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四十七
完顏素蘭 陳規 許古
完顏素蘭,一名翼,字伯揚,至寧元年策論進士也。貞祐初,累遷應奉翰林文字,權監察御史。二年,宣宗遷汴,留皇太子於燕都,既而召之,素蘭以為不可,平章高琪曰:“主上居此,太子宜從。且汝能保都城必完否?”素蘭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則聲勢俱重,邊隘有守則都城可無虞。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實在靈武,蓋將以系天下之心也。”不從,竟召太子從。
七月,車駕至汴,素蘭上書言事,略曰:“昔東海在位,信用讒諂,疏斥忠直,以致小人日進,君子日退,紀綱紊亂,法度益隳。風折城門之關,火焚市里之舍,蓋上天垂象以儆懼之也。言者勸其親君子、遠小人、恐懼修省,以答天變,東海不從,遂至亡滅。夫善救亂者必跡其亂之所由生,善革弊者必究其弊之所自起,誠能大明黜陟以革東海之政,則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龍興,不思出此,輒議南遷,詔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請留,啟行之日,風雨不時、橋樑數壞,人心天意亦可見矣。此事既往,豈容復追,但自今尤宜戒慎,覆車之轍不可引轅而復蹈也。”
又曰:“國家不可一日無兵,兵不可一日無食。陛下為社稷之計,宮中用度皆從貶損,而有司復多置軍官,不恤妄費,甚無謂也。或謂軍官之眾所以張大威聲,臣竊以為不然。不加精選而徒務其多,緩急臨敵其可用乎?且中都惟其糧乏,故使車駕至此。稍獲安地,遂忘其危而不之備,萬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復請陛下何之也。”
三年正月,素蘭自中都計議軍事回,上書求見,乞屏左右。上遣人諭之曰:“屏人奏事,朕固常爾。近以游茂因緣生疑間之語,故凡有所引見,必令一近臣立侍,汝有封章,亦無患不密也。”尋召至近侍局,給紙劄令書所欲言,書未及半,上出御便殿見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長趙和和在焉。素蘭奏曰:“臣聞興衰治亂有國之常,在所用之人如何耳。用得其人,雖衰亂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則治安亦亂矣。向者颭軍之變,中都帥府自足剿滅,朝廷乃令移剌刺塔不也等招誘之,使帥府不敢盡其力,既不能招,愈不可制矣。至於伯德文哥之叛,帥府方議削其權,而朝廷傳旨俾領義軍,文哥由是益肆,改除之令輒拒不受,不臣之狀亦顯矣。帥府方且收捕,而朝廷復赦之,且不令隸帥府。國家付方面於重臣,乃不信任,顧養叛賊之奸,不知誰為陛下畫此計者。臣自外風聞,皆平章高琪之意,惟陛下裁察。”上曰:“汝言皆是。文哥之事,朕所未悉,誠如所言,朕肯赦之乎?且汝何以知此事出於高琪?”素蘭曰:“臣見文哥牒永清副提控劉溫云:‘所差人張希韓至自南京,道副樞平章處分,已奏令文哥隸大名行省,勿復遵中都帥府約束’。溫即具言于帥府。然則,罪人與高琪計結明矣。”上頷之。素蘭續奏曰:“高琪本無勳勞,亦無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誅胡沙虎,蓋出無聊耳。一旦得志,妒賢能,樹奸黨,竊弄國權,自作威福。去歲,都下書生樊知一者詣高琪言:‘颭軍不可信,恐終作亂。’遂以刀杖決殺之,自是無復敢言軍國利害者。宸聰之不通,下情之不達,皆此人罪也。及颭軍為變,以黨人塔不也為武寧軍節度使往招之,已而無成,則復以為武衛軍使。塔不也何人,且有何功,而重用如此。以臣觀之,此賊變亂紀綱,戕害忠良,實有不欲國家平治之意。昔東海時,胡沙虎跋扈無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獨台官烏古論德升、張行信彈劾其惡,東海不察,卒被其禍。今高琪之奸,過於胡沙虎遠矣。台諫職當言責,迫於凶威,噤不敢忤。然內外臣庶見其恣橫,莫不扼腕切齒,欲一剚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臣非不知言出而患至,顧臣父子迭仕聖朝,久食厚祿,不敢偷安。惟陛下斷然行之,社稷之福也。”上曰:“此乃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蘭復奏:“丞相福興,國之勛舊,乞召還京,以鎮雅俗,付左丞彖多以留後事,足也。”上曰:“如卿所言,二人得無相惡耶?”素蘭曰:“福興、彖多同心同德,無不協者。”上曰:“都下事殷,恐丞相不可輟。”素蘭曰:“臣聞朝廷正則天下正,不若令福興還,以正根本。”上曰:“朕徐思之。”素蘭出,上復戒曰:“今日與朕對者止汝二人,慎無泄也。”厥後,上以素蘭屢進直言,命再任監察御史。
四年三月,言:“臣近被命體問外路官,廉乾者擬不差遣,若懦弱不公者罷之,具申朝廷,別議擬注。臣伏念彼懦弱不公之人雖令罷去,不過止以待闕者代之,其能否又未可知,或反不及前官,蓋徒有選人之虛名,而無得人之實跡。古語曰:‘縣令非其人,百姓受其殃。’今若後官更劣,則為患滋甚,豈朝廷恤民之意哉?夫守令,治之本也。乞令隨朝七品、外路六品以上官,各舉堪充司縣長官者,仍明著舉官姓名,他日察其能否,同定賞罰,庶幾其可。議者或以閡選法、紊資品為言,是不知方今之事與平昔不同,豈可拘一定之法,坐視斯民之病而不權宜更定乎。”詔有司議行之。
時哀宗為皇太子,春宮所設師保贊諭之官多非其人,於是素蘭上章言:“臣聞太子者天下之本也,欲治天下先正其本,正本之要無他,在選人輔翼之耳。夫生於齊者能齊言而不能楚語,未習之故也。人之性亦在夫習之而已。昔成王在襁褓中,即命周、召以為師保,戒其逸豫之心,告以持守之道,終之功光文、武,垂休無窮。欽惟陛下順天人之心,預建春宮。皇太子仁孝聰明出於天資,總制樞務固已綽然有餘,倘更選賢如周、召之儔者使之夾輔,則成周之治不足侔矣。”上稱善。未幾,擢為內侍局直長,尋遷諫議大夫,進侍御史。
興定二年四月,以蒲鮮萬奴叛,遣素蘭與近侍局副使內族訛可同赴遼東,詔諭之曰:“萬奴事竟不知果何如,卿等到彼當得其詳,然宜止居鐵山,若復遠去,則朕難得其耗也。”又曰:“朕以訛可性頗率易,故特命卿偕行,每事當詳議之。”素蘭將行,上言曰:“臣近請宣諭高麗復開互市事,聞以詔書付行省必蘭出。若令行省就遣諭之,不過鄰境領受,恐中間有所不通,使聖恩不達於高麗,高麗亦無由知朝廷本意也。況彼世為藩輔,未嘗闕臣子禮,如遣信使明持恩詔諭之,貸糧、開市二者必有一濟。苟俱不從,則其曲在彼,然後別議圖之可也。”上是其言,於是遣典客署書表劉丙從行。及還,授翰林待制。
正大元年正月,詔集群臣議修復河中府,素蘭與陳規等奏其未可,語在《規傳》。是月,轉刑部郎中。時南陽人布陳謀反,坐系者數百人,司直白華言於素蘭曰:“此獄詿誤者多,新天子方務寬大,他日必再詔推問,比得昭雪,死於榜笞之下者多矣。”素蘭命華及檢法邊澤分別當死、當免者,素蘭以聞,止坐首惡及擬偽將相者數人,余悉釋之。
八月,權戶部侍郎。二年三月,授京西司農卿,俄改司農大卿,轉御史中丞。七年七月,權元帥右都監、參知政事,行省於京兆。未幾,遷金安軍節度使,兼同、華安撫使。既而召還朝,行至陝被圍,久之,亡奔行在,道中遇害。
