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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二十八

張俊(從子子蓋) 張宗顏 劉光世 王淵 解元 曲端

張俊,字伯英,鳳翔府成紀人。好騎射,負才氣。起於諸盜,年十六,為三陽弓箭手。政和七年,從討南蠻,轉都指揮使。宣和初,從攻夏人仁多泉,始授承信郎。平鄆州賊李太及河朔、山東武胡群寇,功最,進武德郎。

靖康元年,以守東明縣功,轉武功大夫。金人攻太原,城守,命制置副使种師中往援,屯榆次。金人以數萬騎壓之。俊時為隊將,進擊,殺傷甚眾,獲馬千匹,請乘勝要戰。師中以日不利,急令退保。金人諜俊計不行,悉兵合圍,攻益急。榆次破,師中死之。俊與所部數百人突圍而出,且行且戰,至烏河川,再與敵遇,斬五百級。

金人圍汴京,高宗時為兵馬大元帥,俊勒兵從信德守臣梁揚祖勤王。高宗見俊英偉,擢元帥府後軍統制,累功轉榮州刺史。建炎元年正月,從高宗至東平府。時劇賊李昱據兗州,命俊為都統制討之。與數騎突圍撓戰,諸軍爭奮,賊遂殲。進桂州團練使,尋加貴州防禦使。

中書舍人張澂,自汴京齎蠟詔,命高宗以兵付副帥還京,高宗問大計,俊曰:"此金人詐謀爾。今大王居外,此天授,豈可徒往?"因請進兵,高宗許之,遂如濟州。

開啟乾龍節,迫夜,有告高宗,欲俟元帥謁香劫以叛。群議集諸軍屯備,俊曰:"元帥不出,奸謀自破。"遂徙州治。賊術窮,黎明,引軍北遁,俊勒兵追殺之。進徐州觀察使。

高宗以俊忠勞日積,遷拱衛大夫。既而汴京破,二帝北遷,人心皇皇,俊懇辭勸進,高宗涕泣不許。俊曰:"大王皇帝親弟,人心所歸,當天下洶洶,不早正大位,無以稱人望。"且白耿南仲奏之,表三上。高宗發濟州,俊便道扈行。至應天府,高宗始即位。初置御營司,以俊為御營前軍統制,遣還京迎隆祐太后。權秦鳳兵馬鈐轄。尋奉太后及六宮以歸,除帶御器械。

時江、淮群盜蜂起,俊討杜用於淮寧,趙萬、郭青於鎮江,陳通於杭州,蔣和尚等於蘭溪,皆平之。落階官,除正任觀察使。二年,升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尋破秀州賊數萬,縛徐明斬之。進武寧軍承宣使。

帝如揚州,召諸將議恢復,俊曰:"今敵勢方張,宜且南渡,據江為險;練兵政,安人心,俟國勢定,大舉未晚。"俊又請移左藏庫於鎮江。既而敵掩至,已逼近甸,俊亟奏飭甲乘,從帝如臨安。

苗傅、劉正彥反,俊時屯兵吳江縣。傅等矯詔加俊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以三百人赴秦鳳,命他將領余兵。俊知其偽,拒不受。三軍洶洶,俊諭之曰:"當詣張侍郎求決。"即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張浚語俊以傅等欲危社稷,泣數行下,俊大慟。浚諭以決策起兵問罪,俊泣拜,且曰:"此須侍郎濟以機術,毋驚動乘輿。呂頤浩至,俊見之,亦涕泣曰:"今日惟以一死報國。"劉光世以所部至,俊釋舊憾。韓世忠來自海上,俊借一軍與之俱。世忠為前軍,俊以精兵翼之,光世次之。戰於臨平,傅等兵敗,開城以出。世忠、俊、光世入城,見於內殿,帝嘉勞久之,拜鎮西軍節度使、御前右軍都統制,尋為浙東制置使。

金人分兵深入,渡江攻浙,杜充棄建康,韓世忠自鎮江退保江陰。帝如明州,俊自越州引兵至。兀朮攻臨安,帝御樓船如溫州,留俊於明州以拒敵。帝賜親札曰:"朕非卿,則倡義誰先;卿舍朕,則前功俱廢。宜戮力共扞敵兵,一戰成功,當封王爵。"癸卯除夕,金兵至城下,俊使統制劉寶與戰,兵少卻,其將黨用、丘橫死之,於是統制楊沂中、田師中、統領趙密皆殊死戰。沂中舍舟登岸力戰,殿帥李質以班直來助,守臣劉洪道率州兵射其旁,大破之,殺數千人。金呼人至砦計事,俊令小校往。金人與語,欲如越州請降,俊拒之。戒將士毋驕惰,慮敵必再至,下令清野,多以輕舟伏弩,閉關自守。

四年正旦,忽西風起,金人乘之,果復攻明州。俊與劉洪道坐城樓上,遣兵掩擊,殺傷大當。金人奔北,死於江者無數,夜拔砦去,屯餘姚,且請濟師於兀朮。後七日,敵再至,俊引兵趨入台州,明州居民去者十七八。

未幾,江浙群盜蜂起,授俊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制置使,以所部招收群盜,命後軍統制陳思恭隸之,且令兩浙宣撫使周望以兵屬俊,劉光世、韓世忠之外,諸將皆受節度。六月,改御前五軍為神武軍,俊即本軍為神武右軍都統制,除檢校少保、定江昭慶軍節度使。十月,浙西群盜悉平,改江南招討使。

紹興元年,帝至會稽。時金人殘亂之餘,孔彥舟據武陵,張用據襄漢;李成尤悍,強據江、淮、湖湘十餘州,連兵數萬,有席捲東南意,多造符讖蠱惑中外,圍江州久未解,時方患之。范宗尹請遣將致討,俊慨然請行,遂改江、淮路招討使。

成黨馬進在筠州。豫章介江、筠之間,俊聞命就道,急趨豫章,且曰:"我已得洪州,破賊決矣。"乃斂兵,若無人者,金鼓不動,令將士登城者斬。居月余,進以大書牒來索戰,俊以細書狀報之,賊以俊為怯。俊諜知賊怠,乃議戰。岳飛為先鋒,楊沂中由上流徑絕生米渡,出賊不意,追奔七十里,至筠州。賊背筠河而陣,俊用楊沂中計,親以步兵當其前,精騎數千授沂中及陳思恭,俾從山後夾擊,以午為期。俊與賊鏖戰至午,精騎自山馳下,賊駭亂退走,大敗。

既復筠州、臨江軍,捷奏,帝賜御筆,謂:"宜乘賊勢已衰,當官軍已振,驅除剿戮,速收全功。"俊未拜親詔,已追至北奉新樓子莊。賊黨商元據草山,挾險設伏,俊遣步兵從間道直趨山椒,殺伏奪險,乘勝追至江州。成勢迫,絕江而遁,號俊為"張鐵山"。復江州。已而興國軍等處群盜聞俊兵至,皆遁去。俊引兵渡江至黃梅縣,親與成戰。成懲奉新失險之敗,據石矢坡,憑山以木石投人。俊先遣游卒進退,若爭險狀以誑賊,俊親冒矢石,帥眾攻險,賊眾數萬俱潰,馬進為追兵所殺,成北走降劉豫,諸郡悉平。拜太尉。

四年十月,金人與劉豫分道入侵。先是諜至,舉朝震恐,或請他幸。俊謂趙鼎曰:"避將何之?惟向前進一步,庶可脫。當聚天下兵守平江,徐為計。"鼎曰:"公言避非策,是也;以天下兵守一州,非也。公但堅前議足矣。"遂以俊為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宣撫使,屯建康。既而改淮西宣撫使。瀕江相距逾月,敵不得入。俊遣張宗顏潛渡至六合,出其背。敵將引去,俊繼遣王進曰:"敵既無留心,必逕渡淮去,可速及其未濟擊之。"進往,敵果北渡,遂薄諸淮,大敗之,獲其酋程師回、張延壽以獻。

五年,劉麟入寇,俊與楊沂中合兵拒於泗州。六年,改崇信、奉寧軍節度使。劉麟兵十餘萬犯濠、壽,詔並以淮西屬俊,楊存中亦聽節制,與俊合兵拒敵。俊分遣存中與張宗顏、王瑋、田師中等,自定遠軍次越家坊,遇劉猊左右軍,擊走之。俊率大軍鼓行而前,至李家灣遇猊大兵,與戰,殺獲略盡,降者萬餘人,猊僅以身免。拜少保,加鎮洮、崇信、奉寧軍節度使。帝曰:"卿議論持重,深達敵情;兼聞挽強之士數萬,報國如此,朕復何慮。"又曰:"群臣謂朕待卿獨厚,其仰體眷懷,益思勉勵。"

七年,改淮南西路宣撫使,置司盱眙。俊與韓世忠入見,議移屯。秦檜奏:"臣嘗語世忠、俊,陛下倚此二大將,譬如兩虎,固當各守藩籬,使寇不敢近。"帝曰:"正如左右手,豈可一手不盡力邪?"命俊自盱眙屯廬州。八年,金人請寢兵,許之。賜俊"安民靖難功臣",拜少傅。

九年冬,金復渝盟,再破河南,圖順昌府,命俊策應劉錡。俊督軍渡江,金人引退。繼而金人三路都統自東、南兩京分道來侵,抵亳州北渡河,俊收宿、亳諸軍擊之,盡復衛真、鹿邑等地,師還。十年,酈瓊在亳州,俊以大軍至城父,都統制王德下符離,乘勝趨亳與俊合。俊引軍入城,金人棄城遁,父老列香花迎俊,遂復亳州,留統制宋超守之。俊引軍還壽春,進少師,封濟國公。

十一年二月,兀朮入合肥,漸攻歷陽,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見俊,請速出軍。俊遣兵渡江,諭諸將曰:"先得和州者勝。"王德願為諸軍先,士鼓譟而行。敵已據之,德率眾渡採石先登,俊宿中流。德抵城下,金人退屯昭關。後三日,復敗金將韓常於含山。命關師古復巢縣,遂復昭關。使左軍統制趙密偃兵篁竹,出六丈河以分金勢。張守忠以五百騎敗金人於全椒。未幾,敵斷石樑以拒俊,俊疾作,力疾引眾涉流登岸,追擊之。王德與楊存中、劉錡會兵,敗金人於柘皋。拜樞密使。俊知朝廷欲罷兵,首請納所統兵。議賞宿、亳功,俊部將王德、田師中、劉寶、李橫、馬立、張澥六人同日首受上賞。

俊力贊和議,與秦檜意合,言無不從。薦士大夫監司、郡守者甚眾,雖劉子羽自謫籍起家,亦俊力也。加太傅,封廣國公,尋進益國公。十二年十一月,以殿中侍御史江邈論之,罷為鎮洮、寧武、奉寧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初,檜以俊助和議,德之,故盡罷諸將,以兵權付俊。歲余,俊無去意,故檜使邈攻之。尋進封清河郡王,奉朝請。

