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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韓崔高孫王傳

韓暨字公至,南陽堵陽人也。同縣豪右陳茂,譖暨父兄,幾至大辟。暨陽不以為言,庸賃積資,陰結死士,遂追呼尋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顯名。

舉孝廉,司空辟,皆不就。乃變名姓,隱居避亂魯陽山中。山民合黨,欲行寇掠。

暨散家財以供牛酒,請其渠帥,為陳安危。山民化之,終不為害。避袁術命召,徙居山都之山。荊州牧劉表禮辟,遂遁逃,南居孱陵界,所在見敬愛,而表深恨之。暨懼,應命,除宜城長。

太祖平荊州,闢為丞相士曹屬。後遷樂陵太守,徙監冶謁者,舊時冶作馬排,每一熟石用馬百匹;更作人排,又費功力。暨乃因長流為水排,計其利益,三倍於前。在職七年,器用充實。制書褒嘆,就加司金都尉,班亞九卿。文帝踐阼,封宜城亭侯。黃初七年,遷太常,進封南鄉亭侯,邑二百戶。時新都洛陽,制度未備,而宗廟主楊皆在鄴都,暨奏請迎鄴四廟神主,建立洛陽廟,四時蒸嘗,親奉粢盛。祟明正禮,廢去淫祀,多所匡正。在官八年,以疾遜位。景初二年春,詔曰:“太中大夫韓暨,澡身浴德,志節高潔,年逾八十。守道彌固,可謂純篤,老而益劭者也。其以暨為司徒。”夏四月薨,遺令斂以時服,葬為土藏。謚曰恭侯。子肇嗣。肇薨,於邦嗣。

崔林字德儒,清河東武城人也。少時晚成,宗族莫知,惟從兄琰異之。太祖定冀州,召除鄔長,貧無車馬,單步之官。太祖征壺關,問長吏德政最者,并州刺史張陟以林對,於是擢為冀州主簿,徙署別駕、丞相掾屬。魏國既建,稍遷御史中丞。文帝踐阼,拜尚書,出為幽州刺史。北中郎將吳質統河北軍事,涿郡太守王雄謂林別駕曰:“吳中郎將,上所親重,國之貴臣也。仗節統事,州郡莫不奉箋致敬,而崔使君初不與相聞。若以邊塞不修斬卿,使君寧能護卿邪?”別駕具以白林。林曰:“刺史視去此州如脫屣,寧當相累邪?此州與胡虜接,宜鎮之以靜,擾之則動其逆心,特為國家生北顧憂,以此為寄。”在官一期,寇竊寢息。猶以不事上司,左遷河間太守,清論多為林怨也。

遷大鴻臚。龜茲王遣侍子來朝,朝廷嘉其遠至,褒賞其王甚厚。余國各遣子來朝,間使連屬,林恐所遺或非真的。權取疏屬賈胡,因通使命,利得印綬。而道路護送,所損滋多。勞所養之民,資無益之事,為夷狄所笑,此囊時之所患也。乃移書燉煌喻指,並錄前世待遇諸國豐約故事,使有恆常。明帝即位,賜爵關內侯,轉光祿勛、司隸校尉。

屬郡皆罷非法除過員吏。林為政推誠,簡存大體,是以去後每輒見思。

散騎常侍劉劭作《考課論》,制下百僚。林議曰:“案《周官》考課,其文備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遲。此即考課之法存乎其人也。及漢之季其失豈在乎佐吏之職不密哉?方今軍旅,或猥或卒,備之以科條。申之以內外,增減無常,固難一矣。且萬目不張舉其綱,眾毛不整振其領。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遠。五帝三王未必如一,而各以治亂。《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太祖隨宜設辟,以遺來今,不患不法古也。以為今之制度,不為疏闊,惟在守一勿失而已。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式是百辟,則孰敢不肅?“

景初元年,司徒、司空並缺,散騎侍郎孟康薦林,曰:“夫宰相者,天下之所瞻效,誠宜得秉忠履正本德仗義之士,足為海內所師表者。竊見司隸校尉崔林,稟自然之正性,體高雅之弘量。論其所長以比古人,忠直不回則史魚之儔,清儉守約則季文之匹也。牧守州郡,所在而治,及為外司,萬里肅齊,誠台輔之妙器,袞職之良才也。”後年遂為司空,封安陽亭侯,邑六百戶。三公封列侯,自林始也。頃之,又進封安陽鄉侯。魯相上言:“漢舊立孔子廟,褒成侯歲時奉嗣,辟雍行禮,必祭先師,王家出谷,春秋祭祀。

今宗聖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禮,宜給牲牢,長吏奉祀,尊為貴神。“制三府議,博士傅只以《春秋傳》言立在祀典,則孔於是也。宗聖適足繼絕世,章盛德耳。至於顯立言,崇明德,則宜如魯相所上。林議以為”宗聖侯亦以王命祀,不為未有命也。周武王封黃帝、堯、舜之後,及立三恪,禹、湯之世,不列於時,復特命他官祭也。今周公已上,達於三皇,忽焉不祀,而其禮經亦存其言。今獨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以大夫之後,特受無疆之祀,禮過古帝,義逾湯、武,可謂祟明報德矣,無復重祀於非族也。“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正始五年薨,謚曰孝侯。子述嗣。高柔字文惠,陳留圉人也。父靖,為蜀郡都尉。柔留鄉里。謂邑中曰:“今者英雄並起,陳留四戰之地也。

曹將軍雖據兗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先得志於陳留,吾恐變乘間作也,欲與諸君避之。“眾人皆以張邈與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從兄乾,袁紹甥也。在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會靖卒於西州,時道路艱澀,兵寇縱橫,而柔冒艱險詣蜀迎喪,辛苦荼毒、無所不嘗,三年乃還。

太祖平袁氏,以柔為管長。縣中素聞其名,奸吏數人,皆自引去。柔教曰:“昔邴吉臨政,吏嘗有非,猶尚容之。況此諸吏,於吾未有失乎!其召復之。”鹹還皆自勵,鹹為佳吏。高幹既降,頃之以并州叛。柔自歸太祖,太祖欲因事誅之,以為刺奸令史:處法允當,獄無留滯,闢為丞相倉曹屬。太祖欲遣鍾繇等討張魯,柔諫,以為:今猥遣大兵,西有韓遂、馬超,謂為己舉,將相扇動作逆,宜先招集三輔,三輔苟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繇入關,遂、超等果反。

魏國初建,為尚書郎。轉拜丞相理曹掾。令曰:“夫治定之化,以禮為首。撥亂之政,以刑為先。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漢祖除秦苛法,蕭何定律。掾清識平當,明於憲典,勉恤之哉!”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舊法,軍徵士亡,考竟其妻子。太祖患猶不息,更重其刑。金有母妻及二弟皆給官,主者奏盡殺之。柔啟曰:“士卒亡軍,誠在可疾,然竊聞其中時有悔者。愚謂乃宜貸其妻子,一可使賊中不信,二可使誘其還心。正如前科,固已絕其意望,而猥復重之,柔恐自今在軍之士,見一人亡逃,誅將及已,亦且相隨而走,不可復得殺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太祖曰:“善。”即止不殺金母、弟,蒙活者甚眾。遷為穎川太守,復還為法曹掾。時置校事盧洪、趙達等,使察群下,柔諫曰:“設官分職。各有所司。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達等數以憎愛擅作威福,宜檢治之。”大祖曰:“卿知達等,恐不如吾也。要能刺舉而辨眾事,使賢人君子為之,則不能也。昔叔孫通用群盜,良有以也。”達等後奸利發,太祖殺之以謝於柔。