素蘭蒞官以修謹得名,然苛細不能任大事,較之輩流頗可稱。自擢為近侍局直長,每進言多有補益。其居父喪,不飲酒,廬墓三年,時論以為難。
陳規,字正叔,絳州稷山人。明昌五年詞賦進士,南渡為監察御史。貞祐三年十一月,上章言:“參政侯摯初以都西立功,獲不次之用,遂自請鎮撫河北。陛下遽授以執政,蓋欲責其報效也。既而盤桓西山,不能進退,及召還闕,自當辭避,乃恬然安居,至於按閱倉庫,規畫榷酤,豈大臣所宜親。方今疆土日蹙,將帥乏人,士不選練,冗食猥多,守令貪殘,百姓流亡,盜賊滋起,災變不息,則當日夜講求其故,啟告陛下者也,而摯未嘗及之。伏願陛下特賜省察,量其才分別加任使,無令負天下之謗。”不報。又言:“警巡使馮祥進由刀筆,無他才能,第以慘刻督責為事。由是升職,恐長殘虐之風,乞黜退以勵余者。”詔即罷祥職,且諭規曰:“卿知臣子之分,敢言如此,朕甚嘉之。”
四年正月,上言:“伏見沿河悉禁物斛北渡,遂使河北艱食,人心不安。昔秦、晉為仇,一遇年飢則互輸之粟。今聖主在上,一視同仁,豈可以一家之民自限南北,坐視困餒而不救哉。況軍民效死禦敵,使復乏食,生亦何聊,人心一搖,為害不細。臣謂宜於大陽、孟津等渡委官閱視,過河之物,每石官收不過其半,則富有之家利其厚息,輻湊而往,庶幾公私俱足。”宰執以河南軍儲為重,詔兩渡委官取其八,二以與民,至春澤足,大兵北還,乃依規請。制可。
三月,上言:“臣因巡按至徐州。去歲河北紅襖盜起,州遣節度副使紇石烈鶴壽將兵討之,而乃大掠良民家屬為驅,甚不可也。乞明敕有司,凡鶴壽所虜俱放免之,余路軍人有掠本國人為驅者,亦乞一體施行,庶幾河朔有所系望,上恩無有極已。”事下尚書省,命徐州、歸德行院拘括放之,有隱匿者坐掠人為奴婢法,仍許諸人告捕,依令給賞,被虜人自訴者亦賞之。
四月,上言:“河北瀕河州縣,率距一舍為一寨,籍居民為兵。數寨置總領官一人,並以宣差從宜為名。其人大抵皆閒官,義軍之長、偏裨之屬尤多無賴輩,徵逐宴飲取給於下,日以為常。及敵至則伏匿不出,敵去騷擾如初。此輩小人假以重柄,朝廷號令威權無乃太輕乎。臣謂宜皆罷之,第委宣撫司從宜措畫足矣。”制可。
七月,上章言:
陛下以上聖寬仁之姿,當天地否極之運,廣開言路以求至論,雖狂妄失實者亦不坐罪。臣忝耳目之官,居可言之地,苟為緘默,何以仰酬洪造。謹條陳八事,願不以人微而廢之,即無可采,乞放歸山林以懲尸祿之罪。
一曰責大臣以身任安危。今北兵起自邊陲,深入吾境,大小之戰無不勝捷,以致神都覆沒,翠華南狩,中原之民肝腦塗地,大河以北莽為盜區。臣每念及此,驚怛不已。況宰相大臣皆社稷生靈所系以安危者,豈得不為陛下憂慮哉。每朝奏議,不過目前數條,特以碎末,互生異同,俱非救時之急者。況近詔軍旅之務,專委樞府,尚書省坐視利害,泛然不問,以為責不在己,其於避嫌周身之計則得矣,社稷生靈將何所賴。古語云:“疑則勿任,任則勿疑。”又曰:“謀之欲眾,斷之欲獨。”陛下既以宰相任之,豈可使親其細而不圖其大者乎。伏願特同睿斷,若軍伍器械、常程文牘即聽樞府專行,至於戰守大計、征討密謀皆須省院同議可否,則為大臣者知有所責,而天下可為矣。
二曰任台諫以廣耳目。人主有政事之臣,有議論之臣。政事之臣者宰相執政,和陰陽,遂萬物,鎮撫四夷,親附百姓,與天子經綸於廟堂之上者也。議論之臣者諫官御史,與天子辨曲直、正是非者也。二者豈可偏廢哉。昔唐文皇制中書門下入閣議事皆令諫官隨之,有失輒諫。國朝雖設諫官,徒備員耳,每遇奏事皆令迴避。或兼他職,或為省部所差,有終任不覿天顏、不出一言而去者。雖有御史,不過責以糾察官吏、照刷案牘、巡視倉庫而已,其事關利害或政令更革,則皆以為機密而不聞。萬一政事之臣專任胸臆、威福自由,或掌兵者以私見敗事機,陛下安得而知之。伏願遴選學術訁夾博、通曉世務、骨鯁敢言者以為台諫,凡事關利害皆令預議,其或不當,悉聽論列,不許兼職及充省部委差,苟畏徇不言則從而黜之。
三曰崇節儉以答天意。昔衛文公乘狄人滅國之餘,徙居楚丘,才革車三十兩,乃躬行儉約,冠大帛之冠,衣大布之衣,季年致騋牝三千,遂為富庶。漢文帝承秦、項戰爭之後,四海困窮,天子不能具鈞駟,乃示以敦樸,身衣弋綈,足履革舄,未幾天下富安,四夷鹹服。國家自兵興以來,州縣殘毀,存者復為土寇所擾,獨河南稍完,然大駕所在,其費不貲,舉天下所奉責之一路,顧不難哉。賴陛下慈仁,上天眷佑,蝗災之餘而去歲秋禾、今年夏麥稍得支持。夫應天者要在以實,行儉者天必降福,切見宮中及東宮奉養與平時無異,隨朝官吏、諸局承應人亦未嘗有所裁省。至於貴臣、豪族、掌兵官,莫不以奢侈相尚,服食車馬惟事紛華。今京師鬻明金衣服及珠玉犀象者日增於舊,俱非克己消厄之道。願陛下以衛文公、漢文帝為法,凡所奉之物痛自樽節,罷冗員,減浮費,戒豪侈,禁戢明金服飾,庶皇天悔禍,太平可致。
四曰選守令以結民心。方今舉天下官吏軍兵之費、轉輸營造之勞,皆仰給河南、陝西。加之連年蝗旱,百姓荐饑,行賑濟則倉廩懸乏,免徵調則用度不足,欲其實惠及民,惟得賢守令而已。當賦役繁殷、期會促迫之際,若措畫有方則百姓力省而易辦,一或乖謬有不勝其害者。況縣令之弊無甚於今,由軍衛監當進納勞效而得者十居八九,其桀黠者乘時貪縱,庸懦者權歸猾吏。近雖遣官廉察,治其奸濫,易其疲軟,然代者亦非選擇,所謂除狼得虎也。伏乞明敕尚書省,公選廉潔無私、才堪牧民者,以補州府官。仍清縣令之選,及責隨朝七品,外任六品以上官各保堪任縣令者一員,如他日犯贓並從坐。其資歷已系正七品,及見任縣令者,皆聽寄理,俟秩滿升遷。復令監察以時巡按,有不法及不任職者究治之,則實惠及民而民心固矣。
五曰博謀群臣以定大計。比者徙河北軍戶百萬餘口於河南,雖革去冗濫而所存猶四十二萬有奇,歲支粟三百八十餘萬斛,致竭一路終歲之斂,不能贍此不耕不戰之人。雖無邊事,亦將坐困,況兵事方興,未見息期耶。近欲分布沿河,使自種殖,然游惰之人不知耕稼,群飲賭博習以成風,是徒煩有司征索課租而已。舉數百萬眾坐糜廩給,緩之則用闕,急之則民疲,朝遷惟此一事已不知所處,又何以待敵哉。是蓋不審於初,不計其後,致此誤也。使初遷時去留從其所願,則欲來者是足以自贍之家,何假官廩,其留者必有避難之所,不必強遣,當不至今日措畫之難。古昔人君將舉大事,則謀及乃心,謀及卿士、庶人、卜筮,乞自今凡有大事必令省院台諫及隨朝五品以上官同議為便。
六曰重官賞以勸有功。陛下即位以來,屢沛覃恩以均大慶,不吝官爵以激人心,至有未滿一任而並進十級,承應未出職而已帶驃騎榮祿者,冗濫之極至於如此,復開鬻爵進獻之門,然則被堅執銳效死行陣者何所勸哉。官本虛名,特出於人主之口,而天下之人極意趨慕者,以朝廷愛重耳。若不計勳勞,朝授一官,暮升一職,人亦將輕之而不慕矣。已然之事既不可咎,伏願陛下重惜將來,無使公器為尋常之具,功賞為僥倖所乘。又今之散官動至三品,有司艱於遷授,宜於減罷八資內量增階數,易以美名,庶幾歷官者不至於太驟,而國家恩權不失之太輕矣。