十三年,敕修甲第,遣中使就第賜宴,侑以教坊樂部。十六年,改鎮靜江、寧武、靜海軍。二十一年冬,帝幸其第,拜太師,以其侄清海軍承宣使子蓋為安德軍節度使,其他子弟遷秩者十三人。

南渡後,俊握兵最早,屢立戰功,與韓世忠、劉錡、岳飛並為名將,世稱張、韓、劉、岳。然濠、壽之役,俊與錡有隙,獨以楊沂中為腹心,故有濠梁之劫。岳飛冤獄,韓世忠救之,俊獨助檜成其事,心術之殊也,遠哉!帝於諸將中眷俊特厚,然警敕之者不絕口。自淮西入見,則教其讀《郭子儀傳》;召入禁中,戒以毋與民爭利,毋興土木。

二十四年六月薨,年六十九。輟視朝三日,斂以一品服,帝臨奠哭之慟。追封循王。子五人:子琦、子厚、子顏、子正、正子仁。

子蓋字德高。父宏,應募從俊軍河上。金人破開德府,宏戰死。子蓋初從韓世忠討苗傅,補承信郎,累功遷武功郎。

紹興六年,劉猊大舉入寇,過定遠縣,將趨宣化窺淮,詔遣俊會劉光世軍剿之。子蓋從俊擊猊於藕塘,授閣門宣贊舍人。明年,改昌州刺史、江南東路馬步軍都總管。十年,金人再取河南,以興復宿、亳功,遷登州防禦使兼宣撫司衙兵副統制。

十一年二月,兀朮入廬州,攻含山縣,漸攻歷陽。俊遣兵渡江,子蓋從王德馳入和州,金人退屯昭關。會劉錡自東關引兵出清溪邀擊金人,俊遣子蓋與錡會,大戰於柘皋,敗之,軍勢赫張。兀朮復攻濠州,子蓋又敗之於周梁橋,除興寧軍承宣使。和議成,改建康府駐札御前諸軍都統制。十三年,授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兩浙西路馬步軍都總管。帝幸俊第,授子蓋安德軍節度使。

三十二年春,金人攻海州急,以子蓋為鎮江府都統往援之,即日渡江,馳至楚州。淮東漕臣龔濤謂之曰:"敵眾十倍,兵力不支,宜張虛聲攻淮陽,使之必救,則海州可解。"子蓋曰:"彼若不救,將如之何?"乃亟趨漣水,取便道以進。次石湫堰,金人陳萬騎於河東,子蓋率精銳數千騎擊之,謂麾下曰:"彼眾我寡,利在速戰。"遣統制張玘略陣,玘中流矢,子蓋曰:"事急矣!"奮臂大呼,馳入陣,諸將繼之殊死戰。賊大敗,擁溺石湫河死者半,圍遂解。金人復整軍來戰,子蓋再率精銳擊之,獲其車馬、鎧仗萬計,退屯泗州。

孝宗即位,召對,賜鞍馬、鎧甲、束帶,且令招集勇敢,相時而動。子蓋受命還,招金大將蕭鷓巴、耶律造哩將其眾來降。尋以疾還鎮江,授檢校少保、淮東招撫使,未上,卒,年五十一。贈太尉,謚恭壯。

子蓋從俊征討藕塘、柘皋,雖多奏功,未能出諸將右,惟海州一捷可稱雲。

張宗顏,字希賢,延安人。父吉,為涇原將,解宣威城圍,死之。宗顏以父恩補三班借職,監閿鄉酒稅,積官至涇原副將、權殿前司統轄。御營軍統制張俊選為統領,從俊討浙西寇。秀州軍校徐明以城叛,宗顏夜襲其城,明遁。轉忠州刺史,遷御前中軍統制。

金人攻明州,宗顏破其前軍。盜楊勍破松溪,命宗顏及李捧、陳思恭討之。宗顏次浦城不進,勍又掠建州。宗顏趨南劍州,與勍遇,遂歸。盜猶未平,謬言已擊退。侍御史沈與求劾宗顏三將並出,不能平數千之潰卒,何以示敵。貶二秩。從俊討李成,與成將馬進戰玉隆觀,敗之。遷環慶路馬步軍副總管、神武右軍統制,改麟州觀察使。

偽齊挾金人攻宣化鎮,俊遣宗顏潛渡江,出其後襲之,不勝。俊庇之,以捷聞,遂加沂州防禦使。繼以兵襲擊淮北,復遷崇信軍承宣使、宣撫司前軍統制。偽齊入寇,詔張俊解淮西急。督府張浚遣楊沂中與俊合,檄宗顏自泗州為後繼。與猊遇於李家灣,大破之,橫屍滿野,猊僅以身遁。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武信軍承宣使。

八年,知廬州,總帥事。敵數百騎抵城下,宗顏以騎百餘御之,敵退。有至自淮北者,傳金人言曰:"此張鐵山弟也。"紹興九年卒,年四十四。贈保靜軍節度使,謚壯敏。

劉光世,字平叔,保全軍人,延慶次子。初以蔭補三班奉職,累升鄜延路兵馬都監、蘄州防禦使。方臘反,延慶為宣撫司都統,遣光世自將一軍趨衢、婺,出其不意破之。賊平,授耀州觀察使,升鄜延路兵馬鈐轄。

時有事燕洑,光世從延慶取易州,授奉國軍承宣使。金將郭藥師降,除威武、奉寧軍承宣使。延慶遣諸將搗虛趨燕,以光世為後繼。光世不至,諸將失援而潰,降三官。

河北賊張迪掠濬州境,詔光世討之。光世曰:"賊烏合,非有紀律,佯北以邀之,其亂可取也。"即麾騎退。賊競進,光世引騎貫其中,賊大潰。復承宣使,充鄜延路馬步軍副總管。

靖康元年,金兵攻汴京,夏人乘間寇杏子堡。堡有兩山對峙,地險厄,光世據之,敵至敗去。擢侍衛馬軍都虞候。金再攻汴京,光世入援,聞范致虛傳檄諸路,議引兵會之。會有詔止勤王兵,光世以為宜速進,不可以詔示眾。既而潰兵至,具言京城事。眾懼,光世矯以蕃官來自汴京,謂二帝決圍南去,眾稍安,進屯陝府。致虛欲合五路兵進與金戰,光世難之,別道趨虢,遂至濟州謁康王,命為五軍都提舉。

王即皇帝位,命為省視陵寢使,尋為提舉御營使司一行事務、行在都巡檢使。斬山東賊李昱,遷奉國軍節度使。平鎮江叛兵,改滁濠太平州、無為軍、江寧府制置使。討張遇於池州,遇望其陣曰:"官軍不整,可破也。"時湖水涸,賊越湖出官軍後,官軍亂,光世幾被執,王德救之得免。遇循江而上,光世整兵追至江州,斷其後軍破之。遇復東下,又追擊於江寧。

二年,以功加檢校少保,命討李成。光世以王德為先鋒,與成遇於上蔡驛口橋,敗之。成收散卒再戰,光世以儒服臨軍,成遙見白袍青蓋,並兵圍之,德潰圍拔光世以出。下令得成者以其官爵與之。士爭奮,再戰皆捷,成遁,執其謀主陶子思。加檢校少傅。

帝在揚州,金騎掩至天長,光世迎敵,未至而軍潰。帝倉卒渡江,命光世為行在五軍制置使,屯鎮江府,控扼江口。尋加檢校太保、殿前都指揮使。

苗、劉為亂,素憚光世,遷光世為太尉、淮南制置使。張浚在平江,馳書諭以勤王,光世不從;呂頤浩遣使至鎮江說之,乃引兵會于丹陽。兵進,光世以選卒為游擊,仍分軍殿後,遇苗翊、馬柔吉軍於臨平,與韓世忠等破之。至行在,遷太尉、御營副使。光世遣王德助喬仲福追傅至崇安縣,盡降其眾,傅僅以身免。逆將范瓊被執,張浚使光世撫定其眾,又招賊靳賽降之。命光世為江東宣撫使,守太平及池州,受杜充節制。光世言受充節制有不可者六,帝怒,詔毋入光世殿門,光世始受命。

隆祐太后在南昌,議者謂金人自蘄、黃渡江,陸行二百里可至,命光世移屯江州為禁止。光世既至,日置酒高會。金人自黃州渡江,凡三日,無知之者。比金人至,遂遁,太后退保虔州。馮楫貽書光世,言:"賊深入,最兵家之忌。進則距山,退則背江,百無一利,而敢如此橫行者,以前無抗拒,後無襲逐也。太尉儻選精兵自將來洪,而開一路令歸,伏兵掩之,可使匹馬不還。"光世不能用,自信州引兵至南康。酈瓊圍固始縣,光世遣人招降之,又遣王德擒妖賊王念經於信州。

時光世部曲無所隸,號"太尉兵",侍御史沈與求論其非宜。會御營司廢,乃以"巡衛"名其軍,命充御前巡衛軍都統制。召赴行在,授浙西安撫大使、知鎮江府。光世言:"安撫控制一路,若但守鎮江,則他郡有警,不可離任。望別除守臣,光世專充安撫使,從便置司。"時光世慮金人必過江,故預擇便地,帝覺之,止許增闢通判。右諫議大夫黎確疏其擇便求佚,中外所憤,帝釋不問,加寧武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以遣之。光世乞便宜行事,不許。時韓世忠、張俊兼領浙西制置使,光世復言本路兵火之餘,不任三處需求,遂罷世忠、俊兼領。

時金兵留淮東,光世頗畏其鋒,楚州被圍已百日,帝手札趣光世援楚者五,竟不行;但遣王德、酈瓊將輕兵以出,時奏殺獲而已。楚州破,命光世節制諸鎮,力守通、泰。完顏昌屯承、楚,光世知其眾思歸,欲攜貳之。乃鑄金銀銅錢,文曰"招納信寶"。獲敵不殺,令持錢文示其徒,有欲歸者,扣江執錢為信。歸者不絕,因創"奇兵"、"赤心"兩軍,昌遂拔砦去。

紹興元年,金人渡淮,真、揚州皆闕守,命光世兼淮南、京東路宣撫使,置司揚州,措置屯田,迄不行。張俊討李成,又命光世分兵往舒、蘄搗其巢穴,光世以江北盜未平為辭。命兼淮南宣撫使,領真揚通承楚州、漣水軍。郭仲威謀據淮南以通劉豫,光世遣王德擒之,並其眾。范宗尹言:"光世軍多冗費,請汰其罷軟者。"帝曰:"俟作手書與之,如家人禮,庶幾不疑。"

