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宋紀六
起玄黓敦牂,盡柔兆閹茂,凡五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四四二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備法駕,詣道壇受符籙,旗幟盡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籙。謙之又奏作靜輪宮,必令其高不聞雞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勸帝為之,功費萬計,經年不成。太子晃諫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虛耗府庫,疲弊百姓,為無益之事,將安用之!必如謙之所言,請因東山萬仞之高,為功差易。”帝不從。
夏,四月,沮渠無諱將萬餘家,棄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龍畏之,將其眾奔且末,其世子降於安周。無諱遂據鄯善,其士卒經流沙,渴死者太半。
李寶自伊吾帥眾二千入據敦煌,繕修城府,安集故民。
沮渠牧犍之亡也,涼州人闞爽據高昌,自稱太守。唐契為柔然所逼,擁眾西趨高昌,欲奪其地。柔然遣其將阿若追擊之,契敗死。契弟和收餘眾奔車師前部王伊洛。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寧、白力二城,遣使請降於魏。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五月,裴方明等至漢中,與劉真道分兵攻武興、下辯、白水,皆取之。楊難當遣建節將軍符弘祖守蘭皋,使其子撫軍大將軍和將重兵為後繼。方明與弘祖戰於濁水,大破之,斬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難當奔上邽;獲難當兄子建節將軍保熾。難當以其子虎為益州刺史,守陰平,聞難當走,引兵還,至下辯;方明使其子肅之邀擊之,擒虎,送建康,斬之;仇池平。以輔國司馬胡崇之為北秦州刺史,鎮其地;立楊保熾為楊玄後,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楊難當詣平城。秋,七月,以劉真道為雍州刺史,裴方明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辭不拜。
丙寅,魏主使安西將軍古弼督隴右諸軍,及殿中虎賁與武都王楊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將軍漁陽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關中諸軍自散關西入,俱會仇池。又使譙王司馬文思督洛、豫諸軍南趨襄陽,征南將軍刁雍東趨廣陵,移書徐州,稱為楊難當報仇。
甲戌晦,日有食之。
唐契之攻闞爽也,爽遣使詐降於沮渠無諱,欲與之共擊契。八月,無諱將其眾趨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閉門拒之。九月,無諱將衛興奴夜襲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無諱據高昌,遣其常侍汜俊奉表詣建康。詔以無諱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河西王。
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羅為晉王,翰為秦王,譚為燕王,建為楚王,余為吳王。
甲申,柔然遣使詣建康。
十二月,辛已,魏襄城孝王盧魯元卒。
丙申,詔魯郡修孔子廟及學舍,蠲墓側五戶課役以供灑掃。
李寶遣其弟懷達、子承奉表詣平城;魏人以寶為都督西垂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聽承制假授。
雍州刺史晉安襄侯劉道產卒。道產善為政,民安其業,小大豐贍,由是民間有《襄陽樂歌》。山蠻前後不可制者皆出,緣沔為村落,戶口殷盛。及卒,蠻追送至沔口。未幾,群蠻大動,征西司馬硃修之討之,不利;詔建威將軍沈慶之代之,殺虜萬餘人。
魏主使尚書李順差次群臣,賜以爵位;順受賄,品第不平。是歲,涼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順保庇沮渠氏,面欺誤國,賜順死。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年(癸未,公元四四三年)
春,正月,魏皮豹子等進擊樂鄉,將軍王奐之等敗沒。魏軍進至下辯,將軍強玄明等敗死。二月,胡崇之與魏戰於濁水,崇之為魏所擒,餘眾走還漢中。將軍姜道祖兵敗,降魏,魏遂取仇池。楊保熾走。
丙午,魏主如恆山之陽;三月,庚申,還宮。
壬戌,烏洛侯國遣使如魏。初,魏之居北荒也,鑿石為廟,在烏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及烏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廟具在,魏主遣中書侍郎李敞詣石廟致祭,刻祝文於壁而還,去平城四千餘里。
魏河間公齊與武都王楊保宗對鎮雒谷,保宗弟文德說保宗,令閉險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齊,夏,四月,齊誘執保宗,送平城,殺之。前鎮東司符達、征西從事中郎任朏等遂舉兵立楊文德為主,據白崖,分兵取諸戍,進圍仇池,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甲午,立皇子誕為廣陵王。
丁酉,魏大赦。
己亥,魏主如陰山。
五月,魏古弼發上邽、高平、岍城諸軍擊楊文德,文德退走。皮豹子督關中諸軍至下辯,聞仇池解圍,欲還;弼遣人謂豹子曰:“宋人恥敗,必將復來。軍還之後,再舉為難,不如練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師必至;以逸待勞,無不克矣。”豹子從之。魏以豹子為仇池鎮將。
楊文德遣使來求援。秋,七月,癸丑,詔以文德為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德屯葭蘆城,以任朏為左司馬;武都、陰平氐多歸之。
甲子,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減匿金寶及善馬,下獄死。
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輜重,以輕騎襲柔然。分軍為四道:樂安王范、建寧王崇各統十五將出東道,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將為後繼。
魏主至鹿渾谷,遇敕連可汗。太子晃言於魏主曰:“賊不意大軍猝至,宜掩其不備,速進擊之。”尚書令劉絜固諫,以為賊營中塵盛,其眾必多,出至平地,恐為所圍。不如須諸軍大集,然後擊之。晃曰:“塵之盛者,由軍士驚怖擾亂故也,何得營上而有此塵乎!”魏主疑之,不急擊。柔然遁去。追至石水,不及而還。既而獲柔然候騎曰:“柔然不覺魏軍至,上下惶駭,引眾北走,經六七日,知無追者,始乃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軍國大事,皆與太子謀之。
司馬楚之別將兵督軍糧,鎮北將軍封沓亡降柔然,說柔然令擊楚之以絕軍食。俄而軍中有告失驢耳者,諸將莫曉其故。楚之曰:“此必賊遣奸人入營覘伺,割驢耳以為信耳。賊至不久,宜急為之備。”乃伐仰為城,以水灌之,令凍;城立而柔然至,冰堅滑,不可攻,乃散走。
十一月,將軍姜道盛與楊文德合眾二萬攻魏濁水戍,魏皮豹子、河間公齊救之,道盛敗死。
甲子,魏主還,至朔方,下詔令皇太子副理萬機,總統百揆。且曰:“諸功臣勤勞日久,皆當以爵歸第,隨時朝請,饗宴朕前,論道陳謨而已,不宜復煩以劇職;更舉賢俊以備百官。”十二月,辛卯,魏主還平城。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一年(甲申,公元四四四年)
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壬寅,魏太子始總百揆,命侍中、中書監穆壽、司徒崔浩、侍中張黎、古弼輔太子決庶政,上書者皆稱臣,儀與表同。
古弼為人,忠慎質直。嘗以上谷苑囿太廣,乞減太半以賜貧民,入見魏主,欲奏其事。帝方與給事中劉樹圍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獲陳聞。忽起,扌卒樹頭,掣下床,搏其耳,毆其背,曰:“朝廷不治,實爾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聽奏事,朕之過也,樹何罪!置之!”弼具以狀聞,帝皆可其奏。弼曰:“為人臣無禮至此,其罪大矣!”出詣公車,免冠徒跣請罪。帝召入,謂曰:“吾聞築社之役,蹇蹶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則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職。苟有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為之,勿顧慮也。”
太子課民稼穡,使無牛者借人牛以耕種,而為之芸田以償之,凡耕種二十二畝而芸七畝,大略以是為率。使民各標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飲酒遊戲者。於是墾田大增。
戊申,魏主詔:“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養沙門、巫覡於家者,皆遣詣官曹;過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門、巫覡死,主人門誅。”庚戌,又詔:“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詣太學,其百工、商賈之子,當各習父兄之業,毋得私立學校;違者,師死,主人門誅。”
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內都坐大官薛辨、尚書奚眷等八將坐擊柔然後期,斬於都南。
初,魏尚書令劉絜,久典機要,恃寵自專,魏主心惡之。及將襲柔然,絜諫曰:“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崔浩固勸魏主行,魏主從之。絜恥其言不用,欲敗魏師;魏主與諸將期會鹿渾谷,絜矯詔易其期。帝至鹿渾谷,欲擊柔然,絜諫止之,使待諸將。帝留鹿渾谷六日,諸將不至,柔然遂遠遁,追之不及。軍還,經漠中,糧盡,士卒多死。絜陰使人驚魏軍,勸帝委軍輕還,帝不從。絜以軍出無功,請治崔浩之罪。帝曰:“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浩以絜矯詔事白帝,帝至五原,收絜,囚之。帝之北行也,絜私謂所親曰:“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絜聞尚書右丞張嵩家有圖讖,問曰:“劉氏應王,繼國家後,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無名。”帝聞之,命有司窮冶,索嵩家,得讖書。事連南康公鍬鄰,絜、嵩、鄰皆夷三族,死者百餘人。絜在勢要,好作威福,諸將破敵,所得財物皆與分之。既死,籍其家,財巨萬。帝每言之,則切齒。
癸酉,樂平戾王丕以憂卒。初,魏主築白台,高二百餘尺。丕夢登其上,四顧不見人,命術士董道秀筮之,道秀曰:“大吉。”丕默有喜色。及丕卒,道秀亦坐棄市。高允聞之,曰:“夫筮者皆當依附爻象,勸以忠孝。王之問道秀也,道秀宜曰:“窮高為亢。《易》曰:“亢龍有悔。”又曰:“高而無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如此,則王安於上,身全於下矣。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庚辰,魏主幸廬。
己丑,江夏王義恭進位太尉,領司徒。
庚寅,以侍中、領右衛將軍沈演之為中領軍,左衛將軍范曄為太子詹事。
辛卯,立皇子宏為建平王。
三月,甲辰,魏主還宮。
癸丑,魏主遣司空長孫道生鎮統萬。
夏,四月,乙亥,魏侍中、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帳下所殺。
六月,魏北部民殺立義將軍衡陽公莫孤,帥五千餘落北走。遣兵追擊之,至漠南,殺其渠帥,餘徙冀、相、定三州為營戶。
吐谷渾王慕利延兄子緯世與魏使者謀降魏,慕利延殺之。是月,緯世弟叱力延等八人奔魏,魏以叱力延為歸義王。
沮渠無諱卒,弟安周代立。
魏入中國以來,雖頗用古禮祀天地、宗廟、百神,而猶循其舊俗,所祀胡神甚眾。崔浩請存合於祀典者五十七所,其餘復重及小神悉罷之。魏主從之。
秋,七月,癸卯,魏東雍州刺史沮渠秉謀反,伏誅。
八月,乙丑,魏主畋於河西,尚書令古弼留守。詔以肥馬給獵騎,弼悉以弱者給之。帝大怒曰:“筆頭奴敢裁量朕!朕還台,先斬此奴!”弼頭銳,故帝常以筆目之。弼官屬惶怖,恐並坐誅。弼曰:“吾為人臣,不使人主盤於游畋,其罪小;不備不虞,乏軍國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強,南寇未滅,吾以肥馬供軍,弱馬供獵,為國遠慮,雖死何傷!且吾自為之,非諸君之憂也。”帝聞之,嘆曰:“有臣如此,國之寶也!”賜衣一襲,馬二匹,鹿十頭。
它日,魏主復畋于山北,獲麋鹿數千頭。詔尚書發牛車五百乘以運之。詔使已去,魏主謂左右曰:“筆公必不與我,汝輩不如自以馬運之。”遂還。行百餘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懸黃,麻菽布野,豬鹿竊食;鳥雁侵費,風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賜矜緩,使得收載。”帝曰:“果如吾言,筆公可謂社稷之臣矣!”