文帝踐阼,以柔為治書侍御史,賜爵關內侯,轉加治書執法。[時]民間數有誹謗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輒殺,而賞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輒賞。既使過誤無反善之路,又將開凶狡之群相誣罔之漸,誠非所以息奸省訟,緝熙治道也。昔周公作誥,稱殷之祖宗,鹹不顧小人之怨。在漢太宗,亦除妖言誹謗之令。臣愚以為宜除妖謗賞告之法,以隆天父養物之仁。”帝不即從,而相誣告者滋甚。帝乃下詔:敢以誹謗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於是遂絕。校事劉慈等,自黃初初數年之間,舉吏民奸罪以萬數,柔皆請懲虛實;其餘小小掛法者,不過罰金。四年,遷為廷尉。

魏初,三公無事,又希與朝政。柔上疏曰:“天地以四時成功,元首以輔弼興治;成湯仗阿衡之佐,文、武憑旦、望之力。逮至漢初,蕭、曹之儔並以元勛代作心膂,此皆明王聖主任臣於上,賢相良輔股肱於下也。今公鋪之臣、皆國之棟樑、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養高,鮮有進納,誠非朝廷崇用大臣之義、大臣獻可替否之謂也。古者刑政有疑,輒議於槐棘之下。自今之後,朝有疑議及刑獄大事,宜數以咨訪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講論得失,博盡事情,庶有裨起天聽,弘益大化。”帝嘉納焉。帝以宿嫌,欲枉法誅治書執法鮑勛,而柔固執不從詔命,帝怒甚,遂召柔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考竟勛,勛死,乃遣柔還寺。

明帝即位、封柔延壽亭侯。時博士執經,柔上疏,曰:“臣聞遵道重學,聖人洪訓。

褒文崇儒,帝者明義。昔漢末陵遲,禮樂崩壞,雄戰虎爭,以戰陳為務,遂使儒林之群,幽隱而不顯。太祖初興,愍其如此,在於撥亂之際,並使郡縣立教學之官。高祖即使,遂闡其業,興復辟雍,州立課試,於是天下之士,復聞庠序之教,親俎豆之禮焉。陛下臨政,允迪睿哲,敷弘大猷,光濟先軌,雖夏啟之承基,周成之繼業,誠無以加也。然今博士皆經明行修,一國清選,而使遷除限不過長,懼非所以崇顯儒術,帥勵怠惰也。

孔子稱‘舉善而教,不能則勸’,故楚禮申公,學士銳精,漢隆卓茂,搢紳競慕。臣以為博士者,道之淵藪,六藝所宗,宜隨學行優劣,待以不次之位。敦崇道教,以勸學者,於化為弘。“帝納之。

後大興殿舍,百姓勞役。廣采眾女,充盈後宮;後宮皇子連夭,繼嗣未育。柔上疏,曰:“二虜狡猾,潛自講肄,謀動干戈,未圖束手。宜畜養將士,繕治甲兵,以逸待之,而頃興造殿舍,上下勞擾;若使吳、蜀知人虛實,通謀並勢,復俱送死,甚不易也。昔漢文惜十家之資,不營小台之娛;去病慮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況今所損者非惟百金之費,所憂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見所營立,以充朝宴之儀。乞罷作者,使得就農。二方平定,復可徐興。昔軒轅以二十五子,傳祚彌遠。周室以姬國四十,歷年滋多。

陛下聰達,窮理盡性,而頃皇子連多夭逝,熊羆之祥又未感應。群下之心,莫不悒戚。

《周禮》,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嬪嬙之儀,既以盛矣。竊聞後庭之數,或復過之,聖嗣不昌,殆能由此。臣愚以為可妙簡淑媛,以備內宮之數,其餘盡遣還家。且以育精養神,專靜為寶。如此,則螽斯之徵,可庶而致矣。“帝報曰:”知卿忠允,乃心王室,輒克昌言;他復以聞。“時獵法甚峻。宜陽典農劉龜竊于禁內射兔,其功曹張京詣校事言之。帝匿京名,收龜付獄。柔表請告者名,帝大怒曰:”劉龜當死,乃敢獵吾禁地。

送龜廷尉,廷尉便當考掠,何復請告者主名,吾豈妄收龜邪?“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毀法乎?“重複為奏,辭指深切。帝意寤,乃下京名。即還訊,各當其罪。

時制,吏遭大喪者,百日後皆給役,有司徒吏解弘遭父喪,後有軍事,受敕當行,以疾病為辭。詔怒曰:“汝非曾、閔,何言毀邪?”促收考竟。柔見弘信甚羸劣,奏陳其事,宜加寬貸。帝乃詔曰:“孝哉弘也!其原之。”

初,公孫淵兄晃,為叔父恭任內侍。先淵未反,數陳其變。及淵謀逆,帝不忍市斬,欲就獄殺之。柔上疏,曰:“《書》稱‘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此王制之明典也。

晃及妻子,叛逆之類,誠應梟縣,勿使遺育。而臣竊聞晃先數自歸,陳淵禍萌,雖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馬牛之憂,祁奚明叔向之過,在昔之美義也。臣以為晃信有言,宜貸其死;苟自無言,便當市斬。今進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閉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觀國,或疑此舉也。“帝不聽,竟遣使齎金屑飲晃及其妻子,賜以棺、衣,殯斂於宅。

是時,殺禁地鹿者身死。財產沒官,有能覺告者厚加賞賜。柔上疏曰:“聖王之御世,莫不以廣農為務,儉用為資。夫農廣則谷積,用儉則財畜,畜財積穀而有憂患之虞者,未之有也,古者,一夫不耕,或為之飢;一婦不織,或為之寒。中間已來,百姓供給眾役,親田者既減,加頃復有獵禁,群鹿犯暴,殘食生苗,處處為害,所傷不貲。民雖障防,力不能御。至如熒陽左右,周數百里,歲略不收,元元之命,實可矜傷。方今天下生財者甚少,而麋鹿之損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災,將無以待之。惟陛下覽先聖之所念,愍稼穡之艱難,寬放民間,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則眾庶久濟,莫不悅豫矣。”

頃之,護軍營士竇禮近出不還。營以為亡,表言逐捕,沒其妻盈及男女為官奴婢。

盈連至州府,稱冤自訟,莫有省者。乃辭詣廷尉。

柔問曰:“汝何以知夫不亡?”盈垂泣對曰:“夫少單特,養一老嫗為母,事甚恭謹,又哀兒女,撫視不離,非是輕狡不顧室家者也。”柔重問曰:“汝夫不與人有怨仇乎?”對曰:“夫良善。與人無仇。”又曰:“汝夫不與人交錢財乎?”對曰:“嘗出錢與同營士焦子文,求不得。”時子文適坐小事系獄,柔乃見於文。問所坐。言次,曰:“汝頗曾舉人錢不?”乾文曰:“自以單貧,初不敢舉人錢物也。”柔察子文色動。遂曰:“汝昔舉竇禮錢,何言不邪?”於文怪知事露,應對不次。柔曰:“汝己殺禮,便宜早服。”子文於是叩頭,具首殺禮本末,埋葬處所。柔便遣吏卒承子文辭往掘禮,即得其屍。詔書復盈母於為平民。班下天下,以禮為戒。在官二十三年,轉為太常,旬日遷司空,後徙司徒。太傅司馬宣王奏免曹爽,皇太后詔召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爽營。