光世以枯秸生穗為瑞,聞於朝。帝曰:"歲豐人不乏食,朝得賢輔佐,軍有十萬鐵騎,乃可為瑞,此外不足信。"淮北人多歸附者,命光世兼海、泗宣撫使以安輯之。五湖捕魚人夏寧聚眾千餘,掠人為食,郭仲威餘黨出沒淮南,邵青據通州,光世皆招降之。光世請鑄淮東宣撫使印,給錢糧,增將吏,皆從其請。仍給鎮江府、常州、江陰軍苗米三十七萬斛,為軍中一歲費。

二年,復命移屯揚州,時至鎮江視師。光世不奉詔,入朝言:鄰寇有疑,或致生事,願仍領浙西為根本計。右司諫方孟卿劾之,乞召宰執與議,使之必往,光世猶以乏糧為辭。光世之來,以繒帛、方物為獻,帝命分賜六宮,中丞沈與求以為不可,命還之。

呂頤浩與光世有故怨,頤浩將出視師,首言光世兵冗不練,乞移其軍還闕。帝曰:"光世軍糧不足,若驟移,必潰,先犒軍而後料簡可也。"頤浩至鎮江,光世軍果告乏,頤浩奏光世軍月費二千萬緡,乞差官考核。詔御史江躋、度支胡蒙至軍點校,終不得實。帝方倚其成功,尋詔兩漕臣措置鎮江酒稅務,助其軍費;又罷織御服羅,省七百萬緡以助之。加寧武、寧國軍節度使。光世奏部將喬仲福、靳賽防江有勞,詔進一官,許回授。

光世固乞轉行,給事中程瑀持不可,又言光世兵未渡江,金人或渡淮,江、浙必震。光世方遣人按行宜興湖洑之間,以備退保。詔以章示之,光世遷延如故。

三年,命光世與韓世忠易鎮,同召赴闕,授檢校太傅、江東宣撫使。世忠既至鎮江城下,奸人入城焚府庫,光世擒之,皆雲世忠所遣。世忠屯登雲門,光世引兵出,懼其扼己,改途趨白鷺店。世忠遣兵襲其後,光世以聞。帝遣使和解,仍書《賈復》、《寇恂傳》賜之。命為江東、淮西宣撫使,置司池州,賜錢十萬緡。

劉豫將王彥先揚兵淮上,有渡江意。光世扼馬家渡,遣酈瓊屯無為軍,為濠、廬援,賊乃退。光世奏鄜延李佾充閣門祗候,言者論其涉私,罷之。金人、劉豫入侵,時光世、張俊、韓世忠權相敵,且持私隙,帝遣侍御史魏矼至軍中,諭以滅怨報國。光世乃移書二帥,二帥皆復書致情。光世始移軍太平州以援世忠。金兵退,光世入覲,遷少保。帝曰:"卿與世忠以少嫌不釋,然烈士當以氣義相許,先國家而後私仇。"復諭以光武分寇恂、賈復之事。光世泣謝,請以所置淮東田易淮西田,給事中晏敦復言其擾民而止;又請並封其三妾為孺人,南渡後,諸大將封妾自此始。會改神武軍為行營護軍,以光世所部稱左護軍。劉豫築劉龍城以窺淮西,光世遣王師晟破之,加保靜軍節度使,遂領三鎮。

張浚撫淮上諸屯,劉豫挾金人分道入侵,命光世屯廬州以招北軍,與韓世忠、張俊鼎立,楊沂中將精卒為後距。劉猊驅鄉民偽為金兵,布淮境。光世奏廬難守,密乾趙鼎,欲還太平州。浚命呂祉馳往軍中督師,光世已舍廬州退,浚遣人厲其眾曰:"若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光世不得已,駐兵與沂中相應,遣王德、酈瓊領兵自安豐出謝步,遇金將三戰,皆敗之。張浚入對,言光世驕惰不戰,不可為大將,請罷之。帝命與趙鼎議,鼎曰:"光世將家子孫,將卒多出其門,罷之恐拂人心。"遂遷護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

右司諫陳公輔劾其不守廬州,張浚言其沈酣酒色,不恤國事,語以恢復,意氣怫然,乞賜罷斥。光世引疾請罷軍政,又獻所余金谷於朝。拜少師,充萬壽觀使,奉朝請,封榮國公,賜甲第一區,以兵歸都督府。公輔又言光世雖罷,而遷少師,賞罰不明;中書舍人勾龍如淵又繳還賜第之命。帝曰:"光世罷兵柄,若恩禮稍加,則諸將知有後福,皆效力矣。"卒賜之。初,光世麾下多降盜,素無紀律;至是,督府命呂祉節制其軍。酈瓊殺祉,驅諸軍降劉豫。

九年,用講和恩,賜號"和眾輔國功臣",進封雍國公、陝西宣撫使。弟光遠疏其短於言路,如淵時為中丞,再論光世不可遣而止。十年,金人圍順昌,拜太保,為三京招撫處置使,以援劉錡。光世請李顯忠為前軍都統,又請王德自隸。德不願受其節制;顯忠行至宿、泗,軍多潰。進至和州,秦檜主罷兵,召還。光世入見,為萬壽觀使,改封楊國公。疾革,乞免其家科役,中書舍人張廣格不下。卒,年五十四。贈太師,官其子孫、甥侄十四人,謚武僖。乾道八年,追封安城郡王。開禧元年,追封鄜王。

光世在諸將中最先進。律身不嚴,馭軍無法,不肯為國任事,逋寇自資,見詆公論。嘗入對,言:"願竭力報國,他日史官書臣功第一。"帝曰:"卿不可徒為空言,當見之行事。"建炎初,結內侍康履以自固。又蚤解兵柄,與時浮沉,不為秦檜所忌,故能竊寵榮以終其身,方之韓、岳遠矣。

王淵,字幾道,熙州人,後徙環州。善騎射。應募擊夏國,屢有功,累遷熙河蘭湟路第三將部將、權知鞏州寧遠砦。諸羌入寇,經略司討之,表淵總領岷山蕃兵將,興師城澤州。羌悉眾來爭,淵奮擊,大破之,追至邈川城。移同總領湟州蕃兵將兼知臨宗砦,坐法免。

宣和三年,劉延慶討方臘,以淵為先鋒。賊將據錢塘,勢張甚。淵諭小校韓世忠曰:"賊謂我遠來,必易我。明日爾逆戰而偽遁,我以強弩伏數百步外,必可得志。"世忠如其言,賊果追之,伏弩卒發,應弦而倒。逐北至淳安,賊據幫源峒,遂圍而平之。授閣門宣贊舍人、權京畿提舉保甲兼權提點刑獄公事。

繼從延慶攻契丹。重兵壁盧溝南,遣淵等數千人護餉道,戰敗為敵所獲。已而逃歸,猶以出塞遷武功大夫、果州團練使。又從楊惟忠、辛興宗破群盜高托山等,遷拱衛大夫、寧州觀察使。

靖康元年,為真定府總管,就遷都統制。吳湛據趙州叛,淵討平之。金人攻汴京,河東、北宣撫使范訥統勤王兵屯雍丘,以淵為先鋒。尋以所部歸康王府。

明年,張邦昌僣立,康王如濟州,命淵以三千人入衛宗廟。淵至汴都,以朝服見邦昌,納謁曰:"參冢宰相公。"邦昌始易紫袍延之政事堂,淵慟哭宣教。康王即皇帝位,淵與楊惟忠、韓世忠以河北兵,劉光世以陝西兵,張俊、苗傅等以帥府及降群盜兵,皆在行朝,不相統一。始置御營司,以淵為都統制,扈從累月不釋甲。帝如揚州,授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尋改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進保大軍承宣使。

時群盜蜂起,以淵為制置使平杭賊,提兵四出,所向皆捷。平軍賊趙萬於鎮江,誅杭賊陳通於杭州,降張遇於楊子橋;期年,群盜略盡。遷響德軍節度使。惟趙萬、陳通等已招其降,而復盡誅之。

建炎三年二月,金人攻揚州,帝倉卒渡江,淵與內侍康履從至鎮江。奉國軍節度使劉光世見帝泣告:"淵專管江上海船,每言緩急決不誤事。今臣所部數萬,二千餘騎,皆不能濟。"淵忿其言,斬江北都巡檢皇甫佐以自解。中書侍郎朱勝非馳見淵督之,乃始經畫,已無所及,自是淵失諸將心。

帝欲如鎮江以援江北,群臣亦固請。淵獨言:"鎮江止可捍一面,若金人自通州渡,先據姑蘇,將若之何?不如錢塘有重江之險。"議遂決。命淵守姑蘇,言戎器全缺,兵匠甚少,乞括民匠營繕。尋自平江赴行在,拜簽書樞密院事,仍兼都統制。命下,諸將籍籍。帝聞之,乃命免奏事簽書,仍解都統制,以慰眾心。

先是,統制官苗傅自負世將,以淵驟用,頗觖望;劉正彥嘗招巨盜丁進,亦以賞薄怨淵。而內侍康履頗用事,及淵入樞府,傅、正彥以其由宦官薦,愈不平。俟淵入朝,伏兵殺之,並殺康履,遂成明受之變。淵時年五十三。

淵為將輕財好義,家無宿儲,每言:"朝廷官人以爵祿足代耕,若事錐刀,我何愛爵祿,曷若為富商大賈邪?"初,帝在南京,聞淵疾,遣中使曾澤問疾。澤還,言其帷幔茵褥皆不具,帝輟所御紫茸茵以賜。然其平群盜多殺降,與康履深交,故及於禍。贈開府儀同三司,累加少保,官其子孫八人。紹興四年,又官二人。乾道六年,謚襄愍。子倚。

解元,字善長,保全軍德清砦人。疏眉俊目,猿臂,善騎射。起行伍,為清澗都虞候。建炎三年,隸大將韓世忠麾下,擢偏將。世忠出下邳,聞金兵大至,士皆駭愕。元領二十騎擒其生口,知敵動息。俄逢騎數百,身自陷陣,橫刺酋長墜馬,余皆遁去。授閣門宣贊舍人。苗傅、劉正彥之變,從世忠追至臨平與戰,賊勢既衰,擒於浦城。

四年三月,金人攻浙西,世忠治兵京口,邀其歸路,以海艦橫截大江。金人出小舟數十,以長鉤扳艦。元在別舸躍入敵舟,以短兵擊殺數十人,擒其千戶。授忠州團練使,統制前軍。繼從討閩寇范汝為,轉討湖外諸盜。時劉忠據白面山,憑險築壘。世忠討之,距賊營三十里而陣。元獨跨馬涉水薄賊砦,四顧周覽。賊因山設望樓,從高瞰下,以兵守之,屯壯銳於四山,視其指呼而出戰。元既得其形勢,歸告世忠曰:"易與爾,若奪據其望樓,則技窮矣。"世忠然之,遣元率兵五百,長戟居中,翼以弓矢,自下趨高,賊眾莫支。乃據望樓,立赤幟,四面並進,賊遂平。改相州觀察使。

