝,在疏勒向西域都護任尚發動進攻。任尚上書朝廷求救,朝廷便命令梁率領河西四郡��敦煌、武威、酒泉、張掖的羌、胡騎兵五千人急速前去救援。梁還沒有到達,任尚已經解圍。朝廷將任尚召回,任命騎都尉段禧為西域都護,任命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段禧和趙博據守在它乾城。它乾城是個小城,梁認為不能固守,於是用詐術遊說龜茲王白霸,聲稱願意進入龜茲,和他共同守城。白霸同意了梁的建議。龜茲的官員和百姓極力進行勸阻,但白霸不聽。梁進入龜茲城以後,派將領急速前去迎接段禧和趙博,漢軍匯合為八九千人。龜茲的官員和百姓一同背叛了龜茲王,與溫宿、姑墨兩國聯合造反,軍隊達數萬人,一同圍攻龜茲城。梁等出城迎戰,大破聯軍。戰爭持續了數月,聯軍兵敗退走。梁乘勝追擊,共斬殺一萬餘人,生擒數千人,龜茲局勢才告平定。
[22]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22]冬季,十月,有四個州發生水災和雹災。
[23]清河孝王慶病篤,上書求葬樊濯宋貴人冢旁。十二月,甲子,王薨。
[23]清河王劉慶病重,上書請求死後葬在樊濯宋貴人墓旁。十二月甲子(二十一日),劉慶去世。
[24]乙酉,罷魚龍曼延戲。
[24]十二月乙酉(疑誤),廢止雜戲“魚龍曼延”。
[25]尚書郎南陽樊準以儒風衰,上疏曰:“臣聞人君不可以不學。光武皇帝受命中興,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孝明皇帝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經藝,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又多徵名儒,布在廊廟,每宴會則論難,共求政化,期門、羽林介冑之士,悉通《孝經》,化自聖躬,流及蠻荒,是以議者每稱盛時,鹹言永平。今學者益少,遠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蹇蹇之忠,習之辭。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寵進儒雅,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太后深納其言,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取高行,以勸後進,妙簡博士,必得其人。”
[25]尚書郎、南陽人樊準因儒家學風日漸衰頹,上書說:“我聽說,君主不可以不學習。光武皇帝承受天命,使漢朝中興,東征西伐,顧不上安居休息。但他仍然放下武器,講說儒家學問;停鞍歇馬,討論聖人之道。孝明皇帝日理萬機,事事經心,但卻愛好古籍,留意儒家經典,每當行過饗射禮��在學校舉辦宴會和射箭比賽之後,都坐在正位上,親自講解經書,儒生們則一同聆聽,四方都歡欣喜悅。他還廣召著名的儒家學者,將他們安置在朝廷,每逢宴會,便親切地和他們討論疑難,共同研究治國和教化之道。即便是期門、羽林的武士軍官,也都人人通曉《孝經》。儒學的影響從聖明的君王身上開始,擴展到野蠻荒涼之地。因此,每當人們稱頌盛世的時候,都談到明帝永平年代。如今學者日益減少,京城以外的遠方尤其嚴重。博士把坐席放在一旁,不再講學,儒生則競相追求華而不實的理論,忘掉了正直忠誠的原則,只熟悉諂媚阿諛的言詞。我認為應當頒布詔書,明告天下,廣泛尋訪隱居的學者,提拔淵博的儒士,等到將來聖上上學的時候,為他講解經書。”鄧太后認為樊準的意見很對,予以採納,下詔說:“三公、九卿和中二千石官員,要各自舉薦隱士、大儒;被舉薦者務必具有高尚的德行,以勸導晚生後進。從中精選博士,一定可以得到適當的人選。”
孝安皇帝上永初元年(丁未、107)
漢安帝永初元年(丁未,公元107年)
[1]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1]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大赦天下。
[2]蜀郡徼外羌內屬。
[2]蜀郡邊境外的羌人歸附漢朝。
[3]二月,丁卯,分清河國封帝弟常保為廣川王。
[3]二月丁卯(二十五日),分割清河國部分封土,將安帝的弟弟劉常保封為廣川王。
[4]庚午,司徒梁鮪薨。
[4]庚午(二十八日),司徒梁鮪去世。
[5]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5]三月癸酉(初二),出現日食。
[6]已卯,永昌徼外僬僥種夷陸類等舉種內附。
[6]已卯(初八),永昌郡邊境外夷人僬僥部落的首領陸類等人,率領全體部眾歸附漢朝。
[7]甲申,葬清河孝王於廣丘,司空、宗正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
[7]三月甲申(十三日),將清河孝王劉慶安葬在廣丘,由司空、宗正負責治喪,禮儀比照東海恭王劉強。
[8]自和帝之喪,鄧騭兄弟常居禁中。騭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太后許之。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三千戶;騭及諸弟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8]自從和帝駕崩,鄧騭兄弟一直住在皇宮。鄧騭不願久在宮中,一再請求回家,太后應允。夏季,四月,將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全都封為侯爵,各自享有一萬戶的食邑。鄧騭因協助冊立皇帝有功,增加三千戶。鄧騭和他的弟弟們推辭謙讓,但未獲批准。於是他們躲開朝廷的使者,繞路前往皇宮大門,上書陳述自己的請求,前後達五六次,鄧太后這才應允。
[9]五月,甲戌,以長樂衛尉魯恭為司徒。恭上言:“舊制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徵召農民,拘對考驗,連滯無已;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按《月令》‘孟夏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斷獄皆以冬至之前。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不復讞正。可令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朝廷皆從之。
[9]五月甲戌(初三),將長樂衛尉魯恭任命為司徒。魯恭上書說:“以往制度規定,立秋之日才開始審理輕刑案件。但自從永元十五年以來,將時間改到了孟夏四月。而州刺史、郡太守便在盛夏時節傳訊農民,拘捕、審訊、拷問、核實,連續拖延不斷。對上違背了天時,對下傷害了農業。考查《月令》所說‘孟夏四月判決輕刑’的含義,是說對於罪行輕微並已定案的犯人,不願使他們長期地遭受囚禁,因此要及時判決。我認為,如今的孟夏四月判決制度,可以照此施行;而其它案件的審訊、拷問、核實,則都從立秋開始。”他還上書說:“孝章皇帝想有助於天、地、人‘三正’的開端,制訂律令,規定審理判決罪案一律在冬至之前結束。而那些不與國家同心的執法小官,卻大都在十一月捕到被控犯有死罪的犯人後,不問是非曲直便立即處死,儘管罪狀可疑,也不再重新審理。我建議,對死刑重罪的判決,可延長到十二月底再截止。”朝廷將他的建議全部採納。
[10]丁丑,詔封北海王睦孫壽光侯普為北海王。
[10]丁丑(初六),鄧太后下詔,將前北海王劉睦的孫子、壽光侯劉普封為北海王。
[11]九真徼外、夜郎蠻夷,舉土內屬。
[11]九真郡邊境外的蠻夷及夜郎國蠻夷,以全部領土歸屬漢朝。
[12]西域都護段禧等雖保龜茲,而道路隔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戌,罷西域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禧及梁、趙博,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而還。
[12]西域都護段禧等雖然保住了龜茲,但通往中原的道路已被堵塞,命令、檔案無法傳遞。公卿中議論此事的人認為:“西域阻礙重重而距離遙遠,又屢次反叛;官兵在那裡屯戍墾田,經費消耗沒有止境。”六月壬戌(二十二日)東漢朝廷撤銷西域都護,派遣騎都尉王弘徵調關中兵,將段禧和梁、趙博以及伊吾廬和柳中的屯田官兵接回漢朝本土。
