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四十七
孝行
滕曇恭 徐普濟 宛陵女子 沈崇傃 荀匠 庾黔婁 吉翂 甄恬
韓懷明 劉曇淨 何炯 庾沙彌 江紑 劉霽 褚修 謝藺
經云:“夫孝,德之本也。”此生民之為大,有國之所先歟!高祖創業開基, 飭躬化俗,澆弊之風以革,孝治之術斯著。每髮絲綸,遠加旌表。而淳和比屋,罕 要詭俗之譽,潛晦成風,俯列逾群之跡,彰於視聽,蓋無幾焉。今采綴以備遺逸雲 爾。
滕曇恭,豫章南昌人也。年五歲,母楊氏患熱,思食寒瓜,土俗所不產。曇恭 歷訪不能得,銜悲哀切。俄值一桑門問其故,曇恭具以告。桑門曰:“我有兩瓜, 分一相遺。”曇恭拜謝,因捧瓜還,以薦其母。舉室驚異。尋訪桑門,莫知所在。 及父母卒,曇恭水漿不入口者旬日,感慟嘔血,絕而復甦。隆冬不著繭絮,蔬食終 身。每至忌日,思慕不自堪,晝夜哀慟。其門外有冬生樹二株,時忽有神光自樹而 起,俄見佛像及夾侍之儀,容光顯著,自門而入。曇恭家人大小,鹹共禮拜,久之 乃滅,遠近道俗鹹傳之。太守王僧度引曇恭為功曹,固辭不就。王儉時隨僧度在郡, 號為滕曾子。天監元年,陸璉奉使巡行風俗,表言其狀。曇恭有子三人,皆有行業。
時有徐普濟者,長沙臨湘人。居喪未及葬,而鄰家火起,延及其舍,普濟號慟 伏棺上,以身蔽火。鄰人往救之,焚炙已悶絕,累日方蘇。
宣城宛陵有女子與母同床寢,母為猛虎所搏,女號叫拿虎,虎毛盡落,行十數 里,虎乃棄之。女抱母還,猶有氣,經時乃絕。太守蕭琛賻焉,表言其狀。有詔旌 其門閭。
沈崇傃,字思整,吳興武康人也。父懷明,宋兗州刺史。崇傃六歲丁父憂,哭 踴過禮。及長,傭書以養母焉。齊建武初,起家為奉朝請。永元末,遷司徒行參軍。 天監初,為前軍鄱陽王參軍事。三年,太守柳惲闢為主簿。崇傃從惲到郡,還迎其 母,母卒。崇傃以不及侍疾,將欲致死,水漿不入口,晝夜號哭,旬日殆將絕氣。 兄弟謂之曰:“殯葬未申,遽自毀滅,非全孝之道也。”崇傃之瘞所,不避雨雪, 倚墳哀慟。每夜恆有猛獸來望之,有聲狀如嘆息者。家貧無以遷窆,乃行乞經年, 始獲葬焉。既而廬於墓側,自以初行喪禮不備,復以葬後更治服三年。久食麥屑, 不啖鹽酢,坐臥於單薦,因虛腫不能起。郡縣舉其至孝。高祖聞,即遣中書舍人慰 勉之,乃下詔曰:“前軍沈崇傃,少有志行,居喪逾禮。齋制不終,未得大葬,自 以行乞淹年,哀典多闕,方欲以永慕之晨,更為再期之始。雖即情可矜,禮有明斷。 可便令除釋,擢補太子洗馬。旌彼門閭,敦茲風教。”崇傃奉詔釋服,而涕泣如居 喪,固辭不受官,苦自陳讓,經年乃得為永寧令。自以祿不及養,怛恨愈甚,哀思 不自堪,至縣卒,時年三十九。
荀匠,字文師,潁陰人,晉太保勖九世孫也。祖瓊,年十五,復父仇於成都市, 以孝聞。宋元嘉末,渡淮赴武陵王義,為元兇追兵所殺,贈員外散騎侍郎。父法超, 齊中興末為安復令,卒於官。凶問至,匠號慟氣絕,身體皆冷,至夜乃蘇。既而奔 喪,每宿江渚,商旅皆不忍聞其哭聲。服未闋,兄斐起家為鬱林太守,征俚賊,為 流矢所中,死於陣。喪還,匠迎於豫章,望舟投水,傍人赴救,僅而得全。既至, 家貧不得時葬。居父憂並兄服,歷四年不出廬戶。自括髮後,不復櫛沐,發皆禿落。 哭無時,聲盡則系之以泣,目眥皆爛,形體枯悴,皮骨裁連,雖家人不復識。郡縣 以狀言,高祖詔遣中書舍人為其除服,擢為豫章王國左常侍。匠雖即吉,毀悴逾甚。 外祖孫謙誡之曰:“主上以孝治天下,汝行過古人,故發明詔,擢汝此職。非唯君 父之命難拒,故亦揚名後世,所顯豈獨汝身哉!”匠於是乃拜。竟以毀卒於家,時 年二十一。
庾黔婁,字子貞,新野人也。父易,司徒主簿,征不至,有高名。
黔婁少好學,多講誦《孝經》,未嘗失色於人,南陽高士劉虬、宗測並嘆異之。 起家本州主簿,遷平西行參軍。出為編令,治有異績。先是,縣境多虎暴。黔婁至, 虎皆渡往臨沮界,當時以為仁化所感。齊永元初,除孱陵令,到縣未旬,易在家遘 疾,黔婁忽然心驚,舉身流汗,即日棄官歸家,家人悉驚其忽至。時易疾始二日, 醫云:“欲知差劇,但嘗糞甜苦。”易泄痢,黔婁輒取嘗之,味轉甜滑,心逾憂苦。 至夕,每稽顙北辰,求以身代。俄聞空中有聲曰:“征君壽命盡,不復可延,汝誠 禱既至,止得申至月末。”及晦而易亡,黔婁居喪過禮,廬於冢側。和帝即位,將 起之,鎮軍蕭穎胄手書敦譬,黔婁固辭。服闋,除西台尚書儀曹郎。