紹興四年,金人、偽齊合兵入侵。世忠自鎮江趨揚州,命元屯承州。金人至近郊,元度翌日必至城下,遣百人伏要路,百人伏岳廟,自以四百人伏路隅。令曰:"俟金人過,我當先出掩之。伏要路者,視我麾旂,則立幟以待,金人必自岳廟走,伏者背出。"又決河岸遏其歸路。金人果走城下,伏發,金人進退無路,乃走岳廟,元追之,獲百四十八人,止遣二人。時城中兵不滿三千,金萬戶黑頭虎直造城下約降。元匿其兵,以微服出,偽若降者。金人稍懈,俄伏發,擒黑頭虎。未幾,金兵四集,元戰卻之,追北數十里,金人赴水死者甚眾。改同州觀察使。六年,從世忠出下邳,以數百騎破敵伏兵,授保順軍承宣使。

十年,略地淮陽,至劉冷莊,騎才三百,當敵騎數千。元揮戈大呼,眾爭奮,敵披靡。俄而救至,後部疑懼,元回顧曰:"我在此,若等無慮。"眾乃安。轉戰自辰至午,敵退,成列而還。加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明年,世忠罷兵柄為樞密使,以元為鎮江府駐札御前諸軍都統制,以統其眾。又明年,進侍衛親軍馬步軍都虞候,尋授保信軍節度使。卒,年五十四。贈檢校少保。

曲端字正甫,鎮戎人。父渙,任左班殿直,戰死。端三歲,授三班借職。警敏知書,善屬文,長於兵略,歷秦鳳路隊將、涇原路通安砦兵馬臨押,權涇原路第三將。

夏人入寇涇原,帥司調統制李庠捍禦,端在遣中。庠駐兵柏林堡,斥堠不謹,為夏人所薄,兵大潰,端力戰敗之,整軍還。夏人再入寇,西安州、懷德軍相繼陷沒。鎮戎當敵要衝,無守將,經略使席貢疾柏林功,奏端知鎮戎軍兼經略司統制官。

建炎元年十二月,婁宿攻陝西。二年正月,入長安、鳳翔,關、隴大震。二月,義兵起,金人自鞏東還。端時治兵涇原,招流民潰卒,所過人供糧秸,道不拾遺。金游騎入境,端遣副將吳玠據清溪嶺與戰,大破之。端乘其退,遂下兵秦州,而義兵已復長安、鳳翔。統領官劉希亮自鳳翔歸,端斬之。六月,以集英殿修撰知延安府。

王庶為龍圖閣待制,節制陝西六路軍馬。遂授端吉州團練使,充節制司都統制,端雅不欲屬庶。九月,金人攻陝西,庶召端會雍、耀間,端辭以未受命。庶以鄜延兵先至龍坊,端又稱已奏乞迴避,席貢別遣統制官龐世才將步騎萬人來會。庶無如之何,則檄貢勒端還舊任,遣陝西節制司將官賀師範趨耀,別將王宗尹趨白水,且令原、慶出師為援,二帥各遣偏將劉仕忠、寇鯶來與師範會。庶欲往耀督戰,已行,會龐世才兵至邠,端中悔,以狀白庶,言已赴軍前,庶乃止。師範輕敵不戒,卒遇敵於八公原,戰死,二將各引去,端遂得涇原兵柄。

十一月,金諜知端、庶不協,並兵攻鄜延。時端盡統涇原精兵,駐淳化。庶日移文趣其進,又遣使臣、進士十數輩往說端,端不聽。庶知事急,又遣屬官魚濤督師,端陽許而實無行意。權轉運判官張彬為端隨軍應副,問以師期。端笑謂彬曰:"公視端所部,孰與李綱救太原兵乎?"彬曰:"不及也。"端曰:"綱召天下兵,不度而往,以取敗。今端兵不滿萬,不幸而敗,則金騎長驅,無陝西矣。端計全陝西與鄜延一路孰輕重,是以未敢即行,不如盪賊巢穴,攻其必救。"乃遣吳玠攻華州,拔之。端自分蒲城而不攻,引兵趨耀之同官,復迂路由邠之三水與玠會襄樂。

金攻延安急,庶收散亡往援。溫州觀察使、知鳳翔府王〈王燮〉將所部發興元,比庶至甘泉,而延安已陷。庶無所歸,以軍付〈王燮〉,自將百騎與官屬馳赴襄樂勞軍。庶猶以節制望端,欲倚以自副,端彌不平。端號令素嚴,入壁者,雖貴不敢馳。庶至,端令每門減其從騎之半,及帳下,僅數騎而已。端猶虛中軍以居庶,庶坐帳中,端先以戎服趨於庭,即而與張彬及走馬承受公事高中立同見帳中。良久,端聲色俱厲,問庶延安失守狀,曰:"節制固知愛身,不知愛天子城乎?"庶曰:"吾數令不從,誰其愛身者?"端怒曰:"在耀州屢陳軍事,不一見聽,何也?"因起歸帳。庶留端軍,終夕不自安。

端欲即軍中殺庶,奪其兵。夜走寧州,見陝西撫諭使謝亮,說之曰:"延安五路襟喉,今已失之,《春秋》大夫出疆得以專之,請誅庶歸報。"亮曰:"使事有指,今以人臣擅誅於外是跋扈也,公為則自為。"端意阻,復歸軍。明日,庶見端,為言已自劾待罪。端拘縻其官屬,奪其節制使印,庶乃得去。

王〈王燮〉將兩軍在慶陽,端召之,〈王燮〉不應。會有告〈王燮〉過邠軍士劫掠者,端怒,命統制官張中孚率兵召〈王燮〉,謂中孚曰:"〈王燮〉不聽,則斬以來。"中孚至慶陽,〈王燮〉已去,遽遣兵要之,不及而止。

初,叛賊史斌圍興元不克,引兵還關中。義兵統領張宗諤誘斌如長安而散其眾,欲徐圖之。端遣吳玠襲斌擒之,端自襲宗諤殺之。

三年九月,遷康州防禦使、涇原路經略安撫使。時延安新破,端不欲去涇原,乃以知涇州郭浩權鄜延經略司公事。自謝亮歸,朝廷聞端欲斬王庶,疑有叛意,以御營司提舉召端,端疑不行。議者喧言端反,端無以自明。會張浚宣撫川、陝,入辨,以百口明端不反。浚自收攬英傑,以端在陝西屢與敵角,欲仗其威聲。承制築壇,拜端為威武大將軍、宣州觀察使、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知渭州。端登壇受禮,軍士歡聲如雷。

浚雖欲用端,然未測端意,遣張彬以招填禁軍為名,詣渭州察之。彬見端問曰:"公常患諸路兵不合,財不足;今兵已合,財已備,婁宿以孤軍深入吾境,我合諸路攻之不難。萬一粘罕並兵而來,何以待之?"端曰:"不然,兵法先較彼己,今敵可勝,止婁宿孤軍一事;然將士精銳,不減前日。我不可勝,亦止合五路兵一事;然將士無以大異於前。況金人因糧於我,我常為客,彼常為主。今當反之,按兵據險,時出偏師以擾其耕穫。彼不得耕,必取糧河東,則我為主,彼為客,不一二年必自困斃,可一舉而滅也。萬一輕舉,後憂方大。"彬以端言復命,浚不主端說。

四年春,金人攻環慶,端遣吳玠等拒於彭原店,端自將屯宜祿,玠先勝。既而金軍復振,玠小卻,端退屯涇州,金乘勝焚邠州而去。玠怨端不為援,端謂玠前軍已敗,不得不據險以防衝突,乃劾玠違節制。

是秋,兀朮窺江、淮,浚議出師以撓其勢。端曰:"平原廣野,賊便於衝突,而我軍未嘗習水戰。金人新造之勢,難與爭鋒,宜訓兵秣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端既與浚異,浚積前疑,竟以彭原事罷端兵柄,與祠,再責海州團練副使、萬州安置。

是年,浚為富平之役,軍敗,誅趙哲,貶劉錫。浚欲慰人望,下令以富平之役,涇原軍馬出力最多,既卻退之後,先自聚集,皆緣前帥曲端訓練有方。敘端左武大夫,興州居住。

紹興元年正月,敘正任榮州刺史,提舉江州太平觀,徙閬州。於是浚自興州移司閬州,欲復用端。玠與端有憾,言曲端再起,必不利於張公;王庶又從而間之。浚入其說,亦畏端難制。端嘗作詩題柱曰:"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庶告浚,謂其指斥乘輿,於是送端恭州獄。

武臣康隨者嘗忤端,鞭其背,隨恨端入骨。浚以隨提點夔路刑獄,端聞之曰:"吾其死矣!"呼"天"者數聲;端有馬名"鐵象",日馳四百里,至是連呼"鐵象可惜"者又數聲,乃赴逮。既至,隨令獄吏縶維之,糊其口,熁之以火。端乾渴求飲,予之酒,九竅流血而死,年四十一。陝西士大夫莫不惜之,軍民亦皆悵悵,有叛去者。浚尋得罪,追復端宣州觀察使,謚壯愍。

端有將略,使展盡其才,要未可量。然剛愎,恃才凌物,此其所以取禍雲。

論曰:南渡諸將以張、韓、劉、岳並稱,而俊為之冠。然夷考其行事,則有不然者。俊受心膂爪牙之寄,其平苗、劉,雖有勤王之績,然既不能守越,又棄四明,負亦不少。矧其附檜主和,謀殺岳飛,保全富貴,取媚人主,其負戾又如何哉?光世自恃宿將,選沮卻畏,不用上命,師律不嚴,卒致酈瓊之叛。迎合檜意,首納軍權,雖得善終牖下,君子不貴也。二人方之韓、岳益遠矣。然子蓋、宗顏號俊子弟,著海之功,泗上之捷,亦足稱焉。王淵以總率扈從有勞,遂至驕盈,失將士心,自取覆敗。況結托康履與光世一轍,烏足道哉。解元始由韓世忠進,其攻城野戰,未嘗敗衄,有可稱者,不幸早世,惜哉!曲端剛愎自用,輕視其上,勞效未著,動違節制,張浚殺之雖冤,蓋亦自取焉爾。

部分譯文

張俊字伯英,鳳翔府成紀人。愛好射箭,富有才氣。出身於群盜之中,十六歲時,是三陽地區弓箭手。政和七年(1117),隨從征討南方少數民族,轉任都指揮使。宣和初年,隨從進攻西夏仁多泉,開始授予為承信郎。平定鄆州賊盜李太以及河朔、山東武胡群盜,功勞最大,進為武德郎。