[13]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於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及王弘西迎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群羌懼遠屯不還,行到酒泉,頗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奔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寇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13]起初,燒當羌人部落首領東號的兒子麻奴跟隨父親前來歸降,居住在安定郡。當時,歸降的羌人諸部落分散於各個郡縣,全都遭受漢人官吏和民間豪強的役使,悲愁怨恨日益深重。後來,王弘西行迎接段禧,要徵調金城、隴西、漢陽千百羌人充當騎兵,一同前往。於是郡縣官府緊急徵發遣調。羌人們擔心會被派到遠方屯戍,不能再返回家鄉,行進到酒泉的時候,已有不少人逃散叛離。諸郡各自派兵進行攔截,有些郡兵搗毀了羌人住宿的廬落。於是勒姐、當煎部落的首領東岸等人愈發驚恐,便一同急速地大舉逃亡。麻奴兄弟因此與本部落的人一同西行出塞。而滇零與鍾羌各部落則大肆搶掠,切斷了隴道。這時,羌人因歸附漢朝已久,不再擁有武器,他們便有人手持竹竿、樹枝代替戈、矛,有人用木板桌案當作盾牌,還有人拿著銅鏡,偽裝兵器。郡縣官府畏懼怯懦,不能制止。六月丁卯(二十七日),朝廷赦免羌人各部落中互相勾結進行謀反叛逆者的罪行。
[14]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寇賊策免。三公以災異免,自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14]秋季,九月庚午(初一),太尉徐防因天災、天象異常和叛匪作亂而被頒策罷免。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由於天災或天象異常而遭罷免,徐防乃是首例。辛未(初二),司空尹勤因大雨水災被頒策罷免。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慍數世之失權,忿強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台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州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食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泣血者矣!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愨謹慎,循常習故者,是乃婦女之檢押,鄉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勢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勛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遠乎!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徒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後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疏之勢異也!今人主誠專委三公,分任責成,而在位病民,舉用失賢,百姓不安,爭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因西漢數世失去權柄而憤慨,對強悍之臣竊取帝位深為痛恨。因此他矯枉過正,權力不交給臣下,雖然設立了三公,政事卻歸尚書台總理。從此以後,三公的作用,只是充數而已,但當國家治理不善的時候,仍對三公加以譴責。而實權卻轉移到皇后家族,寵信則施加到皇帝身邊的宦官。這些人親近自己的同類同黨,任用私已,在內充斥京城,在外遍布州郡。他們顛倒賢能與愚劣,利用舉薦人才的機會,進行私人交易。使無能不才者守衛疆土,貪婪兇殘者統治人民。黎民百姓受到攪擾,四方外族又被激怒,終於導致反叛,帶來戰亂流亡和憂患疾苦。怨憤之氣一時並發,陰陽失和,日、月、星三光出現虧缺,怪異不斷降臨,害蟲吃掉莊稼,水旱帶來災難。這樣的局面都是外戚宦官所造成的,而朝廷反而頒策責備三公,甚至將三公處死、免官,足以使人為此呼叫蒼天,號啕泣血!再者,從中期開始,選任三公,都務必從清廉忠厚而又謹慎小心、循規蹈矩而又熟悉舊典的人中擢拔。這乃是婦女的楷模,鄉間的平常之人罷了,怎么足以身居三公高位呢!三公的勢力既然已是那樣低落,人選又是如此平庸,卻希望三公為國家建立功勳,為人民取得政績,這豈不是遙遠的事情嗎!從前,漢文帝對待鄧通,可以說是寵愛之至,但仍使申徒嘉得以實現自己的意圖,懲罰了鄧通。受到這般信任,那么對皇帝左右的小臣又有什麼顧忌呢!可是到了近代,對待外戚、宦官,官員如果不執行他們的請託,饋獻不夠豐足,立刻便會陷入意外的災禍,哪裡還能夠彈劾糾正他們呢!從前,對三公信任多而責罰輕,如今,對三公信任少而責罰重。光武帝奪去三公的大權,如今則剝奪得更為徹底;光武帝制定不讓皇后家族掌權的政策,幾代之後卻已不再遵行,其原因就在於皇帝與三公和外戚的親疏關係不同。如今,若是君主真能信賴三公,將權力交給他們,責令完成重任,而三公身居高位卻為害人民,不能舉薦任用賢才,致使百姓不安,糾紛不斷,天地變化無常,人間妖物大量出現,到了那個時候,才可以讓三公分擔此罪!
[15]壬午,詔:太僕、少府減黃門鼓吹以補羽林士;廄馬非乘輿常所御者,皆減半食;諸所造作,非供宗廟園陵之用,皆且止。
[15]九月壬午(十三日),詔書命令:太僕、少府裁減黃門樂隊,用來增補羽林武士的名額;廄苑中的官馬,凡不是皇上經常使用的,一律將食料減半;各項工程,凡不是用來供應皇家宗廟和陵園的,一律暫停。
[16]庚寅,以太傅張禹為太尉,太常周章為司空。
[16]庚寅(二十一日),將太傅張禹任命為太尉,將太常周章任命為司空。
大長秋鄭眾、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后不能用。初,太后以平原王勝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已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群臣以勝疾非痼,意鹹歸之;太后以前不立勝,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眾心不附,密謀閉宮門,誅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
大長秋鄭眾和中常侍蔡倫等依靠權勢干預朝政,周章曾多次直率地進言勸諫,但鄧太后未能採納。當初,鄧太后認為平原王劉勝有久治不愈的頑疾,而貪圖殤帝是個懷抱中的嬰孩,便將他收養為自已的兒子,立為皇帝。及至殤帝駕崩,群臣認為劉勝的病並非不可痊癒,便一致屬意於劉勝。但鄧太后因先前沒有立劉勝,怕他將來懷恨,就將劉祜接來,立為皇帝。周章認為群臣並不歸心於太后,於是密謀關閉宮門,誅殺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脅迫尚書寫詔,於南宮罷黜鄧太后,把安帝貶到遙遠的封國為王,將平原王立為皇帝。但事機泄露。冬季,十一月丁亥(十九日),周章自殺。
[17]戊子,敕司隸校尉、冀、並二州刺史,“民訛言相驚,棄捐舊居,老弱相攜,窮困道路。其各敕所部長吏躬親曉喻:若欲歸本郡,在所為封長檄;不欲,勿強。”
[17]十一月戊子(二十日),太后訓令司隸校尉及冀州、并州兩州刺史:“人民受到謠言的驚擾,拋棄了舊居,扶老攜幼,在路上貧困交加。司隸校尉及冀州、并州兩位刺史,要命令下屬官員親自對百姓進行勸導,說明情況:如果他們願意返回原郡,由當地官府為他們出縣公文;如果不願返回,也不勉強。”
[18]十二月,乙卯,以潁川太守張敏為司空。
[18]十二月乙卯(十八日),將潁川太守張敏任命為司空。