太傅謂柔曰:“君為周勃矣。”爽誅,進封萬歲鄉侯。高貴鄉公即位,進封安國侯,轉為太尉。常道鄉公即位,增邑,並前四千,前後封二子亭侯。

景元四年,年九十薨,於日元侯。孫渾嗣。鹹熙中,開建五等。以柔等著勛前朝,改封渾昌陸子。

孫禮字德達,涿郡容城人也。太祖平幽州,召為司空軍謀掾。初喪亂時,禮與母相失,同郡馬台求得禮母,禮推家財盡以與台。台後坐法當死,禮私導令逾獄自首,既而曰:“臣無逃亡之義。”徑詣刺奸主簿溫恢。恢嘉之,具白太祖,各減死一等。後除河間郡丞,稍遷熒陽都尉。魯山中賊數百人,保固險阻,為民作害。乃徙禮為魯相。禮至官,出俸谷,發吏民,募首級,招納降附,使還為閒,應時平泰。歷山陽、平原、平昌、琅邪太守。從大司馬曹休徵吳於夾石口,禮諫以為不可深入,不從而敗。遷陽平太守,入為尚書。

明帝方修宮室,而節氣不和,天下少谷。禮固爭罷役。詔曰:“敬納讜言,促遣民作。”時李惠監作,復奏留一月,有所成訖。禮徑至作所,不復重奏,稱詔罷民,帝奇其意而不責也。

帝獵於大石山,虎趨乘輿,禮便投鞭下馬,欲奮劍斫虎,詔令禮上馬。明帝臨崩之時,以曹爽為大將軍,宜得良佐,於床下受遺詔。拜禮大將軍長史,加散騎常待。禮亮直不撓,爽弗便也,以為揚州刺史,加伏波將軍,賜爵關內侯。吳大將軍全琮帥數萬眾來侵寇,時州兵休使,在者無幾。禮躬勒衛兵御之,戰於芍陂,自旦及暮,將士死傷過半。禮犯蹈白刃,馬被數創,手秉枹鼓,奮不顧身,賊眾乃退。詔書慰勞,賜絹七百匹。

禮為死事者設祀哭臨,哀號發心,皆以絹付亡者家,無以入身。

征拜少府,出為荊州刺史,遷冀州牧。太傅司馬宣王謂禮曰:“今清河、平原爭界八年,更二刺史,摩能決之。虞、芮待文王而了,宜善令分明。”禮曰:“訟者據墟墓為驗,聽者以先老為正,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又墟墓或遷就高敞。或徙避仇讐。如今所聞,雖皋陶猶將為難。若欲使必也無訟,當以烈祖初封平原時圖決之。何必推古問故,以益辭訟?昔成王以桐葉戲叔虞,周公便以封之。今圖藏在天府,便可於坐上斷也,豈待到州乎?”宣王曰:“是也。當別下圖。”禮到,案圖宜屬平原。而曹爽信清河言,下書云:“圖不可用,當參異同。”禮上疏曰:“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猶能奪伯氏駢邑,使沒齒無怨言。臣受牧伯之任,奉聖朝明圖,驗地著之界,界實以王翁河為限;而鄃以馬丹候為驗,詐以鳴犢河為界。假虛訟訴,疑誤台閣。竊聞眾口鑠金,浮石沉木,三人成市虎,慈母投其杼。今二郡爭界八年,一朝決之者,緣有解書圖畫,可得尋案擿校也。平原在兩河。向東上,其間有爵提,爵堤在高唐西南,所爭地在高唐西北,相去二十餘里,可謂長嘆息流涕者也。案解與圖奏而鄃不受詔。此臣軟弱不勝其任,臣亦何顏尸祿素餐。”輒束帶著履,駕車待放。爽見禮奏,大怒。劾禮怨望,結刑五歲。在家期年,眾人多以為言,除城門校尉。

時匈奴王劉靖部眾強盛,而鮮卑數寇邊,乃以禮為并州刺史,加振武將軍,使特節,護匈奴中郎將。往見太傅司馬宣王,有忿色而無言。宣王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今當遠別,何不歡也!”禮曰:“何明公言之乖細也!禮雖不德,豈以官位往事為意邪?本謂明公齊蹤伊、呂,匡輔魏室,上報明帝之託,下建萬世之勛。今社稷將危,天下凶凶,此禮之所以不悅也。”因涕泣橫流。宣王曰:“且止,忍不可忍。”

爽誅後,入為司隸校尉,凡臨七郡五州,皆有威信。遷司空,封大利亭侯,邑一百戶。

禮與盧毓同郡時輩,而情好不睦。為人雖互有長短,然名位略齊雲。嘉平二年薨,謚曰景侯。孫元嗣。

王觀字偉台,東郡廩丘人也。少孤貧勵志,太祖召為丞相文學掾,出為高唐、陽泉、酇、任令。所在稱治,文帝踐阼,入為尚書郎、廷尉監,出為南陽、源郡太守。涿北接鮮卑,數有寇盜,觀令邊民十家已上,屯居,築京候。時或有不願者,觀乃假遣朝吏,使歸助子弟,不與期會,但敕事訖各還。於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勸,旬日之中,一時懼成。

守御有備,寇鈔以息。明帝即位,下詔書使郡縣條為劇、中、平者。主者欲言郡為中平,觀教曰:“此郡濱近外虜,數有寇害,云何不為劇邪?”主者曰:“若郡為外劇,恐於明府有任子。”觀曰:“夫君者,所以為民也。今郡在外劇,則於役條當有降差。豈可為太守之私而負一郡之民乎?”遂言為外劇郡,後送任子詣鄴。時觀但有一子而又幼弱。

其公心如此。觀治身清素,帥下以儉,僚屬承風,莫不自勵。

明帝幸許昌,召觀為治書侍御史,典行台獄。時多有倉卒喜怒,而觀不阿意順指。

太尉,司馬宣王請觀為從事中郎,遷為尚書,出為河南尹,徙少府。大將軍曹爽使材官張達斫家屋材,及諸私用之物,觀聞知。皆錄奪以沒官。少府統三尚方御府內藏玩弄之寶,爽等奢放,多有乾求,憚觀守法,乃徙為太僕。司馬宣王誅爽,使觀行中領軍,據爽弟羲營,賜爵關內侯,復為尚書,加駙馬都尉。高貴鄉公即位,封中鄉亭侯。頃之,加光祿大夫,轉為右僕射。常道鄉公即位,進封陽鄉侯,增邑乾戶,並前二乾五百戶。

遷司空,固辭,不許,遣使即第拜授。就官數日,上送印綬,輒自輿歸里舍。薨於家,遺令藏足容棺,不設明器,不封不樹。謚曰肅侯。子悝嗣。鹹熙中,開建五等,以觀著勛前朝,改封悝膠東子。