梁台建,鄧元起為益州刺史,表黔婁為府長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及成都 平,城中珍寶山積,元起悉分與僚佐,惟黔婁一無所取。元起惡其異眾,厲聲曰: “長史何獨爾為!”黔婁示不違之,請書數篋。尋除蜀郡太守,在職清素,百姓便 之。元起死於蜀,部曲皆散,黔婁身營殯殮,攜持喪柩歸鄉里。還為尚書金部郎, 遷中軍表記室參軍。東宮建,以本官侍皇太子讀,甚見知重,詔與太子中庶子殷鈞、 中舍人到洽、國子博士明山賓等,遞日為太子講《五經》義。遷散騎侍郎、荊州大 中正。卒,時年四十六。
吉翂,字彥霄,馮翊蓮勺人也。世居襄陽。翂幼有孝性。年十一,遭所生母憂, 水漿不入口,殆將滅性,親黨異之。天監初,父為吳興原鄉令,為奸吏所誣,逮詣 廷尉。翂年十五,號泣衢路,祈請公卿,行人見者,皆為隕涕。其父理雖清白,恥 為吏訊,乃虛自引咎,罪當大辟。翂乃撾登聞鼓,乞代父命。高祖異之,敕廷尉卿 蔡法度曰:“吉翂請死贖父,義誠可嘉;但其幼童,未必自能造意。卿可嚴加脅誘, 取其款實。”法度受敕還寺,盛陳徽纏,備列官司,厲色問翂曰:“爾求代父死, 敕已相許,便應伏法。然刀鋸至劇,審能死不?且爾童孺,志不及此,必為人所教。 姓名是誰,可具列答。若有悔異,亦相聽許。”翂對曰:“囚雖蒙弱,豈不知死可 畏憚?顧諸弟稚藐,唯囚為長,不忍見父極刑,自延視息。所以內斷胸臆,上乾萬 乘。今欲殉身不測,委骨泉壤,此非細故,奈何受人教邪!明詔聽代,不異登仙, 豈有回貳!”法度知翂至心有在,不可屈撓,乃更和顏誘語之曰:“主上知尊侯無 罪,行當釋亮。觀君神儀明秀,足稱佳童,今若轉辭,幸父子同濟。奚以此妙年, 苦求湯鑊?”翂對曰:“凡鯤鮞螻蟻,尚惜其生;況在人斯,豈願齏粉?但囚父掛 深劾,必正刑書,故思殞仆,冀延父命。今瞑目引領,以聽大戮,情殫意極,無言 復對。”翂初見囚,獄掾依法備加桎梏;法度矜之,命脫其二械,更令著一小者。 翂弗聽,曰:“翂求代父死,死罪之囚,唯宜增益,豈可減乎?”竟不脫械。法度 具以奏聞,高祖乃宥其父。丹陽尹王志求其在廷尉故事,並請鄉居,欲於歲首,舉 充純孝之選。翂曰:“異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夫父辱子死,斯道固然。若翂有 靦面目,當其此舉,則是因父買名,一何甚辱!”拒之而止。年十七,應闢為本州 主簿。出監萬年縣,攝官期月,風化大行。自雍還至郢,湘州刺史柳悅復召為主簿。 後鄉人裴儉、丹陽尹丞臧盾、揚州中正張仄連名薦翂,以為孝行純至,明通《易》、 《老》。敕付太常旌舉。初,翂以父陷罪,因成悸疾,後因發而卒。
甄恬,字彥約,中山無極人也,世居江陵。祖欽之,長寧令。父標之,州從事。 恬數歲喪父,哀感有若成人。家人矜其小,以肉汁和飯飼之,恬不肯食。年八歲, 問其母,恨生不識父,遂悲泣累日,忽若有見,言其形貌,則其父也,時以為孝感。 家貧,養母常得珍羞。及居喪,廬於墓側,恆有鳥玄黃雜色,集於廬樹,恬哭則鳴, 哭止則止。又有白雀棲宿其廬。州將始興王憺表其行狀。詔曰:“朕虛己欽賢,寤 寐盈想。詔彼群岳,務盡搜揚。恬既孝行殊異,聲著邦壤,敦風厲俗,弘益茲多。 牧守騰聞,義同親覽。可旌表室閭,加以爵位。”恬官至安南行參軍。
韓懷明,上黨人也,客居荊州。年十歲,母患屍疰,每發輒危殆。懷明夜於星 下稽顙祈禱,時寒甚切,忽聞香氣,空中有人語曰:“童子母須臾永差,無勞自苦。” 未曉,而母豁然平復。鄉里異之。十五喪父,幾至滅性,負土成墳,贈助無所受。 免喪,與鄉人郭瑀俱師事南陽劉虬。虬嘗一日廢講,獨居涕泣。懷明竊問其故,虬 家人答云:“是外祖亡日。”時虬母亦亡矣。懷明聞之,即日罷學,還家就養。虬 嘆曰:“韓生無虞丘之恨矣。”家貧,常肆力以供甘脆,嬉怡膝下,朝夕不離母側。 母年九十一,以壽終,懷明水漿不入口一旬,號哭不絕聲。有雙白鳩巢其廬上,字 乳馴狎,若家禽焉,服釋乃去。既除喪,蔬食終身,衣衾無改。天監初,刺史始興 王憺表言之。州累辟不就,卒於家。
劉曇淨,字元光,彭城莒人也。祖元真,淮南太守,居郡得罪;父慧鏡,歷詣 朝士乞哀,懇惻甚至,遂以孝聞。曇淨篤行有父風。解褐安成王國左常侍。父卒於 郡,曇淨奔喪,不食飲者累日,絕而又蘇。每哭輒嘔血。服闋,因毀瘠成疾。會有 詔,士姓各舉四科,曇淨叔父慧斐舉以應孝行,高祖用為海寧令。曇淨以兄未為縣, 因以讓兄,乃除安西行參軍。父亡後,事母尤淳至,身營飧粥,不以委人。母疾, 衣不解帶。及母亡,水漿不入口者殆一旬。母喪,權瘞藥王寺。時天寒,曇淨身衣 單布,廬於瘞所,晝夜哭泣不絕聲,哀感行路,未及期而卒。