[19]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19]詔書命令車騎將軍鄧騭和征西校尉任尚,率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射聲等五營兵及各郡郡兵,共五萬人,進駐漢陽,以防備羌軍進攻。
[20]是歲,郡國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風,雨雹。
[20]本年,有十八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四十一個郡和封國大水成災,二十八個郡和封國發生風災和雹災。
[21]鮮卑大人燕荔陽詣闕朝賀。太后賜燕荔陽王印綬、赤車、參駕,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通胡市,因築南、北兩部質館。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質。
[21]鮮卑首領燕荔陽到漢朝宮廷朝賀。鄧太后將王爵印信綬帶和三匹馬駕駛的赤車賜給燕荔陽,命他定居在烏桓校尉的駐地寧城附近,開通邊塞貿易,還特地修建了南北兩個賓館,用來接待人質。鮮卑一百二十個部落分別將人質送到漢朝。
二年(戊申、108)
二年(戊申,公元108年)
[1]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還,至敦煌,逆詔留為諸軍援。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脫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降,並慰譬,遣還故地。
[1]春季,正月,鄧騭抵漢陽。各郡郡兵還沒有到達,鍾羌部落數千人便在冀縣以西打敗鄧騭軍,殺死一千餘人。當時梁剛從西域回國,到達敦煌郡時,接到詔書,讓他留下來擔任各部隊的後援。梁軍到達張掖,打敗羌軍各部隊一萬餘人,逃脫者僅占十分之二三。梁軍開到姑臧,羌人首領三百餘人向他投降。梁對他們全都進行安撫開導,遣送他們返回故地。
[2]御史中丞樊準以郡國連年水旱,民多飢困,上疏:“請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又,被災之郡,百姓凋殘,恐非賑給所能勝贍,雖有其名,終無其實。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節慰安,尤睏乏者徙置荊、揚孰郡。今雖有西屯之役,宜先東州之急。”太后從之,悉以公田賦與貧民,即擢準與議郎呂倉並守光祿大夫。二月,乙丑,遣準使冀州、倉使兗州稟貸,流民鹹得蘇息。
[2]御史中丞樊準因各地連年水旱成災,許多百姓飢餓貧困,上書說:“請命令太官、尚方、考工、上林等各官署,核實裁撤無用之物;太傅、太尉、司徒、司空、車騎將軍等五府,調整削減中央官吏及在京城營造建築的工匠。再者,受災各郡的百姓凋零殘破,恐怕官府的賑濟不能拯救他們,雖然有賑濟之名,卻最終收不到賑濟之實。建議依照漢武帝征和元年的先例,派遣使者持符節前往災區進行慰問,將特別貧困的災民遷徙安置到荊州、揚州所屬的豐產郡。目前雖然西方有戰事,也應先解救東方的急難。”鄧太后聽從了樊準的建議,將國家所有的公田全部交給貧民使用,並隨即擢升樊準,將他和議郎呂倉一同任命為代理光祿大夫。二月乙丑(二十九日),派遣樊準為使者前往冀州,派遣呂倉為使者前往兗州,對災民進行賑濟,流亡的百姓全都得以復甦。
[3]夏,旱。五月,丙寅,皇太后幸雒陽寺及若盧獄錄囚徒。雒陽有囚,實不殺人而被考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后察視覺之,即呼還問狀,具得枉實。即時收雒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宮,澍雨大降。
[3]夏季,發生旱災。五月丙寅(初一),鄧太后親臨洛陽地方官府及若盧監獄,審查囚犯的罪狀。有個洛陽的囚犯,實際上並沒有殺過人,但被屈打成招,自認有罪。他十分瘦弱,身有傷殘,被人抬上來進見,卻因懼怕官吏而不敢開口。將要離去的時候,他抬起頭來,像要為自己申訴。鄧太后看到後,有所察覺,便馬上把他叫回來詢問情況,查清了全部冤屈事實。於是立即將洛陽令逮捕入獄,抵償罪過。太后起駕,還沒有回到皇宮,一場豐沛的及時雨便從天而降。
[4]六月,京師及郡國四十大水,大風,雨雹。
[4]六月,京城及四十個郡和封國出現水災、風災和雹災。
[5]秋,七月,太白入北斗。
[5]秋季,七月,金星進入北斗星座。
[6]閏月,廣川王常保薨,無子,國除。
[6]閏七月,廣川王劉常保去世。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7]癸未,蜀郡徼外羌舉土內屬。
[7]癸未(疑誤),蜀郡邊境外的羌人以全部土地歸屬漢朝。
[8]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眾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龐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徵發不絕,水潦不休,地力不復,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遠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徵發,田疇不得墾闢,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復堪命。臣愚以為萬里運糧,遠就羌戎,不若總兵養眾,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徭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然後畜精銳,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奔北之恥雪矣。”書奏,會樊準上疏薦參,太后即擢參於徒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既至,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8]冬季,鄧騭命令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人司馬鈞率領各郡郡兵,在平襄同滇零率領的數萬羌軍交戰。任尚軍大敗,八千餘人戰死。羌軍於是聲勢大振,實力強盛,朝廷不能控制。湟中地區各縣的谷價,每石達一萬錢,死亡的百姓多得無法統計,但糧食運輸十分艱難。原左校令河南人龐參因先前被控犯法而在若盧監獄作苦工,讓他的兒子龐俊上書說:“目前,西部地區的流民動盪不寧,但徭役徵發仍然不停,水災沒有止休,地力不能恢復,又加上大軍出動,因戍守遠方而人民疲勞。農業勞動力被消耗於運輸,百姓資財因徵發而枯竭。田地得不到開墾,莊稼無法收割,人們急得擊掌而一籌莫展。既使到了明年秋天,也不會有指望,百姓的力量已經用盡,不能再承受負擔。我認為,從萬里之外運糧到遙遠的羌人地區,還不如集合部隊,休養生息,等待敵人衰敗。車騎將軍鄧騭應當暫且整軍回師,留下征西校尉任尚,命他負責將涼州的士人和平民遷居到三輔地區。停止徵發徭役,使百姓不誤農時;免除繁重的賦稅,以增加百姓的資財。讓男子能夠耕種田地,女子能夠從事紡織。然後養精蓄銳,乘著敵人懈怠的機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那么便可以為邊疆人民報仇,為往昔的失敗雪恥了。”奏書呈上,恰好樊準正上書保薦龐參,鄧太后便召見龐參,將他由刑徒擢拜為謁者,命令他西上三輔,監督駐紮在該地區的各部隊。十一月辛酉(二十九日),鄧太后下詔,命鄧騭回師,留下任尚駐紮漢陽,負責各軍的調度。鄧太后派使者迎接鄧騭,將他任命為大將軍。鄧騭到達洛陽以後,鄧太后又派大鴻臚親自出迎,中常侍前往效外慰勞。親王、公主以下的群臣則在路旁等候。鄧騭所得的恩寵和榮耀極為顯赫,聲勢震動京城內外。
[9]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寇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寇三輔,即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
