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七十
李琰之 祖瑩 常景
李琰之,字景珍,小字默蠡,隴西狄道人,司空韶之族弟。早有盛名,時人號 曰神童。從父司空沖雅所嘆異,每曰:“興吾宗者,其此兒乎?”恆資給所須,愛 同己子。
弱冠舉秀才,不行。曾遊河內北山,便欲有隱遁意。會彭城王勰闢為行台參軍, 苦相敦引。尋為侍中李彪啟兼著作郎,修撰國史。稍遷國子博士,領尚書儀曹郎中, 轉中書侍郎、司農少卿、黃門郎,修國史。遷國子祭酒,轉秘書監、兼七兵尚書。 遷太常卿。孝莊初,太尉元天穆北討葛榮,以琰之兼御史中尉,為北道軍司。還, 除征東將軍,仍兼太常。
出為衛將軍、荊州刺史。頃之,兼尚書左僕射、三荊二郢大行台。尋加散騎常 侍。琰之雖以儒素自業,而每語人言“吾家世將種”,自雲猶有關西風氣。及至州 後,大好射獵,以示威武。爾朱兆入洛,南陽太守趙修延以琰之莊帝外戚,誣琰之 規奔蕭衍,襲州城,遂被囚執,修延仍自行州事。城內人斬修延,還推琰之厘州任。 出帝初,征兼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永熙二年薨。贈侍中、 驃騎大將軍、司徒公、雍州刺史,謚曰文簡。
琰之少機警,善談,經史百家無所不覽,朝廷疑事多所訪質。每云:“崔博而 不精,劉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學兼二子。”謂崔光、劉芳也。論者許其博,未 許其精。當時物議,鹹共宗之,又自誇文章,從姨兄常景笑而不許。每休閒之際, 恆閉門讀書,不交人事。嘗謂人曰:“吾所以好讀書,不求身後之名,但異見異聞, 心之所願,是以孜孜搜討,欲罷不能。豈為聲名勞七尺也?此乃天性,非為力強。” 前後再居史職,無所編緝。安豐王延明,博聞多識,每有疑滯,恆就琰之辨析,自 以為不及也。
二子綱、惠,並從出帝入關。
祖瑩,字元珍,范陽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為平原太守。太祖定中山,賜 爵安固子,拜尚書左丞。卒,贈并州刺史。祖嶷,字元達。以從征平原功,進爵為 侯,位馮翊太守,贈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識前言往行,位中書侍郎,卒於安遠將 軍、鉅鹿太守。
瑩年八歲,能誦《詩》、《書》;十二,為中書學生。好學耽書,以晝繼夜, 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於灰中藏火,驅逐僮僕,父母寢睡之後,燃火讀 書,以衣被蔽塞窗戶,恐漏光明,為家人所覺。由是聲譽甚盛,內外親屬呼為“聖 小兒”。尤好屬文,中書監高允每嘆曰:“此子才器,非諸生所及,終當遠至。”
時中書博士張天龍講《尚書》,選為都講。生徒悉集,瑩夜讀書勞倦,不覺天 曉。催講既切,遂誤持同房生趙郡李孝怡《曲禮》卷上座。博士嚴毅,不敢還取, 乃置《禮》於前,誦《尚書》三篇,不遺一字。講罷,孝怡異之,向博士說,舉學 盡驚。後高祖聞之,召入,令誦五經章句,並陳大義,帝嗟賞之。瑩出後,高祖戲 盧昶曰:“昔流共工於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對曰:“當是才為世生。” 以才名拜太學博士,征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參軍。高祖顧謂勰曰:“蕭賾以王 元長為子良法曹,今為汝用祖瑩,豈非倫匹也?”敕令掌勰書記。瑩與陳郡袁翻齊 名秀出,時人為之語曰:“京師楚楚袁與祖,洛中翩翩祖與袁。”再遷尚書三公郎。 尚書令王肅曾於省中詠《悲平城》詩,云:“悲平城,驅馬入雲中。陰山常晦雪, 荒松無罷風。”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肅更詠,乃失語云:“王公吟詠情性,聲 律殊佳,可更為誦《悲彭城》詩。”肅因戲勰云:“何意《悲平城》為《悲彭城》 也?”勰有慚色。瑩在座,即云:“所有《悲彭城》,王公自未見耳。”肅云: “可為誦之。”瑩應聲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屍積石樑亭,血流睢水裡。” 肅甚嗟賞之。勰亦大悅,退謂瑩曰:“即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幾為吳子所屈。”