何炯,字士光,廬江灊人也。父撙,太中大夫。炯年十五,從兄胤受業,一期 並通《五經》章句。炯白皙,美容貌,從兄求、點每稱之曰:“叔寶神清,弘治膚 清。今觀此子,復見衛、杜在目。”炯常慕恬退,不樂進仕。從叔昌珝謂曰:“求、 點皆已高蹈,爾無宜復爾。且君子出處,亦各一途。”年十九,解褐揚州主簿。舉 秀才,累遷王府行參軍、尚書兵、庫部二曹郎。出為永康令,以和理稱。還為仁威 南康王限內記室,遷治書侍御史。以父疾經旬,衣不解帶,頭不櫛沐,信宿之間, 形貌頓改。及父卒,號慟不絕聲,枕塊藉地,腰虛腳腫,竟以毀卒。
庾沙彌,潁陰人也。晉司空冰六世孫。父佩玉,輔國長史、長沙內史,宋升明 中坐沈攸之事誅,沙彌時始生。年至五歲,所生母為制采衣,輒不肯服。母問其故, 流涕對曰:“家門禍酷,用是何為!”既長,終身布衣蔬食。起家臨川王國左常侍, 遷中軍田曹行參軍。嫡母劉氏寢疾,沙彌晨昏侍側,衣不解帶,或應針灸,輒以身 先試之。及母亡,水漿不入口累日,終喪不解衰絰,不出廬戶,晝夜號慟,鄰人不 忍聞。墓在新林,因有旅松百餘株,自生墳側。族兄都官尚書詠表言其狀,應純孝 之舉,高祖召見嘉之,以補歙令。還除輕車邵陵王參軍事,隨府會稽,復丁所生母 憂。喪還都,濟浙江,中流遇風,舫將覆沒,沙彌抱柩號哭,俄而風靜,蓋孝感所 致。服闋,除信威刑獄參軍,兼丹陽郡囗囗囗累遷寧遠錄事參軍,轉司馬。出為長 城令,卒。
江紑,字含潔,濟陽考城人也。父蒨,光祿大夫。紑幼有孝性。年十三,父患 眼,紑侍疾將期月,衣不解帶。夜夢一僧云:“患眼者,飲慧眼水必差。”及覺說 之,莫能解者。紑第三叔祿與草堂寺智者法師善,往訪之。智者曰:“《無量壽經》 云:慧眼見真,能渡彼岸。”蒨乃因智者啟舍同夏縣界牛屯裡舍為寺,乞賜嘉名。 敕答云:“純臣孝子,往往感應。晉世顏含,遂見冥中送藥。近見智者,知卿第二 息感夢,雲飲慧眼水。慧眼則是五眼之一號,若欲造寺,可以慧眼為名。”及就創 造,泄故井,井水清冽,異於常泉。依夢取水洗眼及煮藥,稍覺有瘳,因此遂差。 時人謂之孝感。南康王為南州,召為迎主簿。紑性靜,好《老》、《莊》玄言,尤 善佛義,不樂進仕。及父卒,紑廬於墓,終日號慟不絕聲,月余卒。
劉霽,字士烜,平原人也。祖乘民,宋冀州刺史。父聞慰,齊工員郎。霽年九 歲,能誦《左氏傳》,宗黨鹹異之。十四居父憂,有至性,每哭輒嘔血。家貧,與 弟杳、高相篤勵學。既長,博涉多通。天監中,起家奉朝請,稍遷宣惠晉安王府 參軍,兼限內記室,出補西昌相。入為尚書主客侍郎。未期,除海鹽令。霽前後宰 二邑,並以和理著稱。還為建康正,非所好。頃之,以疾免。尋除建康令,不拜。 母明氏寢疾,霽年已五十,衣不解帶者七旬,誦《觀世音經》,數至萬遍,夜因感 夢,見一僧謂曰:“夫人算盡,君精誠篤至,當相為申延。”後六十餘日乃亡。霽 廬於墓,哀慟過禮。常有雙白鶴馴翔廬側。處士阮孝緒致書抑譬,霽思慕不已,服 未終而卒,時年五十二。著《釋俗語》八卷,文集十卷。弟杳在《文學傳》,高 在《處士傳》。
褚修,吳郡錢唐人也。父仲都,善《周易》,為當時最。天監中,歷官《五經》 博士。修少傳父業,兼通《孝經》、《論語》,善尺牘,頗解文章。初為湘東王國 侍郎,稍遷輕車湘東府行參軍,併兼國子助教。武陵王為揚州,引為宣惠參軍、限 內記室。修性至孝,父喪毀瘠過禮,因患冷氣。及丁母憂,水漿不入口二十三日, 氣絕復甦,每號慟嘔血,遂以毀卒。
謝藺,字希如,陳郡陽夏人也。晉太傅安八世孫。父經,中郎諮議參軍。藺五 歲,每父母未飯,乳媼欲令藺先飯,藺曰:“既不覺飢。”強食終不進。舅阮孝緒 聞之,嘆曰:“此兒在家則曾子之流,事君則藺生之匹。”因名之曰藺。稍受以經 史,過目便能諷誦。孝緒每曰“吾家陽元也”。及丁父憂,晝夜號慟,毀瘠骨立, 母阮氏常自守視譬抑之。服闋後,吏部尚書蕭子顯表其至行,擢為王府法曹行參軍, 累遷外兵記室參軍。時甘露降士林館,藺獻頌,高祖嘉之,因有詔使制《北兗州刺 史蕭楷德政碑》,又奉令制《宣城王奉述中庸頌》。太清元年,遷散騎侍郎,兼散 騎常侍,使於魏。會侯景舉地入附,境上交兵,藺母慮不得還,感氣卒。及藺還入 境,爾夕夢不祥,旦便投劾馳歸。既至,號慟嘔血,氣絕久之,水漿不入口。親友 慮其不全,相對悲慟,強勸以飲粥。藺初勉強受之,終不能進,經月余日,因夜臨 而卒,時年三十八。藺所制詩賦碑頌數十篇。
史臣曰:孔子稱“毀不滅性”,教民無以死傷生也,故制喪紀,為之節文。高 柴、仲由伏膺聖教,曾參、閔損虔恭孝道,或水漿不入口,泣血終年,豈不知創鉅 痛深,《蓼莪》慕切?所謂先王制禮,賢者俯就。至如丘、吳,終於毀滅。若劉曇 淨、何炯、江紑、謝藺者,亦二子之志歟。