評曰:韓暨處以靜居行化,出以任職流稱。崔林簡樸知能。高柔明於法理。孫禮剛斷伉厲。王觀清勁貞白:鹹克致公輔。及暨年過八十,起家就列。柔保官二十年,元老終位:比之徐邈、常林,於茲為疚矣。

譯文

(韓暨傳、崔林傳、高柔傳、孫禮傳、王觀傳)

韓暨傳,韓暨,字公至,南陽堵陽縣人。因同縣豪貴陳茂誣陷,韓暨的父兄幾乎被極刑處罰。韓暨表面上隻字未提,受僱於人作勞役用以積累資金,暗地裡結交敢死之士,終於追喊搜尋擒殺了陳茂,用他的人頭祭奠父親的墳墓,因而顯名。被推舉為孝廉,又被司空徵召,都未應命。

於是隱姓埋名,避亂在魯陽山中。山民糾合在一起,準備做盜賊。韓暨拿出自己的家財買來牛酒食物,請來其首領,陳之以利害關係。山民於是解散,沒有為害作亂。為了躲避袁術的徵召,韓暨遷居到山都縣的山中。荊州牧劉表以禮來徵召,於是韓暨又往南逃跑,居住在孱陵縣界內,所到之處都受人敬愛,但劉表卻非常恨他。韓暨有所憂患,於是從命,擔任了宜城縣縣長。

太祖曹操平定了荊州,韓暨被徵召為丞相士曹屬。後被選為樂陵太守,又調任為監冶謁者(監督管理冶鑄的官)。以前冶鑄,都是用馬來推引鼓風吹炭的工具,每次將炭點燃吹旺,都要用一百匹馬,改用人來推引,又太費人力。韓暨於是憑藉著水流來推引,而這種方法的效率是前兩種方法的三倍。在職七年,國內所用的兵器械具都很充足。太祖下令褒獎,加授他為司金都尉,地位僅次於九卿。文帝曹丕繼位後,封他為宜城亭侯。

黃初七年(226),又升為太常,晉封南鄉亭侯,食邑二百戶。當時曹丕剛遷都洛陽,法令禮俗還欠完備,而宗廟和祖先牌位,都還在鄴城舊都。韓暨上奏章請求迎接鄴城四廟中的先祖牌位,建立洛陽廟,四季祭祀,供奉祭品。他崇奉宣明正禮,廢除不合禮制的祭祀。在位八年,終因病而退。

景初二年(238)春天,魏明帝下詔書說:“太中大夫韓暨,修身養性,高風亮節,年過八十,堅守道義更加堅定,真可謂純樸敦厚,愈老愈勤勉。因此授予他司徒之職。”四月韓暨去世,遺囑指令入殮時只穿平時的衣服,用土掩埋即可。追謚為恭侯。兒子韓肇繼承爵位。韓肇去世後,兒孫韓邦繼承。

崔林傳,崔林,字德儒,清河郡東武城人。大器晚成,故年輕時宗族的人都看不起他,只有堂兄崔琰很賞識他。太祖曹操平定了冀州,徵召任命他為鄔縣縣長。他貧窮無車馬,步行去就任。曹操征討壺關,詢問哪位官員最有德政,并州刺史張陟推舉崔林,於是提拔崔林為冀州主簿,又調任署別駕、丞相掾屬。魏國建立後,又逐漸提升為御史中丞。魏文帝登基後,崔林被任命為尚書,出任幽州刺史。北中郎將吳質統領黃河以北的軍事力量,涿郡太守王雄對崔林的副官說:“吳質中郎將,是皇上所寵幸的顯貴大臣。持節統領軍事,州郡官吏無不敬仰他,而崔林卻絲毫不與他聯繫。如果吳質以不整治邊塞之罪名殺你,崔林又怎能保護得了你呢?”副官將這番話告訴了崔林,崔林說:“我把脫離幽州刺史這個官職,看得如同脫鞋一樣,怎能牽累你呢?幽州與胡虜(邊塞少數民族)接壤,應該以溫和平靜的方法來治理,擾亂他們就會逼他們生出叛逆之心,這樣便給國家平添北方邊塞的顧慮和憂患。”在崔林任職期間,胡虜沒有興兵叛亂。但崔林到底還是因為不討好上司,被降為河間太守。人們都為崔林抱不平。崔林被任命為大鴻臚。龜茲王派侍子來朝見,朝廷嘉獎他們遠道而來,褒賞給龜茲王非常厚重的禮物。其餘的各國都各自派侍子來朝見,來往使節絡繹不絕。崔林擔心這些派遣使者來的國家並不是真心歸順,只是想暫時取得魏國的庇護以對付胡虜,故而通過互通使節,求得魏國封的印綬,而朝廷派人一路上保衛護送使者,損失更多。動用人力,花費錢財來幹這些無益之事,被夷狄胡人所取笑,這是過去就憂慮的事情。於是寫信告訴敦煌郡,並記載前代給予諸國賞賜或豐厚、或略薄的舊事,使這件事有個常規。魏明帝即位後,賜給崔林關內侯的爵位,又轉授光祿勛、司隸校尉。所屬各郡都免除不合法度的官員,整肅有錯誤的官員。崔林為政看重誠信,識大體,所以他離職後,部屬官員每每懷念他。散騎常侍劉劭作《考課論》,魏明帝詔令下達給各級官吏。

崔林議論說:“考察《周官》中關於考核官吏成績的內容,條文已經很完備了,自周康王以後,就逐漸地衰落,這就是為什麼考驗官吏成績的法令,因人而生效,因人而失效。到了漢末,難道是因為官吏的組織法規不健全而招致失敗的嗎?現今的軍隊,有的鄙陋,有的膽小如鼠,準備了法令條規,三令五申,但卻仍然增減無常,本來就難於一致。而且,萬目不張時,應當舉其綱,眾毛不整時,應當抖振衣領。皋陶(傳說舜之臣,掌刑獄之事)在虞作官,伊尹在殷為臣,不仁的人都遠遠地離去。三王五帝未必一致,而各有政治的清明與紛亂。《易經》上說‘天下的道理都是淺顯易明的’,太祖根據情況制定法令,到今天還在使用,也不怕別人說他不效法古人。我認為如今的法令制度,不能說是簡略、不精密,而在於堅持如一地去執行而不要放棄。如果朝中大臣都能像仲山甫(周宣王時卿士)那樣承擔重任,即使有一百條法令,又有誰敢不恭敬職守?”