為冀州鎮東府長史,以貨賄事發,除名。後侍中崔光舉為國子博士,仍領尚書 左戶部。李崇為都督北討,引瑩為長吏。坐截沒軍資,除名。未幾,為散騎侍郎。 孝昌中,於廣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瑩與黃門侍郎李琰之,令辨何世之物。瑩云: “此是于闐國王晉太康中所獻。”乃以墨塗字觀之,果如瑩言,時人稱為博物。累 遷國子祭酒,領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大中正,監起居事,又監議事。元顥入洛,以 瑩為殿中尚書。莊帝還宮,坐為顥作詔罪狀爾朱榮,免官。後除秘書監,中正如故。 以參議律歷,賜爵容城縣子。坐事繫於廷尉。前廢帝遷車騎將軍。初,莊帝末,爾 朱兆入洛,軍人焚燒樂署,鍾石管弦,略無存者。敕瑩與錄尚書事長孫稚、侍中元 孚典造金石雅樂,三載乃就,事在《樂志》。遷車騎大將軍。及出帝登阼,瑩以太 常行禮,封文安縣子。天平初,將遷鄴,齊獻武王因召瑩議之。以功遷儀同三司, 進爵為伯。薨,贈尚書左僕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瑩以文學見重,常語人云:“文章須自出機杼,成一家風骨。何能共人同生活 也?”蓋譏世人好偷竊他文以為己用。而瑩之筆札,亦無乏天才,但不能均調,玉 石兼有,制裁之體,減於袁、常焉。性爽俠,有節氣,士有窮厄,以命歸之,必見 存拯,時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於世。子珽,字孝征,襲。
常景,字永昌,河內人也。父文通,天水太守。景少聰敏,初讀《論語》、 《毛詩》,一受便覽。及長,有才思,雅好文章。廷尉公孫良舉為律博士,高祖親 得其名,既而用之。後為門下錄事、太常博士。正始初,詔尚書、門下於金墉中書 外省考論律令,敕景參議。
世宗季舅護軍將軍高顯卒,其兄右僕射肇私托景及尚書邢巒、并州刺史高聰、 通直郎徐紇各作碑銘,並以呈御,世宗悉付侍中崔光簡之,光以景所造為最,乃奏 曰:“常景名位乃處諸人之下,文出諸人之上。”遂以景文刊石。肇尚平陽公主, 未幾主薨,肇欲使公主家令居戶制服,付學官議正施行。尚書又以訪景,景以婦人 無專國之理,家令不得有純臣之義,乃執議曰:“喪紀之本,實稱物以立情;輕重 所因,亦緣情以制禮。雖理關盛衰,事經今古,而製作之本,降殺之宜,其實一焉。 是故臣之為君,所以資敬而崇重;為君母妻,所以從服而制義。然而諸侯大夫之為 君者,謂其有地土,有吏屬;無服文者,言其非世爵也。今王姬降適,雖加爵命, 事非君邑,理異列土。何者?諸王開國,備立臣吏,生有趨奉之勤,死盡致喪之禮; 而公主家令,唯有一人,其丞已下,命之屬官,既無接事之儀,實闕為臣之體。原 夫公主之貴所以立家令者,蓋以主之內事脫須關外,理無自達,必也因人。然則家 令唯通內外之職,及典主家之事耳,無關君臣之理,名義之分也。由是推之,家令 不得為純臣,公主不可為正君明矣。且女人之為君,男子之為臣,古禮所不載,先 朝所未議。而四門博士裴道廣、孫榮乂等以公主為之君,以家令為之臣,制服以斬, 乖謬彌甚。又張虛景、吾難羈等,不推君臣之分,不尋致服之情,猶同其議,準母 制齊,求之名實,理未為允。竊謂公主之爵,既非食菜之君;家令之官,又無純臣 之式。若附如母,則情義罔施;若準小君,則從服無據。案如經禮,事無成文;即 之愚見,謂不應服。”朝廷從之。
景淹滯門下,積歲不至顯官,以蜀司馬相如、王褒、嚴君平、揚子云等四賢, 皆有高才而無重位,乃托意以贊之。其贊司馬相如曰:“長卿有艷才,直致不群性。 郁若春煙舉,皎如秋月映。游梁雖好仁,仕漢常稱病。清貞非我事,窮達委天命。” 其贊王子淵曰:“王子挺秀質,逸氣乾青雲。明珠既絕俗,白鵠信驚群。才世苟不 合,遇否途自分。空枉碧雞命,徒獻金馬文。”其贊嚴君平曰:“嚴公體沉靜,立 志明霜雪。味道綜微言,端蓍演妙說。才屈羅仲口,位結李強舌。素尚邁金貞,清 標陵玉徹。”其讚揚子云曰:“蜀江導清流,揚子挹余休。含光絕後彥,覃思邈前 修。世輕久不賞,玄談物無求。當途謝權寵,置酒獨閒遊。”