[9]羌人首領滇零在北地自稱天子,招集武都的參狼部落,以及散布在上郡、西河的雜種羌人,切斷隴道,進攻搶掠三輔地區,並南下進入益州,殺死漢中太守董炳。梁接受詔命,本當駐守金城,但聽說羌軍進攻三輔,便立即率兵趕來迎敵。他轉戰於武功、美陽一帶,接連將敵軍擊敗趕跑。羌人略向後撤,有所離散。
[10]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10]十二月,廣漢郡邊塞外的羌人參狼部落歸降。
[11]是歲,郡國十二地震。
[11]本年,有十二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三年(己酉、109)
三年(己酉,公元109年
[1]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1]春季,正月庚子(初九),安帝舉行成年加冠禮。大赦天下。
[2]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沒破羌縣,鍾羌攻沒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2]派遣騎都尉任仁率領各郡駐軍救援三輔。任仁屢戰屢敗。羌人當煎、勒姐部落攻陷破羌縣,鍾羌部落則攻陷臨洮縣,俘虜了隴西南部都尉。
[3]三月,京師大飢,民相食。壬辰,公卿詣闕謝;詔“務思變復,以助不逮。”
[3]三月,京城洛陽發生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壬辰(初二),三公九卿前往宮門請罪。詔書回答:“大家要一心改過向善,以助我完成力所不及的重任。”
[4]壬寅,司徒魯恭罷。恭再在公位,選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門下耆生或不蒙薦舉,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所言,亦不借之議論。學者受業,必窮核問難,道成,然後謝遣之。學者曰:“魯公謝與議論,不可虛得。”
[4]三月壬寅(十二日),將司徒魯恭罷免。魯恭曾兩次出任三公,由他遴選徵召的成績優秀的官吏,升任九卿和郡太守的有幾十人。而那些長期跟隨他的學生門徒,卻往往得不到舉薦,有人甚至產生了怨恨。魯恭聽到這個情況後,說:“學問講解得不明白,才是我所操心的事。諸位儒生不是可以由故鄉郡縣來舉薦嗎!”他到底不肯開口舉薦,也不藉此發表議論。學生向他學習,他總是對難點窮根究底地下斷提問。學業完成以後,才同學生辭別,讓他們離去。學者們說:“魯公的辭別和議論,都不可憑空得到。”>>>[5]夏,四月,丙寅 ,以大鴻臚九江夏勤為司徒。
[5]夏季,四月丙寅(初七),將大鴻臚九江人夏勤任命為司徒。
[6]三公以國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
[6]三公因國家經費不足,上書請求準許官吏和百姓在繳納錢財和穀物之後,成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政府官吏、緹騎武士、五校營士。依繳納數量的多少,各分等級。
[7]甲申,清河愍王虎威薨,無子。五月,丙申,封樂安王寵子延平為清河王,奉孝王后。
[7]四月甲申(二十五日),清河愍王劉虎威去世,沒有子嗣。五月丙申(初七)將樂安王劉寵的兒子劉延平封為清河王,作為清河孝王劉慶的後嗣。
[8]六月,漁陽烏桓與右北平胡千餘寇代郡、上谷。
[8]六月,漁陽郡的烏桓部落與右北平的胡人部落,共一千餘人,進攻代郡、上谷。
[9]漢人朝琮隨匈奴南單于入朝,既還,說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反。
[9]漢人韓琮隨同南匈奴單于進京朝見。回去以後,他向南匈奴單于建議:“函谷關以東發生水災,人民因飢餓幾乎死盡,我們可以向漢朝發動攻擊。”單于聽信了他的主張,於是反叛。
[10]秋,七月,海賊張伯路等寇濱海九郡,殺二千石、令、長;遺侍御史巴郡龐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尋復屯聚。
[10]秋季,七月,海匪張伯路等攻打沿海九郡,殺死郡縣長官。東漢朝廷派遣侍御史、巴郡人龐雄指揮州郡地方軍進行討伐。張伯路等人求降,但不久又再度集結。
[11]九月,雁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及南匈奴骨都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於高渠谷,漢兵大敗。
[11]九月,雁門郡的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聯合南匈奴的骨都,共七千騎兵,進攻五原郡,與五原郡太守在高渠谷交戰,漢軍大敗。
[12]南單于圍中郎將耿種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農陳國何熙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龐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夔率鮮卑及諸郡共擊之。以梁行度遼將軍事。雄、夔擊南匈奴日逐王,破之。
[12]南匈奴單于在美稷包圍了中郎將耿仲。冬季,十一月,東漢政府任命大司農陳國人何熙代理車騎將軍職務,以中郎將龐雄為副手,統領五營兵及邊境各郡郡兵,共二萬餘人。又命令遼東郡太守耿夔率領鮮卑兵及諸郡兵,一同參戰。任命梁代理度遼將軍職務。龐雄、耿夔進攻南匈奴日逐王,打敗南匈奴軍。
[13]十二月,辛酉,郡國九地震。
[13]十二月辛酉(初五),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14]乙亥,有星孛於天苑。
[14]十二月乙亥(十九日),天苑星座出現異星。
[15]是歲,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並、涼二州大飢,人相食。
[15]本年,京城洛陽和四十一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并州、涼州發生嚴重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16]太后以陰陽不和,軍旅數興,詔歲終饗遣衛士勿設戲作樂,減逐疫子之半。
[16]鄧太后因天地陰陽失調,又接連發生戰事,徵調軍隊,於是下詔:在年終為退役的皇家衛士舉行宴會時,不再安排遊戲和奏樂。將參加大儺儀式的逐疫童子的數量減少一半。
四年(庚戌、110)
四年(庚戌,公元110年)
[1]春,正月,元會,撤樂,不陳充庭車。
[1]春季,正月,在舉行元旦朝會時,取消奏樂和在庭中陳列御用車駕的儀式。
[2]鄧騭在位,頗能推進賢士,薦何熙、李等列於朝廷,又辟弘農楊震、巴郡陳禪等置之幕府,天下稱之。震孤貧好學,明歐陽《尚書》,通達博覽,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教授二十餘年,不答州郡禮命,眾人謂之晚暮,而震志愈篤。騭聞而辟之,時震年已五十餘,累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密愧而出。後轉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
[2]鄧騭身居大將軍之位,頗能推舉賢能人才。他保薦何熙、李等進入朝廷任職,還延聘弘農人楊震、巴郡人陳禪等做自己的幕僚,受到天下人的稱讚。楊震自幼孤弱貧困而好學,通曉歐陽氏解釋的《尚書》,而且知識豐富,博覽群書,儒家學者們稱他為“關西孔子楊伯起”。他教生授徒二十多年,不接受州郡官府的延聘徵召。人們認為楊震年歲已大,步入仕途已晚,但他的志向卻愈發堅定。鄧騭聽到楊震的名聲以後,將他聘為幕僚。當時,楊震已經五十多歲,接連出任荊州刺史和東萊太守。在前往東萊郡的路上,途經昌邑,他先前所舉薦的荊州茂才王密正擔任昌邑縣令。夜裡,王密揣著十斤金來送給楊震。楊震說:“故人了解你,你卻不了解故人,這是為什麼?”王密說:“黑夜之中,沒有人知道。”楊震說:“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能說沒有人知道!”於是王密慚愧地出門走了。楊震後轉任涿郡太守。他公正清廉,子孫經常以蔬菜為食,徒步出行。有的故人舊友勸楊震為子孫置辦產業,但楊震不肯,他說:“使後代人說他們是清官的子孫,把這當作遺產留下,不也很豐厚嗎?”