譯文
經書中說:“孝是德的根本。”孝道對於百姓是重大的事情,作為君王是首先應當辦好的事情啊!高祖開創帝業,身體力行以德化俗,浮薄敗壞的風氣得以改變,以孝治國的治道得以彰顯。每次頒發詔書,對遵從孝道的人都多加表彰。而家家仁厚平和,卻很少有人追求欺世的榮譽;隱藏自己才能、不使外露已經成為風氣,人人都隱藏住自己超過眾人的業績。因此被人們看見、聽到的,已經不多了。現在蒐集他們的事跡以便使遣佚之事得以完備。
滕曇恭,豫章南昌人。他五歲的時候,母親楊氏患上熱病,想吃寒瓜,當地卻不出產,滕曇恭到處訪求也找不到,內心悲傷,非常痛苦。不久滕曇恭遇上一個僧人,僧人間他痛苦悲傷的緣故,滕曇恭把情況全都告訴僧人。僧人說:“我有兩枚寒瓜,分送一枚給你。”滕曇恭拜謝僧人後,就捧著瓜回家,把瓜進呈給母親。全家都非常驚奇。大家到處尋訪僧人,沒有人知道僧人在什麼地方。父母去世之後,滕曇恭有十天左右不吃飯飲水,傷心痛哭以致吐血,昏過去又甦醒過來。滕曇恭隆冬季節不穿棉衣,終生衹食用蔬食。每逢父母去世的忌日,思念之情不能忍受,晝夜都傷心痛哭。滕曇恭的家門外有兩株冬生樹,當時忽然從樹上冒出一股神光,不久就顯現佛的形象和兩旁護侍的儀仗,容貌神采清清楚楚,他們從大門走進滕曇恭的家,滕家大大小小,都向佛行禮膜拜,佛的形象很久才消失,遠近僧人百姓都傳道造事。太守王僧虔薦舉滕曇恭任功曹,滕曇恭堅決拒絕不肯上任。王儉當時跟隨王僧虔在郡中,他稱滕曇恭為滕曾子。天監元年,陸璉奉命為使者,巡視各地,了解風俗民情,他上表呈奏滕曇恭的孝行及對神佛的感應。滕曇恭有三個兒子,三人都有德行,有業績。
當時還有個徐普濟,長沙臨湘人。他正在守喪,棺柩還未下葬,而鄰家發生火災,火勢延及他家房舍,徐普濟號呼痛哭,伏在棺柩上,想用自己的身體遮蔽火勢。鄰人去把他救出來,他被燒烤得已經昏迷過去,很多天才甦醒。
宣城宛陵有個女孩與母親同床而睡,母親被虎抓去,女孩號叫著抓住虎,虎毛全都被她抓落了,這樣跑了十幾里,虎才把女孩的母親丟下來,女孩抱著母親回家,母親還有氣息,遇了一個時辰才斷氣。太守蕭琛贈送財物給她家幫助治喪;還上表呈奏這一情況,皇上下韶旌表其門閭。
沈崇愫字思整,吳興武康人。沈崇愫之父沈懷明,宋時任兗州刺史。沈崇愫六歲之時居父喪,喪禮時行哭踴禮都超過常禮。到成年以後,給人做文抄之事以供養母親。齊建武初年,沈崇愫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奉朝請。永元末年,遷任司徒行參軍。天監初年,任前軍鄱陽王參軍事。天監三年,太守柳憚徵召沈崇傣為主簿。沈崇愫跟隨柳憚到郡城後,回家接母親,母親去世了。沈崇愫因為自己沒有趕上侍奉病中的母親,想要用死來表達自己的孝心,水米不入口,晝夜號呼痛哭十多天,差不多將要氣絕身亡了。兄弟們對他說:“殯葬之禮還未進行,突然這么快地毀傷自己,不是全心全意盡孝之道。”沈崇愫於是到母親埋葬的地方,不論下雨下雪,都伏在墳上哀傷痛哭。每夜常有猛獸來遠遠地看著他,發出好像嘆息一樣的聲音。沈崇愫因為家中貧窮,無力遷葬,於是向人乞討,經過很長時間才得以給母親改葬。不久沈崇僳在母親墓側搭了座草棚,自己認為當初舉行的喪禮禮儀不完備,又在改葬後再守孝三年。很長時間都衹吃麥屑,不吃鹽和醋,坐臥都在草墊上,因此全身浮腫,不能行動。郡縣呈報他這種極盡孝道的操行。高祖聽到這情況,就派遣中書舍人安慰勉勵他。於是下詔說:“前軍參軍事沈崇愫,從小有志氣,有操守,居喪期間,哀痛超過常禮。為母親守喪未滿,未能舉行隆重葬禮,自認為多年行乞,守喪的禮儀多有欠缺,正想用長久思念親人的日子,再作為第二次守喪的起始。雖然這種情義值得同情,但禮中已有明確的規定。應噹噹即叫他除去喪服,提拔補任太子洗馬之職。旌表其門板,以勉勵這種風俗教養。”
沈崇傣遵從韶命除去喪服,但是哀痛哭泣如同還在居喪,堅決拒絕,不肯接受官職,苦苦地陳情推讓,一年後才得以任永寧令。自認為得到俸祿不能奉養雙親,想到這些就更加悲傷,哀痛之情自己不能承受,到永寧縣就去世了,死時三十九歲。