七曰選將帥以明軍法。夫將者國之司命,天下所賴以安危者也。舉萬眾之命付之一人,呼吸之間以決生死,其任顧不重歟?自北兵入境,野戰則全軍俱殃,城守則闔郡被屠,豈皆士卒單弱、守備不嚴哉,特以庸將不知用兵之道而已。古語云:“三辰不軌,取士為相。四夷交侵,拔卒為將。”今之將帥,大抵先論出身官品,或門閥膏粱之子,或親故假託之流,平居則意氣自高,遇敵則首尾退縮,將帥既自畏怯,士卒夫誰肯前。又居常裒刻,納其饋獻,士卒因之以擾良民而莫可制。及率之應敵,在途則前後亂行,屯次則排門擇屋,恐逼小民,恣其求索,以此責其畏法死事,豈不難哉。況今軍官數多,自千戶而上,有萬戶、有副統、有都統、有副提控,十羊九牧,號令不一,動相牽制。切聞國初取天下,元帥而下,惟有萬戶,所統軍士不下數萬人,專制一路,豈在多哉?多則難擇,少則易精。今之軍法,每二十五人為一謀克,四謀克為一千戶,謀克之下有蒲輦一人、旗鼓司火頭五人,其任戰者才十有八人而已。又為頭目選其壯健以給使令,則是一千戶所統不及百人,不足成其隊伍矣。古之良將常與士卒同甘苦,今軍官既有俸廩,又有券糧,一日之給兼數十人之用。將帥則豐飽有餘,士卒則饑寒不足,曷若裁省冗食而加之軍士哉。伏乞明敕大臣,精選通曉軍政者,分詣諸路,編列隊伍,要必五十人為一謀克,四謀克為一千戶,五千戶為一萬戶,謂之散將。萬人設一都統,謂之大將,總之帥府。數不足者皆並之,其副統、副提控及無軍虛設都統、萬戶者悉罷省。仍敕省院大臣及內外五品以上,各舉方略優長,武勇出眾、材堪將帥者一二人,不限官品,以充萬戶以上都統、元帥之職。千戶以下,選軍中有謀略武藝為眾所服者充。申明軍法,居常教閱,必使將帥明於奇正虛實之數,士卒熟於坐作進退之節。至於弓矢鎧仗須令自負,習於勞苦。若有所犯,必刑無赦。則將帥得人,士氣日振,可以待敵矣。
八曰練士卒以振兵威。昔周世宗常曰:“兵貴精而不貴多,百農夫不能養一戰士,奈何朘民脂膏養此無用之卒。苟健懦不分,眾何以勸。”因大搜軍卒,遂下淮南,取三關,兵不血刃,選練之力也。唐魏徵曰:“兵在以道御之而已。御壯健足以無敵於天下,何取細弱以增虛數。”比者凡戰多敗,非由兵少,正以其多而不分健懦,故為敵所乘,懦者先奔,健者不能獨戰而遂潰,此所以取敗也。今莫若選差習兵公正之官,將已籍軍人隨其所長而類試之。其武藝出眾者別作一軍,量增口糧,時加訓練,視等第而賞之。如此,則人人激厲,爭效所長,而衰懦者亦有可用之漸矣。昔唐文皇出征,常分其軍為上中下,凡臨敵則觀其強弱,使下當其上,而上當其中,中當其下。敵乘下軍不過奔逐數步,而上軍中軍已勝其二軍,用是常勝。蓋古之將帥亦有以懦兵委敵者,要在預為分別,不使混淆耳。
上覽書不悅,詔付尚書省詰之。宰執惡其紛更諸事,謂所言多不當。於是規惶懼待罪,詔諭曰:“朕始以規有放歸山林之語,故令詰之,乃辭以不職忌諱,意謂朕惡其言而怒也。朕初無意加罪,其令御史台諭之。”尋出為徐州帥府經歷官。
正大元年,召為右司諫,數上章言事,尋權吏部郎中。時詔群臣議修復河中府,規與楊雲翼等言:“河中今為無人之境,陝西民力疲乏,修之亦不能守,不若以見屯軍士量力補治,待其可守即修之未晚也。”從之。未幾,坐事解職。初,吏部尚書趙伯成坐銓選吏員出身王京與進士王著填開封警巡判官見闕,為京所訟免官,規亦坐之。是年十一月,改充補闕。十二月,言將相非材,且薦數人可用者。
二年正月,規及台諫同奏五事:一,乞尚書省提控樞密院,如大定、明昌故事。二,簡留親衛軍。三,沙汰冗軍,減行樞密院、帥府。四,選大臣為宣撫使,招集流亡以實邊防。五,選官置所,議一切省減。略施行之。
四月,以大旱詔規審理冤滯,臨發上奏:“今河南一路便宜、行院、帥府、從宜凡二十處,陝西行尚書省、帥府五,皆得以便宜殺人,冤獄在此,不在州縣。”又曰:“雨水不時則責審理,然則職燮理者當何如?”上善其言而不能有為也。
十一月,上召完顏素蘭及規入見,面諭曰:“宋人輕犯邊界,我以輕騎襲之,冀其懲創告和,以息吾民耳。宋果行成,尚欲用兵乎。卿等當識此意。”規進曰:“帝王之兵貴於萬全,昔光武中興,所征必克,猶言‘每一出兵,頭須為白’。兵不妄動如此。”上善之。四年三月,上召群臣喻以陝西事曰:“方春北方馬漸羸瘠,秋高大勢並來,何以支持。朕已喻合達盡力決一戰矣,卿等以為如何?”又言和事無益,撒合輦力破和議,賽不言:“今已遣和使,可中輟乎。”余皆無言,規獨進曰:“兵難遙度,百聞不如一見。臣嘗任陝西官,近年又屢到陝西,兵將冗懦,恐不可用,未如聖料。”言未終,烏古論四和曰:“陳規之言非是,臣近至陝西,軍士勇銳,皆思一戰。”監察御史完顏習顯從而和之,上首肯,又泛言和事。規對曰:“和事固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方今事勢不得不然。使彼難從,猶可以激厲將士,以待其變。”上不以為然。明日,又令集議省中,欲罷和事,群臣多以和為便,乃詔行省斟酌發遣,而事竟不行。
十月,規與右拾遺李大節上章,劾同判大睦親事撒合輦諂佞,招權納賄及不公事。由是撒合輦竟出為中京留守,朝廷快之。五年二月,又與大節言三事:“一,將帥出兵每為近臣牽制,不得專輒。二,近侍送宣傳旨,公受賂遺,失朝廷體,可一切禁絕。三,罪同罰異,何以使人。”上嘉納焉。
初,宣宗嘗召文繡署令王壽孫作大紅半身繡衣,且戒以勿令陳規知。及成,進,召壽孫問曰:“曾令陳規輩知否?”壽孫頓首言:“臣侍禁庭,凡宮省大小事不敢為外人言,況親被聖訓乎。”上因嘆曰:“陳規若知,必以華飾諫我,我實畏其言。”蓋規言事不假借,朝望甚重,凡宮中舉事,上必曰:“恐陳規有言。”一時近臣切議,惟畏陳正叔耳,挺然一時直士也。後出為中京副留守,未赴,卒,士論惜之。
規博學能文,詩亦有律度。為人剛毅質實,有古人風,篤於學問,至老不廢。渾源劉從益見其所上八事,嘆曰:“宰相材也。”每與人論及時事輒憤惋,蓋傷其言之不行也。南渡後,諫官稱許古、陳規,而規不以訐直自名,尤見重雲。死之日,家無一金,知友為葬之。子良臣。
許古,字道真,汾陽軍節度使致仕安仁子也。登明昌五年詞賦進士第。貞祐初,自左拾遺拜監察御史。時宣宗遷汴,信任丞相高琪,無恢復之謀,古上章曰:
自中都失守,廟社陵寢、宮室府庫,至於圖籍重器,百年積累,一朝棄之。惟聖主痛悼之心至為深切,夙夜思懼所以建中興之功者,未嘗少置也。為臣子者食祿受責,其能無愧乎!且閭閻細民猶顒望朝廷整訓師徒,為恢復計。而今才聞拒河自保,又盡徙諸路軍戶河南,彼既棄其恆產無以自生,土居之民復被其擾,臣不知誰為此謀者。然業已如是,但當議所以處之,使軍無妄費,民不至困窮則善矣。
臣聞安危所系,在於一相,孔子稱:“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事勢至此,不知執政者每對天顏,何以仰答清問也。今之所急,莫若得人,如前御史大夫裴滿德仁、工部尚書孫德淵,忠諒明敏,可以大用,近皆許告老,願復起而任之,必能有所建立以利國家。太子太師致仕孫鐸,雖頗衰疾,如有大議猶可賜召,或就問之。人才自古所難,凡知治體者皆當重惜,況此耆舊,豈宜輕棄哉。若乃臨事不盡其心,雖盡心而不明於理,得無益、失無損者,縱其尚壯,亦安所用。方時多難,固不容碌碌之徒備員屍素,以塞賢路也。惟陛下宸衷剛斷,黜陟一新,以幸天下。臣前為拾遺時,已嘗備論擇相之道,乞取臣前奏並今所言,加審思焉。
臣又聞將者民之司命,國家安危所系,故古之人君必重其選,為將者亦必以天下為己任。夫將者貴謀而賤戰,必也賞罰使人信之而不疑,權謀使人由之而不知,三軍奔走號令以取勝,然後中心誠服而樂為之用。邇來城守不堅,臨戰輒北,皆以將之不才故也。私於所昵,賞罰不公,至於眾怨,而懼其生變,則撫摩慰籍,一切為姑息之事。由是兵輕其將,將畏其兵,尚能使之出死力以禦敵乎?願令腹心之臣及閒於兵事者,各舉所知,果得真才,優加寵任,由戰功可期矣。如河東宣撫使胥鼎、山東宣撫使完顏弼、涿州刺史內族從坦,昭義節度使必蘭阿魯帶,或忠勤勇乾,或重厚有謀,皆可任之,以扞方面。
又曰:
河北諸路以都城既失,軍戶盡遷,將謂國家舉而棄之,州縣官往往逃奔河南。乞令所在根括,立期遣還,違者勿復錄用。未嘗離任者議加恩賚,如願自效河北者亦聽陳請,仍先賞之,減其日月。州縣長貳官並令兼領軍職,許擇軍中有才略膽勇者為頭目,或加爵命以收其心,能取一府者即授以府長官,州縣亦如之,使人懷復土之心。別遣忠實幹濟者,以文檄官賞招諸脅從人,彼既苦於敵役,來者必多,敵勢當自削。有司不知出此,而但為清野計,事無緩急惟期速辦,今晚禾十損七八,遠近危懼,所謀可謂大戾矣。
又曰:
京師諸夏根本,況今常宿重兵,緩急征討必由於此,平時尚宜優於外路,使百姓有所蓄積,雖在私室猶公家也。今有司搜括餘糧,致轉販者無復敢入,宜即止之。臣頃看讀陳言,見其盡心竭誠以吐正論者,率皆草澤疏賤之人,況在百僚,豈無為國深憂進章疏者乎?誠宜明敕中外,使得盡言不諱,則太平之長策出矣。
詔付尚書省,略施行焉。
尋遷尚書左司員外郎,兼起居注,無何,轉右司諫。時丞相高琪立法,職官有犯皆的決,古及左司諫抹捻胡魯剌上言曰:“禮義廉恥以治君子,刑罰威獄以治小人,此萬世不易論也。近者朝廷急於求治,有司奏請從權立法:職官有犯應贖者亦多的決。夫爵祿所以馭貴也,貴不免辱,則卑賤者又何加焉。車駕所駐非同征行,而凡科征小過皆以軍期罪之,不已甚乎。陛下仁恕,決非本心,殆有司不思寬靜可以措安,而專事督責故耳。且百官皆朝廷遴選,多由文行、武功、閥閱而進,乃與凡庶等,則享爵祿者亦不足為榮矣。抑又有大可慮者,為上者將曰官猶不免,民復何辭,則苛暴之政日行。為下者將曰彼既亦然,吾復何恥,則陵犯之心益肆。其弊豈勝言哉。伏願依元年赦恩‘刑不上大夫’之文,削此一切之法,幸甚。”上初欲行之,而高琪固執以為不可,遂寢。
四年,以右司諫兼侍御史。時大兵越潼關而東,詔尚書省集百官議,古上言曰:“兵逾關而朝廷甫知,此蓋諸將欺蔽罪也。雖然,大兵駐閿鄉境,數日不動,意者恐吾河南之軍逆諸前,陝西之眾議其後,或欲先令覘者伺趨向之便,或以深入人境非其地利而自危,所以觀望未遽進也。此時正宜選募銳卒併力擊之,且開其歸路,彼既疑惑,遇敵必走,我眾從而襲之,其破必矣。”上以示尚書省,高琪沮其議,遂不行。是月,始置招賢所,令古等領其事。
興定元年七月,上聞宋兵連陷贛榆、漣水諸縣,且獲偽檄,辭多詆斥,因諭宰臣曰:“宋人構禍久矣,朕姑含容者,眾慮開兵端以勞吾民耳。今數見侵,將何以處,卿等其與百官議。”於是集眾議於都堂,古曰:“宋人孱弱,畏我素深,且知北兵方強,將恃我為禁止,雖時跳梁,計必不敢深入,其侮嫚之語,特市井屠沽兒所為,烏足較之。止當命有司移文,諭以本朝累有大造,及聖主兼愛生靈意。彼若有知,復尋舊好,則又何求。其或怙惡不悛,舉眾討之,顧亦未晚也。”時預議者十餘人,雖或小異而大略則一,既而丞相高琪等奏:“百官之議,鹹請嚴兵設備以逸待勞,此上策也。”上然之。時朝廷以諸路把軍官時有不和不聽,更相訴訟,古上言曰:“臣以為善者有勸,惡者有懲,國之大法也。苟善惡不聞,則上下相蒙,懲勸無所施矣。”上嘉納之。
古以朝廷欲舉兵伐宋,上疏諫曰:“昔大定初,宋人犯宿州,已而屢敗,世宗料其不敢遽乞和,乃敕元帥府遣人議之,自是太平幾三十年。泰和中,韓侂胄妄開邊釁,章宗遣駙馬仆撒揆討之。揆慮兵興費重不能久支,陰遣侂胄族人齎乃祖琦畫像及家牒,偽為歸附,以見丘崇,因之繼好,振旅而還。夫以世宗、章宗之隆,府庫充實,天下富庶,猶先俯屈以即成功,告之祖廟,書之史冊,為萬世美談,今其可不務乎?今大兵少息,若復南邊無事,則太平不遠矣。或謂專用威武可使宋人屈服,此殆虛言,不究實用。借令時獲小捷,亦不足多賀。彼見吾勢大,必堅守不出,我軍倉猝無得,須還以就糧,彼復乘而襲之,使我欲戰不得、欲退不能,則休兵之期殆未見也。況彼有江南蓄積之餘,我止河南一路征斂之弊,可為寒心。願陛下隱忍包容,速行此策,果通知,則大兵聞之,亦將斂跡,以吾無掣肘故也。河南既得息肩,然後經略朔方,則陛下享中興之福,天下賴涵養之慶矣。惟陛下略近功、慮後患,不勝幸甚。”上是其言,即命古草議和牒文。既成,以示宰臣,宰臣言其有哀祈之意,自示微弱,遂不用。
監察御史粘割梭失劾榷貨司同提舉毛端卿貪污不法,古以詞理繁雜,輒為刪定,頗有脫漏,梭失以聞,削官一階,解職,特免殿年。三年正月,尚書省奏諫官闕員,因以古為請,上曰:“朕昨暮方思古,而卿等及之,正合朕意,其趨召之。”復拜左補闕。八月,削官四階,解職。初,朝廷遣近侍局直長溫敦百家奴暨刑部侍郎奧屯胡撒合徙吉州之民于丹以避兵鋒,州民重遷,遮道控訴,百家奴諭以天子恐傷百姓之意,且令召晉安兵將護老幼以行。眾意兵至則必見強也,乃噪入州署,索百家奴殺之。胡撒合畏禍,矯徇眾情,與之會飲歌樂盡日,眾肩舁導擁,歡呼拜謝而去。既還,詔古與監察御史紇石烈鐵論鞫之,諭旨曰:“百家奴之死,皆胡撒合所賣也,其閱實以聞。”奧屯胡撒合既下獄,上怒甚,亟欲得其情以正典刑,而古等頗寬縱之。胡撒合自縊死,有司以故出論罪,遂有是罰。
哀宗初即位,召為補闕,俄遷左司諫,言事稍不及昔時。未幾,致仕,居伊陽,郡守為起伊川亭。古性嗜酒,老而未衰,每乘舟出村落間,留飲或十數日不歸,及溯流而上,老稚爭為挽舟,數十里不絕,其為時人愛慕如此。正大七年卒,年七十四。古平生好為詩及書,然不為士大夫所重,時論但稱其直雲。
天興間,有右司諫陳岢者,遇事輒言無少隱,上嘗面獎。及汴京被兵,屢上封事言得失,請戰一書尤為剴切,其略云:“今日之事,皆出陛下不斷,將相怯懦,若因循不決,一旦無如之何,恐君臣相對涕泣而已。”可謂切中時病,而時相赤盞合喜等沮之,策為不行,識者惜焉。岢字和之,滄州人,大安元年進士。
贊曰:宣宗即位,孜孜焉以繼述世宗為志,而其所為一切反之。大定講和,南北稱治,貞祐用兵,生民塗炭。石琚為相,君臣之間務行寬厚。高琪秉政,惡儒喜吏,上下苛察。完顏素蘭首攻琪惡,謂琪必亂紀綱。陳規力言刀筆吏殘虐,恐壞風俗。許古請與宋和,辭極忠愛。三人所言皆切中時病,有古諍臣之風焉。宣宗知其為直,而不用其言,如是而欲比隆世宗,難矣。
部分譯文
完顏素蘭一名叫翼,字伯揚,至寧元年(1213)以策論而考中進士。貞..初年,累遷任應奉翰林文字,代理監察御史。二年(1214),金宣宗遷往汴京,先留皇太子鎮守燕都,後來又要召回太子,完顏素蘭認為不應當。平章高琪說“:皇帝住在這裡,太子就應當跟從。況且你能保證都城一定完整穩固嗎?”素蘭說“:完整穩固我不敢肯定,但太子在那裡就聲勢俱重,邊隘有守衛則都城可以無憂。過去唐明皇去蜀,而太子卻住在靈武,這是要用來連結天下人的心啊!”可是,皇帝不肯聽從,竟然召回太子從駕。
七月,車駕到了汴京,完顏素蘭上書奏事,大意說:“以前東海王在位,信用讒佞之臣,疏遠忠直之士,以致小人日進,君子日退,綱紀混亂,法度越來越壞。風吹折城門之閂,火焚毀市內之房舍,這是上天垂象以警告他。有人進言勸他親近君子,疏遠小人,懷恐懼之心自我約束以應答天變,東海王不肯聽從,因而導致滅亡。善於救亂的必然考察亂由何處所生,善於革除弊端的必然研究弊端起自何方。如果能大明升降,變革東海王之舊政,則大治安定的成效可以指日而待了。陛下創興帝業,不思由此而出,便商議南遷,下詔之日,士民相率上奏章請留,啟程之日風雨不因時而至,橋樑幾次毀壞,人心天意也已可見了。此事已經過去,豈容重又追悔,但自今之後,萬事應警戒謹慎,覆車之轍,不可再拉後車而重蹈了。”
他又說:“國家不可一日無兵,兵不可一日無食。陛下為社稷計畫,宮中用度都已減少,而有關方面卻又多設軍官,不惜費用,很無必要。有人說軍官眾多能夠壯大聲威,臣私下認為不然。不加精選而只求量多,危急時對敵能夠有用嗎?況且中都因為缺糧,所以車駕來到這裡。稍得一塊安定的地方,便忘記危難而不做準備,萬一再如前日景況,有關方面不知將再請陛下去何處呢?”