靖康元年(1126),因為守衛東明縣有功,轉為武功大夫。金軍進攻太原,宋軍固守城池,朝廷命令制置副使种師中率部前往增援,駐紮在榆次。金朝用數萬騎兵前來進攻。張俊當時是隊將,率隊進擊,殺傷敵人甚多,繳獲馬匹一千匹,請求乘勝邀擊敵人。种師中認為時日不利於作戰,急忙下令後退到榆次自保。金軍偵察到張俊的計謀不被採納,發動全部兵力包圍榆次,進攻更急迫。榆次被攻破,种師中戰死。張俊率所部數百人突圍而出,邊行邊戰,來到烏河川,再次同敵遭遇,斬殺敵人五百人。

金兵包圍汴京,高宗當時是兵馬大元帥,張俊率兵隨從信德守將梁揚祖前往救援。高宗看見張俊像貌雄偉英武,擢升他為元帥府後軍統制,累次立功轉任榮州刺史。建炎元年(1127)正月,隨從高宗到東平府。當時一股勢力強盛的盜賊李昱占據兗州,命令張俊為都統制率兵前去討伐。率領數名騎兵突入敵陣奮勇戰鬥,各軍將士爭相奮擊,於是殲滅賊盜。晉升為桂州團練使,不久又加任貴州防禦使。

中書舍人張贗,從汴京帶來欽宗藏在蠟丸中的詔書,命令高宗把軍隊交給副元帥返回京城,高宗詢問計策,張俊說“:這是金朝詭詐的陰謀。現在大王身在外面,這正是天賜大王皇位,怎么隨便前去?”請求進兵,高宗答應了他,於是來到濟州。

慶賀欽宗生日,接近夜晚,有人報告高宗,打算等元帥進香時劫掠叛變。眾人計議集中各軍加強戒備,張俊說:“元帥不出去,奸謀自然就會破滅。”於是轉移州府所在地。賊盜技窮,黎明時分,引軍北逃,張俊率兵把他們追殺。晉升為徐州觀察使。

高宗因張俊功勞日益增多,升他為拱衛大夫。不久汴京被攻破,徽宗和欽宗被擄北去,人心惶惶不安,張俊懇切勸說高宗即位,高宗流淚不答應。張俊說:“大王是皇帝的親弟弟,人心歸向,正當天下動盪不安時,不早日登上皇位,便難以滿足民眾的期望。”並且告訴耿南仲上奏勸說,耿南仲三次上奏。高宗離開濟州,張俊隨從護衛。到達應天府,高宗才即帝位。開始設定御營司,以張俊為御營前軍統制,派他回京迎接隆佑太后。權充秦鳳兵馬鈐轄。不久迎接太后和六宮歸來,任帶御器械。

當時江淮地區盜賊蜂起,張俊在淮寧征討杜用,在鎮江討伐趙萬、郭青,在杭州征討陳通,在蘭溪征討蔣和尚等,都一一平定。解除他的虛銜,任真正的觀察使。建炎二年(1128),升任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不久擊破秀州賊盜數萬人,俘虜徐明將他斬首。進為武寧軍承宣使。

高宗到揚州,召集眾將商議恢復中原事宜,張俊說:“當今敵人勢力正處於強大之時,應該暫且南渡長江,占據長江作為天險,整軍練兵,安定人心,等到國家形勢安定下來後,再大舉行動不晚。”張俊又請求把左藏庫移到鎮江。不久敵軍突然來到,已逼近城郊,張俊急忙上奏整飾車馬,隨從高宗逃到臨安。

苗傅、劉正彥反叛,張俊當時率兵屯駐在吳江縣。苗傅等偽作詔令加張俊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率三百人趕往秦鳳,並命令其他將領率領剩下的軍隊。張俊知道詔令是假的,拒不接受。全軍上下人心惶恐,張俊勸說他們說:“應該到張浚那裡請求決定。”於是立即率領所部八千人到平江。張浚對張俊說及苗傅等人打算危害國家,涕淚縱橫而下,張俊也大哭。張浚曉諭他以決定起兵反叛之罪討伐苗傅,張俊哭泣下拜,並說“:這必須你用計謀輔助,不要驚動皇上。”呂頤浩到,張俊會見他,也流淚說“:今天只有一死報效國家了。”劉光世率領所部到來,張俊同他冰釋前嫌。韓世忠從海上來到,張俊軍一部同他俱至。韓世忠為前鋒,張俊率精兵作為兩翼,劉光世隨後。在臨平展開激戰,苗傅等失敗,打開城門逃跑。韓世忠、張俊、劉光世進入城中,在內殿拜見高宗,高宗稱讚慰勞了很長時間,拜張俊為鎮西軍節度使、御前右軍都統制,不久又任浙東制置使。

金兵分路深入,渡過長江進攻浙江,杜充放棄建康,韓世忠從鎮江退保江陰。高宗到明州,張俊從越州率兵趕到。兀..進攻臨安,高宗乘坐樓船到溫州,留下張俊在明州抵禦敵人。高宗賜給他親筆書信說“:我沒有你,那么誰肯率先倡議早登帝位;你沒有我,那么將前功盡棄。應該努力抵禦敵軍,一旦成功,我將封你王位。”這年除夕,金軍來到城下,張俊派統制劉寶同敵交戰,宋軍稍稍後退,部將黨用、丘橫戰死,於是統制楊沂中、田師中、統領趙密都殊死搏鬥。楊沂中舍船登岸苦戰,殿前司將領李質率領班直前來助戰,明州守將劉洪道率領州兵在旁邊射擊敵人,大敗金軍,殺死數千人。金兵呼叫派人到營中議事,張俊派一小校前往。金兵同他說,打算到越州請求投降,張俊拒絕了這一要求。戒令將士不要驕傲輕敵,考慮敵人必會重來,下令堅壁清野,多用小船裝載強弩,閉關自守。

建炎四年(1130)正月初一,忽起西風,金軍乘此機會,果然又向明州發起進攻。張俊和劉洪道坐在城樓上,派兵掩擊金軍,雙方傷亡大體相當。金軍奔逃,溺水死於江中的不計其數,連夜拔營撤走,屯駐餘姚,並且向兀..請求增兵。過了七天,金軍再次來到,張俊率兵進入台州,明州居民逃走的十占七八。

不久,江、浙一帶盜賊蜂起,朝廷授張俊為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制置使,率領所部招降群盜,並命令後軍統制陳思恭隸屬他指揮,還下令兩浙宣撫使周望以所部兵隸屬張俊,除劉光世、韓世忠以外,眾將都由張俊指揮。六月,朝廷改御前五軍為神武軍,張俊部改為神武右軍,他本人任都統制,升為檢校少保、定江昭慶軍節度使。十月,浙西群盜全部平定,張俊改任江南招討使。

紹興元年(1131),高宗到會稽。當時正值金軍殘害蹂躪之後,孔彥舟占據武陵,張用占據襄漢;李成尤其精悍,強行占據江淮、湖湘地區十餘個州郡,合兵數萬人,有席捲東南地區的意圖,大肆散布符咒讖言迷惑煽動人心,包圍江州長時不解圍,當時朝廷正為此感到憂慮。范宗尹請求派遣將領前去征討,張俊慷慨請戰,於是改任江、淮路招討使。

李成黨羽馬進在筠州。豫章介於江、筠州之間,張俊接到命令就率部出發,急赴豫章,並且說:“我已經得到洪州,擊破賊寇是必然的。”乃收縮兵力進入城中,好像城中無人,金鼓不動,命令將士有登上城牆的斬首。居留一個多月,馬進送來一封很大的書信要求決戰,張俊寫了一封很小的書信回答,馬進以為張俊害怕。張俊偵察到賊眾戒備鬆懈,才準備作戰。岳飛為先鋒,楊沂中從上游斷絕生米渡,出敵不意,追擊奔逃的敵眾七十里,到達筠州。賊寇背靠筠河布列陣勢,張俊採納楊沂中的計策,親率步兵在敵陣對面進攻,把精銳騎兵數千人交給楊沂中和陳思恭,讓他們從山後夾擊敵人,以中午為期限。張俊同賊寇激戰到中午,楊沂中、陳思恭率領精銳騎兵從山下急馳而下,賊眾驚駭混亂退走,大敗。

收復筠州、臨江軍之後,捷報上奏朝廷,高宗賜親筆書信,說“:應當乘賊眾勢力已衰弱之際,官軍士氣振奮之時,長驅剷除剿滅賊寇,迅速爭取徹底勝利。”張俊沒有等到拜受高宗親自書寫的詔令,就已經追擊賊眾到北奉新樓子莊。賊寇黨羽商元占據草山,依憑險要地形布設埋伏,張俊派遣步兵從小道直奔山上,殺死伏兵奪得險隘,乘勝追擊至江州。李成形勢危急,渡江而逃,稱呼張俊為“張鐵山”。張俊收復江州。不久興國軍等處群盜聽說張俊率兵來到,都逃走。張俊率兵渡江到黃梅縣,親自同李成交戰。李成接受奉新喪失險隘失敗的教訓,占據石幢坡,憑藉山險用木石滾壓官軍。張俊先派散兵前進,假做急奪險隘的樣子以迷惑敵人,自己親自冒著箭矢滾石,率眾攻取險隘,賊眾數萬人全部崩潰,馬進被追兵殺死,李成逃到北方投降劉豫,各郡全部平定。朝廷拜張俊為太尉。

紹興四年(1134)十月,金朝和劉豫分兵數道入侵。開始訊息傳來,舉朝震驚恐慌,有人請求高宗逃避到其他地方。張俊對趙鼎說:“準備逃避到哪裡去呢?只有向前進一步,才能免除禍難。應當集結天下的兵力守衛平江,慢慢圖謀對付敵人的計策。”趙鼎說“:你說逃避不是良策,是對的;但用天下所有的兵力守衛一州,又不對。你只管堅持前面議論就足夠了。”於是任命張俊為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宣撫使,屯駐建康。不久改任淮西宣撫使。瀕臨長江同敵人相持超過一個月,敵人終於沒能南進。張俊派張宗顏悄悄渡江到六合,出敵背後。敵軍準備退走,張俊又派王進說:“敵軍既然已經無心留下,必然徑直渡過淮河北去,應立即在其沒有渡河時攻擊它。”王進前往,敵軍果然渡河,於是在淮河向敵人發起進攻,大敗敵軍,俘虜敵將程師回、張延壽獻給朝廷。