[3]張伯路復攻郡縣,殺守令,黨眾浸盛;詔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征宛陵令扶風法雄為青州刺史,與宗併力討之。
[3]張伯路再次進攻郡縣,殺死郡太守和縣令,跟隨他的人逐漸增多。朝廷下詔,派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符節,徵調幽州、冀州的各郡郡兵,合計數萬人。徵召宛陵縣令扶風人法雄,將他任命為青州刺史,與王宗合作,一道進行討伐。
[4]南單于圍耿種數月,梁、耿夔擊斬其別將於屬國故城,單于自將迎戰,等復破之,單于遂引還虎澤。
[4]南匈奴包圍耿種已達數月,梁、耿夔在原先是屬國都尉治所的舊城與南匈奴軍交鋒,斬殺敵將。單于親自率兵迎戰,梁等再次敗敵軍。於是單于引軍退回虎澤。
[5]丙午,詔減百官及州郡縣奉各有差。
[5]正月丙午(二十一日),下詔削減文武百官及州郡縣各級官吏的俸祿,依照等級,各有差別。
[6]二月,南匈奴寇常山。
[6]二月,南匈奴軍進攻常山。
[7]滇零遣兵寇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
[7]滇零派兵進攻褒中。漢中郡太守鄭勤進駐褒中,以抵抗羌軍。
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民,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
任尚的大軍出征已久而沒有戰功,人民無法從事農業和桑蠶之業。於是朝廷下詔命令任尚率領官吏和百姓回到長安,讓南陽、潁川、汝南的官兵復員,返歸本郡。
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
乙丑(初十),首次在長安設定京兆虎牙都尉,在雍設定扶風都尉,如同西漢在三輔地區設定都尉的舊制。
謁者龐參說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並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策,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銳,蒙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遷,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飢敝,乘海內之虛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氐、羌以為前鋒,席捲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御;如此,則函谷以西,園陵舊京非復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說禹:“收羅涼土豪桀,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闢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謁者龐參向鄧騭建議:“將邊疆各郡因貧困而無法生存的人民遷徙到三輔居住。”鄧騭同意龐參的建議,打算放棄涼州,集中力量對付北方的邊患。於是他召集公卿進行商議,說道:“這就好比是破衣服,犧牲其中的一件去補另一件,還能得到一件整衣,不然的話,就兩件全都不保了。”郎中陳國人虞詡對太尉張禹說:“大將軍鄧騭的計策不可行,理由有三點:先帝開疆拓土,歷盡辛勞,才取得了這塊土地,而現在卻因害怕消耗一點經費,便將它全部丟棄,這是不可行的第一點。丟棄涼州以後,便以三輔為邊塞,皇家祖陵墓園便失去屏障而暴露在外,這是不可行的第二點。俗話說:‘函谷關以西出將,函谷關以東出相。’猛士和武將,多數出在涼州,當地民風雄壯勇武,慣於從軍作戰。如今羌人、胡人所以不敢占據三輔而在我漢朝心腹之地作亂的緣故,是因為涼州在他們的背後。而涼州的人民所以手執兵器,冒著流矢飛石衝鋒陷陣,父親死在前面,兒子繼續作戰,並無反顧之心的緣故,是由於他們歸屬於漢朝。如今將涼州推開不管,割斷拋棄,而人民安於鄉土而不願遷徙,必然引頸哀嘆:‘朝廷把我們丟給了夷狄!’雖然是忠義善良之人,也不能沒有怨恨。假如突然有人起事,乘著天下饑饉和國力虛弱的時機,郡雄聚會,依據才能推選領袖,驅使氐人、羌人做前鋒,席捲東來,即使是用古代勇士孟賁和夏育當士兵,用姜太公做大將,仍然恐怕難以抵擋。果真如此,那么函谷關以西,歷代帝陵和舊京長安將不再歸漢朝所有,這是不可行的第三點。倡議者用補破衣做比喻,認為還可以保留一件,而我擔心局勢正如惡瘡,不斷侵蝕潰爛而沒有止境!”張禹說:“我沒有考慮到這些,如果沒有你這番話,幾乎要壞了國家大事!”於是虞詡向張禹建議:“收攬網羅涼州當地的英雄豪傑,將州郡長官的子弟帶到朝廷來,命中央各官府分別任用數人,表面上是一種獎勵,用來回報他們父兄的功勳勞績,而實質上是將他們控制起來,做為人質,以防叛變。”張禹讚賞他的意見,再次召集大將軍、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進行商議。眾人一致同意虞詡的意見。於是徵辟涼州地區有勢力和有影響的人士到四府擔任屬官,並將當地刺史、太守和其他州郡高級官員的子弟任命為郎,進行安撫。
鄧騭由是惡詡,欲以吏法中傷之。會朝歌賊寧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謁河內太守馬棱。棱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乃在朝歌,甚為君憂之!”詡曰:“此賊犬羊相聚,以求溫飽耳,願明府不以為憂!”棱曰:“何以言之?”詡曰:“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不過百里,而青、冀之民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線縫其裙,有出市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鹹稱神明,縣境皆平。
鄧騭因放棄涼州的計畫未被採納,從此對虞詡懷恨,打算用吏法進行陷害。恰好朝歌縣叛匪寧季等數千人造反,殺死官吏,聚眾作亂連年,州郡官府無法鎮壓。於是鄧騭便任命虞詡為朝歌縣長。虞詡的故人舊友都為他深感憂慮,虞詡卻笑著說:“做事不避艱難,乃是臣子的職責。不遇到盤根錯節,就無法識別鋒利的刀斧,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時機!”他一到任,便去拜見河內太守馬棱。馬棱說:“您是一位儒家學者,應當在朝廷做謀士,如今卻到了朝歌,我很是為您擔憂!”虞詡說:“朝歌的這群叛匪,只是象狗群羊群那樣聚在一起,以尋求溫飽罷了,請閣下不要擔憂!”馬棱問:“為什麼這樣講?”虞詡說:“朝歌位於古代韓國與魏國的交界處,背靠太行山,面臨黃河,離敖倉不過百里,而青州、冀州逃亡的難民數以萬計,但叛匪卻不懂得打開敖倉,用糧食招攬民眾,搶劫武庫中的兵器,據守成皋,斬斷天下的右臂,這說明對他們不值得憂慮。如今他們的勢力正在高漲,我們難於以強力取勝,兵不厭詐,請允許我放開手腳去對付他們,只不要有所約束阻礙即可。”及至上任以後,虞詡制定了三個等級,用來召募勇士,命掾史及以下官員各自就所了解的情況進行保舉:行兇搶劫的,屬上等;打架傷人,偷盜財物的,屬中等;不經營家業、不從事生產的,屬下等。共收羅了一百多人。虞詡設宴招待他們,將他們的罪行一律赦免,命混入匪幫,誘使叛匪進行搶劫,而官府則設下伏兵等候,於是殺死叛匪數百人。虞詡還秘密派遣會縫紉的貧民為叛匪製作服裝。這些人用彩線縫製裙衣,叛匪穿上以後,在集市街巷一露面,就被官吏抓獲。叛匪因此驚駭四散,都說有神靈在幫助官府。於是朝歌縣境內全部平定。
[8]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龐雄與梁、耿種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會熙卒,即拜梁為度遼將軍。龐雄還,為大鴻臚。