荀匠字文師,穎陰人,他是晉太保荀勖的第九代子孫。荀匠的祖父荀瓊,十五歲時就在成都集市上為父報仇,因此以孝出名。宋元嘉末年,荀匠渡江趕赴武陵王處參加義軍,被元兇追兵殺害,朝廷追贈他為員外散騎侍郎。荀匠之父荀法超,齊中興末年任安復令,在任職時去世。凶訊傳到荀家,荀匠號呼痛哭,昏絕過去,全身冰涼,到夜晚才甦醒。不久荀匠奔喪,每次住宿在江邊,來來往往的商旅都不忍心聽到他哀痛的哭聲。服喪未滿,荀匠之兄荀斐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鬱林太守,在征討俚賊時,被流箭射中,死在戰陣中。喪柩送回來時,荀匠到豫章迎接.遠遠望見裝運靈柩的船就跳下水去,兩旁的人趕去援救,勉強把他救起來。喪柩到家後,因為家中貧窮不能按時下葬,他為父兄服喪,經歷四年不邁出守喪草房的門。從開始守喪之後,荀匠不再梳發洗髮,頭髮全都脫落。他哀哭沒有定時,聲音嘶啞了就無聲哭泣,眼眶全都爛了,形體枯槁憔悴,瘦得皮包骨頭,即使是家裹人也不再認得出他。郡縣把這情況向朝廷啟奏,高祖下韶派中書舍人為他除去喪服,擢拔他為豫章王國左常侍。荀匠雖然除去喪服,但哀毀憔悴卻更加厲害。他的外祖父孫謙告誠他說:.“皇上以孝道治理天下,你的行為超過古人,所以頒發詔令除服,擢升你任這個職務。不衹是君父之命不可抗拒,一定也可揚名後世,顯揚的豈祇是你一個人的名聲啊!”荀匠於是才接受官職。最終竟然因為悲哀損傷身體死在家中。死時二十一歲。
庾黔婁字子貞,新野人。庾黔婁之父庾易,被徵召為司徒主簿,他不肯就職,因此有盛名。
庾黔婁從小好學,常與人一起論述、吟誦《孝經》,未曾在人前因對答不上而羞愧臉紅,南陽高士劉虬、宗測認為他是奇才而大加讚嘆。庾黔婁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本州主簿,遷任平西行參軍。又出為編縣縣令,治理該縣有特殊的業績。在座墨遠任縣令以前,縣境內多出現虎傷人畜的事,庾黔婁到任之後,虎都渡河到臨沮縣境去了,當時人們認為這是被仁義之風感化所致。齊永元初年,庾黔婁被授為孱陵縣縣令,到縣不滿十天,庾黔婁在家患病,黔婁忽然感到心驚,全身流汗,他當天就棄官回家,家裹人對他突然回來都感到吃驚。當時庾易患病才兩天,醫生說:“想要知道病人的病情是好轉還是加劇,衹要嘗嘗糞便是苦還是甜。”庾易瀉痢,庾黔婁就取的糞便來嘗,糞味變得甜滑,他的內心就更加憂愁痛苦。到晚上,庾黔婁常常向著北極星叩頭禱請,請求用自己的生命來替代父親。不久聽到空中有聲音說:“庾征君壽命已盡,不能再延長,你的誠心祈禱已讓天神知道,衹能把庾豐君的生命延長到月底。”到月底庾易病故,庾黔婁居喪期間,哀痛的舉止超過常禮,他在墓側搭草廬,住在草廬中守喪。和帝登上帝位,將要起用正在服喪的庾黔婁,鎮軍蕭穎胄親筆寫信規勸開導他,庾黔婁堅決拒絕。服喪期滿,庾黔婁被授為西台尚書儀曹郎。
梁王台府建立後,鄧元起任益州刺史,他上表啟奏以庾黔婁任府長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成都平定以後,城中珍寶堆得像山那樣高,鄧元起把珍寶全都分給自己的僚屬部下,衹有庾黔婁一無所取。鄧元起對他不合群的行為感到不舒服,就嚴厲地說:“庾長史為什麼一個人造樣做?”庾黔婁為了表示不違逆鄧元起的命令,就請求分給自己敷箱書。不久,庾黔婁被授為蜀郡太守,在職期間,他清正廉潔,百姓稱便。鄧元起在蜀地死後,他的部下都離散而去,庾黔婁親自為他營辦殯殮之事,並且護送他的喪柩回歸家鄉。庾黔婁回京後任尚書金部郎,遷任中軍表記室參軍。太子東宮建立之後,庾黔婁以本來的官職為皇太子侍讀,很受器重,皇上下韶庾黔婁輿太子中庶子殷鉤、中舍人到洽、國子博士明山賓等人,按次序輪流每天為皇太子講解《五經》經義。庾黔婁遷任散騎侍郎、荊州大中正。他四十六歲時死去。
吉酚字彥霄,馮翊蓮勺人,他家世代居住在襄陽。吉酚幼年就很有孝心。十一歲的時候,遭逢生母去世,吉酚守喪時水米不入,幾乎將要因哀痛而毀掉生命,親族對他的孝性都感到奇異。天監初年,吉朌之父任吳興原鄉令,因被奸詐的官吏誣陷,被逮捕交給廷尉審問。吉酚當時十五歲,他站在通衢大道上號呼哭泣,祈求公卿大臣為其父伸冤,見到這種情景的行人,都為他掉下了眼淚。吉酚之父從道理上看是清白無辜的,但他以被官吏審訊為恥,因此憑空承擔了罪遇,定罪將要被判死刑。吉酚於是趕去朝堂之外敲打為百姓申訴冤情所設的登聞鼓,請求代替父親去死。高祖對逭事感到奇怪,命令廷尉卿蔡法度說:“吉酚自己請求一死,以贖回父親之命,這種情義雖然可嘉,但他衹是個幼小的孩童,未必能夠自己想出這個主意,你可以嚴厲逼迫,誘使他說出實情。”