紹興五年(1135),劉麟率兵入寇,張俊和楊沂中合兵在泗州抵禦。紹興六年(1136),張俊改為崇信、奉寧軍節度使。劉麟率兵十餘萬進犯濠、壽州,朝廷詔令以淮西隸屬張俊,楊存中也聽從他指揮,同張俊合兵抵禦敵人。張俊分別派遣楊存中和張宗顏、王瑋、田師中等人,從定遠軍到趙家坊,遇到劉猊左右軍,將其擊退。張俊率領大軍擊鼓前進,到達李家灣同劉猊大部隊遭遇,雙方交戰,劉猊軍全軍覆沒,投降的達到一萬多人,劉猊隻身逃脫。朝廷拜張俊為少保,加鎮洮、崇信、奉寧軍節度使。高宗說:“你的議論持平慎重,深刻了解敵情,統率精銳部隊數萬人,報效國家像這樣,我還有什麼憂慮。”又說“:群臣說我對待你特別優厚,你應該體念我的眷顧關懷,更加努力報效。”

紹興七年(1137),張俊改任淮南西路宣撫使,把宣撫司設在盱眙。張俊和韓世忠入朝覲見高宗,計議轉移防地。秦檜上奏“:臣曾經說韓世忠、張俊,陛下依賴這兩位大將,譬如兩隻猛虎,本來應當各自守衛國家門戶,使敵人不敢逼近。”高宗說:“他們正如左右兩手,怎能一手不盡力呢?”命令張俊從盱眙移屯廬州。紹興八年(1138),金朝請求休戰,宋朝答應了。高宗賜張俊為“安民靖難功臣”,拜官少傅。

紹興九年(1139)冬,金朝又毀棄盟約,再次攻破河南,圖謀攻取順昌府,命令張俊率兵策應劉釒奇。張俊督促軍隊渡過長江,金軍退走。不久金朝三路都統從東、南兩京分路前來侵犯,進抵亳州北邊渡過黃河,張俊派宿、亳各軍出擊,全部收復衛真、鹿邑等地,回師。紹興十年(1140),酈瓊在亳州,張俊率大軍到達城父,都統制王德攻占符離,乘勝直趨亳州同張俊會合。張俊率兵入城,金軍棄城逃遁,父老百姓排列香案鮮花迎接張俊,於是收復亳州,留下統制宋超鎮守。張俊率軍返回壽春,朝廷進他為少師,封濟國公。

紹興十一年(1141)二月,兀..進入合肥,進攻歷陽,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會見張俊,請求迅速出兵。張俊派兵渡江,對眾將說“:先奪取和州的有賞。”王德願意作為各軍的前鋒,士兵鼓譟前進,敵軍已經占據和州,王德率部在採石渡江首先登岸,張俊夜宿中游。王德進抵城下,金軍退屯於昭關,三天后,又在含山擊破金將韓常軍。張俊命令關師古收復巢縣,於是收復昭關。派左軍統制趙密在竹林中悄悄行軍,出六丈河以分散金軍。張守忠率五百名騎兵在全椒擊敗金軍。不久,敵人截斷橋樑以抵禦張俊,張俊生病,帶病率眾涉河登岸,追擊敵人。王德同楊存中、劉釒奇合兵,在柘皋擊敗金軍。朝廷任命張俊為樞密使。張俊了解到朝廷打算罷免各大將兵權,首先請求交還所統轄的兵力。朝廷獎賞宿、亳之戰有功人員,張俊部將王德、田師中、劉寶、李橫、馬立、張氵解六人同一天首先受到重賞。

張俊極力贊同與金朝講和,與秦檜意圖相合,對秦檜的言論無不聽從。推薦士大夫擔任監司、郡守的有很多人。劉子羽從被貶謫中起家,也是張俊出力的結果。朝廷加張俊為太傅,封廣國公,不久進為益國公。紹興十二年(1142)十一月,由於殿中侍御史江邈彈劾他,罷免為鎮洮、寧武、奉寧軍節度使,充任醴泉觀使。當初,秦檜因為張俊贊同與金講和,感激他,因此眾將全都罷免,將兵權交給張俊。過了一年多時間,張俊沒有交出兵權的意思,因此秦檜指使江邈攻擊他。不久進封為清河郡王奉朝請。

紹興十三年(1143),詔令為張俊修建府第,派宦官在府中賜宴,以教坊樂部在旁勸酒助興。紹興十六年(1146),改為靜江、寧武、靜海軍節度使。紹興二十一年(1151)冬,高宗來到張俊府中,拜他為太師,任命他的侄兒清海軍承宣使張子蓋為安德軍節度使,其餘子弟有十三人升官。

宋朝南渡以後,張俊最早掌握兵權,屢立戰功,同韓世忠、劉釒奇、岳飛都是著名的將領,世人稱為張、韓、劉、岳。但濠、壽之戰,張俊和劉釒奇不和,只以楊沂中為心腹,因此造成了濠梁之難。岳飛冤案,韓世忠營救岳飛,張俊獨自幫助秦檜構成冤獄,四人心術高下不同,相距十分遙遠啊!高宗在眾將中對張俊特別愛護優厚,但是警告他的話也從未離口。自淮西入朝覲見,高宗教他閱讀《郭子儀傳》;召入宮中,告誡他不要與民爭利,不要大興土木。

紹興二十四年(1154)六月去世,時年六十九歲。高宗停止上朝視事三天,以一品官服收殮,高宗親臨祭奠痛哭。追封他為循王。

劉光世字平叔,保全軍人,劉延慶的第二個兒子。當初以蔭補為三班奉職,歷任..延路兵馬都監、蘄州防禦使。方臘起義後,劉延慶任宣撫司都統,派遣劉光世自率一軍赴衢、婺州,出其不意擊破方臘。方臘平定之後,朝廷命令劉光世為耀州觀察使,升任..延路兵馬鈐轄。

當時宋朝正準備攻取遼燕薊一帶,劉光世隨從劉延慶攻取易州,被授予為奉國軍承宣使。金朝將領郭藥師投降,劉光世又被任命為威武、奉寧軍承宣使。劉延慶派眾將乘虛直搗燕京,以劉光世為後續部隊。劉光世沒能按時趕到,眾將失去支援而潰散,劉光世被降官三級。

河北盜賊張迪寇掠睿州地區,詔令劉光世前去征討。劉光世說“:盜賊是烏合之眾,佯裝失敗而邀擊他們,敵勢必然混亂可以攻取。”於是指揮騎兵退卻。盜賊爭相前進,劉光世率兵直衝賊陣之中,賊眾大潰而逃。恢復承宣使職務,任..延路馬步軍副總管。

靖康元年(1126),金軍進攻汴京,西夏乘機入侵杏子堡。堡內有兩座山對峙而立,地勢險要,劉光世占據此地,敵人來到後敗走。被擢升為侍衛馬軍都虞候。金軍再次進攻汴京,劉光世率部增援,聽說范致虛傳告各路,準備率兵前往會合。恰逢朝廷下詔禁止軍隊增援,劉光世認為應該迅速前進,不能將詔令交給眾人觀看。不久前方潰兵來到,詳細說明京城情況。眾人害怕,劉光世假稱蕃官從汴京來到,說徽、欽二帝突圍南去,眾人稍稍安定,進駐陝府。范致虛打算會合五路兵馬前進同金軍作戰,劉光世阻止他,從另一條道路奔赴虢州,於是來到濟州拜見康王趙構,被任命為五軍都提舉。

康王即皇帝位,任命劉光世為省視陵寢使,不久改任提舉御營使司一行事務、行在都巡檢使。斬殺山東盜賊李昱,升為奉國軍節度使。平定鎮江叛兵,改任滁、濠、太平州、無為軍、江寧府制置使。在池州討伐張遇,張遇看到劉光世軍陣勢說:“官軍軍容不整,可以擊破。”當時湖水乾涸,賊眾越湖出現在官軍背後,官軍大亂,劉光世幾乎被賊眾俘虜,賴王德營救才得以逃脫。張遇順江而上,劉光世重整軍隊追到江州,截斷其後衛部隊並將其擊敗。張遇又東下,劉光世追擊到江寧。

建炎元年(1127),朝廷因功加劉光世為檢校少保,命他征討李成。劉光世以王德為先鋒,同李成在上蔡驛口橋相遇,將李成擊敗。李成收拾散卒再戰,劉光世身穿儒服來到軍中,李成遠遠望見白色衣袍青色傘蓋,集中兵力圍攻,王德衝破重圍拉著劉光世出來。劉光世下令捉到李成的將把自己的官爵交給他。士卒爭相奮擊,再連戰告捷,李成逃遁,活捉李成主要謀士陶子思。朝廷加劉光世為檢校少傅。

高宗在揚州,金騎兵突然來到天長,劉光世率部迎敵,還沒到天長而士卒潰散。高宗倉皇渡過長江,任命劉光世為行在五軍制置使,屯駐鎮江府,控制江口。不久加檢校太保、殿前都指揮使。

苗、劉叛亂,他們一向害怕劉光世,朝廷升劉光世為太尉、淮南制置使。張浚在平江,快書馳告劉光世率兵勤王,劉光世不從;呂頤浩派使者到鎮江勸說他,於是率兵到丹陽會合。軍隊前進時,劉光世用選卒作為游擊,並分軍殿後,在臨平同苗翊、馬柔吉軍相遇,劉光世和韓世忠等人將其擊敗。到達高宗行營,升為太尉、御營副使。劉光世派王德協助喬仲福追擊苗傅到崇安縣,苗傅部眾全部投降,苗傅本人隻身逃脫。叛將范瓊被俘,張浚派劉光世安撫范瓊部眾,又招降賊寇靳賽。高宗任命劉光世為江東宣撫使,守衛太平及池州,受杜充指揮。劉光世六次上書說不能接受杜充指揮,高宗大怒,詔令不要讓劉光世進入殿門,劉光世才接受命令。

隆佑太后在南昌,議者說金軍自蘄、黃渡過長江、從陸上疾行二百里就能達到這裡,命令劉光世移駐江州作為屏障。劉光世到江州後,每天設宴喝酒會見朋友。金軍從蘄州渡江,共三天,沒有人知道。等到金軍來到,劉光世軍便逃遁,太后退到虔州。馮鰗送信給劉光世,說:“敵人深入我境犯兵家大忌。前進則面臨高山,後退又背負長江,有百害無一利,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敢於橫衝直闖,是因為前面沒有抗拒,後面沒有襲擊追逐。太尉如選精兵親自率領來到洪州,而故意給敵人讓開一條歸路,埋伏軍隊掩擊敵人,可使敵人匹馬不能返回。”劉光世沒有能夠採納,從信州率兵到南康。酈瓊包圍固始縣,劉光世派人招降他,又派王德在信州擒獲盜賊王念經。