魏主使員外散騎常侍高濟來聘。
戊辰,以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袞州刺史,以南譙王義宣為荊州刺史。初,帝以義宣不才,故不用;會稽公主屢以為言,帝不得已用之。先賜中詔敕之曰:“師護以在西久,比表求還,今欲聽許,以汝代之。師護雖無殊績,潔己節用,通懷期物,不恣群下,聲著西土,為士庶所安,論者乃未議遷之。今之回換,更為汝與師護年時一輩,欲各試其能。汝往,脫有一事減之者,既於西夏交有巨礙,遷代之譏,必歸責於吾矣。此事亦易勉耳,無為使人復生評論也!”義宣至鎮,勤自課厲,事亦修理。
庚辰,會稽長公主卒。
吐谷渾叱力延等請師於魏以討吐谷渾王慕利延,魏主使晉王伏羅督諸軍擊之。
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河西王。
丁未,魏主如漠南,將襲柔然,柔然敕連可汗遠遁,乃止。敕連尋卒,子吐賀真立,號處羅可汗。
魏晉王伏羅至樂都,引兵從間道襲吐谷渾,至大母橋。吐谷渾王慕利延大驚,逃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奔河西;魏軍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從弟伏念等帥萬三千落降於魏。
冬,十月,己卯,以左軍將軍徐瓊為袞州刺史,大將軍參軍申恬為冀州刺史。徙袞州鎮須昌,冀州鎮歷下,恬,謨之弟也。十二月,丙戌,魏主還平城。
是歲,沙州牧李竇入朝於魏,魏人留之,以為外都大官。
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元嘉新曆》,表上之。以月食之沖知日所在。又以中星檢之,知堯時冬至日在須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又測景校二至,差三日有餘,知今之南至日應在斗十三四度。於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時,日之所在,移舊四度。又月有遲疾,前歷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盈縮定其小餘,以正朔望之曰。詔付外詳之。太史令錢樂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頻三大,頻二小,比舊法殊為乖異,謂宜仍舊。詔可。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二年(乙酉,公元四四五年)
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曆。初,漢京房以十二律中呂上生黃鐘,不滿九寸,更演為六十律。錢樂之復演為三百六十律,日當一管。何承天立議,以為上下相生,三分損益其一,蓋古人簡易之法,猶如古歷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而京房不悟,謬為六十。乃更設新率,林鐘長六寸一厘,則從中呂還得黃鐘,十二鏇宮,聲韻無失。
壬辰,以武陵王駿為雍州刺史。帝欲經略關、河,故以駿鎮襄陽。
魏主使散騎常侍宋愔來聘。
二月,魏主如上黨,西至吐京,討徙叛胡,出配郡縣。
甲戌,立皇禕為東海王,昶為義陽王。
三月,庚申,魏主還宮。
魏詔:“諸疑獄皆付中書,以經義量決。”
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高涼王那等,擊吐谷渾王慕利延於白蘭,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遠將軍乙烏頭擊慕利延兄子什歸於枹罕。
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與魏鄰,大懼,曰:“通其使人,知我國虛實,取亡必速。”乃閉斷道,使者往來,輒抄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數年。魏主使散騎常侍萬度歸發涼州以西兵擊鄯善。
六月,壬辰,魏主北巡。
帝謀伐魏,罷南豫州入豫州。辛亥,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鑠為豫州刺史。
秋,七月,己未,以尚書僕射孟顗為左僕射,中護軍何尚之為右僕射。
武陵王駿將之鎮,時緣沔諸蠻猶為寇,水陸梗礙;駿分軍遣撫軍中兵參軍沈慶之掩擊,大破之。駿至鎮,蠻斷驛道,欲攻隨郡;隨郡太守河東柳元景募得六七百人,邀擊,大破之。遂平諸蠻,獲七萬餘口。溳山蠻最強,沈慶之討平之,獲三萬餘口,徙萬餘口於建康。
吐谷渾什歸聞魏軍將至,棄城夜遁。八月,丁亥,封敕文入枹罕,分徙其民千家還上邽,留乙烏頭守枹罕。
萬度歸至敦煌,留輜重,以輕騎五千度流沙,襲鄯善。壬辰,鄯善王真達面縛出降。度歸留軍屯守,與真達詣平城,西域復通。
魏主如陰山之北,發諸州兵三分之一,各於其州戒嚴,以須後命。徙諸種雜民五千餘家於北邊,令就北畜牧,以餌柔然。
壬寅,魏高涼王那軍至寧頭城,吐谷渾王慕利延擁其部落西度流沙。吐谷渾慕璝之子被囊逆戰,那擊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豐帥精騎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渾什歸、乞伏熾磐之子成龍,皆送平城。慕利延遂西入于闐,殺其王,據其地,死者數萬人。
九月,癸酉,上餞衡陽王義季於武帳岡。上將行,敕諸子且勿食,至會所設饌;日旰,不至,有飢色。上乃謂曰:“汝曹少長豐佚,不見百姓艱難。今使汝曹識有飢苦,知以節儉御物耳。”
裴子野論曰:善乎太祖之訓也!夫侈興於有餘,儉生於不足。欲其隱約,莫若貧賤。習其險限,利以任使;達其情偽,易以躬臨。太祖若能率此訓也,難其志操,卑其禮秩,教成德立,然後授以政事,則無怠無荒,可播之於九服矣。
高祖思固本枝,崇樹襁褓;後世遵守,迭據方岳。及乎泰始之初,升明之季,絕咽於衾衽者動數十人。國之存亡,既不是系,早肆民上,非善誨也。
魏民間訛言“滅魏者吳”,盧水胡蓋吳聚眾反於杏城,諸種胡爭應之,有眾十餘萬,遣其黨趙綰來上表自歸。冬,十月,戊子,長安鎮副將拓跋紇帥眾討吳,紇敗死。吳眾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主發高平敕勒騎赴長安,命將軍叔孫拔領攝並、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十一月,魏發冀州民造浮橋於碻磝津。
蓋吳遣別部帥白廣平西掠新平,安定諸胡皆聚眾應之。又分兵東掠臨晉巴東,將軍章直擊破之,溺死於河者三萬餘人。吳又遣兵西掠至長安,將軍叔孫拔與戰於渭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
河東蜀薛永完聚眾以應吳,襲擊聞喜。聞喜縣無兵仗,令憂惶無計;縣人裴駿帥厲鄉豪擊之,永宗引去。
魏主命薛謹之子拔糾合宗、鄉,壁於河際,以斷二寇往來之路。庚午,魏主使殿中尚書拓跋處直等將二萬騎討薛永宗,殿中尚書乙拔將三萬騎討蓋吳,西平公寇提將萬騎討白廣平。吳自號天台王,署置百官。
辛未,魏主還宮。
魏選六州驍騎二萬,使永昌王仁、高涼王那分將之,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實河北。
癸未,魏主西巡。
初,魯國孔熙先博學文史,兼通數術,有縱橫才志;為員外散騎侍郎,不為時所知,憤憤不得志。父默之為廣州刺史,以贓獲罪,大將軍彭城王義康為救解,得免。及義康遷豫章,熙先密懷報效。且以為天文、圖讖,帝必以非道晏駕,由骨肉相殘,江州應出天子。以范曄志意不滿,欲引與同謀,而熙先素不為曄所重。太子中舍人謝綜,曄之甥也,熙先傾身事之。綜引熙先與曄相識。
熙先家饒於財,數與曄博,故為拙行,以物輸之。曄既利其財,又愛其文藝,由是情好款洽。熙先乃從容說曄曰:“大將軍英斷聰敏,人神攸屬,失職南垂,天下憤怨。小人受先君遺命,以死報大將軍之德。頃人情騷動,天文舛錯,此所謂時運之至,不可推移者也。若順天人之心,結英豪之士,表里相應,發於肘腋,然後誅除異我,崇奉明聖,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小人請以七尺之軀,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歸諸君子,太人以為何如?”曄甚愕然。熙先曰:“昔毛玠竭節於魏武,張溫畢議於孫權,彼二人者,皆國之俊乂,豈言行玷缺,然後至於禍辱哉!皆以廉直勁正,不得久容。丈人之於本朝,不深於二主,人間雅譽,過於兩臣,讒夫側目,為日久矣,比肩競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鐵一言而劉班碎首,彼豈父兄之仇,百世之怨乎?所爭不過榮名勢利先後之間耳。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發之不早;戮及百口,猶曰未厭。是可為寒心悼懼,豈書籍遠事也哉!今建大勛,奉賢哲,圖難地易,以安易危,享厚利,收鴻名,一旦包舉而有之,豈可棄置而不取哉!”曄猶疑未決。熙先曰:“又有過於此者,愚則未敢道耳。”曄曰:“何謂也?”熙先曰:“丈人弈葉清通,而不得連姻帝室,人以犬豕及相遇,而丈人曾不恥之,欲為之死,不亦惑乎!”曄門無內行,故熙先以此激之。曄默然不應,反意乃決。
曄與沈演之並為帝所知,曄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嘗獨被引,曄以此為怨。曄累經義康府佐,中間獲罪於義康。謝綜及父述,皆為義康所厚,綜弟約聚義康女。綜為義康記室參軍,自豫章還,申義康意於曄,求解晚隙,復敦往好。大將軍府史仲承祖,有寵於義康,聞熙先有謀,密相結納。丹陽尹徐湛之,素為義康所愛,承祖因此結事湛之,告以密計。道人法略、尼法靜,皆感義康舊恩,並與熙先往來。法靜妹夫許曜,領隊在台,許為內應。法靜之豫章,熙先付以箋書,陳說圖讖。於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併入死目。熙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稱:“賊臣趙伯符肆兵犯蹕,禍流儲宰。湛之、曄等投命奮戈,即日斬伯符首及其黨與。今遣護軍將軍臧質奉璽綬迎彭城王正位辰極。”熙先以為舉大事宜須以義康之旨諭眾,曄又詐作義康與湛之書,令誅君側之惡,宣示同黨。
帝之燕武帳岡也,曄等謀以其日作亂。許曜侍帝,扣刀目曄,曄不敢仰視。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濟,密以其謀白帝。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書,選署姓名,上之。帝乃命有司收掩窮治。其夜,呼曄置客省,先於外收綜及熙先兄弟,皆款服。帝遣使詰問曄,曄猶隱拒;熙先聞之,笑曰:“凡處分、符檄、書疏,皆范所造,云何於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曄墨跡示之,乃具陳本末。
明日,仗士送付廷尉。熙先望風吐款,辭氣不橈。上奇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滯於集書省,理應有異志,此乃我負卿也。”又責前吏部尚書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將三十作散騎郎,那不作賊!”熙先於獄中上書謝恩,且陳圖讖,深戒上以骨肉之禍,曰:“願且勿遺棄,存之中書。若囚死之後,或可追錄,庶九泉之下,少塞釁責。”
曄在獄,為詩曰:“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曄本意謂入獄即死,而上窮治其獄,遂經二旬,曄更有生望。獄吏戲之曰:“外傳詹事或當長系。”曄聞之,驚喜。綜、熙先笑之曰:“詹事疇昔攘袂瞋目,躍馬顧盼,自以為一世之雄;今擾攘紛紜,畏死乃爾!設令賜以性命,人臣圖主,何顏可以生存!”