蔡法度接受高祖的命令回到自己官府,把刑具全都擺出來,讓手下官吏也全都站列在大堂上,然後聲色俱厲地問吉酚說:“你請求代替父親去死,皇上下命令已經答應了你,你就應當依法處以死刑;但是刀鋸加在身上,非常痛苦,你真的能去死嗎況且你是一個小孩子,內心想不到這種主意,一定是被別人教唆。教唆人姓甚名誰,應當一一回答。你自己假如後悔而改變主意,我也聽從你。”吉酚回答說:“我這個囚犯雖然幼小無知,難道不知道死是令人害怕的事情?衹不過我的弟弟們年紀幼小,衹有我算是年紀大一些,不忍看見父親遭受極刑,自己苟活下去,所以內心作出決斷,把自己的想法向上報告,懇求皇帝。現在想要殉身救父,棄骨黃泉之下,遣不是小事情,怎么會受人教唆呢!皇上英明,下韶書準許我代替父親去死,對我來說這和準許我登天作仙人沒有什麼兩樣,哪會反悔變心?”蔡法度知道吉冊有代父受死的至誠之心,不能用強力讓他屈服,於是改用和顏悅色勸誘吉酚說:“皇上知道令尊無罪,不久將要寬恕釋放。看你神智聰明,儀表秀美,算得上是個出色的孩童,現在假若改變你原來的話,有幸父子一同得到救助,為什麼要在這少壯之年,苦苦尋求受刑之苦?”吉酚回答說:“凡是魚族螻蟻,還愛惜自己的生命,何況是人,哪裹願意粉身碎骨。衹是因為我父親身上負有極大的罪名,必須依法行刑,所以想著自己去死,希望延長父親的生命。現在我閉上眼睛伸長脖子,等待殺頭,陳屍示眾,我的情意已全部表達出來,無話再說了。”吉酚剛剛被囚禁的時候,獄吏依法給他全加上腳繚手銬,蔡法度憐憫他,命令獄吏除去他的鐮銬,令他戴上一件小的刑具。吉酚不肯依從,他說:“吉酚請求代父去死,就是定死罪的囚犯。死囚的刑具,衹應當加重,哪能減輕呢?”最終不肯除去鐐銬。蔡法度把全部情況向高祖啟奏,高祖於是寬宥了吉酚之父。丹陽尹王志訪求吉酚在廷尉的全部過程,並且請吉酚在丹陽住下,想在第二年年初,作為孝道篤厚的優秀人物向朝廷舉薦。吉酚說:“王尹真可怪啊,怎么把我吉酚估計得逭么淺薄啊!父親受辱,兒子就該去死,道義本應如此;假如我厚著面孔,不知羞愧,去接受王尹的舉薦,那就是藉著父親博取名聲,遣恥辱是多大啊。”吉酚拒絕了王志的要求。吉酚十七歲時,應徵召為本州主簿。出監萬年縣,代理縣令一年,教化感動百姓,仁義之風盛行。吉酚從雍回到郢,湘州刺史柳忱又召吉酚為主簿。後來吉冊同鄉人裴儉、丹陽尹丞臧盾、揚州中正張仄等人聯名薦舉吉酚,認為他孝行篤厚真誠,精通《易》、<老子》。皇上下令太常表彰舉薦。當初,吉酚因為父親被誣為有罪,因而患下心悸病,後來因心悸病發作而去世。
甄恬字彥約,中山無極人,世代居住在江陵。甄恬祖父甄欽之,任長寧令。父親甄標之,任州從事。
甄恬還衹幾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他哀傷痛苦如同成年人。家中人哀憐他年紀幼小,用肉湯拌飯給他吃,甄恬不肯吃。他八歲的時候,向母親問起自己的生父,因為不記得父親形象而遺憾,於是悲傷地哭了好幾天,突然間好像見到了什麼人,說起這個人的形貌,正是他的父親,當時人都認為這是孝心感動了神靈。他家中貧窮,但供養母親卻常用珍美的菜餚。到守喪的時候,墅區在墓旁搭了一座草廬,常常有玄黃雜色鳥聚集在草廬旁的樹上。甄恬哭泣時鳥兒就嗚叫,哭聲止住鳥叫聲也就停止。又有白雀棲息在他的草廬上。州將始興王蕭儋上表啟奏甄恬的德行和表現。皇上下韶說:“我一心欽慕賢者,晝思夢想,下詔給四方大臣,務必盡力搜尋舉薦表彰。甄恬的孝道特別突出,名聲在家鄉顯揚,這對淳厚民風改變民俗,好處很多。地方官把遣事呈奏,就像我親眼所見。應當表彰他的全家,贈給他爵位。”
甄恬任官至安南行參軍。
韓懷明,上黨人人,客居荊州。十歲時,韓懷明的母親患上癆瘵病,每次發作往往都很危險。韓懷明夜晚在星空下叩頭祈禱,當時非常寒冷,他突然聞到香氣,空中有人對他說:“小孩子,你母親身體一會兒就會永久康復,不用再自己愁苦了。”還未到天亮,他母親的病體就已平復。同鄉人都對這事感到驚異。韓懷明十五歲時父親去世,他守喪時悲痛異常,幾乎到了毀棄生命的程度,他自己背土堆成墳,別人的賻贈和幫助都不接受。服喪期滿之後,他和同鄉人郭摩一起去拜南陽劉虬為師。劉虬曾有一天停止講授,一個人獨處,傷心流淚。韓懷明暗暗向別人間起劉虬傷心獨處的原因,劉虬家人回答說:“今天是先生外祖父逝世忌日。”當時劉虬之母也已亡故了。韓懷明聽到這事,當天就停止學習,回家奉養母親。劉虬感嘆地說:“韓生沒有丘吾子那種未能侍養父母的遺憾了。”韓懷明家中貧窮,常常盡力供給母親美味佳肴,常常在母親身旁嬉笑,使她快樂,整天不離開母親身旁。母親九十一歲時,高壽而去世,韓懷明十天水米不入El,不停地號呼痛哭。有一對白鳩在他守喪的草廬上築巢,下蛋鵬養小鳥,十分親近人,如同家禽,韓懷明守喪期滿白鳩才離去。服喪期滿之後,韓懷明終生衹吃蔬食,衣衾也不換用新的。天監初年,刺史始興王蕭愴上表啟奏韓懷明的孝行。州府多次徵召,韓懷明都不應召,在家居時去世。