景在樞密十有餘年,為侍中崔光、盧昶、游肇、元暉尤所知賞。累遷積射將軍、 給事中。延昌初,東宮建,兼太子屯騎校尉,錄事皆如故。其年受敕撰門下詔書, 凡四十卷。尚書元萇出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請景為司馬,以景階次不及,除錄 事參軍、襄威將軍,帶長安令。甚有惠政,民吏稱之。
先是,太常劉芳與景等撰朝令,未及班行。別典儀注,多所草創。未成,芳卒, 景纂成其事。及世宗崩,召景赴京,還修儀注。拜謁者僕射,加寧遠將軍。又以本 官兼中書舍人。後授步兵校尉,仍舍人。又敕撰太和之後朝儀已施行者,凡五十餘 卷。時靈太后詔依漢世陰鄧二後故事,親奉廟祀,與帝交獻。景乃據正,以定儀注, 朝廷是之。正光初,除龍驤將軍、中散大夫,舍人如故。時肅宗行講學之禮於國子 寺,司徒崔光執經,敕景與董紹、張徹、馮元興、王延業、鄭伯猷等俱為錄義。事 畢,又行釋奠之禮,並詔百官作釋奠詩,時以景作為美。
是年九月,蠕蠕主阿那瑰歸闕,朝廷疑其位次。高陽王雍訪景,景曰:“昔鹹 寧中,南單于來朝,晉世處之王公、特進之下。今日為班,宜在蕃王、儀同三司之 間。”雍從之。朝廷典章,疑而不決,則時訪景而行。
初,平齊之後,光祿大夫高聰徙於北京,中書監高允為之娉妻,給其資宅。聰 後為允立碑,每云:“吾以此文報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綽以未盡其美。景尚允 才器,先為《遺德頌》,司徒崔光聞而觀之,尋味良久,乃云:“高光祿平日每矜 其文,自許報允之德,今見常生此《頌》,高氏不得獨擅其美也。”侍中崔光、安 豐王延明受詔議定服章,敕景參修其事。尋進號冠軍將軍。
阿那瑰之還國也,境上遷延,仍陳窘乏。遣尚書左丞元孚奉詔振恤,阿那瑰執 孚過柔玄,奔於漠北。遣尚書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僕射元纂追討,不及。乃令景 出塞,經瓫山,臨瀚海,宣敕勒眾而返。景經涉山水,悵然懷古,乃擬劉琨《扶風 歌》十二首。
進號征虜將軍。孝昌初,兼給事黃門侍郎。尋除左將軍、太府少卿,仍舍人。 固辭少卿不拜,改授散騎常侍,將軍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蕭衍,衍遣其豫章 王蕭綜入據彭城。時安豐王延明為大都督、大行台,率臨淮王彧等眾軍討之。既而 蕭綜降附,徐州清復,遣景兼尚書,持節馳與行台、都督觀機部分。景經洛汭,乃 作銘焉。是時,尚書令蕭寶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顥,都督、車騎將軍元 恆芝等並各出討,詔景詣軍宣旨勞問。還,以本將軍授徐州刺史。
杜洛周反於燕州,仍以景兼尚書為行台,與幽州都督、平北將軍元譚以御之。 景表求勒幽州諸縣悉入古城,山路有通賊之處,權發兵夫,隨宜置戍,以為防遏。 又以頃來差兵,不盡強壯,今之三長,皆是豪門多丁為之,今求權發為兵。肅宗皆 從之。進號平北將軍。別敕譚西至軍都關,北從盧龍塞,據此二嶮,以杜賊出入之 路。又詔景山中險路之處,悉令捍塞。景遣府錄事參軍裴智成發范陽三長之兵以守 白閏,都督元譚據居庸下口。俄而安州石離、冗城、斛鹽三戍兵反,結洛周,有 眾二萬餘落,自松岍赴賊。譚勒別將崔仲哲等截軍都關以待之。仲哲戰沒,洛周又 自外應之,腹背受敵,譚遂大敗,諸軍夜散。詔以景所部別將李琚為都督,代譚征 下口,降景為後將軍,解州任,仍詔景為幽安玄等四州行台。賊既南出,鈔掠薊城, 景命統軍梁仲禮率兵士邀擊,破之,獲賊將御夷鎮軍主孫念恆。都督李琚為賊所攻, 薊城之北軍敗而死。率屬城人御之,賊不敢逼。洛周還據上谷。授景平北將軍、光 祿大夫,行台如故。洛周遣其都督王曹紇真、馬叱斤等率眾薊南,以掠人谷,乃遇 連雨,賊眾疲勞。景與都督於榮、刺史王延年置兵粟國邀其走路。大敗之,斬曹紇 真。洛周率眾南趨范陽,景與延年及榮復破之。又遣別將重破之於州西虎眼泉,擒 斬及溺死者甚眾。後洛周南圍范陽,城人翻降,執刺史延年及景送於洛周。洛周尋 為葛榮所吞,景又入榮。榮破,景得還朝。