三年正月,完顏素蘭從中都商議軍事回京,他上書求見皇帝,請求屏去左右侍從。皇帝派人對他說:“屏人以奏事,這是我常有的。近來因游茂的事而產生了猜疑的說法,所以凡是有人求見,必讓一位近臣立侍於旁,你有密封奏章也不必怕不守秘密了。”不久召他到了近侍局,給他紙張讓他直書所要說的話,還沒有寫到一半,皇帝出臨便殿召見他,讓左右隨從全都離開,只有近侍局直長趙和長在旁。完顏素蘭上奏說:“我一向聽說,興衰治亂,是國家常有之事,在於所用的人如何罷了。使用得人,雖然衰亂也仍可以支持,如果有一個不適合的,那么,即使原來國家得到治理和安定,也很快就發生混亂。以往礣軍的變故,中都帥府自然足以剿滅他們,朝廷卻令移剌塔不也等去招降,使帥府不敢盡力討伐,這樣既沒有招降,也變得難以制服了。至於伯德文哥的叛亂,帥府正商議削除他的權力,而朝廷傳旨讓他統領義軍,文哥因此更加放肆,改任他的旨令便拒不接受,這種不像臣子的模樣也就明顯了。帥府正準備逮捕他,而朝令又讓赦免他,而且不讓他隸屬帥府。國家把一個方面的責任交給重臣,卻並不信任他,這是助長叛賊的奸詐,不知是誰替陛下策劃的計謀。我在外聽到傳聞,說都是平章高琪的意見,請陛下裁決詳察。”皇帝說:“你所說的很對。伯德文哥的事情,我並不知,如像你所說的,我又肯赦免他嗎?況且你又怎么知道這事出於高琪的主意?”素蘭說“:我見到伯德文哥寫給永清副提控劉溫的公文,裡面說:‘所派的人張希韓從南京回來,說是由副樞密使平章處置,已上奏讓伯德文哥隸屬大名行省,不用再遵從中都帥府的約束。’劉溫詳告帥府。那么,罪人和術虎高琪勾結同謀事情十分明顯了。”皇帝點了點頭。完顏素蘭繼續奏道:“高琪本無功勞,也沒有聲望,原是因為怕死而擅自殺了胡沙虎,這也沒有可稱讚的。他一旦得志,嫉妒賢能,樹結奸黨,竊弄國權,作威作福。去年,都下書生樊知一見高琪後,對他說:‘礣軍不可相信,只怕終將作亂。’高琪便用刀杖打殺他,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敢於進言國家大事。皇上信息不通,下情難以上達,都是這個人的罪責。當礣軍作亂時,高琪派他同黨塔不也當武寧軍節度使前去招撫,結果一無所成,又任命他當武衛軍使。塔不也是什麼樣的人,況且有什麼功績,而這樣重用?以臣所見,這個奸賊敗亂法度,殘殺忠良,實在不希望國家得到平靜和治理。原在東海王時,胡沙虎飛揚跋扈,目無皇上,天下共知,卻不敢講,只有朝官烏古論德升、張行信彈劾他的罪惡,東海王不覺醒終於遭禍。如今高琪的奸惡遠遠超過了胡沙虎,御史台諫官應當進言,但迫於他的凶焰,閉口不敢得罪。但內外朝臣民眾見他這樣橫行,無不扼腕切齒痛恨,想要一刀刺死他,陛下有何可惜不除去他呢?臣並不是不知道話一說出而禍患將至,但臣父子連續在聖朝任職,久食朝廷厚祿,不敢苟且偷安。望陛下斷然處置,這是社稷之福啊!”皇帝說:“這是件大事,你敢於提及,很好!”素蘭又奏道“:丞相福興,是國家舊功臣,請召回京,以安定眾人之心,並讓左丞彖多處置後事就足夠了。”皇帝說:“如你所說,兩人能不相鬥嗎?”素蘭說:“福興、彖多能夠同心同德,事事無不協調。”皇帝說:“京都事多,恐怕丞相不可空缺。”素蘭說:“臣下聽說,朝廷正則天下正,不如讓福興回朝,以正根本。”皇帝說:“讓我慢慢考慮。”素蘭辭出,皇帝又告誡他說:“今天和我對答的只有你們兩人,一定不得泄漏。”後來,皇帝因完顏素蘭敢於直言進諫,讓他再次擔任監察御史。
四年三月,素蘭進奏:“臣近來被任命前去查問外路官員情況,清廉有才幹的不動,懦弱不公正的加以罷免,詳細申奏朝廷,另外考慮使用。臣想到那些懦弱而不公正的人雖讓罷免,也不過是讓候補官員來代替他,候補官員有沒有本領也不清楚,說不定有的還不如前官,這樣就只有選拔人員的虛名,而無得人之實績。古語說:‘縣令不合適,百姓受災殃。’現在如果後任官員更差,就將為害更嚴重,這哪裡是朝廷愛惜民眾的想法呢?守和令,是治國的根本。請讓隨朝七品、外路六品以上官員,各自舉薦能夠充當縣長官的人,並寫明舉薦官員名字,以後考察是否有才能,同時接受賞賜或責罰,大約可以成事。在商議時有主張採用核選法,打亂資歷品級等,這是不知道今天的情況和平時不同,怎能拘泥於一種定法,坐視民眾疾患而不暫時加以改定呢?”皇帝詔令有關方面商議實行。
當時,哀宗還是皇太子,東宮所設定的師保、贊、諭官員大多不得其人。於是,素蘭上奏說:“臣聽說,太子是天下的根本,要治理天下必須先正其本,正本的要務沒有別的,在於選用人員輔助他。那些生長在齊地的人能說齊地方言,不能講楚地語言,這是沒有學過的緣故。人的性情也在於學習。以前成王還在襁褓之中時,就任命周公和召公作為師保,禁戒他有追求安逸舒適的想法,告訴他保持和守成大業之道,終於使他功業光及文王武王,垂蔭於無窮。唯願陛下順應天人之心,預建東宮。皇太子仁慈聰明,出於天生,總管朝中要事原已綽然有餘,如果再選拔如周公、召公那樣賢能的人加以輔佐,那么成、周之治也不足相比了。”皇帝很贊同。不久,任命完顏素蘭擔任內侍局直長,很快又遷任諫議大夫,進任侍御史。
興定二年(1218)四月,因為蒲鮮萬奴叛亂,皇帝派完顏素蘭和近侍局副使皇族訛可同往遼東,並對他們說:“蒲鮮萬奴的事情不知結果如何,卿等到那裡以後應當能知道詳情,然而只應當住到鐵山,如果再住遠了,那我就難以得到訊息了。”又說:“我因為訛可性情比較輕率,所以特地讓你同行,每事必須詳細商議。”完顏素蘭將要出發時,又對皇帝說:“臣近日請求通告高麗重開交易市場事,聽說已有詔書交令行省必蘭出示布告。如果讓行省出示布告,不過鄰近邊境地方能夠領受了,只怕中間有所阻塞,使朝廷聖恩不能送達高麗國,高麗國也沒有辦法知道朝廷的本意。況且高麗世代是藩國,從未缺過臣子的禮節,如派使者送信,公開帶著恩詔告訴他們,那么借糧、互開市易二者之間必定有一件可以辦成。如果都不聽從,那么理屈在對方,然後再另外考慮辦法對付。”皇帝贊同他的意見,於是派典客署書表劉丙和他同行。當回京時,被任命為翰林待制。
正大元年(1224)正月,皇帝詔令群臣商議修復河中府,完顏素蘭和陳規等都上奏認為不行,言論載於《陳規傳》。當月,轉任刑部郎中。當時,南陽人布陳謀反,因為坐罪而被捕的有幾百人。司直白華對完顏素蘭說“:此案捕錯的人很多,新天子正力求寬大待民,他日必定再下詔重審,但等到昭雪時,死在刑罰拷打下的人就會很多了。”完顏素蘭便讓白華和檢法官邊澤將應當死刑和應當赦免的人分別開來,完顏素蘭向朝廷上奏後,只判了首惡者和準備擔任偽將相的幾個人的罪,其餘全部釋放。八月,被任命代理戶部侍郎。二年三月,任京西司農卿,不久又改為司農大卿,轉任御史中丞。七年七月,代理元帥右都監、參知政事,在京兆設定行省。不久,又改任金安軍節度使,兼同、華安撫使。接著又被召回朝廷,當行至陝州被包圍,過了很久,逃亡奔往皇帝行宮,在途中遇害。
完顏素蘭當官以嚴於自律和辦事謹嚴而得名,但過於注重小節而不能擔任大事,在同輩之中是比較值得稱讚的。自從被提拔擔任近侍局直長以後,往往在進諫時多有補益。他守父喪時,不喝酒,住在墓邊草廬中達三年之久,當時人都認為是難以做到的。
陳規,字正叔,絳州稷山人。明昌五年(1194)中詞賦科進士,南渡為監察御史。貞..三年(1215)十一月,上奏章稱:“參政侯摯開始因都西立功,得到越級任用,於是自己請求鎮守安撫河北。陛下就讓他掌理政事,大概想激勵他感恩盡力報效。不久逗留西山,不能進退,等到召他回朝,自己應當推辭避讓,卻心安理得地處在這個職位,至於察看倉庫,規劃專賣,怎么是大臣應該做的事。當今國土每日減少,將帥缺人,軍士不進行擇選鍛鍊,吃閒飯的眾多,郡守縣令貪婪殘暴,百姓流落逃亡,盜賊蜂起,災變不息,那就應當日夜研究探討原因,報告陛下,而摯不曾涉及這些事。希望皇上特賜對他考察,衡量他的才幹,量才加以任用,不要使您蒙受天下人的指責。”沒有答覆。又說“:警巡使馮祥由刀筆吏進升,無其他才能,只會從事殘酷刻薄的責罰。因這升職,恐怕助長殘暴虐待的風氣。請求斥退他來勸勉其他人。”下詔立即罷免馮祥職務,並且告訴規說:“你知道臣子的職分,敢這樣說,我十分讚賞。”