劉曇淨字元光,彭城呂縣人。劉曇淨的祖父劉元真,任淮南太守,在郡中任職時獲罪,劉曇淨之父劉慧鏡,去朝廷大臣那兒一一求情,感情悲傷悽惻,言辭十分懇切,於是因孝敬而出名。劉曇淨篤行孝道,具備了他父親的那種品格。劉曇淨初出仕任安成王國左常侍,他父親在郡中去世,他去奔喪,很多天不吃不喝,多次昏絕後又甦醒過來。每次吊哭都哭到嘔血。守喪期滿之後,因守喪期間哀傷過度而瘦弱患病。正逢皇上有韶令頒布,命士族各按四種科目舉薦人才,劉曇淨叔父劉慧斐舉薦劉曇淨應孝行科,高祖任用劉曇淨為海寧令。劉曇淨因為兄長尚未得縣令之職,就把海寧令讓給兄長,朝廷於是授他為安西行參軍。劉曇淨父親亡故後,他事奉母親特別至誠孝順,親自動手煮飯熬粥,不把逭事交給別人乾。母親有病,他衣不解帶晝夜侍候。母親亡故之後,他不吃不喝將近十天。母親喪柩臨時埋放在藥王寺,當時天氣寒冷,劉曇淨身穿單衣,在埋葬喪柩的地方搭草廬守喪,白天黑夜哭聲不斷,哀傷之情感動行路之人,不到一年,劉曇淨自己也去世了。
何炯字士光,廬江澹縣人。他的父親何撙,任太中大夫。
何炯十五歲時,跟從其兄何胤受業,一年之內同時讀通了《五經》大意。何炯皮膚白皙,容貌俊美,他的堂兄何求、何點常常讚美他說:“衛扭實心神清朗,杜弘治姿容秀美,現在看看造孩子,似乎又見到衛、杜二人。”何炯常常思慕恬靜退隱的生活,不樂於進入仕途。何炯堂叔何昌寓對他說:“何求、何點都已隱居,你不應當再造樣。況且君子出仕退隱,也各有各的道路。”魚煙十九歲時,初出仕任握業主簿。被薦舉為秀才,連續遷升為王府行參軍,尚書兵、庫部二曹郎。出京任永康令,以處事和洽得當而著稱。回京任仁威南康王限內記室,遷任治書侍御史。因為父親患病,何炯十幾天衣不解帶,不梳頭洗髮,忙於侍候父親,兩三夜之間,形貌頓然發生很大的變化。到父親去世後,何炯號呼悲泣,哭聲不斷,坐臥都在地上,睡時頭枕土塊,以致腰腎虛弱,雙腳浮腫,最終因過度哀傷毀壞了身體而去世。
庾沙彌,潁陰人。晉司空庾凍的第六代孫。他父親庾佩玉,任輔國長史、長沙內史,宋升明年間因為庾沙彌事獲罪而被誅,庾沙彌當時剛剛出生。庾沙彌五歲的時候,他的生母為他做未成年人的禮服,他往往不肯穿,母親問他不肯穿的原因,他流著眼淚回答說:“我們家遭受慘烈的禍事,要遣東西有什麼用!”長大成人之後,他終生穿布衣吃蔬食。庾沙彌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臨川王國左常侍,遷任中軍田曹行參軍。嫡母逝患病,庾沙彌早晚都在身旁服侍,衣不解帶,有時要用針灸治療,庾沙彌就用自己身子先作試驗。嫡母亡故後,他很多天水米不入口。直至服喪期滿,不脫去孝服,不出守喪草廬的門,白天黑夜都號呼痛哭,鄰人不忍聽見他的哭聲。嫡母的墓建在新林,接著有一百餘株不種而生的松樹,長在墓側。庾沙彌族兄都官尚書庾詠上表呈奏庾沙彌的孝情,舉薦他應純孝之科,高祖召見庾沙彌,嘉賞他的孝義,讓他補任歙縣令。回京都後又授輕車邵陵王參軍事,跟隨邵陵王在會稽王府。又遭逢生母喪事,庾沙彌護送喪柩回京城,渡過浙江的時候,船在浙江中心遇上大風,幾乎要覆沒,庾沙彌抱住生母靈柩號呼痛哭,不一會兒風乾浪靜,大概是孝心感動神明所致。服喪期滿之後,庾沙彌被授為信威刑獄參軍、兼丹陽郡口口口,屢經遷升為寧遠錄事參軍,轉任司馬。出任長城令,去世。
江紆字含潔,濟陽考城人。他父親江蓓,任光祿大夫。江綁從小有孝性,十三歲的時候,他父親患有眼病,江壞服侍患病的父親將近一年,衣不解帶。他夜晚夢見一位僧人說:“患眼病的人,飲用慧眼水一定會好。”江鈽醒過來述說這事,沒有人能解釋“慧眼水”的意思。江鈽的三叔遼拯與草堂寺智者法師交情很好,他就去向智者法師諮詢。智者法師說:“《無量壽經》說:慧眼見真,能渡彼岸。”江蓿於是順著智者法師的啟發,獻出同夏縣界牛屯裡一座房子作寺廟,求神賜予一個美名。下敕回答說:“忠臣孝子,處處有感應。晉代顏含,終於見到從冥中送來的藥。近來見到智者,知道你的第二個兒子因為誠心所感而得夢,說是要飲用慧眼水。慧眼就是五眼中的一眼的名號,假如想建造寺廟,可以用‘慧眼,作寺名。”等到他們修建寺廟的時候,露出一眼老井,井水清洌,和一般的泉水不同。江蓓就依照江蝦夢中所見取逭井水洗眼以及煮藥,漸漸覺得有好轉,就此眼病竟然痊癒。當時人認為這是孝心的感應。南康王為南徐州刺史,召避丕為迎主簿。逗面生性沉靜,喜歡《老子》、<莊子》玄言,尤其精通佛教精義,不樂意進身仕途。到父親去世之後,江壞在父親墓旁搭草廬,整天號呼痛哭,聲音不斷,一個多月以後,江鈽也去世了。