景初元年(237),司徒、司空的位置都空缺,散騎侍郎孟康推薦崔林道:“宰相,乃天下人所仰望效仿的對象,實應尋求秉公辦事、行為端正、品德高尚、主持正義、堪稱表率的人來擔任。我暗中觀察司隸校尉崔林,秉性正直,胸襟博大。論其長處較之於古代賢人,忠直不阿與史魚(春秋時衛國大夫,以正直敢諫著名)相提並論,清廉儉樸、堅守法約則與季文(春秋時魯國大夫,以儉約著稱)匹敵。任州郡的長官,所在的州郡都得到治理,出任地方官時,管區內和順整齊。實在是台輔(三公宰相之位)的傑出人選,袞職(三公之職)的良才。”於是,第二年崔林便作了司空,封為安陽亭侯,食邑六百戶。三公被封為列侯,是從崔林開始的。不久,又晉封為安陽鄉侯。魯國國相上書說:“漢朝過去立孔子廟,褒成侯(孔子後代的封號皆為褒成侯)一年四季崇奉祭祀,學校行禮儀,必定祭祀先師(指孔子),由王家提供穀物等祭祀品,春秋兩季舉行大祭儀式。如今宗聖侯伺奉孔子的後嗣,沒有祭祀的禮儀。應該給予祭祀用的牲畜祭品,讓高級官吏去敬奉祭祀,將孔子尊奉為貴神。”魏明帝命令司馬、司空、司徒三公之府討論這件事情。博士傅祗認為,按照《春秋傳》上所說享受祭祀的禮儀的要求,孔子是符合條件的。宗聖侯是想承續已經斷絕祿位的世家,頌揚孔子的盛德而已。至於顯揚孔子的學說,崇敬孔子完美的德行,就應該依魯國國相上書中所說的那樣去做。崔林認為:“宗聖侯也是按照王命祭祀的,不能說沒有王命。周武王加封黃帝、堯、舜的後代,設立三恪(封前代三個王朝的子孫,給以王侯名號,稱為三恪),夏禹、商湯之時,沒有給當時的三皇后代封王侯名號,又特意命令沒有專職的散官去祭祀。如今周公以上,一直到三皇,忽略而不祭祀,而禮儀也還記載在《周禮》之中。現在惟獨祭祀孔子,是由於時代相近的緣故。以一個大夫的後代,享受如此無限的祭祀,禮儀上超過了七代的帝王,道義上也超過了商湯、周武,可以說是崇尚光大、報答恩德了,不需要讓不是他後代的人再祭祀了。”魏明帝又配分給崔林食邑,封他的一個兒子列侯。

正始五年(244)崔林去世,追謚為孝侯。兒子崔述繼承爵位。

高柔傳,高柔,字文惠,陳留郡圉縣人。父親高靖,曾任蜀郡都尉。高柔留在家鄉,對同鄉人說:“如今英雄並起,陳留乃四面受敵之地。曹將軍暫且占據兗州,但他本就有一統天下的圖謀,不可能安守而不行動。而太守張邈首先在陳留郡得了自己的利益,我惟恐災變就要在最近發生,想與各位一起出去躲避。”眾人都認為張邈與曹操關係很好,高柔又年輕,並未在意他的話。高柔的堂兄高幹,是袁紹的外甥,在黃河以北召高柔去,高柔帶著族人跟從了他。此時適逢高靖在西州去世,高柔冒著艱難險阻到蜀地去迎喪,一路上兵寇縱橫,歷盡磨難,三年後才回來。太祖曹操平定袁氏,任命高柔為菅縣縣長。縣裡的人都聽說過高柔的大名,有幾個行為不正的縣吏,也因此躲避起來。高柔開導說:“過去邴吉為政時,官吏曾經有過失,他都能夠容忍。何況如今這幾個官吏,對我並無過失,召他們回來復職。”這幾個縣吏回來後,都深為感激,自覺改過,成為好的縣吏。高幹投降曹操後,不久又在并州反叛。高柔自己投歸曹操,曹操想藉故殺掉他,就任命他為刺奸令史。高柔執法公允得當,官司中沒有滯留的案件,曹操又徵召他為丞相倉曹屬。曹操準備派鍾繇等人去討伐張魯,高柔以言規諫,認為現在倉促派遣大軍,西邊有韓遂、馬超,他們會以為這是衝著自己來的,將會煽動他們叛逆,應該先招撫邊輔地區,這些地方平定後,漢中地帶就可傳檄而定。鍾繇入函谷關,韓遂、馬超果然反叛了。魏國剛建立,高柔任尚書郎,轉任丞相理曹掾。曹操下令說:“說到治理和安定社會的教化,應以禮義為首位,匡正亂世的施政措施,以刑罰為先導。所以舜流放四個凶族,任命皋陶為卿士;漢高祖消除秦代苛刻的刑法,讓蕭何制定法律。丞相理曹掾高柔見識高明,公平恰當,深明法令典章,勤勉謹慎地努力吧!”演奏軍樂的官員宋金等人在合肥逃跑。依舊法,軍隊出征而軍士逃跑者,要將其妻兒老小投在獄中拷問至死。

曹操擔心這樣還是不能制止逃亡,更加重了刑罰。宋金的母親、妻子和二個弟弟都被抓到官府,主管官員奏請將他們全部殺掉。高柔陳述說:“士卒逃離軍隊,實在可恨,然而我聽說這些人中常有後悔的。我認為就應該寬恕他的妻兒老小,一來使這些逃賊忐忑不安,二來可以誘引他們產生回返的心思。先前的處罰,已經斷絕了他們回返的願望,再次加重刑罰,我唯恐如今在軍中的兵士,看見一個人逃跑,處罰株連全家,就會帶著全家一起逃跑。看來,這種重刑並不是制止逃跑,而是助長了逃跑。”曹操說:“對!”立即停止處罰,不殺宋金的家人,蒙受不殺而活下來的人很多。高柔被任命為潁川太守,後又回到洛陽任法曹掾。此時設定了校事官盧洪、趙達等人,秉命窺察群臣微小過失,高柔規諫曹操說:“任命官員,分配職守,讓他們各自有主管的事務。如今設定校事,這不是上面領導對下面的官員不信任的作法嗎?而且趙達等人屢屢以自己的愛憎擅自作威作福,應該檢驗懲治他們。”曹操說:“你對趙達等人的了解恐怕還不如我。要能夠偵視揭發而且辨別眾官所做的事情,派賢人君子去承擔這項工作,那就不可能做到。過去叔孫通任用很多盜賊,是很有道理的。”趙達等人後來貪求財利的事情被發覺,曹操殺了他們向高柔道歉。魏文帝曹丕登基後,任命高柔為治書侍御史,賜給關內侯的爵位,又轉職加授治書執法。民間屢屢有誹謗的謠言,文帝非常痛恨,一有傳謠言的人就殺,獎賞告發的人,高柔上疏說:“如今傳謠言的就殺,告發的就獎賞,這既使有過失錯誤的人沒有改正自新的機會,又將使兇殘狡詐之徒誣陷欺騙的惡習逐漸地滋長,實在不是用來消除奸偽、減少訴訟的治國之道。過去周公作誥命,稱頌殷代有功德,全然不顧小人的怨言。

在漢代時,太宗劉盈也廢除了制裁誹謗謠言的法令。我認為應廢除制裁誹謗謠言、獎賞告發的法令,以隆盛上天養育萬物的仁德。”文帝沒有馬上聽從,而相互誣告的人越來越多。文帝於是下詔書命令說:“有敢於告發別人誹謗的人,以他告發人的罪名給他治罪。”於是,誣告的現象就消除了。校事劉慈等人,在黃初年間最初的幾年中,檢舉了官吏民眾中邪惡不正有罪行的人以萬計,高柔都請求分清虛實再進行懲罰,其中犯法不重的人,不過罰款而已。