十二月,乙未,曄、綜、熙先及其子弟、黨與皆伏誅。曄母至市,涕泣責曄,以手擊曄頸,曄色不怍;妹及妓妾來別,曄悲涕流漣。綜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曄收淚而止。
謝約不預逆謀,見兄綜與熙先游,常諫之曰:“此人輕事好奇,不近於道,果銳無檢,未可與狎。”綜不從而敗。綜母以子弟自蹈逆亂,獨不出視。曄語綜曰:“姊今不來,勝人多矣。”
收籍曄家,樂器服玩並皆珍麗,妓妾不勝珠翠。母居止單陋,唯有一廚盛樵薪;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籍。
裴子野論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沖天之據;蓋俗之量,則憤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將之以禮,殆為鮮乎!劉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貪權,矜才以徇逆,累葉風素,一朝而隕。向之所謂智慧型,翻為亡身之具矣。
徐湛之所陳多不盡,為曄等辭所連引,上赦不問。臧質,熹之子也,先為徐、袞二州刺史,與曄厚善;曄敗,以為義興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義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詔免義康及其男女皆為庶人,絕屬籍,徙付安成郡;以寧朔將軍沈邵為安成相,領兵防守。邵,璞之兄也。義康在安成,讀書,見淮南厲王長事,廢書嘆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為宜也。”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趙伯符為護軍將軍。伯符,孝穆皇后之弟子也。
初,江左二郊無樂,宗廟雖有登歌,亦無二舞。是歲,南郊始設登歌。
魏安南、平南府移書袞州,以南國僑置諸州多濫北境名號;又欲遊獵具區。袞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則彼立徐、揚,豈有其地?復知欲遊獵具區,觀化南國。開館飾邸,則有司存;呼韓入漢,厥儀未泯,饋餼之秩,每存豐厚。”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三年(丙戌,公元四四六年)
春,正月,庚申,尚書左僕射孟顗罷。
戊辰,魏主軍至東雍州,臨薛永宗壘,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來,眾心縱弛。今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魏主從之,庚午,圍其壘。永宗出戰,大敗,與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據弘農,棄城來奔。
辛未,魏主南如汾陰,濟河,至洛水橋。聞蓋吳在長安北,帝以渭北地無穀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問崔浩,對曰:“夫擊蛇者先擊其首,首破則尾不能掉。今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輕騎趨之,一日可到,到則破之必矣。破吳,南向長安亦不過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傷。若從南道,則吳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從,自渭南向長安。庚辰,至戲水。吳眾聞之,悉散入北地山,軍無所獲。帝悔之。二月,丙戌,帝至長安,丙申,如雍城,歷陳倉,還,如雍城。所過誅民、夷與蓋吳通謀者。乙拔等諸軍大破蓋吳於杏城,吳復遣使上表求援。詔以吳為都督關、隴諸軍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雍、梁二州發兵屯境上,為吳聲援;遣使賜吳印一百二十一紐,使吳隨宜假授。
初,林邑王范陽邁,雖遣使入貢,而寇盜不絕,所貢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討之。南陽宗愨,家世儒素,愨獨好武事,常言“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愨自奮請從軍。詔以愨為振武將軍,和之遣愨為前鋒。陽邁聞軍出,遣使上表,請還所掠日南民,輸金一萬斤,銀十萬斤。帝詔和之:“若陽邁果有款誠,亦許其歸順”和之至硃梧戍,遣府戶曹參軍姜仲基等詣陽邁,陽邁執之;和之乃進軍圍林邑將范扶龍於區粟城。陽邁遣其將范毘沙達救之,宗愨潛兵迎擊毘沙達,破之。魏主與崔浩皆信重寇謙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於魏主,以為佛法虛誕,為世費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討蓋吳,至長安,入佛寺,沙門飲從官酒;從官入其室,見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怒曰:“此非沙門所用,必與蓋吳通謀,欲為亂耳!”命有司案誅闔寺沙門,閱其財產,大得釀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萬計,又為窟室以匿婦子。浩因說帝悉誅天下沙門,毀諸經像,帝從之。寇謙之與浩固爭,浩不從。先盡誅長安沙門,焚毀經像,並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長安法。詔曰:“昔後漢荒君,信惑邪偽以亂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嘗有此。誇誕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禮義大壞,九服之內,鞠為丘墟。朕承天緒,欲除偽定真,復羲、農之治。其一切盪除,滅其蹤跡。自今已後,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銅人者硃。有非常之人,然後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歷代之偽物?有司宣告征鎮諸軍、刺史,諸有浮圖形像及胡經,皆擊破焚燒,沙門無少長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屢諫不聽,乃緩宣詔書,使遠近豫聞之,得各為計。沙門多亡匿獲免,或收藏經像,唯塔廟在魏境者無復孑遺。
魏主徙長安工巧二千家於平城。還,至洛水,分軍誅李閏叛羌。
太原顏白鹿私入魏境,為魏人所得,將殺之,詐雲青州刺史杜驥使其歸誠。魏人送白鹿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書與驥,且命永昌王仁、高涼王那將兵迎驥,攻冀州刺史申恬於歷城;杜驥遣其府司馬夏侯祖歡等將兵救歷城。魏人遂寇袞、青、冀三州,至清東而還;殺掠甚眾,北邊騷動。
帝以魏寇為憂,咨訪群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為:“凡備匈奴之策,不過二科:武夫盡征伐之謀,儒生講和親之約。今若欲追蹤衛、霍,自非大田淮、泗,內實青、徐,使民有贏儲,野有積穀,然後發精卒十萬,一舉盪夷,則不足為也。若但欲遣軍追討,報其侵暴,則彼必輕騎奔走,不肯會戰。徒興巨費,不損於彼,報復之役,將遂無已。斯策之最末者也。安邊固守,於計為長。臣竊以曹、孫之霸,才均智敵,江、淮之間,不居各數百里。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堅壁清野以俟其來,整甲繕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塗。要而歸之,其策有四:一曰移遠就近。今青、兗舊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萬餘家,可悉徙置大峴之南,以實內地。二曰多築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經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寇至之時,一城千家,堪戰之士,不下二千,其餘羸弱,猶能登陴鼓譟,足抗群虜三萬矣。三曰纂偶車牛以載糧械。計千家之資,不下五百耦牛,為車五百兩,參合鉤連以衛其眾;設使城不可固,平行趨險,賊所不能幹,有急徵發,信宿可聚。四曰計丁課仗。凡戰士二千,隨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習,銘刻由己,還保輸之於庫,出行請以自新。弓簳利鐵,民不得者,官以漸充之。數年之內,軍用粗備矣。近郡之師,遠屯清、濟,功費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眾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導而帥之,兵強而敵不戒,國富而民不勞,比於優復隊伍,坐食糧廩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魏金城邊固、天水梁會,與秦、益雜民萬餘戶據上邽東城反,攻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卻之。氐、羌萬餘人,休官、屠各二萬餘人皆起兵應固、會,敕文擊固,斬之,餘眾推會為主,與敕文相攻。
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長安。
丁未,大赦。