四年(1216)正月,上書說:“看見沿黃河全禁止物資北運,於是使河北吃糧困難,人心不安。從前秦晉為敵,一遇荒年就互相輸送糧食,如今皇上在上,一視同仁,怎么可以把一家之民自己限定南方北方,坐視貧困飢餓而不去拯救呢。何況軍民拚死禦敵,使再缺糧,生存依靠什麼?人心一動搖,為害不小。我看應在大陽、孟津等渡口派官監督,過河的物資每石官府收取不超過一半,那么富有人家貪其厚利,人物相聚而去,也許可以公私都可充足。”宰執以河南軍隊儲備為重,要求詔令兩渡委官取過河物資八成,二成給民,到春天雨水充足,大兵北回,這才按陳規請求的意見辦。皇帝許可。
三月,上書說:“我因為巡察到徐州。去年河北盜賊紅襖軍興起,州里派節度副使紇石烈鶴壽領兵征討,卻大掠良民家屬為奴,非常不合適,請求明白告訴有司,凡鶴壽所俘獲的都釋放,其他各路軍人有搶掠本國百姓為奴的,也請一併實施放歸。河朔也許可以繫著希望,皇上的恩惠沒有止境。”事下尚書省,命徐州、歸德行院搜求拘留被掠者放掉他們,有隱匿的按掠人為奴婢法定罪,仍舊允許大家舉報協助捉拿,按法令付給賞錢,被掠人自己說明也給獎賞。
四月,又說:“河北臨近河州縣,通常相距三十里建一個兵營,登記居民為兵。幾個兵營設定一名總領官,並以宣差從宜為名。那些人大多是閒散官員,義兵的頭目、偏將的部屬無賴這類人尤其多,朋友互相邀請宴飲所需費用要下面供給,習以為常。等到敵人來了就躲著不出來,敵人離去又騷擾百姓如初。這幫小人如授以權柄,國家號令的權威不是太輕嗎?我說應當都免職,只委託宣撫司從宜謀劃足夠了。”皇帝許可。
七月,上奏章說:
“陛下用上聖寬仁的姿態,面對天地不通的惡運,廣開言路以求最好的言論,雖枉妄失實的也不治罪,我愧為皇上的耳目之官,處在可以說話的地方,如果閉口不言,用什麼來報答皇上的深恩。我小心地分列陳述八件事,希望皇上不因為我職位低下而廢棄,假如無可採用,請求解除我官職作為受祿而不盡職的處罰。
“一曰:要求大臣以身承擔國家百姓的安危。今北兵起自邊境,深入我境,大小之戰無不勝捷,以致國都被攻破,皇上南遷,中原之民肝腦塗地,大河以北成為匪區,臣每想到這,驚恐不已。況且宰相大臣都是關係國家百姓安危的人,怎么可以不替皇上分憂呢。每朝奏議也不過眼前數件事,只是瑣屑小事,相互產生不同意見,都不是拯救時運的迫切的事情。況且最近詔命軍隊事務,專交樞府處理,尚書省旁觀利害,都不過問,認為責任不在自己,這對於避嫌保身的盤算是達到目的了,國家百姓將依賴什麼呢?古語說‘:疑則勿任,任則勿疑。’又說‘:謀劃要眾人,決斷靠個人。’陛下既然任命了宰相,怎么能讓他親自處理細小事而不考慮大事呢?希望皇上傑出遠斷,像軍隊編制、兵器、普通文書就聽憑樞府專門執行。至於戰守大計、征討密謀都要經省院同議可否。那么做大臣知道有什麼職責,天下可以治理了。
“二曰:任用台諫來擴大耳目。人主有管理政事的臣子,有提出議論的臣子。政事之臣由宰相執政,他們負責協調陰陽,成長萬物,鎮撫四方,厚待百姓,和皇上一起在朝廷處理國家大事。議論之臣是諫官御史,負責和天子辯論善惡、糾正對錯。兩者怎么能偏向廢棄一方呢!從前唐文皇規定中書門下入..議事都叫諫官跟著他,有過錯就進諫。我朝雖設諫官,只是充數罷了,每遇議事都叫迴避。有的兼任其他職務,有的被省部差使,有的直到結束任職沒見過皇上,不出一言而離任。雖有御史,不過要求他督察官吏、查看文書、巡視倉庫而已,那些關係國家利害或政令更替改革的大事,就都因為機密而沒有聽到。萬一政事之臣隨心所欲、作威作福,或掌握軍隊的官員因私見敗壞成事的機會,皇上怎么能夠知道這些?望挑選學問淵博、通曉世務、骨鯁敢說的人作為台諫,凡事關利害都叫他們參與商議,其中或許有不恰當的,全聽憑議論,不許兼職和充當省部官員被差遣,如果害怕、順從不發言就由此貶退。
“三曰:崇尚節儉以答天意。從前衛文公乘狄人滅國後,遷居楚丘,僅有兵車三十輛,就躬行節約,戴粗帛做的帽子,穿粗布縫的衣服,晚年有馬三千匹,於是變為財產豐厚。漢文帝繼承秦、項戰爭的後果,四海困窮,天子不能具備同色的四匹馬,就以敦樸示眾,身穿黑粗絲織品,腳穿獸皮鞋,沒多久天下富足安定,四方國家都臣服。我國自從戰爭發動以來,州縣殘毀,存活的又被土寇侵擾,唯獨河南稍完整,但皇帝在這裡,應花的費用不可估量,要求一路負責全國的供給,反而不困難嗎?依靠皇上慈仁,上天愛護保佑,蝗災過後,去年秋稻、今年夏麥稍微可以支撐。應和上天的關鍵在於誠實,奉行節儉的天必降福,我私下看見宮中及東宮奉養與平時無異,隨朝官吏、各局承應人也未曾有所裁減。至於貴臣、豪族、掌兵官沒有人不把奢侈作為時尚,服飾、車馬只要豪華富麗。現在京城賣明金衣服及珠玉犀象的比從前日增,全不是克制自己消除災難之道。願陛下效法衛文公、漢文帝,凡所獻之物要徹底進行節制,罷免閒散官員,減少多餘費用,戒除奢侈,禁止明金服飾,期望上天有所系望,太平可致。
“四曰:選好郡守縣令結交民心。當今全天下官吏軍隊的費用、轉運輸送建造的勞役,都依靠河南、陝西供給。加之連年蝗災旱災,百姓頻遇饑荒,進行救濟就倉庫空了,免除徵調就開支不足,想把那些好處還給百姓,只有得到有德有才的郡守縣令罷了。當賦役繁多、期限催促緊迫的時候,如籌劃有方那么百姓力省而且易辦,一旦荒謬背理就有不勝其害的。況且縣令的弊病沒有比今天更厲害的了。由軍衛監當進納勞效而得官的十居八九,其中的凶暴狡猾之徒趁機貪財放縱,庸懦的權歸猾吏。近來雖派官廉察,懲處那些奸詐過度,整治那些鬆懈軟弱,然而替代的也沒經過選擇,所謂除狼得虎。請求明確告訴尚書省,公選廉潔無私、才能可以治理百姓的人,用來補充州縣官。仍舊要清理縣令的人選,和要隨朝七品、外任六品以上官員各保勝任縣令一員,如他日觸犯貪贓條例一併跟著定罪。那資歷已到正七品,和被任縣令的人,都聽憑委託治理,有職有權,等到任期屆滿升職,再命令監察按時巡視,有違法和不能勝任職位的追究治理他們,那么百姓有了好處民心就穩固了。
“五曰:和群臣多謀劃以定大計。近來遷河北軍戶百萬餘口到河南,雖然去掉了多餘的,所存還有四十二萬多,年支粟三百八十餘萬斛,以致竭盡一路終年的徵收,不能夠供給這些不耕不戰的人。雖無邊事,也將坐困,何況兵事方興,未見停止的日期呢。近來想把他們沿黃河分布,使他們自己種植,然而遊蕩懶惰的人不知道農事,群飲賭博習以成風,這空煩有司征索課租罷了。幾百萬人不勞而獲而由官方供給,緩之則用缺,急之則民疲,朝廷只這一件事已經不知道如何處理,又憑什麼對付敵人呢?這因為開始沒有周密的考慮,不估計後果,引來這么大的錯誤。假使當初遷移時去留徵求他們的意見,那么想來的是可以自己供給的家庭,怎用藉助官府的供給,那些留下的人必有避難的場所,不必強遣,應當沒有今日謀劃的困難。古時君主將要舉辦大事,就與忠於王室的人商討,與卿士、庶人、卜筮商討,請求自今凡有大事一定叫省院台諫及隨朝五品以上官員共同商議為便。
“六曰:重視官職的賞賜來勸勉功臣。陛下即位以來,屢施深厚的恩惠與天下同慶,不吝官爵以激勵人心,以致有沒到任期屆滿而一連升十級,承應還沒有出任職位而已帶有驃騎榮譽俸祿的,冗濫之極至於如此,又開賣爵進獻之門,那么對披堅執銳拚死陣前的將士怎么勉勵呢?官本虛名,只是出於君主之口,而天下之人一心追慕的,在於朝廷愛惜重視。如果不考慮功勞的大小,朝授給一官,暮提升一職,人們也將輕視它而不仰慕了。已經這樣的事就不能責怪了,願陛下珍惜將來,不要讓公器成為平常的用具,使功賞為僥倖者所用。又如今天的散官動輒三品,有司很難遷任授職,應在減罷八資內衡量增加階數,換上好名,也許可能使升官的不至於太快,而國家恩權不失之太輕。