[8]三月,何熙率軍到達五原曼柏,突然身患急病,不能繼續前進。於是派龐雄與梁、耿種率領步騎兵一萬六千人,進攻虎澤。漢軍連營行動,逐漸向前推進。南匈奴單于見漢朝各路兵馬一同進軍,大為驚恐,責備韓琮道:“你說漢人已經死光,現在來的是什麼人!”於是派使者求降,漢軍表示準許。南匈奴單于脫掉帽子,赤著雙足,向龐雄等人下拜,責備自已犯了死罪。於是東漢朝廷將他赦免,待遇照舊。單于則送還所擄掠的男女漢民,以及被羌人劫走後轉賣到匈奴的漢民,總計一萬餘人。適逢何熙病故,朝廷便將梁任命為度遼將軍。龐雄回到京城,被任命為大鴻臚。
[9]先零羌復寇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乘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捍刃,與勤俱死。徙金城郡居襄武。
[9]羌人先零部落再次進攻褒中。漢中郡太守鄭勤準備回擊,主簿段崇進行勸阻,認為:“敵人乘勝而來,銳不可當,我們應當堅守城池,等待時機。”鄭勤不聽,出城迎戰。漢軍大敗,死亡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用身軀抵擋兵刃,保護鄭勤,與鄭勤一同戰死。金城郡府遷移到襄武。
[10]戊子,杜陵園火。
[10]戊子(初四),漢宣帝陵園杜陵園失火。
[11]癸巳,郡國九地震。
[11]癸巳(初九),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12]夏,四月,六州蝗。
[12]夏季,四月,有六個州發生蝗災。
[13]丁丑,赦天下。
[13]四月丁丑(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14]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戰,破走之。會赦到,賊以軍未解甲,不敢歸降。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皆以為當遂擊之,法雄曰:“不然。兵兇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不可必。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遠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勢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人;而東萊郡兵獨未解甲,賊復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
[14]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續交戰,張伯路兵敗而逃。當赦令到達時,張伯路等因官兵沒有解去盔甲,不敢投降。王宗召集州刺史和郡太守共同商議對策。眾人都認為,敵人既然不投降,就應當進行攻擊。而法雄卻說:“這種見解不對。刀槍是兇惡的器物,戰爭是危險的行為,不可仗恃勇猛,沒有必勝之人。叛匪如果乘船渡海,深入到遙遠的島嶼,攻擊他們就不容易了。我們乘著朝廷發布赦令的機會,可暫且放下武器,進行安撫勸誘,叛匪勢必潰散瓦解。然後再打他們的主意,就可以不經過戰鬥而取勝。”王宗贊同他的意見,立即解除了官軍的武裝。叛匪聽到訊息後,十分高興,便將所劫掠的俘虜釋放。而唯獨東萊郡官軍沒有解去盔甲,叛匪見了,再次驚疑恐慌,逃往遼東郡,停留在海島上。
[15]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15]秋季,七月乙酉(初三),有三個郡發生水災。
[16]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征詣廷尉,死。護羌校尉段禧卒,復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張掖。
[16]騎都尉任仁與羌軍交戰,接連失利,而士兵放縱。朝廷下令將任仁用囚車押送到洛陽,交付廷尉後處死。護羌校尉段禧去世。朝廷再度委任前護羌校尉侯霸接替此職,並將校尉府遷到張掖。
[17]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17]九月甲申(初三),益州郡發生地震。
[18]皇太后母新野君病,太后幸其第,連日宿止;三公上表固爭,乃還宮。冬,十月,甲戌,新野君薨,使司空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鄧騭等乞身行服,太后欲不許,以問曹大家,大家上疏曰:“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今四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毫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太后乃許之。及服除,詔騭復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騭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三公下,特進、侯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
[18]鄧太后的母親新野君患病。鄧太后前往新野君府省親,連續留居數日。三公上表堅決反對這種舉動,鄧太后這才回宮。冬季,十月甲戌(二十三日),新野君去世。鄧太后命令司空負責治喪,禮儀比照東海恭王劉強。鄧騭兄弟請求辭官服喪,鄧太后打算拒絕,詢問曹大家的意見。曹大家上書說:“我聽說,謙讓的風格,是最大的美德。如今四位舅父堅持忠孝原則,自動引身退下高位,而陛下卻因邊境戰亂不寧,不肯應允。然而,如果將來有人對今日的作法提出毫毛般的指摘,我擔心那謙讓的美名便不可再得。”鄧太后這才答應了鄧騭等人的請求。及至服喪期滿,鄧太后下詔命令鄧騭重新回來輔佐朝政,並再次授予以前曾欲加封的爵位。鄧騭等一再叩頭,堅決地辭讓,鄧太后這才罷休。於是鄧氏兄弟全都被賜予“奉朝請”的名義,他們的地位在三公之下,在特進及侯之上,遇到國家大事,便前往朝堂,與三公九卿一同參議。
[19]太后詔陰後家屬皆歸故郡,還其資財五百餘萬。
[19]鄧太后下詔,準許被貶逐的陰皇后的家屬全部返回原郡,發還被官府沒收的資產五百餘萬。
五年(辛亥、111)
五年(辛亥,公元111年)
[1]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庚辰朔(初一),出現日食。
[2]丙戌,郡國十地震。
[2]丙戌(初七),有十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3]已醜,太尉張禹免。甲申,以光祿勛潁川李修為太尉。
[3]已醜(初十),將太尉張禹免職。甲申(初五),將光祿勛潁川人李任命為太尉。
[4]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南奔渡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緣邊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三月,詔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治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太半。復以任尚為侍御史,擊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乃罷孟津屯。
[4]羌人先零部落攻打河東郡,到達河內郡。百姓驚慌不安,很多人南逃,渡過黃河。東漢朝廷派遣北軍中候朱寵率領五營兵在孟津駐防,下詔命令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等地修建堡壘,共六百一十六座。羌人勢力已經轉盛,但沿邊郡縣的二千石官員、縣令、縣長多數是內地人,並沒有守土抗戰的決心,全都爭著上書請求將郡縣官府內遷,以躲避兵災禍難。三月,朝廷下令,將隴西郡府遷到襄武,安定郡府遷到美陽,北地郡府遷到池陽,上郡官府遷到衙縣。百姓眷戀鄉土,不願離開故地,於是官府下令割去莊稼,拆除房屋,剷平營壘,毀掉糧倉。當時接連發生旱災、蝗災和饑荒,加上驅趕劫掠,百姓流離四散,沿路死亡,或者拋棄老弱,或者淪為他人的奴僕婢妾,人口損失超過半數。朝廷再次任命任尚為侍御史,在上黨郡羊頭山與羌軍交戰,打敗了羌軍。於是朝廷撤銷在孟津的駐兵。