黃初四年(223),高柔升遷為廷尉。魏國初建時,三公沒有什麼事務,又很少處理朝政。高柔上疏說:“天地因為四季而有收穫,國家元首因為有大臣輔助而振興政治;成湯倚仗伊尹的輔佐,周文王、周武王依靠周公、姜子牙的力量,到了漢初,蕭何、曹參兩人一起以國家元勛的身份相繼成為高祖、惠帝倚重的相國,這都是明王聖主在上任用賢臣,在下盡力輔助的事例。如今三公都是國家的棟樑,為民眾所仰慕,而今卻被置之一邊,不讓他們執掌國政,各自安閒地保養高尚的志節,很少有進言獻策的,這實在不是朝廷崇奉任用大臣的思想,也不是大臣輔佐人君,盡職盡責的辦法。古時候國家有疑難問題,官員們總是按一定秩序,在一處討論解決。今後,朝廷中有什麼疑難問題以及刑罰大事,應該經常諮詢探問三公。三公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上朝日子之外,還可以適時請進朝中,議論國家政事的得失,廣泛地講清事實,也許能夠有益於啟發帝王,弘揚國家的教化。”文帝讚許並採納了他的建議。文帝因為過去的舊怨,想違法地殺掉治書執法鮑勛,而高柔堅持己見,未聽從文帝的詔命。文帝非常惱怒,召高柔到尚書台;派遣使者秉承皇帝的旨意到廷尉府,讓人將鮑勛拷打至死,鮑勛死後才遣送高柔回自己的官府。魏明帝即位後,封高柔為延壽亭侯。此時博士都從師受業,高柔上疏說:“我聽說遵循先王之道、重視學術,是聖人宏大的訓誨;褒揚禮樂典章、崇奉儒學,是帝王明曉的道理。漢末國家傾頹,禮樂典章被破壞,雄爭虎鬥,戰爭頻繁,致使文人學士不受重視。太祖曹操剛興起時,憂患的就是這些事情,在治理亂世方面,讓各郡縣一起設立教學之官。高祖曹丕即位後,就進一步發展這一事業,恢復興建學校,每州都設有考核制度。於是天下學士,再次受到正規的學校教育,重新實行祭祀的各種禮儀。現在陛下執掌國政,能夠發揮您的聰明才智,推行偉大的計畫,將先帝的法度發揚光大,即使是夏啟、周成王的繼承前業,也實在是無法超過您。然而現在博士都通曉經術、修整品行,可國內精選人才、升遷官員又限定不超過縣長一級,恐怕這不是用來崇奉顯揚儒術,鞭策激勵懈怠懶惰的方法。

孔子說:‘提拔好的有才能的來教誨,沒有才能的就加以勉勵。’所以楚國禮待申公,文人學士銳意進取;漢代尊重卓茂,士大夫競相仰慕。我認為所謂博士,是將道義集於自身,以儒家的六經為宗旨。應該根據他們學業和品行的優劣,分別對待,不拘常規來安排官職。尊崇倫理道德的教化,用以勉勵學者,使教化弘揚光大。”魏明帝採納了他的建議。後來明帝大建宮殿,百姓勞役繁重;又大選美女,填塞後宮;而後宮的皇子連連夭折,還沒有繼承人。高柔上疏說:“吳、蜀這兩個敵人奸詐狡猾,暗中偷偷地練兵習武,謀劃挑動戰事,毫無停止之意。我們應招集訓練將士,修繕整治兵器鎧甲,作好一切迎戰準備。而近來修造宮殿,上上下下不勝勞役之苦,如果讓吳、蜀了解了虛實,就會合謀,再次一同來拚死,實在不能忽視啊。過去漢文帝憫惜資財,不營造小小的台榭供自己娛樂;霍去病憂慮匈奴的禍害,沒有閒暇來考慮修建府第。何況如今所損失的並不只是百兩黃金這樣的小費用,所憂患的也並不只是北狄這樣的小禍害呀!可以簡單裝修好已建的宮殿,用來舉行朝會和宴會。讓修造者回去務農。

等吳、蜀平定了,再逐漸地修繕。過去軒轅因為有二十五個兒子,帝位才能傳之久遠,周王室因為有四十個姬姓諸侯國,所以周朝的年代很長。陛下聰慧賢達,深究事物的義理和人的本性,而近來皇子接連夭折,又沒有感應生兒子的祥兆。百官們無不抑鬱悲傷。按照《周禮》上所說,作為天子,后妃以下有一百二十人,嬪嬙已經很多了。我聽說如今後宮后妃嬪嬙的數目,或許還超過這個數,皇上後嗣不昌盛,恐怕就是這個原因。我認為可以好好地選擇美女,以滿足妃嬪的數目,把其餘全部送回家。育精養神,專心靜氣地生養皇子。這樣的話,子孫眾多的徵兆就會來臨。”魏明帝答覆說:“我知道你忠誠老實,內心牽掛著王室,常常能夠直言無隱,其他事也已知道了。”當時禁止去天子苑囿中狩獵的法令非常嚴厲。宜陽縣典農劉龜私下在禁區內射兔,功曹張京將此事告訴了校事。魏明帝隱匿了張京的名字,把劉龜抓來投在獄中。高柔上表請求魏明帝說出告發者的名字,明帝大怒說:“劉龜應該處死!他竟敢在我的禁區狩獵。將劉龜送到廷尉處,廷尉就應該拷問他,為什麼還要打聽告發者的名字,難道我是胡亂抓他的嗎?”高柔說:“廷尉,是天下最講求公平的官吏,怎么能夠以皇上的喜怒來毀壞法律呢?”再一次上奏表,言辭深明懇切。

明帝醒悟了,告訴高柔張京的名字。高柔立即回去審訊,劉龜、張京兩人各當其罪。當時的制度規定,官吏遇上喪事的,一百天后都要開始工作。有個司徒吏叫解弘的父親去世,遇上軍隊有行動,命令他前去,他卻以生病為由推辭不去。明帝下詔書惱怒地說:“你又不是曾參和閔損,為何辯稱因過度哀痛而身體有病呢?”催促趕緊抓獲解弘,要將他拷打至死。高柔見解弘身體非常虛弱,確實有病,就上奏表陳述這件事,認為應該寬恕解弘。明帝於是下詔說:“解弘果真是孝子,寬恕他吧。”當初,公孫淵的哥哥公孫晃,為他的叔父公孫恭到京城做人質。起初公孫淵還沒反叛,公孫晃幾次向魏明帝陳述了他想反叛的情況。等到公孫淵陰謀叛逆時,魏明帝不忍心在街市斬殺公孫晃,想把他投在獄中殺死。高柔上疏說:“《尚書》中說:‘用懲處來討伐他的罪行,用德行來表彰他的善舉。’這是帝王制度清明公正的法則。公孫晃及妻兒與叛逆者是手足親情,實在是應該斬首示眾,不讓遺下後患。而我私下聽說公孫晃先前幾次主動陳述公孫淵準備叛逆的情況,雖然是叛逆者的同族,而究其實質,還是可以寬恕的。說到孔子解脫司馬牛的憂愁,祁奚解脫叔向的過失,在過去是優美高尚的義節。我認為公孫晃如確實陳述過公孫淵的情況,就應該寬恕他的死罪;如沒有陳述過,應該在街市當眾斬首。現在進不發布赦免他的命令,退又不公布他的罪行,關押在監獄中,讓他自殺,周圍觀察此事的國家,有的就對這種舉動產生疑惑。”明帝不聽,最終還是派人送給公孫晃以及妻兒黃金的粉末,讓他們吞飲自殺,賜給棺木、衣服,在自己家中入殮殯葬。此時,在禁地宰殺鹿的人都要被處死,財產沒收充公,有能夠發覺並且告發的人,給予豐厚的賞賜。高柔上疏說:“聖明的帝王治理國家,無不發展農業,節儉用度,積蓄資財。