劉霽字士炬,平原人。他祖父劉乘民,宋時任冀州刺史。父親劉聞慰,齊時為正員郎。
劉霽九歲的時候,就能背誦《左氏傳》,同宗的親族對他的才能都感到驚異。十四歲時居父喪,劉霽有天生的孝敬之心,每次吊哭都哭到嘔血。家中貧窮,劉霽與弟弟劉杳、劉敵互相勉勵,潛心學習。長大成人之後,劉霽已經廣泛涉獵,博學多才。天監年間,劉霽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奉朝請,漸漸升遷為宣惠晉安王府參軍,兼限內記室,出京補任西昌相。又入京任尚書主客侍郎,未滿一年,又授任海鹽令。劉霽前後作過兩個縣縣官,在任職期間都以處事和洽得當而著稱。回到京城任建康正,逭不是他喜歡的職務,不久,就因為患病而免職。不久又被授為建康令,他沒有接受任命。劉霽之母明氏患病,當時劉霽已經五十歲,他七十天衣不解帶地侍奉母親,並且背誦《觀世音經》,達到一萬遍,夜晚因感做夢,夢中見到一位僧人對自己說:“夫人的壽敷已經盡了,你的精誠之心,篤厚至誠,我將為你而寬延夫人的壽命。”劉霽之母往後過了六十多天才去世。劉霽在母親墓旁搭建草廬守喪,哀痛之情超過常禮。常常有一對白鶴溫馴地在草廬側飛翔。處士阮孝緒寫信給他寬慰開導。但劉霽仍對亡故的母親思念不已,服喪未滿也就去世了,死時五十二歲。劉霽著有《釋俗語》八卷,文集十卷。他弟弟劉杳的事跡在《文學傳》中,劉敵的事跡在《處士傳》中。
褚脩,吳郡錢唐人。他父親褚仲都,精於《周易》,學問是當時最為精深的。天監年間,褚仲都歷任《五經》博士。褚脩從小繼承了父親的學業,同時又通曉《孝經》、《論語》,善於撰寫書信,很能夠寫文章。褚脩最初任湘束王國侍郎,漸漸遷任輕車湘東府行參軍,併兼國子助教。武陵王任撾業刺史,薦舉!繼為宣惠參軍、限內記室。±蠢愷生性十分孝敬,父親死後他哀痛超過常禮,損傷身體,因此患下了氣逆之病。到遭逢母親喪事,他二十三天水米不入口,屢屢昏絕過去又甦醒過來。每每號呼痛哭,以致嘔血,最終因為身體過度衰弱而死。
謝藺字希如,陳郡陽夏人。他是晉太傅謝安的第八代孫。謝藺的父親謝經,任北中郎諮議參軍。
謝藺五歲的時候,每逢父母還未吃飯,乳母就想叫謝藺先吃飯,謝藺說:“還不覺得餓。”即使勉強他也始終不肯進食。他舅父阮孝緒聽到這事讚嘆說:“遣孩子在家裹就是曾子一類的人,事奉君王就是藺生一類的人。”於是給他取名叫做藺。漸漸教他讀經書史書,謝藺過目便能背誦。阮孝緒每每說謝藺是“我們家的魏陽元”。謝藺在為父親守喪的時候,晝夜號呼痛哭,身體因哀傷而衰弱,渾身衹剩下個骨架子,謝藺的母親阮氏常常親自看守他,寬慰開導他。服喪期滿之後,吏部尚書蕭子顥上表啟奏謝藺篤厚的孝行,擢拔他為王府法曹行參軍,屢經升遷為外兵記室參軍。當時甘露在士林館中降落,謝藺寫頌進獻,高祖十分嘉賞,因而下詔命謝藺撰寫《北兗州刺史蕭楷德政碑》,謝藺又奉命撰寫了《宣城王奉述中庸頌》。
太清元年,謝藺遷任散騎侍郎,兼散騎常侍,出使到魏。正遇上侯景略地歸附,邊境上正在打仗,謝藺的母親擔心謝藺不能返回,感染疾病而去世。謝藺完成任命回到國境,那晚作了個不祥的夢,第二天早上就呈遞彈劾自己的表文後急馳而歸。趕到家裹,號呼痛哭,以致嘔血,昏絕很久,水米不入口。親友擔心他出現意外,也對著他悲傷痛哭,勉強勸他飲用粥湯。謝藺起初還勉強接受,最終還是吃不下去,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在一天夜晚哭吊的時候,謝藺也去世了,死時三十八歲。謝藺創作的詩賦碑頌共有數十篇。
史臣曰:王迂說“守喪時不因過哀而毀滅生命”,這是教導百姓不要因為死者而使活著的人受到損傷,所以制定喪禮的規則,使喪禮行之有度。高柴、仲由、曾參、閔損跟從聖人受教,虔敬恭順,遵守孝道。有入水米不入口,整年哭泣嘔血。曾參等人難道不懂雙親故去,傷痛深重,不知道像《蓼莪》吟誦的那種孝子不得終養、深切思念的感情,造就是人們所說的,先王制定禮儀,賢者恭恭敬敬地遵守。至如丘、吳,最終因哀毀而失去生命。像劉曇淨、何炯、江紆、謝藺這類的人,也有丘、吳二人那樣的志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