“七曰:選好將帥以明軍法。將是掌握國家命運的人,天下安危所依賴的人。拿萬眾的生命交給一人,呼吸之間就決定生死,他的責任還不重大嗎?自從北兵入境,野戰則全軍覆沒,守城就全郡被殺,怎么能說都是士卒單弱、守備不嚴呢,只因為庸將不懂用兵之道罷了。古語說‘:日月星不按規道運行,取士為相。四方敵人入侵,拔卒為將。’今天當將帥大都先論出身官品,有的是門閥膏粱之子,有的是親朋故舊借力相托的一幫人,平居則意氣自高,遇敵則首尾退縮,將帥既然自己畏怯,士卒誰肯向前。又平時搜括財物,接受賄贈,士卒為此騷擾百姓而不可禁止。等到率領他們應戰,在途中則先後亂行,住宿則排門選屋,恐逼小民,聽憑他們勒索,因此要求他們敬畏法律戰死沙場,怎么不難呢!況今軍官太多,從千戶起上有萬戶、有副統、有都統、有副提控,十羊九牧,號令不一,動不動相互牽制。私下聽說國初取天下,元帥以下只有萬戶,所統軍士不下數萬人,專制一路怎么在於將領的多少呢!多就難以選配,少則易精。如今的軍法,每二十五人為一謀克,四謀克為一千戶,謀克之下有蒲輦一人、旗鼓司火頭五人,其中能打仗的才十有八人而已。又做頭目的挑選其中的健壯之士用來派遣傳令,那么這一千戶所統不到百人,不足成其隊伍了。古代的良將常與士卒同甘苦,如今軍官已有俸祿,又有券糧,一天的供給合數十人之用。將帥則豐飽有餘,士卒則饑寒不足,何不裁減多餘的將省下多出的糧加給軍士。請求明白告訴大臣,精選通曉軍政的人,分別到各路,編列隊伍,一定要五十人為一謀克,四謀克為一千戶,五千戶為一萬戶,稱之散將。萬人設一都統,稱之大將,使帥府統帥他們。數不足的都合併,那些副統、副提控及無軍虛設都統、萬戶的全部免去。仍舊令省院大臣及內外五品以上官,各舉薦專長謀略、武勇出眾、才能可以勝任將帥的人一、二名,不限官品,用來充當萬戶以上都統、元帥之職。千戶以下選軍中有謀略武藝為大家所佩服的人充任。申明軍法,平時教育檢閱,一定要使將帥明白奇正虛實的規律,士兵熟練掌握坐作進退的基本規則。至於弓矢鎧仗須令自己背,習慣於勞苦。如果有犯軍法,一定懲罰不赦免。那么將帥得人,士氣日振,可以等待敵人了。
“八曰:操練士卒以振兵威。從前周世宗常說:‘兵貴精而不貴多,百農夫不能養一戰士,剝削百姓財富養活這些無用之卒怎么辦。如果強壯、軟弱不分開,眾人用什麼來勉勵。’就大閱部隊,順利地攻克淮南、取三關,兵不血刃,這是選擇和操練的威力。唐代魏徵說‘:軍隊在於用什麼方法去治理它罷了。統帥強壯的隊伍足以無敵於天下,為什麼要用弱小的士兵來增虛數。’比較起來,凡戰多敗,不是由於兵少,正以其多而不分健懦,因此被敵人所利用,兩軍對陣懦者先逃,健者不能獨戰就散亂,這是戰敗的原因。如今不如選差熟悉士兵的公正之官,將已在冊軍人按他所長而分類考考他。其中的武藝出眾者另建一軍,加量增加口糧,平時加強訓練,按照等級次序給予賞賜。如此,則人人激勵,爭效所長,而衰懦者也漸漸變為可用了。從前唐文皇出征,常分其軍為上中下,凡臨敵就觀察他們的強弱,使下擋其上,而上擋其中,中擋其下。敵軍追逐下軍不過追出幾步,而上軍中軍已勝其兩軍,採用這個方法常常勝利。古時候將帥也有用弱兵捨棄給敵人,關鍵在預先分開區別,不使混淆罷了。”
宣宗看了奏章不高興,詔令交尚書省責問他。宰執討厭他亂變各事,說所言多不當。於是,陳規惶懼等罪,下詔告訴說“:我當初因陳規有放歸山林這樣的話,所以叫人責問他,他即用不知道忌諱來推辭,想說我是厭惡他的話而生氣。我開始無意加罪,讓御史台告訴他。”不久出任徐州帥府經歷官。
正大元年(1224),召為右司諫,多次上奏章論事,隨即代理吏部郎中。當時詔令群臣商議修復河中府,陳規與楊雲翼等人說:“河中現在成為無人地區,陝西民力疲乏,修復它也不能守,不如用被屯軍士量力補治,等到它可以防守到時修復也不晚。”皇帝聽從了。不久,因事獲罪解除職務。當初,吏部尚書趙伯成因為選拔吏員出身王京與進士王著填開封警巡判官現缺,被王京訴訟免去官職,陳規也跟著獲罪。這年十一月,改為充任補缺。十二月,說將帥沒有才能,並且推薦幾個可以使用的人。
二年(1225)正月,陳規與台諫同奏五事:一,請求讓尚書省提控樞密院,按照大定、明昌成例。二,選拔留下親衛軍。三,淘汰多餘軍隊,減少行樞密院、帥府。四,選大臣任宣撫使,召集逃亡、流落在外的人來充實邊防。五、選拔官吏設定處所,議一切節省。大致執行了這些。
四月,因大旱下詔陳規審理冤案漏案。臨行上奏說:“現在河南一路便宜、行院、帥府、從宜一共二十處,陝西行尚書省兩個,帥府五個,都可以斟酌事勢自行殺人,冤案在這裡不在州縣。”又說:“雨水不按時就要審理冤案,那么有職辦這些事的人該怎么辦?”皇帝認為他提得好,但不能有什麼作為。
十一月,皇帝召完顏素蘭及規入見,當面告訴說:“宋人隨便侵犯邊境,我方用輕騎襲擊他們,希望他們被打擊後請求議和,來使百姓得到休息。宋果然求和,還要用兵嗎?你們應該懂得這個意思。”陳規說:“皇帝的軍隊貴在萬無一失,從前光武中興,所征伐的地方一定攻克,還說‘每一出兵,頭須為白’。軍隊不妄動如此。”皇上認為說得好。四年(1227)三月,皇上召見群臣把陝西事務告訴他們說“:當春,北方馬逐漸瘦弱,如等到秋天大軍一起開來,用什麼來支撐?我已告訴合達盡力決一死戰,你們認為怎么樣?”又說議和沒有好處,撒合輦竭力破壞和議,賽不說:“現在已經派出議和使臣,可中途停止嗎?”其餘人都無言,獨規進言說:“軍隊雖然難以推測,百聞不如一見。我曾任陝西官,近年又屢到陝西,兵將閒散懦弱,恐怕不可以使用,不像皇上估計的那樣。”話沒說完,烏西論四和說:“陳規說得不對,臣最近到陝西,軍士勇銳,都想一戰。”監察御史完顏習顯跟著附和,皇上點頭表示同意。又一般地議了議和議。規回答說“:和議本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而如今時勢逼我們不得不這樣。假使對方不願意答應我們,還可以激勵將士,以待其變。”皇上不以為然。第二日,又令群臣集體在省中商議,想停止和議,群臣大多認為和議有利。於是下詔行省斟酌遣發,而此事竟不行。
十月,陳規與右拾遺李大節上奏章,彈劾同判大睦親事撒合輦諂媚、弄權、納賄和處理問題不公等事。為此撒合輦終於出任中京留守,朝廷為這高興。五年(1228)二月,又和大節一起提出三事:一,將帥出征每次被近臣牽制,不能專擅。二,近侍送交、宣布、傳達旨意,公然接受賄贈,喪失朝廷禮儀,應一切禁絕。三,罪同罰異,用什麼來使用人?皇帝讚許並接受了。
當初,宣宗曾召文繡署令王壽孫做大紅半身繡衣,並且告誡他不要讓陳規等人知道。等到做成,進獻,召壽孫問說“:曾經讓陳規那幫人知道沒有?”王壽孫叩頭說:“我在宮廷服侍,凡是宮省大小事不敢對外人說,何況是親自被皇上教誨的事呢。”皇帝因此嘆息說“:陳規如果知道,一定用不應華麗裝飾來規勸我,我實在怕他說。”陳規議論事情沒有寬容,朝中聲望十分高,凡宮中提出事情,皇帝一定說“:恐怕陳規有意見。”一時近臣懇切評論,皇上只怕陳正叔,他挺然成為當時正直名士。後出任中京副留守,沒有到任,去世,士人評論十分痛惜。
陳規博學能文,詩也做得合轍入格律。為人剛毅質樸誠實,有古人風度,堅持學習到老不廢。渾源劉從益見到他上書的八事,嘆息說:“宰相材料。”每與人論及時事總是憤怒惋惜,因為傷心他的建議不被實施。南渡後,諫官稱頌許古、陳規,而規不用揭發別人的陰私來樹自名,更被敬重。死的那天,家無一金,知己朋友安葬了他。兒子叫良臣。
許古,字道真,是辭職的原汾陽軍節度使許安仁的兒子。明昌五年(1194)以詞賦科中進士。貞..初年(1213),從左拾遺拜任監察御史。當時宣宗遷都汴京,信任丞相術虎高琪,沒有恢復國家的計謀,許古上奏說:
“自從中都失守,宗廟、社壇、陵寢、宮室、府庫,甚至圖書典籍、重器等,百年積累,一朝遺棄。唯聖主痛惜之心十分深切,日夜思念,希望重建中興之功,未曾擱置一時。當臣子的食祿受責,能不感到慚愧嗎?況且民間小民,仍盼望朝廷重整軍隊,以圖恢復。而今剛聽說要拒守黃河,以求自保,又全部遷徙各路軍戶到河南,他們既已拋棄其永久的產業,難以為生,本地居民又受到他們的干擾,臣不知是誰替陛下設此計謀的。但事情業已如此,便應當商議如何處置,使軍隊不亂花費,民眾不致困窮就是好事了。
“臣聽說國家安危責任在於一個丞相,孔子說:‘危險時不能把持,顛撲時不能扶正,還有什麼用處?’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不知執政大臣每當面對皇上時,怎樣應答所問。今日所急的,比不上得人才,像前御史大夫裴滿德仁、工部尚書孫德淵,為人忠誠,辦事敏捷,是可以大用之才,近來都允許他們告老還鄉。希望能夠重新起用,必定能夠有所建樹,以利國家。太子太師已辭職的孫鐸,雖有病衰弱,如商議大事,仍可召問,或前去問詢。人才為自古所難得,凡是知道治理國家的人都應當珍惜,況且像這樣的老臣,怎么能輕易放棄呢?如果是遇事不能盡心,或雖盡心卻不明事理,得之無益、失之無損的,雖然健壯,又有何用?如今多難,更不容許有碌碌無為之徒,尸位素餐,以塞賢路。唯望陛下自行決斷,賞罰一新,使天下有幸。臣原任拾遺時,已經詳論選相之道,請取臣以前的奏文和今日進言,詳加思考。