永安初,詔複本官,兼黃門侍郎,又攝著作,固辭不就。二年,除中軍將軍、 正黃門。先是,參議《正光壬子歷》,至是賜爵高陽子。元顥內逼,莊帝北巡,景 與侍中、大司馬、安豐王延明在禁中召諸親賓,安慰京師。顥入洛,景仍居本位。 莊帝還宮,解黃門。普泰初,除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秘書監。以預詔命之勤, 封濮陽縣子。後以例追。永熙二年,監議事。
景自少及老,恆居事任。清儉自守,不營產業,至於衣食,取濟而已。耽好經 史,愛玩文詞,若遇新異之書,殷勤求訪,或復質買,不問價之貴賤,必以得為期。 友人刁整每謂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業,雖儉約可尚,將何以自濟也?吾恐摯 太常方餧於柏谷耳。”遂與衛將軍羊深矜其所乏,乃率刁雙、司馬彥邕、李諧、畢 祖彥、畢義顯等各出錢千文而為買馬焉。天平初,遷鄴,景匹馬從駕。是時詔下三 日,戶四十萬狼狽就道,收百官馬,尚書丞郎已下非陪從者盡乘驢。齊獻武王以景 清貧,特給車牛四乘,妻孥方得達鄴。後除儀同三司,仍本將軍。武定六年,以老 疾去官。詔曰:“几杖為禮,安車致養,敬齒尊賢,其來尚矣。景藝業該通,文史 淵洽,歷事三京,年彌五紀,朝章言歸,祿俸無餘,家徒壁立,宜從哀恤,以旌元 老。可特給右光祿事力,終其身。”八年薨。
景善與人交,終始若一,其游處者,皆服其深遠之度,未曾見其矜吝之心。好 飲酒,澹於榮利,自得懷抱,不事權門。性和厚恭慎。每讀書,見韋弦之事,深薄 之危,乃圖古昔可以鑑戒,指事為象,贊而述之,曰:
《周雅》云:“謂天蓋高,不敢不跼;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有朝隱大夫監 戒斯文,乃惕焉而懼曰:“夫道喪則世傾,利重則身輕。是故乘和體遜,式銘方冊, 防微慎獨,載象丹青。信哉辭人之賦,文晦而理明。仰瞻高天,聽卑視諦;俯測厚 地,岳峻川渟。誰其戴之,不私不畏;誰其踐之,不陷不墜。故善惡是征,物罔同 異。論亢匪久,人鹹敬忌。嗟乎!唯地厚矣,尚亦兢兢。浩浩名位,孰識其親?搏 之弗得,聆之無聞。故有戒於顯而急乎微。好爵是冒,聲奢是基。身陷於祿利,言 溺於是非。或求欲而未厭,或知足而不辭。是故位高而勢愈迫,正立而邪愈欺。安 有位極而危不萃,邪榮而正不凋?故悔多於地厚,禍甚於天高。夫悔未結,誰肯曲 躬?夫禍未加,誰肯累足?固機發而後思圖,車覆而後改躅。改之無及,故狡兔失 穴;思之在後,故逆鱗易觸。
君子則不然。體舒則懷卷,視溺則思濟。原夫人之度,邈於無階之天;勢位之 危,深於不測之地。餌厚而躬不競,爵降而心不系。守善於已成,懼愆於未敗。雖 盈而戒沖,通而慮滯。以知命為遐齡,以樂天為大惠;以戢智而從時,以懷愚而游 世。曲躬焉,累足焉。苟行之晝已決矣,猶夜則思其計。誦之口亦明矣,故心必賞 其契。故能不同不誘,而弭謗於群小;無毀無譽,而貽信於上帝。託身與金石俱堅, 立名與天壤相敝。囂競無侵,優遊獨逝。夫如是,故綺閣金門,可安其宅;錦衣玉 食,可頤其形。柳下三黜,不慍其色;子文三陟,不喜其情。
而惑者見居高可以持勢,欲乘高以據榮;見直道可以修己,欲專道以邀聲。夫 去聲,然後聲可立,豈矜道之所宣?慮危然後安可固,豈假道之所全?是以君子鑒 恃道不可以流聲,故去聲而懷道;鑒專道不可以守勢,故去勢以崇道。何者?履道 雖高,不得無亢;求聲雖道,不得無悔。然則聲奢繁則實儉凋,功業進則身跡退。 如此,則精靈遂越,驕侈自親。情與道絕,事與勢鄰。方欲役思以持勢,乘勢以求 津。故利慾誘其情,禍難嬰其身。利慾交,則幽明以之變;禍難構,則智術無所陳。 若然者,雖縻爵帝扃,焉得而寧之?雖結佩皇庭,焉得而榮之?故身道未究,而崇 邪之徑已形;成功未立,而修正之術已生。福祿交蹇於人事,屯難頓萃於時情。忠 介剖心於白日,耿節沉骨於幽靈。因斯愚智之所機,倚伏之所系,全亡之所依,其 在遜順而已哉。嗚呼鑒之!嗚呼鑒之!