仇池人李洪聚眾,自言應王。梁會求救於氐王楊文德,文德曰:“兩雄不並立,若須我者,宜殺洪。”會誘洪斬之,送首於文德。五月,癸亥,魏主遣安豐公閭根帥騎赴上邽,未至,會棄東城走。敕文先掘重塹於外,嚴兵守之,格鬥從夜至旦。敕文曰:“賊知無生路,致死於我,多殺傷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會眾,降者赦之,會眾遂潰;分兵追討,悉平之。略陽人王元達聚眾屯松多川,敕文又討平之。
蓋吳收兵屯杏城,自號秦地王,聲勢復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涼王那督北道諸軍討之。
檀和之等拔區粟,斬范扶龍,乘勝入象浦;林邑王陽邁傾國來戰,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宗愨曰:“吾聞外國有師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拒,象果驚走,林邑兵大敗。和之遂克林邑,陽邁父子挺身走。所獲未名之寶,不可勝計,宗愨一無所取,還家之日,衣櫛蕭然。
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甲申,魏發冀、相、定三州兵二萬人屯長安南山諸谷,以備蓋吳竄逸。丙戌,又發司、幽、定、冀四州十萬人築畿上塞圍,起上谷,西至河,廣縱千里。
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築景陽山於華林園。
秋,七月,辛未,以散騎常侍杜坦為青州刺史。坦,驥之兄也。初,杜預之子耽,避晉亂,居河西,仁張氏。前秦克涼州,子孫始還關中。高祖滅後秦,坦兄弟從高祖過江。時江東王、謝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番以傖荒遇之,雖復人才可施,皆不得踐清塗。上嘗與坦論金日磾,曰:“恨今無復此輩人!”坦曰:“日磾假生今世,養馬不暇,豈辦見知!”上變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請以臣言之:臣本中華高族,晉氏喪亂,播遷涼土,世業相承,不殞其舊;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傖賜隔。日磾,胡人,身為牧圉,乃超登內侍,齒列名賢。聖朝雖復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八月,魏高涼王那等破蓋吳,獲其二叔;諸將欲送詣平城,長安鎮將陸俟曰:“長安險固,風俗豪忮,平時猶不可忽,況承荒亂之餘乎!今不斬吳,則長安之變未已也。吳一身潛竄,非其親信,誰能獲之!若停十萬之眾以追一人,又非長策。不如私許吳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吳,擒之必矣。”諸將鹹曰:“今賊黨眾已散,唯吳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諸君不見毒蛇乎!不斷其首,猶能為害。吳天性凶狡,今若得脫,必自稱王者不死,以惑愚民,為患愈大。”諸將曰:“公言是也。但得賊不殺,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將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為諸君任之。”高涼王那亦以俟計為然,遂赦二叔,與刻期而遣之。及期,吳叔不至,諸將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負也。”後數日,吳叔果以吳首來;傳詣平城。永昌王仁等討吳餘黨白廣平、路那羅等,悉平之。以陸俟為內都大官。
會安定盧水胡劉超等聚眾萬餘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於關中,復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諸軍事,鎮長安。謂俟曰:“關中奉化日淺,恩信未洽,吏民數為逆亂。今朕以重兵授卿,則超等必同心協力,據險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則不能制賊,卿當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單馬之鎮。超等聞之,大喜,以俟為無能為也。
俟既至,諭以成敗,誘納超女,與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眾,猶無降意。俟乃帥其帳下親往見超,超使人逆謂俟曰:“從者過三百人,當以弓馬相待;不及三百人,當以酒食相供。”俟乃將二百騎詣超。超設備甚嚴,俟縱酒盡醉而還。頃之,俟複選敢死士五百人出獵,因詣超營,約曰:“發機當以醉為限。”既飲,俟陽醉,上馬大呼,手斬超首;士卒應聲縱擊,殺傷千數,遂平之。魏主征俟還,為外都大官。
是歲,吐谷渾復還舊土。
段譯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442)宋紀六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442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備法駕,詣道壇受符,旗幟盡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謙之又奏作靜輪宮,必令其高不聞雞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勸帝為之,功費萬計,經年不成。太子晃諫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虛耗府庫,疲弊百姓,為無益之事,將安用之!必如謙之所言,請因東山萬仞之高,為功差易。”帝不從。
[1]春季,正月,甲申(初七),北魏國主拓跋燾備好車駕,打著全青色的旗幟來到道教神壇前接受符。從此以後,北魏每位皇帝即位時都要接受符。寇謙之又奏請建造靜輪宮,並一定要建得很高,高到人在上面聽不到雞鳴犬吠之聲,目的是想伸向天上與天神相接。宰相崔浩也力勸拓跋燾興建,花費了數以萬計的財力物力,建了幾年仍未完工。太子拓跋晃勸諫太武帝說:“上天與世人的道不同,誰高誰低已有定分,二者不能相接,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我們白白地浪費財力物力,老百姓也累得疲憊不堪,做這種無益的事,乾什麼用呢?如果一定要照寇謙之所說的去做,我請求建造在萬仞高的東山上,這樣做,工事就容易些。”拓跋燾沒有接受。
[2]夏,四月,沮渠無諱將萬餘家,棄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龍畏之,將其眾奔且末,其世子降於安周。無諱遂據鄯善,其士卒經流沙渴死者太半。
[2]夏季,四月,沮渠無諱率領一萬多家捨棄敦煌,西去沮渠安周那裡與他會合。還沒有到,鄯善王比龍很害怕,率領人馬逃到且末,他的嫡長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無諱於是占據了鄯善,但他的士卒在過沙漠地區時因乾渴而死亡的人超過了一半。
李寶自伊吾帥眾二千入據敦煌,繕修城府,安集故民。
逃亡到伊吾的李寶這時又從伊吾率將士二千人進占了敦煌,修繕敦煌城府,安定集結當地百姓。
沮渠牧犍之亡也,涼州人闞爽據高昌,自稱太守。唐契為柔然所逼,擁眾西趨高昌,欲奪其地。柔然遣其將阿若追擊之,契敗死。契弟和收餘眾奔車師前部王伊洛。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寧、白力二城,遣使請降於魏。
沮渠牧犍從高昌逃走之後,涼州人闞爽占據了高昌並自封太守。唐契由於受柔然國逼迫難以忍受,於是率其部下西去高昌,並想攻取高昌。柔然派遣大將阿若追殺他們,唐契戰敗而亡。唐契的弟弟唐和召集殘餘將士投奔車師前部王伊洛。這時,沮渠安周正屯居在橫截城,唐和攻克了橫截城,又攻克了高寧、白力二城,並派遣使節前往北魏請降。
[3]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3]甲戌(二十八日),劉宋文帝劉義隆因病痊癒,實行大赦。
[4]五月,裴方明等至漢中,與劉真道等分兵攻武興、下辯、白水,皆取之。楊難當遣建節將軍符弘祖守蘭皋,使其子撫軍大將軍和將重兵為後繼。方明與弘祖戰於濁水,大破之,斬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難當奔上;獲難當兄子建節將軍保熾。難當以其子虎為益州刺史,守陰平,聞難當走,引兵還,至下辨;方明使其子肅之邀擊之,擒虎,送建康,斬之;仇池平。以輔國司馬胡崇之為北秦州刺史,鎮其地;立楊保熾為楊玄後,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楊難當詣平城。秋七月,以劉真道為雍州刺史,裴方明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辭不拜。
[4]五月,龍驤將軍裴方明等抵達漢中,他聯合梁州刺史劉真道等人分別派兵攻取了武興、下辯、白水三地。楊難當派遣建節將軍符弘祖據守蘭皋城,又派他自己的兒子撫軍大將軍楊和率重兵作為他的後續部隊。裴方明與符弘祖在濁水大戰,裴方明大勝,將符弘祖斬首。楊和潰退而逃,裴方明追到了赤亭,又把楊和擊敗。楊難當逃奔到了上,裴方明生擒楊難當的侄子、建節將軍楊保熾。楊難當任命自己的兒子楊虎為益州刺史,鎮守陰平,楊虎聽說楊難當離開上,便率兵返回,走到下辯時,裴方明已派他的兒子裴肅之趕來攔擊,抓獲楊虎,押送到建康斬首,仇池平定。劉宋朝廷派輔國司馬胡崇之擔任北秦州刺史,鎮守該地;又命楊保熾承繼楊玄王位,駐守仇池。北魏朝廷派遣中山王崐拓跋辰迎接楊難當到平城。秋季,七月,任命劉真道做雍州刺史,裴方明為梁、南秦二州刺史,但裴方明辭謝了。