農業發展了,則糧食屯積,用度節儉則資財蓄存,蓄存資財屯積糧食而依然憂患,這是從沒有的事情。在古代,一個農夫不耕作,就有人因此受飢;一個婦女不織布,就有人因為她而挨凍。最近以來,百姓要服眾多的徭役,種田的人已經減少,加上近來又有了狩獵的禁令,群鹿侵害作惡,殘食秧苗,處處為害,損失已無法估量。

百姓雖然設障防備,但力量有限,無法抵擋。以至於滎陽周圍幾百里,年成不好顆粒無收,百姓的命運,實在令人同情。如今天下生財之道很少,而因為麋鹿受損失的又很多。一旦發生戰爭,或遇上凶年災禍,將無計可施。陛下應該察覽先代聖明君主所想、所惦記的是什麼,體恤耕種勞作的艱難,放寬百姓們耕種的範圍,讓他們得以抓捕麋鹿,這樣就消除了禁地,那么百姓們得到長久的利益,也無不歡欣鼓舞。”不久,護軍營士竇禮出營後沒有回來。軍營里以為他逃走,上表說要追捕他,收他的妻子盈和兒女為官家奴婢。盈接連到州府,呼冤為自己申訴,沒有人來察看過問。於是她又申訴到廷尉處。高柔問道:“你憑什麼知道你丈夫不會逃跑?”盈流淚回答說:“我丈夫年少時就獨特超群,與眾不同,奉養一個老太太,當作母親,侍奉恭謹孝順,又憐愛兒女,撫慰看顧從不遠離,他不是輕薄狡詐不顧家室的人。”高柔又問道:“你丈夫與別人有怨仇嗎?”回答說:“我丈夫很善良,與別人沒有怨仇。”又問道:“你丈夫與別人在錢財上沒有互助交往嗎?”回答說:“曾經借錢給同營軍士焦子文,讓他還,他一直沒還。”這時焦子文正好因為一件小事被關押在監獄中,高柔去見焦子文,問他所犯的罪行。焦子文回答完後,高柔又問道:“你是不是曾經向人借錢了?”焦子文說:“我自知貧困,從不敢向人借錢物。”高柔看到焦子文臉色都變了,就說:“你過去就借過竇禮的錢,怎么能說沒有?”焦子文對這件事情敗露很驚訝,應對語無倫次。高柔說:“你已經殺了竇禮,乘現在的機會趕緊承認服罪。”焦子文於是叩頭請罪,坦白自首了殺害竇禮的經過,以及埋藏屍體的地方。高柔便派遣吏卒衙役,按照焦子文所說的地點掘地尋找,立刻找到了竇禮的屍體。

明帝下詔書恢復盈母子為平民,向全國發布告,以竇禮的事情為戒。高柔在廷尉官位上二十三年,轉任為太常,十幾天后又升為司空,後來又改任司徒。太傅司馬懿上奏請求免曹爽的大將軍職務,皇太后詔令徵召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占據曹爽的軍營。司馬懿對高柔說:“你成為周勃了。”曹爽被殺後,高柔晉封為萬歲鄉侯。高貴鄉公曹髦即位後,晉封為安國侯,轉任太尉。元帝曹奐即位後,增加高柔的食邑,與以前的共為四千戶,前後封他的兩個兒子為亭侯。

景元四年(263),高柔九十歲時去世,追謚元侯。孫子高渾繼承爵位。鹹熙年間(264~265),開始設五等爵位,因為高柔等人在前朝有卓著貢獻,改封高渾為昌陸子。

孫禮傳,孫禮,字德達,涿郡容城縣人。太祖曹操平定幽州後,徵召孫禮為司空軍謀掾。當初喪亂時,孫禮與母親走失,同郡人馬台找到了孫禮的母親,孫禮便把家財全部給了馬台。馬台後來犯法應處死刑,孫禮私下引導馬台,讓他越獄去陳說罪行,而絕無逃跑的想法。馬台直接來到刺奸主簿溫恢處投案陳說罪行。溫恢讚許他們的行為,將這些情況如實向曹操匯報,各給他們降罪一等,免除死刑。後來孫禮被提拔為河間郡丞,不久又升為滎陽都尉。魯國的山中有幾百賊寇,憑藉險固地勢,擾民作害;於是被調任為魯國相國。到任後,孫禮拿出官府的錢財和穀物,發動官吏和百姓,懸賞賊寇的腦袋,招納歸降的人,再讓他們回去刺探情況,魯國不久就恢復了太平。歷任山陽、平原、平昌、琅笽諸郡太守。跟從大司馬曹休在夾石征討東吳軍隊,孫禮勸諫曹休不要戀戰,曹休不聽而以失敗告終。任為陽平郡太守,又入朝任尚書。魏明帝剛開始修建宮殿時,節氣不調和,全國糧食歉收。孫禮力爭,免除百姓的勞役,明帝下詔書說:“採納正直的進言,迅速遣送百姓去從事農業生產。”

此時李惠是修建宮殿的監工,他又上奏表要求將修建宮殿的百姓再留一日,等宮殿完成再說。孫禮直接來到修建工地,不再上奏表請示,口稱明帝已下詔書免去百姓的勞役,讓他們回去。明帝認為孫禮的意圖很不尋常,所以沒有責罰他。明帝在大石山狩獵,有一隻虎跑到他的車子旁,孫禮便扔掉鞭子下馬,想揮劍斬殺老虎,明帝下令讓他上馬。明帝臨死之時,任命曹爽為大將軍,認為還應該有良將來輔佐,又讓曹爽在病床邊接受遺詔,任命孫禮為大將軍長史,加授散騎常侍。孫禮為人誠信磊落,剛直不阿,曹爽認為他來輔佐自己多有不利,就讓孫禮改任揚州刺史,加授伏波將軍,賜給關內侯的爵位。東吳大將全琮率領幾萬軍隊侵犯騷擾,此時州里的兵士有的在休假,有的已派遣出去,留下來沒多少人。孫禮親自率領衛兵抵禦,在芍陂與全琮交戰,從早晨打到晚上,將士死傷過半。孫禮在兵刃中衝鋒陷陣,戰馬多次被刺傷,他依然手執戰鼓,奮不顧身,直至敵人退兵,皇帝下詔書慰勞,賞賜絹七百匹。孫禮為死於這場戰事的將士們舉行祭祀,集眾舉哀悼念,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失聲痛哭,又把絹全部分給戰死將士的家人,沒有給自己一點。孫禮被徵召任命為少府,出任荊州刺史,轉任冀州牧。太傅司馬懿對孫禮說:“如今清河、平原二郡為地界已爭執了八年,更換了兩任刺史,還是沒能解決;就像殷末虞國和芮國爭奪地界由周文王來決斷一樣,應該政令完善,公正分明。”孫禮說:“訴訟者以荒廢的冢墓為憑證,聽訟者以先輩長老為證據,而又不可能對先輩長老加以刑罰,冢墓也有的為了靠近高敞之地而遷走,有的是為了避開仇敵而遷走,都不足以證。如今所說的這些事情,即使是皋陶也將很為難。如果想要了結這場爭端,應當憑藉列祖當初受封平原的地圖來決斷。又何必要推論古代詢問過去,來增加訴訟的證據。過去周成王用桐葉與叔虞開玩笑,周公就把唐封給了叔虞。如今地圖藏在朝廷的倉庫中,可以根據它來決斷,難道還要等到了州郡才解決嗎?”司馬懿說:“對啊,應當去辨別地圖。”孫禮來到藏地圖的倉庫,根據地圖,爭執的土地應該屬平原郡。