景所著述數百篇,見行於世,刪正晉司空張華《博物志》及撰《儒林》、《列 女傳》各數十篇雲。
長子昶,少學識,有文才。早卒。
昶弟彪之。永安中,司空行參軍。
史臣曰:琰之好學博聞,郁為邦彥。祖瑩乾能藝用,實曰時良。常景以文義見 宗,著美當代。覽其遺稿,可稱尚哉。
部分譯文
李琰之,字景珍,小字默蠡,隴西狄道人,司空李韶的同族弟弟。少小時即有盛名,當時人稱為神童。族父司空李沖很是為他自豪,每每與人說:“興盛我李氏宗族的,不就是這個孩子嗎?”李沖經常提供琰之所必須的東西,愛憐同於自己的孩子。
少年時李琰之被推薦為秀才,不願前行。曾經遊歷河內北山,便產生了隱居的念頭。恰逢彭城王元勰征他為行台參軍,苦相邀請。不久又為李彪推薦兼任著作郎,編修國史。漸遷國子博士,領任尚書儀曹郎中,轉任中書侍郎,司農少卿、黃門郎,修編國史。又升任國子祭酒,轉任秘書監,兼七兵尚書。升任太常卿。孝莊帝初年,太尉元天穆北伐葛榮,任命李琰之兼御史中尉,任北道軍司。師還,升任征東將軍,仍兼太常職。
李琰之出任衛將軍、荊州刺史。不久,兼任尚書左僕射、三荊二郢大行台。很快又加授散騎常侍。李琰之雖然以讀書耕種為世代祖業,但他每次與人談到家世,總是說我家本是將種,自己還說自己身上還帶有關西風氣。等他到州上任之後,大好射獵,以顯示武威。..朱兆進入洛陽,南陽太守趙修延以李琰之是莊帝外戚,誣告李琰之打算逃奔蕭衍,襲擊州城,於是李琰之被抓了起來,趙修延便自己代理州中事務。城內人斬了趙修延,還是推舉李琰之到州上任。出帝初年,朝廷征拜他兼任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李琰之於永熙二年(533)逝世。朝廷贈他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司徒公、雍州刺史,謚稱文簡。
李琰之少年機警,擅長言談,經史百家書籍無所不看,朝廷遇到疑難事情經常徵詢他的意見。李琰之經常說:“崔博而不精,劉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學識包括二人之長。”崔、劉指的是崔光、劉芳二人。而評論的人贊同他學識廣博,卻不同意他學識精湛。當時輿論,都同意這種看法。李琰之又自誇自己的文章,堂姨兄常景只是微笑,並不附和。每當官休之日,總是閉門讀書,不交來接往。曾經對人說:“我之所以喜歡讀書,不求身後之名,只是因為奇聞異見,是我心之所好,所以我孜孜不倦、搜尋探討,欲罷而不能。哪裡是為了自家聲譽而勞碌七尺之軀呀?這是天性,並不是強己為之。”李琰之前後兩次任史官,無所編撰。安豐王元延明,博聞多識,但每有疑難問題,總是找李琰之為其辨析,自以為才識不如李琰之。兩個兒子李綱、李惠,都跟隨出帝入關。
祖瑩,字元珍,范陽遒人。曾祖祖敏,在慕容垂政權中任平原太守。太祖平定中山,賜給他安固子爵位,拜授尚書左丞。死後,朝廷贈他為并州刺史。祖嶷,字元達。因為從駕出征平原的功勞,晉爵為侯,位至馮翊太守,死後朝廷贈他為幽州刺史。父親祖季真,很熟悉前言往事,官至中書侍郎,卒於安遠將軍、巨鹿太守任上。
祖瑩八歲,便能誦讀《詩經》、《尚書》,十二歲,為中書學生,刻苦好學,不分晝夜地讀書,父母擔心他會讀出病來,想制止他這樣做但卻不行,他經常在炭灰之中藏著火種,趕走書僮僕人,父母睡覺之後,用衣服遮住窗戶,以防止光線漏出去,被家人發覺。由此他的聲譽更高了,內外親屬都叫他為“聖小兒”。祖瑩尤其喜歡寫文章,中書監高允每每讚嘆說:“這青年富有才識,不是其他學生能趕得上的,他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當時中書博士張天龍講授《尚書》,選他為都講。學生們都來了,祖瑩晚上讀書太勞累了,竟不知天亮了。上課時間已到,忙亂中祖瑩誤把同房學生趙郡的李孝怡一本《曲禮》拿到講台上去了。博士十分嚴厲,祖瑩不敢回去換書,於是只好把《曲禮》放到案桌上,念誦《尚書》文三篇,竟不漏一字。講完之後,孝怡覺得很奇怪,查明原委,就向博士說了這件事,惹得學中師生,大為驚奇。後來高祖聽說此事,召他入內宮,要他誦背五經章句,並講述大義,皇帝驚嘆不已。