丙寅,魏主使安西將軍古弼督隴右諸軍及殿中虎賁與武都王楊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將軍漁陽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關中諸軍自散關西入,俱會仇池。又使譙王司馬文思督洛、豫諸軍南趨襄陽,征南將軍刁雍東趨廣陵,移書徐州,稱為楊難當報仇。
丙寅(二十二日),北魏國主派安西將軍古弼督統隴右各支軍隊及朝廷內的勇士與武都王楊保宗從祁山向南開進,征西將軍漁陽人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統關中的諸路軍隊從散關向西開進,兩路人馬在仇池會師。又派譙王司馬文思督統洛、豫各支部隊南近襄陽,征南將軍刁雍東近廣陵,並派人將文告傳送到徐州,聲稱替楊難當報仇。
[5]甲戌晦,日有食之。
[5]甲戌晦(疑誤),出現日食。
[6]唐契之攻闞爽也,爽遣使詐降於沮渠無諱,欲與之共擊契。八月,無諱將其眾趨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閉門拒之。九月,無諱將衛興奴夜襲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無諱據高昌,遣其常侍雋奉表詣建康。詔以無諱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河西王。
[6]唐契向闞爽進攻,闞爽派使節詐降沮渠無諱,表示與沮渠無諱共同攻打唐契。八月,沮渠無諱率兵前往高昌,將要到達時,唐契已戰死,闞爽緊閉城門拒絕會見沮渠無諱。九月,沮渠無諱帶領衛興奴夜襲高昌,血洗全城。闞爽投奔柔然。沮渠無諱占據高昌,派常侍雋帶著奏表到了建康。劉宋文帝下詔任命沮渠無諱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和河西王。
[7]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羅為晉王,翰為秦王,譚為燕王,建為楚王,余為吳王。
[7]冬季,十月,己卯(初六),北魏封皇子拓跋伏羅為晉王,拓跋翰為秦王,拓跋譚為燕王,拓跋建為楚王,拓跋余為吳王。
[8]甲申,柔然遣使詣建康。
[8]甲申(十一日),柔然派使節到宋都城建康。
[9]十二月,辛巳,魏襄城孝王盧魯元卒。
[9]十二月,辛巳(初九),北魏襄城孝王盧魯元去世。
[10]丙申,詔魯郡修孔子廟及學舍,蠲墓側五戶課役以供灑掃。
[10]丙申(二十四日),劉宋文帝下詔,讓魯郡修繕孔廟及學校房舍。免除孔子墓地附近五家住戶的賦稅差役,讓他們清掃保護孔廟。
[11]李寶遣其弟懷達、子承奉表詣平城;魏人以寶為都督西垂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聽承制假授。
[11]李寶派他的弟弟李懷達、兒子李承帶著奏表到達平城。北魏任命李寶為都督西垂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沙州牧和敦煌公。四品以下官員均由他秉承皇帝旨意全權委派。
[12]雍州刺史晉安襄侯劉道產卒。道產善為政,民安其業,小大豐贍,由是民間有《襄陽樂歌》。山蠻前後不可制者皆出,緣沔為村落,戶口殷盛。及卒,蠻追送至沔口。未幾,群蠻大動,征西司馬朱之討之,不利;詔建威將軍沈慶之代之,殺虜萬餘人。
[12]劉宋雍州刺史晉安襄侯劉道產去世。劉道產善於治理政務,老百姓安居樂業,戶戶富庶,因此,民間流傳有《襄陽樂歌》。一直藏在山中沒人能制服的山蠻都走出深山,沿著沔水定居下來,而且人丁興旺。劉道產死後,山蠻們一直送他的靈柩到沔口。不久,山蠻紛紛叛亂,征西司馬朱之出兵討伐,沒有成功;文帝詔令建威將軍沈慶之代替朱之前去討伐山蠻,結果殺傷俘虜山蠻一萬多人。
[13]魏主使尚書李順差次群臣,賜以爵位;順受賄,品第不平。是歲,涼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順保庇沮渠氏,面欺誤國,賜順死。
[13]北魏國主讓尚書李順評定文武百官的等級,並據此來進行封賞賜爵。李順接受賄賂,所定等級極不公平。這年,涼州人徐桀告發了他,認為李順是在公開欺君誤國,所以命令李順自殺。
二十年(癸未、443)二十年(癸未,公元443年)
[1]春,正月,魏皮豹子進擊樂鄉,將軍王奐之等敗沒。魏軍進至下辯,將軍強玄明等敗死。二月,胡崇之與魏戰於濁水,崇之為魏所擒,餘眾走還漢中。將軍姜道祖兵敗,降魏,魏遂取仇池。楊保熾走。
[1]春季,正月,北魏徵西將軍皮豹子進犯樂鄉,劉宋將軍王奐之等戰敗,全軍覆滅。北魏軍隊進抵下辯,劉宋將軍強玄明等戰敗而亡。二月,劉宋刺史胡崇之與北魏軍隊在濁水相戰,胡崇之被北魏所俘,剩餘的部下士卒逃回漢中。將軍姜道祖也大敗,投降了北魏。北魏於是奪取了仇池。楊保熾逃走。
[2]丙午,魏主如恆山之陽;三月,庚申,還宮。
[2]丙午(疑誤),北魏國主前往恆山之南。三月,庚申(二十日),魏主回到皇宮。
[3]壬戌,烏洛侯國遣使如魏。初,魏之居北荒也,鑿石為廟,在烏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及烏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廟具在,魏主遣中書侍郎李敞詣石廟致祭,刻祝文於壁而還,去平城四千餘里。
[3]壬戌(二十二日),烏洛侯國派使節前往北魏。當初,北魏居住在荒涼的北方邊地的時候,在烏洛侯國的西北祭祀祖先,鑿石頭建寺廟,高七十尺、深九十步。烏洛侯使者到達北魏的時候,說石廟仍在,魏主便派中書侍郎李敞到石廟去祭祀。李敞在石廟的牆壁上刻下祝文後返回。石廟距平城四千多里。
[4]魏河間公齊與武都王楊保宗對鎮谷,保宗弟文德說保宗,令閉險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齊,夏四月,齊誘執保宗,送平城,殺之。前鎮東司苻達、征西從事中郎任等遂舉兵立楊文德為主,據白崖,分兵取諸戍,進圍仇池,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4]北魏河間公拓跋齊和武都王楊保宗分別駐守在谷兩旁。楊保宗的弟弟楊文德勸楊保宗據守險要,以此背叛北魏。有人將此報告給了拓跋齊。夏季,四月,拓跋齊誘使楊保宗前來並抓住了他,將他押送平城斬首。前任鎮東將軍苻達、征西從事中郎任等於是起兵立楊文德為盟主,占據白崖,分幾路大軍奪取各個據點,進兵包圍了仇池,楊文德自封為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和仇池公。
[5]甲午,立皇子誕為廣陵王。
[5]甲午(二十四日),劉宋立皇子劉誕為廣陵王。
[6]丁酉,魏大赦。
[6]丁酉(二十七日),北魏實行大赦。
[7]己亥,魏主如陰山。
[7]己亥(二十九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去陰山。
[8]五月,魏古弼發上、高平、城諸軍擊楊文德,文德退走。皮豹子督關中諸軍至下辯,聞仇池解圍,欲還;弼遣人謂豹子曰:“宋人恥敗,必將復來。軍還之後,再舉為難,不如練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師必至;以逸待勞,無不克矣。”豹子從之。魏以豹子為仇池鎮將。
[8]五月,北魏安西將軍古弼徵發上、高平、城等地的幾支軍隊進攻楊文德,楊文德退走。征西將軍皮豹子督統關中各路大軍到下辯,聽說仇池解除圍困,打算回去。古弼馬上派人對皮豹子說:“宋國恥於這次戰敗,一定會再回來。你的軍隊回去之後,再次舉兵是很難的,不如在此訓練士卒,積蓄力量等待宋兵。出不了秋冬二季,宋軍一定會來。我們以逸待勞,沒有不能攻克的。”皮豹子聽從了他的話。北魏任命皮豹子做仇池鎮將。
楊文德遣使來求援。秋,七月,癸丑,詔以文德為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德屯葭蘆城,以任為左司馬;武都、陰平氐多歸之。
楊文德派使節來宋求援。秋季,七月,癸丑(十四日),劉宋文帝下詔,任命楊文德為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楊文德屯兵葭蘆城,任命任為左司馬。武都、陰平一帶的氐人大多歸附於他。
[9]甲子,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減匿金寶及善馬,下獄死。
[9]甲子(二十五日),劉宋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崐明被查出在仇池侵吞金銀財寶及良馬一事,被抓進牢獄,處以死刑。
[10]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輜重,以輕騎襲柔然,分軍為四道:樂安王范、建寧王崇各統十五將出東道,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將為後繼。
[10]九月,辛己(疑誤),北魏國主前往漠南。甲辰(初六),魏軍捨棄輜重,率輕騎襲擊柔然。分兵四路:樂安王拓跋范、建寧王拓跋崇各率十五名將領從東路進軍,樂平王拓跋丕督統十五名將領從西路進軍,北魏國主從中路進軍,中山王拓跋辰督統十五名將領作為後援。
魏主至鹿渾谷,遇敕連可汗。太子晃言於魏主曰:“賊不意大軍猝至,宜掩其不備,速進擊之。”尚書令劉固諫。以為“賊營中塵盛,其眾必多,出至平地,恐為所圍,不如須諸軍大集,然後擊之”。晃曰:“塵之盛者,由軍士驚怖擾亂故也,何得營上而有此塵乎!”魏主疑之,不急擊。柔然遁去,追趕至石水,不及而還。既而獲柔然候騎曰:“柔然不覺魏軍至,上下惶駭,引眾北走,經六七日,知無追者,乃始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軍國大事,皆與太子謀之。