而曹爽偏向清河郡,便下文書說:“地圖不能用,應當檢驗一下虛實異同。”孫禮上疏說:“管仲是霸王的佐相,他的才能度量也很小,還能夠奪取他哥哥的駢邑封地,使無怨言。我身為冀州牧,敬捧著聖朝明晰的地圖,來驗別二郡土地的分界,郡界確實以王翁河為界限;而虭縣卻以馬丹候為憑據,偏要說以鳴犢河為界限。用虛假作偽的訴訟、疑惑來擾亂朝廷。我聽說眾口鑠金,會不辨真假;浮石沉木,則令是非顛倒;三人成虎,是流言可以聳動視聽;慈母扔掉她的織布梭,說明傳聞可以動搖初始的信念。如今平原、清河爭界八年,之所以一下就得到解決,就是因為有能解釋分析的書和能夠判斷的地圖,可以拿來研究考察,以取得證據,糾正疑誤。

平原在兩河之間,沿河東上游,其間有爵盽,爵盽在高唐西南,而二郡所爭之地卻在高唐西北,兩地相距二十多里,可謂令人慨嘆惋惜、哭笑不得。根據分析與地圖情況的判斷而上奏表,而虭縣卻拒不接受詔令,這是我軟弱不能勝任,我還有什麼臉面再居位食祿而不理事!”於是立即束好腰帶穿上鞋子,駕車等待解職離任。曹爽看了孫禮上的奏表,大怒,彈劾孫禮對上司心懷不滿,判處五年徒刑。孫禮在家一年,很多人為他上言說好話,於是又被任命為城門校尉。當時匈奴王劉靖軍隊兵強馬壯,勢力強大,而鮮卑族又屢屢侵擾邊境,於是任命孫禮為并州刺史,加授振武將軍,讓他持節行使護匈奴中郎將的職權。孫禮去見太傅司馬懿,臉露怨怒,一言不發。司馬懿說:“你得到了并州,覺得少嗎?怨怒的理由是因為以前劃分郡界而受到不公正的處分嗎?如今將要遠別,為什麼不高興啊!”孫禮說:“為何您說得如此乖巧細微呢!我雖無甚德行,難道還會把官位和往事放在心上嗎?本來我認為您能向伊尹、姜太公的行為看齊,輔助魏室,向上回報明帝的重託,在下建立萬代不滅的功勳。如今國家卻處於危難之中,天下動盪不安,這是我所以不高興的原因啊!”說完痛哭流涕。司馬懿說:“暫且止住,我已忍無可忍。”曹爽被誅殺後,孫禮入朝任司隸校尉,凡是到過的州郡,都頗得威信。升任司空,封大利亭侯,食邑一百戶。孫禮與盧毓是同郡人,又是同輩,關係不好,為人各有短長,但名聲和官位大體上相同。

嘉平二年(250)孫禮去世,追謚為景侯。孫子孫元繼承爵位。

王觀傳,王觀,字偉台,東郡廩丘縣人。年輕時孤單貧賤,但卻能磨礪志向。太祖曹操徵召他為丞相文學掾,出任高唐、陽泉、贊阝、任諸縣縣令,所仕之處都得到治理。文帝曹丕登基後,入朝任尚書郎、廷尉監,出任南陽、涿郡太守。涿郡北面與鮮卑疆界相接,屢屢有賊寇侵擾,王觀命令邊境居民十家以上屯居一處,在高處修建哨所。當時有的人不願意,王觀便派遣吏卒,讓他們去幫助這些人家,不約定期限,只要把交代的事情做完了就各自回來。於是吏卒和百姓互相協作,自覺自愿,互相勉勵,沒多久就全部完成了。有了防禦準備,賊寇掠奪的事也就不再發生了。明帝即位後,下詔書根據各郡縣事務的多少把它們分成劇、中、平三等。主事者想把涿郡列為中或平,王觀說:“涿郡靠近敵人,經常遭其侵犯,為什麼不列為劇呢?”主事者說:“如果把涿郡列為外劇郡,恐怕太守要用兒子作為人質。”王觀說:“論其為官者,應一切以百姓為重。如今列在外劇,那樣在服勞役、征戶稅方面就要有所削減。怎么為了我個人的利益而有負於一郡百姓呢?”於是涿縣被列為外劇郡,後來王觀送自己的兒子到鄴城去作人質。此時,身邊就只有一個幼子了。他的公正無私之心就是如此。王觀修身自好,清靜素樸,堪稱下屬官吏表率。下屬官員學習他的作風,無不勉勵自己。魏明帝到許昌,徵召王觀為治書侍御史,主管行台獄。當時明帝多有倉猝之舉,喜怒無常,而王觀從不阿諛奉承。太尉司馬懿奏請王觀為從事中郎,升為尚書,又出任為河南尹,轉任少府。

大將軍曹爽讓材官張達削減國家建築房屋的材料,挪來作為己用,王觀聽說後,全部造冊並將財物沒收入官。少府統管三尚方御府內所藏玩物,曹爽等人奢侈放縱,多次想求取,但又懼於王觀守法嚴正,於是調任王觀為太僕。司馬懿殺了曹爽,派王觀行使中領軍的職權,占據曹爽弟弟曹羲的軍營,賜給他關內侯的爵位。重新任命他為尚書,加授駙馬都尉。高貴鄉公曹髦即位後,封王觀中鄉亭侯。不久,加授光祿大夫,轉任為右僕射。元帝曹奐即位後,晉封為陽鄉侯,增加食邑一千戶,加上以前所封的合計二千五百戶。升任司空,王觀堅決推辭,皇上便派人到他家去授予官職。上任幾天,皇上送給玉璽和綬帶,王觀立即自己坐車回到自己的住宅。王觀在家裡去世,遺囑指令只要有一口棺材就行了,不設寶物祭器,墳墓上不封土不植樹。追謚肅侯。兒子王悝繼承爵位。鹹熙年間,設立五等爵位,因為王觀在前朝功勳卓著,改封王悝為膠東子。

評:韓暨在野時靜居幽隱,以德行感化眾人,出任則以勝任職守而受到普遍讚賞;崔林簡樸,有見識和能力;高柔深明法令和義理;孫禮剛強果斷而又高傲凌厲;王觀高潔清正。都能夠作到三公。韓暨年過八十,還出任司徒;高柔以朝廷元老的身份位列司徒,任職二十多年,與徐邈、常林比較起來,在這點上,較之徐邈、常林要稍遜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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