祖瑩出去之後,高祖開玩笑地對盧昶說:“過去流放共工的幽州北邊荒涼地方,怎么會冒出這樣的孩子來?”盧昶說:“當是才為世而生。”祖瑩以才學名聲被任命為太學博士。征授司徒、彭城王元勰的法曹參軍。高祖對勰說:“蕭賾以王元長為子良法曹,今天我為你任命祖瑩,這豈不可以與之匹敵了嗎?”命祖瑩為彭城王元勰幕府書記。祖瑩與陳郡的袁翻齊名秀出,當時人編了一首歌謠說:“京師楚楚,袁與祖;洛中翩翩,祖與袁。”又遷任尚書三公郎。尚書令王肅曾經在衙門裡吟詠一首《悲平城詩》,詩說:“悲平城,驅馬入雲中。陰山常晦雪,荒松無罷風。”彭城王元勰很是為其文辭優美所嗟嘆,想讓王肅再吟,可是語出差錯:“王公您吟詠情性,詞語聲律,都特別優美,是不是可以再吟一遍《悲彭城詩》。”王肅一聽,開玩笑說:“怎么《悲平城》變成了《悲彭城》了。”元勰頓時臉紅。祖瑩當時在座,就說:“有《悲彭城》,只不過是王公您沒有見過。”王肅說:“能否讀來聽聽。”祖瑩應聲誦讀:“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屍積石樑亭,血流睢水裡。”王肅聽罷,很是驚嘆。勰也大為高興,回來對祖瑩說:“當時你定是神口。今天若不是你,我非得被吳子所屈不可。”
祖瑩任冀州鎮東府長史,因賄賂一事敗露,被除名。後來侍中崔光推薦他為博士,仍領授尚書左戶部職。李崇以都督身份北征,引瑩為其長史。因軍資被人截沒,又被除名。沒多久,任散騎侍郎。孝昌年間,在廣平王府第挖得古代寶印,皇帝下詔讓祖瑩與黃門侍郎李琰之辨別為什麼時候的東西。祖瑩說:“這是于闐國王在晉朝太康年間獻給皇上的禮物。”於是用墨塗字驗看,果然像祖瑩所說那樣,當時人稱他為博物多識的專家。累遷國子祭酒,領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大中正,監察記錄皇帝起居事,又監督朝議事宜。元顥來到洛陽,任祖瑩為殿中尚書。莊帝還宮,因他替元顥起草詔書,列舉..朱榮罪狀,免官。後來,朝廷又提拔他為秘書監,中正官職如故。因他參加討論律歷,朝廷賜他爵位容城縣子。因事被囚廷尉獄中。前廢帝升任他為車騎將軍。當初,莊帝末年,..朱兆入洛陽,軍人焚燒掌音樂的官署,鍾石管弦等各種樂器,無一倖存。皇帝令祖瑩與錄尚書事長孫稚、侍中元孚掌管制造各種樂器,三年就製造完成,具體情況記在《樂志》。升為車騎大將軍。等到出帝登基,祖瑩以太常行禮,被封為文安縣子。天平初年(534~535),都將遷鄴,齊獻武王就此事召見祖瑩討論。因功遷升儀同三司,晉爵為伯。逝世,朝廷贈他為尚書左僕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祖瑩以文學為世人所重,他常對人說:“文章必須自出匠心,成一家風骨,怎能道別人可以說出的呢?”大概這話說的是世人喜歡剽竊他人文字,以作己用的現象。祖瑩的文章,也不是沒有天才的火花,只是不能調整統一,玉石都有,剪裁功夫,卻不如袁、常二人。祖瑩性情豪爽,氣節很高,士人有什麼麻煩事,託命於他,他必然會盡力相救,當時人也因此誇獎他。祖瑩的文集流行於世。子祖王廷,字孝征,襲其爵位。
常景,字永昌,河內人。父常文通,終官天水太守。常景少時聰慧敏捷,初讀《論語》、《毛詩》,一受便覽。等到長大,有才思,雅好文章。廷尉公孫良舉薦他為博士,高祖親得其名,既而用之。後來任門下錄事、太常博士。正始初年(504~505),帝詔尚書、門下在金墉中書外省考查討論律令,帝命常景參與議論。
魏世宗小舅護軍將軍高顯去世,其兄右僕射高肇私下托常景及尚書邢巒、并州刺史高聰、通直郎徐紇各作碑銘,一併呈上。世宗都交給侍中崔光,讓他評說,光認為常景所撰的為最好,於是啟奏說:“常景名位在諸人之下,文字出於諸人之上。”於是把常景的文字刊刻在石頭上面。高肇娶平陽公主,沒多久,公主便死了,高肇想使公主家令居廬制喪服,交付學官討論施行。尚書又訪詢常景,常景認為婦人無專國之理,家令不得有純臣之義,於是執議說:“喪紀之本,實際應稱物以立情;禮制輕重也應依情況而定。雖然理關盛衰,事經今古,而製作之本,降殺之宜,其實都是一個道理。所以臣子為了君主,應該尊敬而崇重禮制;為君母妻,所以從服而制義。