北魏國主來到鹿渾谷,正好與柔然國的敕連可汗相遇。太子拓跋晃對北魏國主說:“柔然賊兵沒想到我們的大部隊突然到此,我們該趁他們沒有防備時立刻進攻。”尚書令劉卻竭力勸阻,他認為:“柔然軍營中塵土很大,他們的人一定很多,到平地去與他們交戰,恐怕會被柔然軍隊包圍,不如等到各路大軍會集到這裡之後再攻打。”拓跋晃說:“柔然軍營塵土飛揚,是因為柔然士卒驚慌失措到處亂跑所造成的,不然,怎么會在軍營上空有如此多的塵土呢!”北魏國主為此也將信將疑,沒有馬上攻打。柔然部隊趁機逃走,北魏國主追到石水,沒有追上而返回。不久,俘獲了柔然的偵察騎兵說:“柔然國沒有發覺魏兵的到來,所以當得知魏兵已到時,整個軍營慌作一團,敕連可汗趕快率將士向北而逃,跑了六七天,知道後面沒有追趕的魏兵,才開始緩步行進。”北魏國主聽後非常後悔。從此以後,每遇軍隊或國家大事,北魏國主都要和拓跋晃商量。
司馬楚之別將兵督軍糧,鎮北將軍封沓亡降柔然,說柔然令擊楚之以絕軍食。俄而軍中有告失驢耳者,諸將莫曉其故,楚之曰:“此必賊遣奸人入營覘伺,割驢耳以為信耳。賊至不久,宜急為之備。”乃伐柳為城,以水灌之令凍;城立而柔然至,冰堅滑,不可攻,乃散走。
琅邪王司馬楚之另外率領一支部隊督運軍糧。鎮北將軍封沓逃走歸降柔然,他勸說柔然攻打司馬楚之,以斷絕北魏兵士的糧餉。不久,司馬楚之軍中有人報告說有一隻驢子的耳朵沒有了,各位將領不知這是什麼緣故,司馬楚之說:“這一定是賊軍派奸人偷偷到我們這裡察看動靜,割掉一隻驢的耳朵作為證據。賊軍馬上就會來進犯,我們應該迅速做好準備。”於是,司馬楚之命砍伐柳樹建造城堡,然後把水澆在上面使之結冰。城堡剛剛建好,柔然兵就到了,由於城堡地面冰堅而滑,柔然兵無法攻城,於是就撤走了。
[11]十一月,將軍姜道盛與楊文德合眾二萬攻魏濁水戍,魏皮豹子、河間公齊救之,道盛敗死。
[11]十一月,劉宋將軍姜道盛同楊文德合兵共二萬人,攻打北魏的濁水戍。北魏皮豹子和河間公拓跋齊趕來營救,姜道盛戰敗身亡。
[12]甲子,魏主還,至朔方,下詔令皇太子副理萬機,總統百揆。且曰:“諸功臣勤勞日久,皆當以爵歸第,隨時朝請,饗宴朕前,論道陳謨而已,不宜復煩以劇職;更舉賢俊以備百官。”十二月,丁卯,魏主還平城。
[12]甲子(二十七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在返回京城的途中來到朔方,下詔讓太子拓跋晃協佐總管全國日常事務,統領文武百官。拓跋燾還說:“各位功臣勞苦很長時間了,都應該按自己的爵位回到府中去養老。按時朝見或在朕面前參加宴會,談論一些治國之道,陳述一下自己的見解,這樣也就可以了。不適於再擔任繁重的職務來勞煩自身。我們要另外推薦賢能俊才來完備百官職位。”十二月,丁卯(初一),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二十一年(甲申、444)
二十一年(甲申,公元444年)
[1]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1]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劉宋文帝舉行親耕儀式,實行大赦。[2]壬寅,魏太子始總百揆,命侍中·中書監穆壽、司徒崔浩、侍中張黎、古弼輔太子決庶政,上書者皆稱臣,儀與表同。
[2]壬寅(初六),北魏太子拓跋晃開始總管百官事務。拓跋燾任命中侍、中書監穆壽,司徒崔浩,侍中張黎、古弼輔佐太子拓跋晃裁決日常政務。凡上書給太子時都要稱臣,禮儀與所稱呼的尊卑一致。
古弼為人,忠慎質直;嘗以上谷苑囿太廣,乞減太半以賜貧民,入見魏主,欲奏其事。帝方與給事中劉樹圍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獲陳聞。忽起,樹頭,掣下床,搏其耳,毆其背,曰:“朝廷不治,實爾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聽奏事,朕之過也,樹何罪!置之!”弼具以狀聞,帝皆可其奏。弼曰:“為人臣無禮至此,其罪大矣。”出詣公車,免冠徒跣請罪。帝召入,謂曰:“吾聞築社之役,蹇蹶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則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職。苟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為之,勿顧慮也。”
古弼為人忠厚謹慎,善良正直,曾經因為上谷的皇家苑囿占地面積太大而請求減去一半面積,賜給貧民百姓。當他進宮晉見拓跋燾,打算奏請這件事時,拓跋燾正在同給事中劉樹下圍棋,他的心思沒在古弼身上。古弼坐等許久,沒有得到說話的機會,他忽然跳起來,揪住劉樹的頭髮,把他拉下床,揪著他的耳朵毆打他的後背,說:“朝廷沒有治理好,實在是你的罪過!”拓跋燾大驚失色,放下棋子說:“不聽你奏請事情,是我的過錯,劉樹有什麼罪過!放了他!”古弼把要奏請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拓跋燾完全同意。古弼說:“我身為臣屬,竟無禮到這種程度,罪過實在太大。”說完出宮來到公車官署,脫掉帽子、光著腳請求處罰。拓跋燾召他入宮,對他說:“我聽說過建造社壇的工事,是要一跛一拐地去幹活;完工後,要衣冠端正地去祭祀,神靈就降福於他。可是你有什麼罪過呢!戴上帽子穿上鞋做你該做的事去吧。如果是對國家有利,方便百姓的事,就要盡全力去做,不要有任何顧慮。”
太子課民稼穡,使無牛者借人牛以耕種,而為之芸田以償之,凡耕種二十二畝而芸七畝,大略以是為率。使民各標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飲酒遊戲者。於是墾田大增。
太子拓跋晃督促百姓種莊稼,讓沒有牛的人家去向有牛的人家借牛來耕種,然後再替有牛的人家鋤地來作為償還,通常是耕種二十二畝,替人家鋤地七畝,大概都以這種比例來進行。讓百姓把自己的姓名標在地頭,這樣就可以看到誰勤誰懶。同時,禁止百姓喝酒和遊玩。因此,開墾的農田大大增加。
[3]戊申,魏主詔:“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養沙門、巫覡於家者,皆遣詣官曹,過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門、巫覡死,主人門誅。”庚戌,又詔:“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詣太學,其百工、商賈之子,當各習父兄之業,毋得私立學校;違者,師死,主人門誅。”
[3]戊申(十二日),北魏國主拓跋燾下詔說:“王公以下直到平民,私自在家供養僧侶、男女巫師的人都要送到官府。超過二月十五日而不交出者,處死僧侶和巫師,私藏者滿門抄斬。”庚戌(十四日),又下詔說:“王、公、卿、大夫的兒子都要送到太學讀書,而百工、商人之子,都要學習並繼承父兄的職業,不能私設學校。違犯規定的,老師處死,當事人全家抄斬。”
[4]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內都坐大官薛辨、尚書奚眷等八將坐擊柔然後期,斬於都南。
[4]二月,辛未(初六),北魏中山王拓跋辰、內都坐大官薜辨、尚書奚眷等八名將領因在攻打柔然時沒能按時到達,在平城南郊被斬首。
初,魏尚書令劉,久典機要,恃寵自專,魏主心惡之。及將襲柔然,諫曰:“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崔浩固勸魏主行,魏主從之。讖恥其言不用,欲敗魏師;魏主與諸將期會鹿渾谷,矯詔易其期。帝至鹿渾谷六日,諸將不至,柔然遂遠遁,追之不及。軍還,經漠中,糧盡,士卒多死。陰使人驚魏軍,勸帝委軍輕遠,帝不從。以軍出無功,請治崔浩之罪。帝曰:“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浩以矯詔事白帝,帝至五原,收,囚之。帝之北行也,私謂所親曰:“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聞尚書右丞張嵩家有圖讖,問曰:“劉氏應王,繼國家後,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無名。”帝聞之,命有司窮治,索嵩家,得讖書。事連南康公狄鄰,、嵩、鄰皆夷三族,死者百餘人。在勢要,好作威福,諸將破敵,所得財物皆與分之。既死,籍其家,財巨萬,帝每娧災蚯諧蕁
當初,北魏尚書令劉長期主管朝廷機要事務,他依仗主上的寵信,獨斷專行,北魏國主拓跋燾厭惡他。北魏要去攻襲柔然汗國時,劉勸諫說:“蠕蠕經常遷徙,沒有固定居處,上次我們出兵,勞而無功,不如擴大農業生產、廣屯糧食,等待他們前來。”司徒崔浩則堅持勸拓跋燾前去征討,拓跋燾接受了他的建議。劉為自己的建議未被採納而感到羞愧,打算想辦法使北魏軍隊打敗仗。拓跋燾與各位將領約好日期在鹿渾谷會師,劉卻假傳詔令,私改了日期。拓跋燾到達鹿渾谷已經六天,其他將領還未到達,柔然王於是遠遠逃走,北魏將士追趕而未追上。北魏軍隊回師,途經沙漠地帶,糧食已經吃完,將士死了很多。劉又私下派人驚擾魏軍軍心,劉本人力勸拓跋燾拋下軍隊自己輕裝回京,拓跋燾沒有接受。劉以這次軍隊出師無功而要求追究崔浩的罪責。拓跋燾說:“各路將領延誤了會師日期,我自己遇上賊兵而沒有攻打,崔浩有什麼罪呢!”崔浩把劉假傳詔令之事告訴了拓跋燾,拓跋燾抵達五原,將劉逮捕囚禁起來。拓跋燾北征時,劉暗中對與他親近的人說:“如果車駕回不來了,我就擁立樂平王拓跋丕做皇帝。”劉聽說尚書右丞張嵩家藏有圖讖,就問張嵩:“劉氏應該稱王,承繼國家以後的大業,那裡有我的姓名嗎?”張嵩說:“有姓而沒有名。”拓跋燾聽到這件事後,命令有關部門嚴厲追究查治,搜查張嵩家宅,果然得到了那本讖書。這件事還牽連了南康公狄鄰。最終,劉張嵩和狄鄰都被屠滅三族,死了一百多人。劉在位時,喜歡作威作福,將領們打敗了敵人,得到的財寶都要與他同分。劉被處死後,查抄他的家,財產以萬萬計。太武帝每次談起這件事都恨得咬牙切齒。