[5]夫餘王寇樂浪。高句驪王宮與穢貊寇玄菟。
[5]夫餘國國王進攻樂浪郡。高句驪國國王宮和貊部落進攻玄菟郡。
[6]夏,閏四月,丁酉,赦涼州、河西四郡。
[6]夏季,閏四月丁酉(十九日),在涼州與河西四郡實行大赦。
[7]海賊張伯路復寇東萊,青州刺史法雄擊破之;賊逃還遼東,遼東人李久等共斬之,於是州界清靜。
[7]海匪張伯路再次進攻東萊郡,被青州刺史法雄擊敗。叛匪逃回遼東郡,遼東人李久等一同將張伯路斬殺。於是青州全境平靜。
[8]秋,九月,漢陽人杜琦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謀,聚眾據上城。冬,十二月,漢陽太守趙博遣客杜習刺殺琦;封習討奸侯。杜季貢、王信等將其眾據樗泉營。
[8]秋季,九月,漢陽人杜琦和他的弟弟杜季貢、同郡人王信等與羌軍勾結,聚眾占領了上城。冬季,十二月,漢陽郡太守趙博派遣刺客杜習殺死了杜琦。朝廷將杜習封為討奸侯。杜季貢、王信等率領部眾據守在樗泉營。
[9]是歲,九州蝗,郡國八雨水。
[9]本年,有九個州發生蝗災,有八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六年(壬子、112)
六年(壬子,公元112年)
[1]春,正月,甲寅,詔曰:“凡供薦新味,多非其節,或郁養強孰,或穿掘萌芽,味無所至而夭折生長,豈所以順時育物乎!《傳》曰:‘非其時不食。’自今當奉祠陵廟及給御者,皆須時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種。
[1]春季,正月甲寅(十一日),詔書說:“各地進貢的新鮮食物,多數違反時令。或者用火熏暖,強使成熟;或者萌芽時便從土中掘出,還未生出滋味,便已夭折。這難道是順應天時化育萬物嗎!《論語》說:‘不合乎時令的東西不吃。’從今以後,供奉皇家陵園宗廟及御用的食物,一律等到成熟時再進獻。”省減的食物共有二十三種。
[2]三月,十州蝗。
[2]三月,有十個州發生蝗災。
[3]夏,四月,乙丑,司空張敏罷。已卯,以太常劉愷為司空。
[3]夏季,四月乙丑(疑誤),將司空張敏罷免。四月己卯(初七),將太常劉愷任命為司空。
[4]詔建武元功二十八將皆紹封。
[4]詔書宣布,光武帝建武時期的元勛��二十八將的封爵,無論曾否撤銷,一律由其後裔繼承。
[5]五月,旱。
[5]五月,發生旱災。
[6]丙寅,詔令中二千石下至黃綬,一切復秩。
[6]丙寅(二十五日),詔書命令全國官員,上自中二千石,下至黃綬��四百石到二百石的小吏,一律恢復原來的俸祿。
[7]六月,壬辰,豫章員溪原山崩。
[7]六月壬辰(二十一日),豫章郡員溪原山發生山崩。
[8]辛巳,赦天下。
[8]辛巳(初十),大赦天下。
[9]侍御史唐喜討漢陽賊王信,破斬之。杜季貢亡,從滇零。是歲,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季貢為將軍,別居丁奚城。
[9]侍御史唐喜討伐漢陽叛匪王信。打敗叛軍,將王信斬殺。杜季貢逃亡,投奔羌人首領滇零。本年,滇零去世,他的兒子零昌繼位。零昌年齡還小,同一部族的狼莫為他出謀劃策,將杜季貢任命為將軍,分兵駐紮到丁奚城。
七年(癸丑、113)
七年(癸丑,公元113年)
[1]春,二月,丙午,郡國十八地震。
[1]春季,二月丙午(疑誤),有十八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2]夏,四月,乙未,平原懷王勝薨,無子;太后立樂安夷王寵子得為平原王。
[2]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九日),平原懷王劉勝去世,沒有子嗣。鄧太后將樂安夷王劉寵的兒子劉得封為平原王。
[3]丙申晦,日有食之。
[3]丙申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4]秋,護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擊先零別部牢羌於安定,獲首虜千人。
[4]秋季,護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在安定郡進攻羌人先零部落的分支牢羌,斬首俘獲一千人。
[5]蝗。
[5]發生蝗災。
元初元年(甲寅、114)
元初元年(甲寅,公元114年)
[1]春,正月,甲子,改元。
[1]春季,正月甲子(初二),改年號。
[2]二月,乙卯,日南地坼,長百餘里。
[2]二月乙卯(二十四日),日南郡發生地裂,長一百餘里。
[3]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3]三月癸亥(初二),出現日食。
>>>[4]詔遣兵屯河內通谷衝要三十六所,皆作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
[4]朝廷下詔,派兵駐守河內郡關隘要衝三十六處,各處全都修築堡寨,設定傳警之鼓,以防備羌人進攻。
[5]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5]夏季,四月丁酉(初七),大赦天下。
[6]京師及郡國五旱,蝗。
[6]京城洛陽及五個郡和封國發生旱災、蝗災。
[7]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7]五月,羌人先零部落進攻雍城。
[8]蜀郡夷寇蠶陵,殺縣令。
[8]羅郡夷人進攻蠶陵縣,殺死縣令。
[9]九月,乙丑,太尉李罷。
[9]九月乙丑(初七),將太尉李罷免。
[10]羌豪號多與諸種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蠻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與蠻共擊破之。號多走還,斷隴道,與零昌合,侯霸、馬賢與戰於罕,破之。
[10]羌人首領號多與諸部落在武都、漢中二郡擄掠搶劫。巴郡的析蠻人前往救援。漢中郡五官掾程信率領郡兵與蠻人一同作戰,打敗羌軍。號多逃歸,切斷隴道,與零昌會合。侯霸、馬賢同羌軍在罕交戰,打敗羌軍。
[11]辛未,以大司農山陽司馬苞為太尉。
[11]九月辛未(十三日),將大司農山陽人司馬苞任命為太尉。
[12]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12]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13]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
[13]涼州刺史皮楊在狄道與羌軍交戰,皮楊大敗,八百餘人戰死。
[14]是歲,郡國十五地震。
[14]本年,有十五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二年(乙卯、115)
二年(乙卯,公元115年)
[1]春,護羌校尉龐參以恩信招誘諸羌,號多等帥眾降;參遣詣闕,賜號多侯印,遣之。參始還治令居,通河西道。
[1]春季,護羌校尉龐參用恩德信義招撫引誘各羌人部落,號多等率領部眾歸降。龐參派他們前往京城朝見。東漢朝廷賜予號多侯爵印信,讓他返回。龐參從此將護羌校尉府遷回令居,打通了河西走廊與內地之間的道路。
[2]零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將尹就討之。
[2]零昌分兵攻打益州,朝廷派遣中郎將尹就進行討伐。
[3]夏,四月,丙午,立貴人滎陽閻氏為皇后。後性妒忌,後宮李氏生皇子保,後鴆殺李氏。
[3]夏季,四月丙午(二十一日),將貴人滎陽人閻氏立為皇后。閻皇后生性忌妒,宮女李氏生下皇子劉保,閻皇后便將她毒死。
[4]五月,京師旱,河南及郡國十九蝗。
[4]五月,京城洛陽發生旱災。河南及十九個郡和封國發生蝗災。
[5]六月,丙戌,太尉司馬苞薨。
[5]六月丙戌(初二),太尉司馬苞去世。
[6]秋,七月,辛巳,以太僕泰山馬英為太尉。
[6]秋季,七月辛巳(二十八日),將太僕泰山人馬英任命為太尉。