然而諸侯大夫之被稱為君的,是說他有土地,有吏屬,沒有服文的,是說其非世爵也。而今王姬降從,雖加有爵命,但事非君邑,理異列土。為什麼呢?諸王開國,備立臣吏,生有趨奉君王之勤,死了就應盡其致喪之禮;而公主家令,只有一人,其丞以下,都由屬官任命,他們但既無接事之儀,實缺為臣之禮。循察公主之貴所以立家令的,大致是因要他們主之內事接應外務,理無自達,必也因人。然而家令只通內外之職,及掌主人家中的事情罷了,與君臣之理無關,名分上有分別。由此推論,家令不能作為純粹意義上的臣子,公主不可為正君的道理就很明確了。而且女人之為君,男子為臣,古禮之中不見記載,先朝之上不見討論。而四門博士裴道廣、孫榮義等以公主為君,以家令為臣,制臣子的喪服而服喪,乖異謬妄太過。又張虛景、吾難羈等不推尋君臣名分,不尋查造服的情況,猶同其議,按喪母制度服喪,求之名實,理為未當。竊謂公主之爵,既非食菜之君;家令之官,又無純臣之式。若比附如母,則情義不當。如準依小君,則從服無據。案查經書禮制,事無成文;依臣愚見,謂不應服。”朝廷依從他的意見。
常景淹留門下省數年,不至顯官,以蜀司馬相如、王褒、嚴君平、揚子云等四賢,都有高才而無重位,於是托意以贊之。其贊司馬相如說:“長卿有艷才,直致不群性。郁若春煙舉,皎如秋月映。游梁雖好仁,仕漢常稱病。清貞非我事,窮達委天命。”其贊王子淵說:“王子挺秀質,逸氣乾雲霄。明珠既絕俗,白鵠信驚群。才世苟不合,遇否途自分。空枉碧雞命,徒獻金馬文。”其贊嚴君平說:“嚴公體沉靜,立志明霜雪。味道綜微言,端蓍演妙說。才屈羅仲口,位結李強舌。素尚邁金貞,清標陵玉徹。”其讚揚子云說:“蜀江導清流,揚子挹余休。含光絕後彥,覃思邈前修。世輕久不賞,玄談物無求。當途謝權寵,置酒獨閒遊。”
常景在樞密部門十多年,被侍中崔光、盧昶、游肇、元暉尤其賞識。累遷積射將軍、給事中。延昌初年(512~513),東宮建起後,常景兼任太子屯騎校尉,錄事職都仍舊。這一年受敕撰門下詔書,共四十卷。尚書元萇出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請常景為司馬,因景階次不夠,除任錄事參軍、襄威將軍,帶長安令。很有惠政,百姓官吏都很是稱讚他。
這以前,太常劉芳與常景等人撰寫朝令,沒有來得及頒布施行。另外典掌儀注,多有草創,未成,劉芳去世,常景纂成其事。及世宗逝世,朝廷召常景赴京,還修儀注。拜授謁者僕射,加寧遠將軍。又以本官兼中書舍人官職。後來授步兵校尉,仍為舍人。又敕撰太和年間以後朝儀已施行的,共五十卷。當時靈太后下詔令依漢代陰、鄧二位皇后舊例,自己親奉朝祀,讓帝交替獻祭。常景於是據正例,以定朝儀,朝廷肯定了他的做法。
正光初年(520),除任龍驤將軍、中散大夫,舍人如故。當時肅宗在國子寺行講學之禮,司徒崔光執經,帝敕常景與董紹、張徹、馮元興、王延業、鄭伯猷等一起錄經義。事完後,又行釋奠之禮,並詔百官寫釋奠詩,大家的詩作中常景的詩最好。
這年九月,蠕蠕主阿那環歸順朝廷,朝廷不知應把他安在什麼位置合適,高陽王元雍訪問常景,常景說:“往日鹹寧年間,南單于來朝,晉代朝廷把他放在王公、特進之下。今天應該把他放在蕃王、儀同三司之間。”元雍聽從了他的意見。當時朝廷典章,疑而不決的,則詢訪於常景而定。
當初,平定齊地之後,光祿大夫高聰徙於北京,中書監高允為他娶妻,給他錢財房宅。高聰後來為高允立碑,他經常說:“我以此文報答他的恩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綽認為未盡其美。常景推崇高允才學器識,先作《遺德頌》,司徒崔光聽說後觀看其文,尋味良久,說:“高光祿平時每每矜誇其文,自認為可以報答高允之德,今天見到常生此頌,高氏便不能獨擅其美了。”侍中崔光、安豐王元延明受詔議定服章之儀,帝敕常景參加討論。不久進號冠軍將軍。
阿那環率眾投魏,他在國境上遷延時日,又陳部下飢餓疲乏,難以前進。帝派尚書左丞元孚奉詔撫恤,阿那環抓住元孚經過柔玄,奔往漠北。帝派尚書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僕射元纂領兵追討,沒有趕上。又令常景出塞,經瓮山,臨翰海,讓他宣詔召大軍回朝。常景跋山涉水,悵然懷古,模仿劉琨《扶風歌》作詩十二首。