當時劉光世部隊無所隸屬,號稱“太尉兵”,侍御史沈與求論說這樣不當。恰逢御營司廢罷,於是以“巡衛”作為劉光世部隊的軍名,命令劉光世任御前巡衛軍都統制。詔令到行營,授予他為浙西安撫大使、知鎮江府。劉光世說:“安撫控制一路,如果只守鎮江,那么其他地方有警報,難以離開。希望另外任命守將,光世專任安撫使,從便設立安撫司。”當時劉光世考慮金軍必然過江,因此預先選擇有利的地方,高宗覺察到了這一點,只允許他增設鎮江府通判。右諫議大夫黎確上奏劉光世選擇便利之處謀求安樂,朝廷內外都很憤慨,高宗放過不加追究,加劉光世寧武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然後遣回。劉光世乞求便宜行事,高宗沒有答應。當時韓世忠、張俊兼任浙西制置使,劉光世又說本路遭受戰火之後,不能勝任三處需求,於是罷免韓世忠、張俊的兼職。

當時金軍留駐淮東,劉光世害怕敵人鋒芒,楚州被圍已有一百天,高宗親自寫信五次催促劉光世救援楚州,劉光世竟然不去;只派王德、酈瓊率領輕兵前去,自己不時報告戰果而已。楚州被攻破後,朝廷命令劉光世指揮各鎮兵力,竭盡全力守衛通、泰地區。完顏昌屯駐承、楚州,劉光世了解金軍希望北歸,打算離間敵人。於是鑄造金銀銅錢,上面寫著“招納信寶”四個字。俘虜敵人不殺害,命令手持銅錢回營招降,有想歸順的,到江邊執錢作為信物。前來歸順的絡繹不絕,於是創立“奇兵”、“赤心”兩軍,完顏昌於是拔營退走。

紹興元年(1131),金軍渡過淮河,真、揚州都缺乏守將,命令劉光世兼任淮南、京東路宣撫使,在揚州設立宣撫司,安排屯田,最終沒有施行。張俊征討李成,朝廷又命令劉光世分兵前往舒、蘄州搗毀李成巢穴,劉光世以江北盜賊沒有平定為藉口推辭。朝廷命令劉光世兼任淮南宣撫使,節領真、揚、通、承、楚州、漣水軍。郭仲威圖謀占據淮南和劉豫勾結,劉光世派王德把他擒獲,吞併他的部眾。范宗尹說“:劉光世軍冗員很多耗費太大,請求將其中的老弱裁減下來。”高宗說“:等我親自寫信給他,如同家人之間的禮儀,才能使他不產生疑慮。”

劉光世以為乾枯的麥桿長出麥穗是祥瑞的徵兆,報告給朝廷。高宗說:“年景豐收民不缺糧,朝廷得到賢能輔佐,軍隊有十萬鐵騎,才是祥瑞的徵兆,除此之外不足憑信。”淮北的民眾有許多前來歸附,朝廷命令劉光世兼任海、泗宣撫使以安置他們。五湖漁民夏寧聚眾千餘人,搶掠人口作為糧食,郭仲威餘黨出沒淮南,邵青占據通州,劉光世都招降了他們。劉光世請求鑄造淮東宣撫使印章,增加錢糧,增設將吏,朝廷都答應了他的要求。仍撥給鎮江府、常州、江陰軍米三十七萬斛,作為軍中一年的費用。

紹興二年(1132),朝廷又命令劉光世移駐揚州,不時到鎮江視察軍隊。劉光世不接受詔令,入朝說:附近的賊寇產生疑慮,有可能激起事變,願意依舊節制浙西作為根本之計。右司諫方孟卿彈劾他,請求召集宰執商議,使劉光世一定前往,劉光世仍以缺乏糧食為藉口推辭。劉光世來到後,向朝廷進獻繒帛、當地特產,高宗下令分賜給六宮,中丞沈與求認為不可,下命交還給他。

呂頤浩同劉光世有舊怨,頤浩準備出外巡視軍隊,首先說劉光世軍兵員冗多缺乏訓練,請求把他的軍隊調回朝廷。高宗說“:劉光世軍糧餉不足,如果突然轉移,必然潰散,應先犒賞軍隊然後精簡才成。”呂頤浩到鎮江,劉光世軍果然報告缺糧,呂頤浩上奏劉光世軍每月消耗二千萬緡,請求派官查驗核實。詔令御史江躋、度支胡蒙到軍中點驗,最終沒有得到核實。高宗正倚賴劉光世成就功業,不久詔令兩漕官員安排鎮江酒稅務,補助劉光世軍費;又罷免織御服羅,節省七百萬緡以補助劉光世軍。朝廷命劉光世為寧武、寧國軍節度使。劉光世上奏部將喬仲福、靳賽防衛長江有功,詔令進官一級,準予將官職轉授給子弟。

劉光世堅決請求轉調,給事中程王禹堅持以為不可,又說劉光世部隊沒有渡江,金軍如果渡過淮河,必然震動江浙一帶。劉光世正派人在宜興湖汊之間考察地形,做後退自保的準備。詔令將奏章交給他看,劉光世依舊拖延時間不肯前進。

紹興三年(1133),命令劉光世與韓世忠對調,同時召他們到朝廷。授予劉光世為檢校太傅、江東宣撫使。韓世忠來到鎮江城下後,奸細入城焚燒府庫,劉光世將他活捉,都說是韓世忠派遣的。韓世忠屯駐登雲門,劉光世率兵出城,懼怕韓世忠殺死自己,改道赴白鷺店。韓世忠派兵在他後面襲擊,劉光世上報朝廷。高宗派使者前來和解,並寫作《賈復傳》、《寇恂傳》賜給他們。命令劉光世為江東、淮西宣撫使,設定宣撫司於池州,賜錢十萬緡。

劉豫將領王彥先在淮河耀馬揚兵,有渡過長江的意圖。劉光世控制馬家渡,派酈瓊屯駐無為軍,作為濠、廬州的後援,敵人才退走。劉光世奏請..延人李佾任..門祗候,議論者說劉光世涉及私情,因而作罷。金軍、劉豫入侵,當時劉光世、張俊、韓世忠權力相當,並且都有私仇,高宗派侍御史魏石工到軍中,勸說他們消除仇怨報效國家。劉光世於是寫信給韓世忠、張俊,他們兩人都回信問候。劉光世才開始移駐太平州以支援韓世忠。金軍退後,劉光世入朝覲見,改為少保。高宗說“:你與韓世忠因小小嫌疑不和,但是大丈夫應當以氣義相許,先國家而後私仇。”再次以漢光武時寇恂、賈復的事跡勸說他。劉光世哭著拜謝,請求以所開墾的淮東田地交換淮西的田地,給事中晏敦復說這樣騷擾民眾才停止,劉光世又請求加封自己的三位小妾為孺人,宋朝南渡以後,各大將加封妾的事例從此開始。恰逢朝廷改神武軍為行營護軍,以劉光世的部隊稱左護軍。劉豫修築劉龍城以窺伺淮西地區,劉光世派王師晟率兵擊破,朝廷加劉光世為保靜軍節度使,劉光世於是領受三地節度使。

張浚巡撫淮河地區各軍,劉豫依恃金軍分路入侵,命令劉光世屯駐廬州招降劉豫部眾,同韓世忠、張俊鼎足而立,楊沂中率精兵為後援。劉猊驅使鄉民裝成金兵,布列淮河地區。劉光世上奏廬州難以守衛,秘密同趙鼎聯繫,想返回太平州。張浚命令呂祉賓士到軍中監督軍隊,劉光世已經放棄廬州後退,張浚派人激勵其部眾說:“如有一人渡江,立即斬首示眾。”劉光世迫不得已,駐兵同楊沂中相互呼應,派王德、酈瓊領軍從安豐出謝步,同金軍相遇交戰三次,都擊敗了敵人。張浚入朝上奏,說劉光世驕惰不戰,不能當大將,請求罷免他。高宗令他同趙鼎計議,趙鼎說:“劉光世將門子弟,將士很多出自他的門下,罷免他恐怕動搖軍心。”於是改為護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

右司諫陳公輔彈劾劉光世不守衛廬州,張浚說他沉酣酒色之中,不體恤國家大事,對他說到恢復中原,他便怫然不高興,請求罷免放逐他。劉光世以疾病請求罷免自己軍政職務,又將所剩餘的財物獻給朝廷。朝廷拜他為少師,充任萬壽觀使、奉朝請,封他為榮國公,賜給第一等府第,將他的兵力撥給都督府統轄。陳公輔又說劉光世雖已罷免,但拜他為少師,賞罰不明;中書舍人勾龍如淵又要求收回賜給府第的命令。高宗說“:劉光世罷去兵權,如果稍加一些恩惠禮遇,那么眾將知道有後福,都努力報效了。”終於賜給他。當初,劉光世屬下多是投降的盜賊,一向沒有紀律;到這時,都督府命令呂祉統轄他的軍隊。酈瓊殺死呂祉,驅使各軍投降劉豫。

紹興九年,沿用同金講和對臣僚加官進爵的條例,賜劉光世為“和眾輔國功臣”,欲進封他為雍國公、陝西宣撫使。其弟劉光遠說他為議論譏諷,勾龍如淵當時任中丞,再次論說劉光世不能出朝重領軍職,於是中止對他的封賞。紹興十年(1140),金軍圍攻順昌,朝廷拜劉光世為太保,任三京招撫處置使,以援助劉釒奇。劉光世請求讓李顯忠任前軍都統,又請求將王德撥隸自己。王德不願受他指揮;李顯忠進至宿、泗時,士兵大多逃散。進至和州,秦檜力主撤兵,劉光世被召回。劉光世入朝覲見,任萬壽觀使,改封為楊國公。病癒後,乞求免去其家庭的科賦徭役,中書舍人張廣阻撓不下。去世時,五十四歲。贈他為太師,子孫、甥侄十四人都得到官職,諡號“武僖”。乾道八年(1172),追封為安城郡王。開禧元年(1205),追封為..王。

劉光世在眾將中最先成為大將。對自身要求不嚴,統馭軍隊沒有法紀,不願意為國家擔負重任,拖延剿寇時機,一心只為自己打算,被公眾輿論詆毀。曾經入朝應對,說:“願意盡力報國,他日史官將會記下我功績第一。”高宗說“:你不能只是口說空話,應當付諸行動之中。”建炎初年,勾結宦宮康履以求自保。又早日解除兵權,隨時勢浮沉,不被秦檜所忌恨,因此能竊居寵榮終其一生,和韓世忠、岳飛相比,差得遠了。

曲端字正甫,鎮戎人。父親曲渙,曾任左班殿直,後戰死在沙場上。曲端三歲時,被授予三班借職。機敏知書,善於寫作文章,富有兵機韜略。歷任秦鳳路隊將、涇原路通安寨兵馬監押、涇原路第三將。