癸酉,樂平戾王丕以憂卒。初,魏主築白台,高二百餘尺。丕夢登其上,四顧不見人,命術士董道秀筮之,道秀曰:“大吉。”丕默有喜色。及丕卒,道秀亦坐棄市。高允聞之,曰:“夫筮者皆當依附爻象,勸以忠孝。王之問道秀也,道秀宜曰:‘窮高為亢。《易》曰:“亢龍有悔,”又曰:“高而無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如此,則王安於上,身全於下矣。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癸酉(初八),樂平戾王拓跋丕憂慮過度而去世。當初,北魏國主曾建造白台,高二百多尺。拓跋丕夢見自己登上了白台,四處望去卻不見人影,他叫術士董道秀為他占卜,董道秀說:“大吉。”拓跋丕面露喜色。等到拓跋丕去世,董道秀也因罪被押往刑場斬首。高允聽說這件事後,說:“占卜的人都應當按照六爻的形象去規勸人們忠於國家孝敬父母。樂平王向董道秀問卦時,董道秀應該說:‘高到極點就是亢。《易經》說:“亢龍有悔”,又說:“高則無民”,都是不吉祥的兆頭,樂平王不能不以此為戒。’如果這樣,在上,樂平王平安無事;在下,董道秀保全性命。董道秀卻反其道而行之,他當然應該被處死。”
[5]庚辰,魏主幸廬。
[5]庚辰(十五日),北魏國主來到盧地。
[6]己丑,江夏王義恭進位太尉,領司徒。
[6]己丑(二十四日),劉宋江夏王劉義恭晉升太尉,兼任司徒。
[7]庚寅,以侍中、領右衛將軍沈演之為中領軍,左衛將軍范曄為太子詹事。
[7]庚寅(二十五日),劉宋任命侍中、兼右衛將軍沈演之為中領軍,左衛將軍范曄為太子詹事。
[8]辛卯,立皇子宏為建平王。
[8]辛卯(二十六日),劉宋立皇子劉宏為建平王。
[9]三月,甲辰,魏主還宮。
[9]三月,甲辰(初九),北魏國主回到皇宮。
[10]癸丑,魏主遣司空長孫道生鎮統萬。
[10]癸丑(十八日),北魏國主派司空長孫道生鎮守統萬。
[11]夏,四月,乙亥,魏侍中、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帳下所殺。
[11]夏季,四月,乙亥(十一日),北魏侍中、太宰、陽平王杜超被手下的衛士殺死。
[12]六月,魏北部民殺立義將軍衡陽公莫孤,帥五千餘落北走,遣兵追擊之,至漠南,殺其渠師,余徒冀、相、定三州為營戶。
[12]六月,北魏北方地區百姓殺了立義將軍衡陽公莫孤,聚集五千多帳落崐向北逃去,北魏朝廷派兵前去追擊,追到漠南,殺了他們的首領,其餘的百姓則遷到冀、相、定三州成為營戶。
[13]吐谷渾王慕利延兄子緯世與魏使者謀降魏,慕利延殺之。是月,緯世弟叱力延等八人奔魏,魏以叱力延為歸義王。
[13]吐谷渾可汗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緯世同北魏使節密謀要向北魏投降,慕容慕利延殺了他。這個月,慕容緯世的弟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投奔北魏,北魏朝廷封慕容叱力延為歸義王。
[14]沮渠無諱卒,弟安周代立。
[14]沮渠無諱去世,其弟沮渠安周代替他為王。
[15]魏入中國以來,雖頗用古禮祀天地、宗廟、百神,而猶循其舊俗,所祀胡神甚眾。崔浩請存合於祀典者五十七所,其餘復重及小神悉罷之。魏主從之。
[15]北魏進入中原以來,雖然也常常使用古代禮儀來祭祀天地、祖廟和各種神靈,卻仍在沿循舊有習俗,祭祀的胡族神很多。司徒崔浩請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廟,其餘重複的寺廟和過小的神祗都取消。北魏國主同意他的建議。
[16]秋,七月,癸卯,魏東雍州刺史沮渠秉謀反,伏誅。
[16]秋季,七月,癸卯(初十),北魏東雍州刺史沮渠秉圖謀造反,被朝廷處死。
[17]八月,乙丑,魏主畋於河西,尚書令古弼留守。詔以肥馬給獵騎,弼悉以弱者給之。帝大怒曰:“筆頭奴敢裁量朕!朕還台,先斬此奴!”弼頭銳,故帝常以筆目之。弼官屬惶怖,恐並坐誅,弼曰:“吾為人臣,不使人主盤於游畋,其罪小;不備不虞,乏軍國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強,南寇未滅,吾以肥馬供軍,弱馬供獵,為國遠慮,雖死何傷!且吾自為之,非諸君之憂也。”帝聞之,嘆曰:“有臣如此,國之寶也。”賜衣一襲,馬二匹,鹿十頭。
[17]八月,乙丑(初三),北魏國主拓跋燾去河西狩獵,尚書令古弼留守平城。拓跋燾下詔讓古弼將肥壯的馬送給打獵騎兵,但古弼提供的卻全是瘦弱的馬。拓跋燾勃然大怒說:“筆頭奴膽敢對我的詔令打折扣。我回去,先折了這個奴才!”古弼的頭長得很尖,拓跋燾經常把他的腦袋比作筆尖。古弼的屬下官員惶然恐怖,唯恐自己受牽連被殺。古弼卻說:“我身為人臣,不讓人主沉湎於遊玩狩獵之中,這個罪過是小的。如果不預防國家出現的不測之事,使國家缺少軍隊所用的物資,這個罪過才是大的。現在蠕蠕正處於強盛時期,南方賊寇還未消滅,我把肥壯的馬供軍隊所用,瘦弱的馬供打獵所用,這是為國家做長遠打算,雖然被處死了又有什麼關係呢?!況且這一切是我一個人所做的,你們不要擔心。”拓跋燾聽說後,感嘆說:“我有這樣的臣子,是國家之寶呀。”賞賜給古弼一套禮服、兩匹馬和十頭鹿。
他日,魏主復畋于山北,獲麋鹿數千頭。詔尚書發車五百乘以運之。詔使已去,魏主謂左右曰:“筆公必不與我,汝輩不如以馬運之。”遂還。行百餘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懸黃,麻菽布野,豬鹿竊食,鳥雁侵費,風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賜矜緩,使得收載。”帝曰:“果如吾言,筆公可謂社稷之臣矣!”
又一天,拓跋燾再次去山北打獵,捕獲了幾千頭麋鹿。拓跋燾下詔給尚書,讓尚書派出五百輛車來運送麋鹿。拿著詔書的信使已經走了,拓跋燾對左右將士說:“筆頭公一定不會給我這么多車,你們不如用馬來運送。”說完他就回宮了。拓跋燾剛走了一百多里,就收到古弼的奏表說:“今年秋天谷穗下垂而且顏色金黃,桑麻大豆遍布在田野里,野豬野鹿偷吃,飛鳥大雁啄食,加之風吹雨打,這樣損耗早晚就會相差三倍。乞請允許推遲延緩運送麋鹿,以便把穀子儘快收割運送完畢。”拓跋燾說:“果然如我所說的那樣,筆頭公可稱得上是國家棟樑之臣啦!”
[18]魏主使員外散騎常侍高濟來聘。
[18]北魏國主拓跋燾派員外散騎常侍高濟去劉宋探訪。
[19]戊辰,以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以南譙夫義宣為荊州刺史。初,帝以義宣不才,故不用,會稽公主屢以為言,帝不得已用之。先賜中詔敕之曰:“師護以在西久,比表求還,今欲聽許,以汝代之。師護雖無殊績,潔已節用,通懷期物,不恣群下,聲著西土,崐為士庶所安,論者乃未議遷之。今之回換,更為汝與師護年時一輩,欲各試其能。汝往,脫有一事減之者,既於西夏交有巨礙,遷代之譏,必歸責於吾矣。此事亦易勉耳,無為使人復生評論也!”義宣至鎮,勤自課厲,事亦修理。
[19]戊辰(初六),劉宋朝廷任命荊州刺史衡陽王劉義季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和南兗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為荊州刺史。當初,文帝認為劉義宣沒有什麼才能,因而不用他,姐姐會稽公主總是替劉義宣說話,文帝才不得不用他。正式詔令下達之前,文帝先給他下了一份手詔,告誡他說:“師護(劉義季)在西邊呆得時間太長了,近來表奏要求回來,現在我打算答應他,讓你接替他的職務。師護雖然沒有特殊的成就,但他潔身自好,儉樸廉正,胸懷寬廣,待人誠實,不驕縱屬下,因而其聲名在西部廣為傳誦,被士族和平民所擁戴,監察論政的人才沒有提出調他離任的動議。現在我換了你,還是因為你跟師護輩份一樣,想試試你們各自的能力。你去西邊,假若有一件事處理得不如他,就會同荊楚一帶產生隔閡,譏刺我換人不當,將責任歸於我一身。對這個差事,你也不過就是努力治理,謹慎為之罷了,不能讓別人又來指指點點,說出別的話來。”劉義宣到了他的住地,勤勉嚴格,各種事務做得也很有條不紊。
庚辰,會稽長公主卒。
庚辰(十八日),劉宋會稽長公主去世。
[20]吐谷渾叱力延等請師於魏以討吐谷渾王慕利延,魏主使晉王伏羅督諸軍擊之。
[20]吐谷渾的慕容叱力延等請求北魏朝廷出兵討伐吐谷渾可汗慕容慕利延,北魏國主派晉王拓跋伏羅督統各路大軍襲擊慕容慕利延。
[21]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河西王。
[21]九月,甲辰(十二日),劉宋朝廷任命沮渠安周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和河西王。
[22]丁未,魏主如漠南,將襲柔然,柔然敕連可汗遠遁,乃止。敕連尋卒,子吐賀真立,號處羅可汗。
[22]丁未(十五日),北魏國主前去漠南,準備襲擊柔然,柔然敕連可汗遠遠逃走,於是停止。不久,敕連可汗去世,他的兒子郁久閭吐賀真繼位,號稱處羅可汗。
[23]魏晉王伏羅至樂都,引兵從間道襲吐谷渾,至大母橋。吐谷渾王慕利延大驚,逃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奔河西;魏軍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從弟伏念等帥萬三千落降於魏。
[23]北魏晉王拓跋伏羅到達樂都,帶領軍隊從小路襲擊吐谷渾,到達大母橋。吐谷渾可汗慕容慕利延非常驚恐逃到了白蘭,他的侄子慕容拾寅逃奔河西。北魏軍隊殺了五千多吐谷渾人。慕容慕利延的堂弟慕容伏念等人率一萬三千多帳落向北魏投降。
[24]冬,十月,己卯,以左軍將軍徐瓊為兗州刺史,大將軍參軍申恬為冀州刺史。徙兗州鎮須昌,冀州鎮歷下。恬,謨之弟也。
[24]冬季,十月,己卯(十七日),劉宋任命左軍將軍徐瓊做兗州刺史,大將軍參軍申恬為冀州刺史。將兗州的治所遷到須昌,冀州治所遷到了歷下。申恬是申謨的弟弟。
[25]十二月魏主還平城。
[25]十二月,北魏國主回到了平城。
[26]是歲,沙州牧李寶入朝於魏,魏人留之,以為外都大官。
[26]這一年,沙州牧李寶來到平城朝見北魏國主。北魏朝廷把他留在了平城,任命他為外都大官。