進號為征虜將軍。孝昌初年(525),兼任給事黃門侍郎。不久又除左將軍、太府少卿,仍為舍人。他堅決推辭少卿職不拜,改授散騎常侍,將軍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蕭衍政權,蕭衍派其豫章王蕭綜入據彭城。當時安豐王元延明為大都督、大行台、都督觀機部分。常景經洛..,於是作銘文。這時,尚書令蕭寶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元顥,都督、車騎將軍元恆芝等都一一出討,帝詔常景到軍中宣旨勞問。還朝,以本將軍授徐州刺史。
杜洛周在燕州反叛,帝仍以常景兼尚書為行台,與幽州都督、平北將軍元譚一起抵禦叛軍。常景上表請求統幽州各縣人馬都入古城,山路有通往敵人的地方,權發兵夫,隨其設戍,以為防敵之處。又因一向以來差兵,兵馬不盡強壯,今之三長,都是豪門或多丁卒的人充任,請求權且征其為兵。肅宗都依從了他的意見。進號為平北將軍。另敕元譚西到軍都關,北據盧龍塞,據此二險,以堵塞敵人出入之路。又詔常景在山中路險的地方,都令捍塞。常景派府中錄事參軍裴智成徵發范陽三長之兵據守白山閏,都督元譚據居庸、下口。不多久,安州、石離、冗城、斛鹽三個戍關軍人反叛,勾結杜洛周,共有二萬多人,從松岍赴敵而去。元譚統別將崔仲哲等截堵軍都關以待叛軍。仲哲戰沒,洛周又從外面呼應,元譚腹背受敵,於是大敗,軍隊夜晚四散而去。帝詔以常景所部別將李琚為都督,代替元譚征伐下口,降常景為後將軍,解除州職,仍詔常景為幽、安、玄、□四州行台。敵人既向南侵出,抄掠薊城,常景命統軍梁仲禮率軍攻擊,打敗敵人,擒獲敵將御夷鎮軍主孫念恆。都督李琚為賊所攻,在薊城北面軍敗身死。常景率城人抵禦敵人,敵人不敢進逼。杜洛周還軍據守上谷。帝授景為平北將軍、光祿大夫,行台如故。杜洛周派他的都督王曹紇真、馬叱斤等人率部到薊州城南,搶掠百姓糧食,遇上連天陰雨,敵人疲勞。常景與都督於榮、刺史王延年在粟園設兵。斷其歸路,大敗敵人,斬殺曹紇真。洛周率眾南往范陽,城人投降,抓住刺史延年及常景送往杜洛周處。洛周不久被葛榮吞沒,常景又入葛榮眾中。葛榮被滅之後,常景得以還朝。
永安元年(528),帝詔復其本官,兼任黃門侍郎,又攝領著作,常景固辭不就。二年(529),除任中軍將軍,正黃門。這以前,參加討論《正光壬子歷》,到這時賜爵高陽子。元顥內逼,莊帝北逃,常景與侍中、大司馬、安豐王元延明在宮廷中召集眾親臣賓戚,安慰京師。元顥入洛,常景仍居本位。莊帝還宮,解除了他的黃門職。普泰初年(531),除授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秘書監。以參預起草詔書命誥之勤,封為濮陽縣子。後依例追奪。永熙二年(533),監議事。
常景從年少到白頭,常居官任。他清廉儉省,不營辦產業,至於衣食之類,夠用就覺得行了。喜愛經史書籍,喜歡玩弄文詞,如碰到新奇的書籍,則孜孜求訪,或用手上的東西抵押購買,不問價錢貴賤,必定要把東西弄到手。友人刁整經常對他說:“卿清德自居,不置家業,雖說儉約可推崇,但你憑什麼養家餬口呢?我擔心你這情況會出現摯太常飢餓於鯢谷的情形。”便與衛將軍羊深憐其所乏,率刁雙、司馬彥邕、李諧、畢祖彥、畢義顯等人各出錢一千文為他買馬。
天平初年(534),帝都遷鄴,常景只有匹馬從駕。當時詔書宣布僅三天,四十萬戶人民狼狽上路,收百官馬匹,尚書丞郎以下不是陪從聖駕的都乘驢而行。齊獻武王以常景清貧,特別撥給牛車四乘,妻小才得行至鄴城。後來除任儀同三司,仍為本將軍。武定六年(548),以老病去官。帝詔說:“几杖為禮,安車養老,敬齒尊賢,是從古以來的風尚。常景才藝業能精通,文史淵洽,歷事三京,前後五十年,朝章言歸,俸祿無餘,家徒四壁,應予憐恤,以彰旌元老。可特給右光祿待遇,以終養其身。”武定八年(550)去世。
常景所著文數百篇,流行於世,刪正晉司空張華《博物志》,又撰《儒林》、《列女傳》各數十篇。
長子昶,少學識,但有文才。早卒。
昶弟彪之,永安年間,任司空行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