西夏軍隊入侵涇原路,帥司調統制李庠抵禦,曲端也在派遣之中。李庠將部隊駐紮在柏林堡,派出偵察戒備的士兵不謹慎,被夏軍突襲,軍隊大潰而散,曲端極力苦戰將敵擊敗,整頓軍隊返回。夏軍再次入侵,西安州、懷德軍相繼淪陷。鎮戎正處於敵人來路的要衝地帶,沒有守將,經略使席貢嫉妒曲端柏林堡之戰所立的戰功,奏請曲端知鎮戎軍兼經略司統制官。

建炎元年(1127)十二月,金將婁宿進攻陝西。二年正月,進入長安、鳳翔,關、隴地區極為震恐。二月,各地抗金義軍群起擊敵,金軍從鞏州東撤還。曲端當時在涇原治理軍隊,招集流民潰卒,對經過此地的人都供給糧食,因此道不拾遺。金軍游騎侵入涇原境內,曲端派副將吳..占據清溪嶺,同敵作戰並大敗敵人。曲端乘敵敗退之機,於是攻下秦州,而義兵已經收復長安、鳳翔。統領官劉希亮從鳳翔歸來,曲端把他處死。六月,曲端以集英殿修撰的身份知延安府。

王庶任龍圖閣待制,負責指揮陝西六路兵馬。於是任命曲端為吉州團練使,任節制司都統制,曲端很不願意隸屬王庶指揮。九月,金軍進攻陝西,王庶徵召曲端到雍、耀間會合,曲端推辭不接受命令。王庶以..延軍先到龍坊,曲端又聲稱已上奏請求迴避,席貢另派統制官龐世才率步騎兵三萬人前來會合。王庶對曲端無可奈何,只好寫信給席貢勒令曲端還任舊職,派遣陝西節制司將官賀師範赴耀州,別將王宗尹赴白水,並命令原、慶州出兵作為後援,王庶、席貢各自派遣偏將劉仕忠、寇魚軍來同賀師範會合。王庶想到耀州督戰,已經出發,會合龐世才部隊到..州,曲端中途後悔未應王庶徵召,寫信告訴王庶,說自己已趕到軍前,王庶於是停止赴耀州督戰。賀師範輕視敵人不加戒備,突然和敵人在八公原遭遇,賀師範戰死,劉仕忠和寇魚軍各自率兵退走,曲端於是得到涇原路兵權。

十一月,金軍偵知曲端、王庶不和,集中兵力進攻..延。當時曲端統領涇原路全部精兵,駐紮在淳化。王庶每天送達公文催促曲端前進,又派使臣、進士前後十多人前往勸說曲端,曲端不聽。王庶知道事情緊急,又派遣屬官魚濤前往督師,曲端表面答應而實際上並沒有前行的意思。轉運判官張彬跟隨曲端軍負責後勤供應,詢問曲端行軍日期。曲端笑對張彬說:“你看我所率領的部隊,與李綱救援太原的兵力誰強呢?”張彬說:“你的不如李綱的兵力。”曲端說:“李綱召集天下兵,不加節制就前往,因此失敗。今天我的兵力不到一萬,如不幸失敗,那么金軍騎兵就會長驅直入,陝西就會喪失了。我估量陝西全境和..延一路的輕重緩急,因此未敢立即行動,不如掃蕩敵人巢穴,攻敵必救之地。”於是派遣吳..進攻華州,將其攻拔。曲端親自率兵放棄蒲城不攻,率兵趨耀州的同官,又由遠路從..州的三水同吳..在襄樂會合。

金軍急攻延安,王庶收集散亡士卒前往救援。溫州觀察使、知鳳翔府王..率領所部從興元出發,等到王庶至甘泉,而延安已經失陷。王庶沒有地方可去,將軍隊交付王..,自己率領一百多名騎兵和官屬奔赴襄樂慰問軍隊。王庶依然以節制身份看待曲端,打算讓他當自己的副手,曲端心中更加不滿。曲端號令一向嚴厲,進入城中的人,即使是權貴也不敢賓士跑馬。王庶來到,曲端下令每座城門減掉一半王庶隨從騎兵,到帳下時,只剩下數騎。曲端依然騰出中軍帳讓給王庶居住,王庶坐於帳中,曲端先穿著軍服來到庭中,接著同張彬及走馬承受公事高中立一起到帳中拜見王庶。過了很長時間,曲端言辭俱厲,詢問王庶延安失守的情況,說:“節制固然知道愛惜自身,而不知愛惜皇上的城池嗎?”王庶說“:我數次命令你不服從,到底誰是愛惜自身的人?”曲端憤怒地說“:在耀州我曾多次陳述有關軍事見解,沒有一次被你採納,這是為什麼?”於是起身回到自己的軍帳。王庶留在曲端軍中,整夜惶恐不安。

曲端想在軍中殺死王庶,吞併他的部隊。於是連夜來到寧州,拜見陝西撫諭使謝亮,對他說:“延安是五路咽喉之地,今已喪失,《春秋》記載大夫出兵在外可以專斷行事,請求誅殺王庶上報。”謝亮說“:他的職務是由朝廷指命的,今天以人臣的身份擅自把他誅殺在外,這是專橫暴戾,你如果要這樣做就自己去做。”曲端意圖受阻,又回到軍中。第二天,王庶會見曲端,說自己已上奏檢討請求處治。曲端拘留他的官屬,奪取他的節制使印章,王庶才得以離去。

王..率領兩軍在慶陽,曲端召見他,王..置之不理。恰逢有人控告王..經過..州時其部下士眾搶劫民眾,曲端大怒,命令統制官張中孚率兵召王..,對張中孚說:“王..不服從,就殺死他再回來。”張中孚到慶陽,王..已經離去,於是派兵邀擊他,追不上而停止。

當初,叛賊史斌圍攻興元不下,率兵返回關中。義兵統領張宗諤引誘史斌到長安以分散他的部眾,想慢慢消滅他。曲端派吳..襲擊並擒獲史斌,曲端親自率兵襲擊並殺死張宗諤。

建炎三年(1129)九月,曲端升任康州防禦使、涇原路經略安撫使。當時延安剛剛被敵攻破。曲端不想離開涇原,於是以知涇州郭浩暫時管理..延路經略司公事。自謝亮歸來後,朝廷聽說曲端曾想殺死王庶,懷疑他有叛變的意圖,於是召曲端回朝任御營司提舉,曲端產生懷疑而不前去。議論者揚言曲端反叛,曲端沒有辦法表明自己。恰逢張浚宣撫川、陝,入朝辭行,以全家老少一百口做擔保表明曲端沒有反叛。張浚收羅延攬英雄豪傑,由於曲端在陝西多次同敵人交鋒,打算依仗他的威名聲譽。張浚按照制度築祭壇,拜曲端為威武大將軍、宣州觀察使、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知渭州。曲端登壇接受禮拜,將士歡聲雷動。

張浚雖想使用曲端,但不清楚曲端的意向,派遣張彬以招募補充禁軍做藉口,到渭州觀察他。張彬見到曲端問道:“你常常憂慮各路兵馬不能集中,財用不足;現在兵馬已經集中,財用已經齊備,婁宿以孤軍深入我境,我會合各路軍隊向他進攻並不困難。萬一粘罕集中兵力前來,怎么對付他?”曲端說:“不是這樣,兵法先比較敵我雙方情況,現在敵人可以戰勝,只有婁宿孤軍一件事;但金軍將士精銳,不減以前。我不能勝利,也只有集中五路軍隊一事;但將士和從前沒什麼不同。況且金軍困糧於我,我常處於被動,敵人常處於主動。當今應當反其道而行之,指揮軍隊占據險要,不時派出偏師擾亂金軍耕耘收穫。敵人不能耕種,必然到河東奪取糧食,這樣我就處於主動,敵人就處於被動,不到一二年時間敵人自己必然發生困敝,可以一舉殲滅。萬一輕舉妄動,必然留下無窮後患。”張彬將曲端的話上報,張浚沒有採納曲端的意見。

建炎四年(1130)春,金軍進攻環慶,曲端派吳..等人在彭原店抵禦,曲端自己率軍屯駐宜祿,吳..開始取得勝利。不久金軍士氣復振,吳..稍稍後退,曲端退駐涇州,金軍乘勝焚毀..州後撤走。吳..報怨曲端不前去增援,曲端說吳..前軍已敗,迫不得已後退占據險要以防止敵軍衝突,於是彈劾吳..違背指揮。

這年秋天,兀..窺伺江、淮,張浚計議出兵以阻撓金軍勢頭。曲端說“:平原曠野,敵人便於往來馳騁,而我軍未曾練習水戰。金軍來勢兇猛,難以同其爭鋒,應當厲兵秣馬保衛邊疆,等待十年才可以反擊。”曲端既與張浚不合,張浚於是集中以前對曲端的懷疑,竟用彭原之事罷免曲端兵權,讓他去管理祠祭事務,再貶為海州團練副使,安置到萬州。

這年,張浚發起富平戰役,遭到失敗,誅殺趙哲,貶斥劉錫。張浚為了收拾人心,下令因富平之戰,涇原軍隊出力最多,大軍退卻之後,又最先集結起來,都是由於以前的統帥曲端訓練有方,敘復曲端為左武大夫,居住興州。

紹興元年(1131)正月,又敘復曲端任榮州刺史,提舉江州太平觀,遷徙到閬州。這時張浚將宣撫司從興州移到閬州,準備重新起用曲端。吳..同曲端有怨,說如曲端再被任用,必然對張浚不利;王庶又從中離間。張浚採納了他們的意見,也畏懼曲端難以制服。曲端曾做詩題在柱子上說:“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王庶報告張浚,說曲端指責皇上,於是將曲端送到恭州監獄。

武將康隨曾經忤逆曲端,曲端鞭打他的脊背,因此康隨對曲端恨之入骨。張浚任命康隨提點夔路刑獄,曲端聽說後說:“我這回死定了!”連呼幾聲“天”;曲端有坐騎名“鐵象”,一日能賓士四百里,到這時又連呼幾聲“鐵象可惜”,然後到獄中自首。到了之後,康隨命令監獄官吏把曲端捆綁起來,堵住他的嘴,用火燒烤他。曲端乾渴請求飲水,給他酒,七竅流血而死,時年四十一歲。陝西文人士大夫無不為此惋惜,士兵和民眾也都惆悵不滿,有不少人叛逃。張浚不久得罪朝廷,朝廷追復曲端為宣州觀察使,諡號“壯愍”。

曲端有將帥的謀略,假如能讓他盡展自己的才能,前程不可限度。但是剛愎自用,恃才傲物,這是他遭受災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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