[7]八月,遼東鮮卑圍無慮;九月,又攻夫犁營,殺縣令。
[7]八月,遼東郡鮮卑人包圍了無慮縣。九月,又進攻夫犁營,殺死縣令。
[8]壬午晦,日有食之。
[8]九月壬午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9]尹就擊羌黨呂叔都等,蜀人陳省、羅橫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
[9]尹就討伐與羌軍勾結的呂叔都等,招募蜀郡人陳省、羅橫刺殺了呂叔都。朝廷將陳、羅二人封為侯爵,並賞賜錢財。
[10]詔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雄,超之子也。以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關中諸郡兵八千餘人。龐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杜季貢率眾偽逃。鈞令右扶風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冬十月,乙未,光等兵敗,並沒,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遁還。龐參既失期,稱病引還。皆坐征,下獄,鈞自殺。時度遼將軍梁亦坐事抵罪。校書郎中扶風馬融上書稱參、智慧型,宜宥過責效。詔赦參等,以馬賢代參領護羌校尉,復以任尚為中郎將,代班雄屯三輔。
[10]詔書命令屯騎校尉班雄在三輔駐防。班雄是班超之子。命左馮翊司馬鈞代理征西將軍職務,指揮關中各郡郡兵八千餘人。龐參率領羌、胡兵七千餘人,與司馬鈞分路進軍,一同攻打零昌。龐參軍到達勇士縣以東,被杜季貢擊敗,龐參撤退。司馬鈞孤軍挺進,攻克丁奚城,杜季貢帶領兵眾假裝逃跑。司馬鈞命右扶風仲光率兵收割羌人的莊稼,仲光等卻違背司馬鈞的調度,分散兵力,深入敵區。於是羌人設下埋伏,對仲光進行攔腰襲擊。司馬鈞在城中得到訊息,大為憤怒,不肯救援。冬季,十月乙未(十三日),仲光等戰敗,全軍覆沒,死亡三千餘人。於是司馬鈞逃歸內地。龐參既然未能按期到達預定地點,便聲稱患病,撤退返回。司馬鈞和龐參都被指控有罪,召回京城,逮捕下獄。司馬鈞自殺。當時,度遼將軍梁也因遭到指控而被判罪。校書郎中、扶風人馬融上書說,龐參、梁機智而有才幹,應當寬宥過失,讓他們戴罪立功。於是朝廷下令將龐參、梁赦免,任命馬賢接替龐參,兼任護羌校尉,再次任命任尚為中郎將,接替班雄駐防三輔。
懷令虞詡說尚曰:“兵法:弱不攻強,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里,來如風雨,去如絕弦,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雖屯兵二十餘萬,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之眾,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窮。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計,遣輕騎擊杜季貢於丁奚城破之。
懷縣縣令虞詡向任尚建議道:“依據兵法,弱的不去進攻強的,走的不去追趕飛的,這是自然之勢。如今羌兵全都騎馬,每天可行數百里,來時像急風驟雨,去時像離弦飛箭,而我軍用步兵追趕,是勢必追不上的。所以,儘管集結兵力二十餘萬,曠日持久,卻沒有戰功。我為閣下打算,不如讓各郡郡兵復員,命他們每人出數千錢,二十人合買一匹馬,這樣便可用一萬騎兵去驅逐數千敵寇,尾追截擊,羌人自然走投無路。既方便了人民,也有利於戰事,大功便可以建立了!”於是任尚根據虞詡的建議上書,被朝廷採納。任尚派輕騎兵在丁奚城打敗了杜季貢。
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略,以為武都太守。羌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並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迴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民,開通水運。詡始到郡,谷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年,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民增至四萬餘戶,人足家給,一郡遂安。
鄧太后聽說虞詡有將帥的韜略,將他任命為武都郡太守。數千羌軍在陳倉崤谷集攔截虞詡。虞詡得知後,立即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宣稱:“我已上書請求援兵,等援兵到後,再動身出發。”羌軍聽說以後,便分頭前往鄰縣劫掠。虞詡乘羌軍兵力分散的機會,日夜前進,兼程行進了一百餘里。他讓官兵每人各作兩個灶,以後每日增加一倍。於是羌軍不敢逼近。有人問虞詡:“以前孫臏使用過減灶的計策,而您卻增加灶的數量;兵法說每日行軍不超過三十里,以保持體力,防備不測,而您如今卻每天行軍將近二百里,這是什麼道理?”虞詡說:“敵軍兵多,我軍兵少,走慢了容易被追上,走快了對方便不能測知我軍的底細。敵軍見我軍的灶數日益增多,必定以為郡兵已來接應。我軍人數既多,行動又快,敵軍必然不敢追趕。孫臏有意向敵人示弱,我現在有意向敵人示強,這是由於形勢不同的緣故。”虞詡到達郡府以後,兵員不足三千,而羌軍有一萬餘人,圍攻赤亭達數十日。虞詡便向部隊下令,不許使用強弩,只許暗中使用小弩。羌人誤認為漢軍弓弩力量微弱,射不到自己,便集中兵力猛烈進攻。於是虞詡命令每二十隻強弩集中射一個敵人,射無不中。羌軍大為震恐,紛紛退下。虞詡乘勝出城奮戰,殺傷眾多敵人。次日,他集合全部兵眾,命令他們先從東門出城,再從北門入城,然後改換服裝,往復循環多次。羌人不知城中有多少漢軍,於是更加驚恐不安。虞詡估計羌軍將要撤走,便秘密派遣五百餘人在河道淺水處設下埋伏,守住羌軍的逃路。羌軍果然大舉奔逃,漢軍乘機突襲,大敗羌軍,殺敵擒虜數量極多。羌軍從此潰敗離散。於是虞詡查看研究地形,修建營堡一百八十處,並招回流亡的百姓,賑濟貧民,開通水路運輸。虞詡剛到任時,谷價每石一千錢,鹽價每石八千錢,僅存戶口一萬三千戶。而在任三年之後,米價每石八十錢,鹽價每石四百錢,居民增加到四萬多戶。人人富足,家家豐裕,從此一郡平安。
[11]十一月,庚申,郡國十地震。
[11]十一月庚申(初九),有十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12]十二月,武陵澧中蠻反,州郡討平之。
[12]十二月,武陵郡澧中蠻人反叛,被州郡官府剿平。
[13]已酉,司徒夏勤罷。
[13]己酉(二十八日),將司徒夏勤罷免。
[14]庚戌,以司空劉愷為司徒,光祿勛袁敞為司空。敞,安之子也。
[14]庚戌(二十九日),將司空劉愷任命為司徒,將光祿勛袁敞任命為司空。袁敞是袁安之子。
[15]前虎賁中郎將鄧弘卒。弘性儉素,治歐陽《尚書》,授帝禁中。有司奏贈弘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后追弘雅意,不加贈位、衣服,但賜錢千萬,布萬匹;兄騭等復辭不受。詔封弘子廣德為西平侯。將葬,有司復奏發五營輕車騎士,禮儀如霍光故事。太后皆不聽,但白蓋雙騎,門生挽送。後以帝師之重,分西平之都鄉,封廣德弟甫德為都鄉侯。
[15]前虎賁中郎將鄧弘去世。鄧弘生性節儉樸素,研究歐陽氏解釋的《尚書》,曾在宮中教授安帝。有關部門建議追贈鄧弘為驃騎將軍,位居特進,並封為西平侯。鄧太后追念鄧弘平素的志向,不加贈官爵及衣服,只賜錢一千萬,布一萬匹。鄧弘的哥哥鄧騭等人仍然辭讓,不肯接受。太后下詔,將鄧弘的兒子鄧廣德封為西平侯。下葬之前,有關部門再次上奏,請求徵調北軍五營的輕車騎士護靈,禮儀如同西漢霍光的舊例。鄧太后一概不準,只許使用白蓋喪車,派兩名騎士護衛,由鄧弘的學生門徒送葬。後來,因鄧弘曾做過安帝的師傅,地位重要,便分割西平國的封土,將鄧廣德的弟弟鄧甫德封為都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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