“臣又聽說將領是民眾的司命,國家安危所系,所以古代國君必定注重選拔,當將領的也必定要以天下為己任。當將領的貴於用謀略而賤於作戰,必定在賞罰時使人信任而不生疑,權謀使人聽從而不知原委,三軍根據號令賓士作戰以取勝,然後心中誠服,樂於為其所用。近來守城不堅固,臨戰便敗北,都是因為將領沒有才能的緣故。偏向所昵愛的人,賞罰不能公正,以至於眾人抱怨,而害怕他們產生變亂,便加以安撫慰問,這種做法都是姑息養奸之道。於是,兵士輕視將領,將領害怕士兵,還能讓他們出死力打敵人嗎?希望任用心腹之臣以及熟悉用兵的人,各舉薦所深知的,如果得到真有才能的,優加寵任,那么建立戰功就能夠指望了。像河東宣撫使胥鼎、山東宣撫使完顏弼、涿州刺史皇族從坦、昭義節度使必蘭阿魯帶,有的忠義勤謹,勇敢能幹,有的嚴正忠厚,很有智謀,都是可以任用他們獨擋一面的。”
又說:“河北各路因都城丟失,軍戶南遷,認為國家準備全部放棄,州縣官員往往逃到河南。請命令各地追查,限定日期返回,違抗的不再任用。沒有離任的考慮加以賞賜,如果自願到河北效命的也可聽從所請,仍先賞賜,縮短提升的日期。州縣長佐官員都要兼任軍職,允許他們選擇軍隊中有才能膽略勇敢者充當頭目,或者加封爵級官職以收得其心,能攻下一府的即任命為府中長官,州縣也是這樣,讓人人懷有收復故土之心。另外選派忠實能幹的人,帶文書去宣布封官賞賜給那些脅從者,他們既然苦於為敵充當役使,前來投順的必定很多,敵人勢力自然就會削弱。有關方面不知出此計謀,而只是主張清野,事情不管緊要不緊要,一味要求在期限內辦完。如今莊稼損失十分之七八,遠近感到危險與恐懼,所提出的計謀可說是大錯了。”
又說:“京都為諸夏的根本,況且如今常駐守重兵,早晚征討必定由此而出,平時還應當比外路更加優待他們,讓百姓們有所積蓄,雖然藏在私室也仍和公家一樣。今有關方面搜括餘糧,以致轉運商販不敢再來,應當立即制止這樣做。
“臣近來讀了向朝廷陳述意見的各種言論,見其中竭盡忠誠而發正直言論的大都是草澤荒野之人,在百官中,難道沒有為國深憂願進章奏的人嗎?實應明示中外,讓他們盡言而無所隱諱,則太平之長策就會出現。”
皇帝詔付尚書省,略加施行。
不久,升為尚書左司員外郎,兼起居注,沒多少時候,又轉任右司諫。當時丞相高琪立法,官員有犯罪的都立刻判決。許古和左司諫抹睰胡魯剌上奏說“:禮儀廉恥用來管束君子的,刑罰威獄用以懲罰小人的,這是萬世不變之論。近來朝廷急於求得治理,有關方面奏請權且立法:職官有犯法應當聽贖的也大多立決。爵祿是用以駕馭貴者的,貴而不免受辱,那么卑賤者又能怎么樣呢?京城是車駕所在地,不同於在出征的軍隊里,而凡是細小的過錯均以軍法加罪,不是太過分了嗎?陛下仁慈,這樣做決非出於本心,只是有關方面不考慮寬和仁靜可以安寧,而專事督責的緣故。況且百官都是朝廷選拔起來,多因有文行、武功、資歷而給予任用的,卻和凡人等同,那么享受爵位俸祿也不足為榮了。況且還有更大可憂慮的事,那些在上位的人將會說,官員犯法尚且免不了受罰,民眾又有何可說?那么苛暴的政令就會越來越大行其道。在下位的人也將會說,那些人也這樣受責,我又有什麼覺得恥辱的,這樣違法之心就會更加放肆。其弊端何須多說?懇請朝廷依照元年赦恩的‘刑不上大夫’的條文,除去所有這方面法令,有幸之極。”皇帝開始想要實行,但術虎高琪堅持不能改,於是沒有實行。
四年,以右司諫兼任侍御史。當時,敵兵大軍已越過潼關向東,皇帝詔令尚書省聚集百官商議,許古上書奏道:“敵兵越過潼關而朝廷剛剛知道,這是眾將欺瞞朝廷之罪。雖然如此,敵軍停留在閿鄉境內幾天不動,是擔心我河南的軍隊攔截於前,陝西的部眾謀攻其後,或者先派人偵察窺測適合進軍的道路,或則認為入侵到別國境內不合地利而自覺危險,所以觀望不敢速進。這時正應選擇和募集精銳士卒奮力進擊,並且放開敵軍歸路,敵人既然疑惑不前,遇到襲擊必定退走,我軍跟從追擊,必定打敗他們。”皇帝將奏書交給尚書省看,高琪反對他的意見,因而不能實行。當月,設立了招賢所,命令許古等負責這件事。
興定元年(1217)七月,皇帝聽說宋軍接連攻陷贛榆、漣水各縣,並且繳獲偽檄文,言辭中多有詆毀指責之語,因而對宰臣們說:“宋人想製造禍端為時已久,我所以姑且容忍,是因為大家擔心一開戰事就會有勞我方民眾。如今屢次入侵,將怎樣處理,卿等和百官們共同商議。”於是召集百官在都堂商議。許古說“:宋人懦弱,一向十分害怕我國,況且知道北兵正值強盛,準備依仗我方作為屏障,雖然有時挑釁,估計必定不敢深入,所寫的辱罵之辭,不過是市井中小人的作為,何足計較?只應命令有關方面移送文書,告諭宋人本朝屢有大的舉動,以及聖主兼愛生靈的本意。宋人若理解此意,重修舊好,則求之不得。對方如果作惡不改,發兵攻討,想也未晚。”當時參預商議的十多人,雖然意見小有差異而大體一致,接著丞相高琪等上奏說:“百官商議時,都請設定軍隊以逸待勞,這是上策。”皇帝也贊同。
當時朝廷因為各路主管軍官經常發生不和而不聽指揮,他們還更加緊相互訴訟。許古上奏說“:臣認為善者應當獎勵,惡者應受懲罰,這是國家的大法。如果善惡都不清,那么上下就相互蒙蔽,獎懲都難以施行了。”皇帝表示讚賞和採納。
許古因朝廷準備發兵討伐宋朝,上疏進諫說:“原在大定初年,宋人入侵宿州,後來屢遭失敗,世宗預料他們不敢立即求和,便令元帥府派人前去議和,從那時太平了近三十年。泰和年間,韓..胄亂開邊境之禍端,章宗派駙馬仆散揆討伐。仆散揆擔心開戰以後費用很多不能支持很久,暗地派韓..胄的族人帶著他祖父韓琦的畫像以及家譜,偽裝投降,見到了丘崇,因而得以繼續和好,全軍回師。以世宗、章宗時的興盛,府庫充實,天下富裕,尚且首先委屈求全以取得成功,告於祖廟,記入史冊,成為萬世的美談,如今能不這樣做嗎?今日大兵稍微止息,如果再南邊無事,那么太平之日不遠了。有人認為使用軍威可以使宋人屈服,這是假話,不能實用。就算一時得到小勝,也不足以多加慶賀。他方見我來勢盛大,必定堅守不出,我軍匆忙而無所得,必須回軍來取糧,對方乘機來襲擊,將使我方要戰不得,要退不能,那時休兵的日期就難以等到了。況且對方有江南積蓄的余財,我方只有河南一路征斂的殘弊之力,實在令人寒心。願陛下暫且隱忍包容,速速行此良策。如果通和,那么北方敵兵得知也將收斂不來,因為我方將沒有掣肘的緣故。河南得到休息,然後經營北方,那么陛下享有中興之福,而天下人賴以涵養而大加慶賀了。願陛下放棄眼前之功,考慮後患,是大幸!”皇帝贊同他的話,立即讓許古草寫和議文書,寫成之後出示宰臣,宰臣們認為其中有哀求的語意,是自示衰弱,於是未加採用。
監察御史粘割梭失彈劾榷貨司同提舉毛端卿有貪污不法的行為,許古認為奏文寫得文字雜亂,便替他刪削更定,中間頗有些脫漏,粘割梭失將這件事奏聞皇上,許古被削去一級官階,解除職務,以當年末等政績而特予罷免。三年正月,尚書省因諫官缺人而上奏,請召用許古。皇帝說:“我昨天晚上正在想許古事,而你們也正提及他,正合我意,可前去召來。”便又任命他為左補闕。八月,又被削去四級官階,解除職務。起初,朝廷派近侍局直長溫敦百家奴和刑部侍郎奧屯胡撒合去遷移吉州的民眾,送往丹地以避兵災,州民捨不得遷移,便攔路控訴。百家奴告訴他們,這是天子恐怕百姓們遭受傷亡才這樣決定的,並且讓召來晉安的兵士準備護送老幼上路。百姓認為兵來以後肯定強迫遷移,便鼓譟著擁進州署,抓住百家奴以後把他打死了。胡撒合擔心惹出大禍,便假裝迎合眾人的情緒,和他們一起歡飲,歌舞作樂,整整搞了一整天,民眾前呼後擁,抬著他歡呼拜謝,然後散去。回京以後,皇帝讓許古和監察御史紇石烈鐵論審訊他,並傳旨說:“百家奴的死都是胡撒合出賣的,你們審問清楚後上奏。”奧屯胡撒合被捕下獄之後,皇帝極為惱怒,非常想要拿出證據來將胡撒合處以極刑。而許古他們以為應當從寬處理,胡撒合自縊而死,有關方面以許古故意放縱論罪,因而受到這種處罰。
哀宗初即位,召回朝廷擔任補闕,不久又遷任左司諫,但他進諫言事也稍不及以前了。不久,辭去官職,居住在伊陽,郡守給他建造了伊川亭。許古嗜好飲酒,到年老而未減,他經常乘船到村落中去,被人留下飲酒,有時十多天不回家,當他沿河逆流而上時,老幼爭著替他牽拉船隻,幾十里路來人不斷。他就是這樣得到當時人的愛慕。正大七年(1230)去世,年紀七十四歲。許古平生喜愛做詩寫書,但並不為士大夫們所看重,時論只是稱讚他的為人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