[27]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元嘉新曆》,表上之。以月食之沖知日所在。又以中星檢之,知堯時冬至日在須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又測景校二至,差三日有餘,知今之南至日應在斗十三四度。於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時,日之所在,移舊四度。又月有遲疾,前歷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贏縮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詔付外詳之。太史令錢樂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頻三大,頻二小,比舊法殊為乖異,謂宜仍舊。詔可。
[27]劉宋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寫《元嘉新曆》,呈報給文帝。他認為從月崐食時日月相對的關係就能知道太陽的位置。他又用中星進行檢查,測出帝堯時期冬至這天太陽位於須女星十度之處,現在在斗星十七度的位置上。何承天還測量了日影,以此來校正冬至和夏至,最後測出有三天多的誤差。他認為現在的冬至太陽應該在斗星十三四度的位置上。於是,他改訂新的曆法:將冬至往前移動了三天零五個時辰。太陽從它現在的位置上向原來的位置上移動了四度。又由於月亮運轉或快或慢,把原來的曆法中的初一和十五拿來對照,發現月食並不在初一和十五這兩個日子上。現在,他全部用每月天數的多少來推出閏月,以此調正了初一、十五的位置。文帝下詔交給宮外其他大臣詳細考察。太史令錢樂之等上奏,認為這一切都和何承天所講的一樣,但是何承天曆法的月份有一連三個月都為大月、一連兩個月都是小月的情況,比起舊曆法來差異較大,更加有謬,認為還應該使用舊曆法。文帝下詔同意。
二十二年(乙酉、445)
二十二年(乙酉,公元445年)
[1]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曆。初,漢京房以十二律中呂上生黃鐘,不滿九寸,更演為六十律。錢樂之復演為三百六十律,日當一管。何承天立議,以為上下相生,三分損益其一,蓋古人簡易之法,猶如古歷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而京房不悟,謬為六十。乃更設新律,林鐘長六寸一厘,則從中呂還得黃鐘,十二鏇宮,聲韻無失。
[1]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劉宋開始使用新曆法。當初,西漢京房將十二音律中的中呂、上生、黃鐘,凡沒有超過九寸的,都改到六十音律。錢樂之又把它擴大到三百六十音律。每日使用一種樂器。何承天提出見解,認為上下相生,於三分之中增減其一,是古人所用的簡便易行的方法,如同古代曆法中的能見到的天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中的一個單位,但京房卻沒有明白其中的真義,而把它錯誤地定為六十。於是,何承天改設新的音律,林鐘長六寸一厘,便從中呂回到黃鐘的位置,每十二律呂又回到第一音級,聲韻毫無損失。
[2]壬辰,以武陵王駿為雍州刺史。帝欲經略關、河,故以駿鎮襄陽。
[2]壬辰(初二),劉宋文帝任命武陵王劉駿為雍州刺史。文帝想要收回關、河一帶北方土地,因此讓劉駿去鎮守襄陽。
[3]魏主使散騎常侍宋來聘。
[3]北魏國主讓散騎常侍宋來劉宋探訪。
[4]二月,魏主如上黨,西至吐京,討徙叛胡,出配郡縣。
[4]二月,北魏國主來到上黨,西到吐京,征討並遷移叛變的胡人,將他們發配到各郡縣。
[5]甲戌,立皇子為東海王,昶為義陽王。
[5]甲戌(十四日),文帝立皇子劉為東海王,劉昶為義陽王。
[6]三月,庚申,魏主還宮。
[6]三月庚申(疑誤),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7]魏詔:“諸疑獄皆付中書,以經義量決。”
[7]北魏朝廷下詔說:“所有有疑問的訴訟案件都交給中書,中書憑藉經典來衡量裁決。”
[8]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高涼王那等擊吐谷渾王慕利延於白蘭,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遠將軍乙烏頭擊慕利延兄子什歸於罕。
[8]夏季,四月,庚戌(疑誤),北魏國主派遣征西大將軍高涼王拓跋那等人在白蘭襲擊逃亡的吐谷渾可汗慕容慕利延,秦州刺史代郡人封敕文、安遠將軍乙烏頭在罕嚮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什歸發起了進攻。
[9]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與魏鄰,大懼,曰:“通其使人,知我國虛實,取亡必速。”乃閉斷魏道,使者往來,輒鈔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數年。魏主使散騎常侍萬度歸發涼州以西兵擊鄯善。
[9]河西滅亡後,鄯善人認為自己的土地與北魏相鄰,大為驚懼,說:“如果允許北魏的使節到我們這裡來,知道我們的虛實,我們會很快滅亡。”於是,將與北魏相通的道路全部封鎖。北魏的使節來往經過這裡,他們就搶劫。因此,北魏與西域隔絕了幾年的時間。北魏國主派散騎常侍萬度歸率涼州以西的士卒攻打鄯善人。
[10]六月,壬辰,魏主北巡。[10]六月,壬辰(初五),北魏國主到北方巡視。
[11]帝謀伐魏,罷南豫州入豫州,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鑠為豫州刺史。
[11]文帝計畫討伐北魏,他先撤銷南豫州,將其歸併到豫州,任命南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為豫州刺史。
[12]秋,七月,己未,以尚書僕射孟為左僕射,中護軍何尚之為右僕射。
[12]秋季,七月,己未(初二),劉宋文帝任命尚書僕射孟為左僕射,中護軍何尚之為右僕射。
[13]武陵王駿將之鎮,時緣沔諸蠻猶為寇,水陸梗礙;駿分軍遣撫軍中兵參軍沈慶之掩擊,大破之。駿至鎮,蠻斷驛道,欲攻隨郡;隨郡太守河東柳元景募得六七百人,邀擊,大破之,遂平諸蠻,獲七萬餘口。山蠻最強,沈慶之討平之,獲三萬餘口,徙萬餘口於建康。
[13]劉宋武陵王劉駿將到襄陽鎮守,此時,沔水兩岸各蠻族仍然以打家劫舍為生,水陸交通受到阻塞。劉駿派出一部分軍隊由撫軍中兵參軍沈慶之指揮突然攻襲那些強盜,把他們打得大敗。劉駿到達襄陽後,蠻夷人切斷了他與外界通信的道路,打算攻打隨郡。隨郡太守河東人柳元景招募到六七百人截擊蠻夷人,將他們打得大敗,各地蠻夷叛亂因此平定,共俘獲了七萬多人。山蠻夷勢力最強,沈慶之前去討伐,平定了那裡,俘獲三萬多人,將一萬多人遷移到了都城建康。
[14]吐谷渾什歸聞魏軍將至,棄城夜遁。八月,丁亥,封敕文入罕,分徙其民千家還上,留乙烏頭守罕。
[14]吐谷汗的慕容什歸聽說北魏軍將要到達罕,他放棄城池,連夜逃走。八月,丁亥(初一),封敕文進入罕,將一千多戶百姓遷入上,讓乙烏頭留守罕。
[15]萬度歸至敦煌,留輜重,以輕騎五千度流沙,襲鄯善,壬辰,鄯善王真達面縛出降。度歸留軍屯守,與真達詣平城,西域復通。
[15]北魏萬度歸到達敦煌,留下輜重,率領輕騎兵五千人向西渡過流沙,襲擊鄯善部落。壬辰(初六),鄯善王真達反綁雙臂出來投降。萬度歸留下部分軍隊駐守,他同真達回到了平城。西域之路再次開通。
[16]魏主如陰山之北,發諸州兵三分之一,各於其州戒嚴,以須後命。徙諸種雜民五千餘家於北邊,令就北畜牧,以餌柔然。
[16]北魏國主到了陰山之北,下令發動每個州三分之一的兵力在本州警戒,等待以後命令。把五千多戶不同民族的居民遷移到北方邊地,讓他們在北方放牧牲畜,以引誘柔然。
[17]壬寅,魏高涼王那軍至寧頭城,吐谷渾王慕利延擁其部落西度流沙。吐谷渾慕之子被囊逆戰,那擊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豐帥精騎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渾什歸、乞伏熾盤之子成龍,皆送平城。慕利延遂西入于闐,殺其王,據其地,死者數萬人。
[17]壬寅(十六日),北魏高涼王拓跋那率兵到達寧頭城。吐谷渾可汗慕容慕利延帶著他的部落穿過沙漠向西逃去。吐谷渾前可汗慕容慕之子慕容被囊領兵迎戰,被拓跋那擊敗。慕容被囊逃走。中山公杜豐又率精銳騎兵追趕,穿過三危山,來到雪山,活捉了慕容被囊、慕容什歸和乞伏熾磐的兒子乞伏成龍,全部押送到平城。慕容慕利延於是又向西進入于闐國,殺了國王,占領了該國的屬地,死了幾萬人。
[18]九月,癸酉,上餞衡陽王義季於武帳岡。上將行,敕諸子且勿食,至會所設饌;日旰,不至,有飢色。上乃謂曰:“汝曹少長豐佚,不見百姓艱難。今使汝曹識有飢苦,知以節儉御物耳。”
[18]九月,癸酉(十七日),劉宋文帝在武帳岡為衡陽王劉義季餞行。文帝將要離開皇宮時,他告訴兒子們暫時不要吃東西,等到達送別劉義季的地方再設宴進餐。直到太陽西斜,劉義季還沒有來到,大家餓得臉色很難看。文帝這才對大家說:“你們從小生活在富裕安適的環境中,看不到老百姓生活的艱難。今天就是想讓你們知道還有飢餓困苦,讓你們以後知道使用東西要節儉罷了。”
裴子野論曰:善乎太祖之訓也!夫侈興於有餘,儉生於不足。欲其隱約,莫若貧賤!習其險艱,利以任使;為其情偽,易以躬臨。太祖若能率此訓也,難其志操,卑其禮秩,教成德立,然後授以政事,則無怠無荒,可播之於九崐服矣。
裴子野論曰:太祖劉義隆這番訓導真是正確啊!奢華浪費產生在富足的環境中,節儉出在貧窮困苦之中。如果打算讓他懂得憂困然後成材的道理,不如讓他生長在貧賤的環境中。學會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生活,能更好地擔當重任;親身經歷民情真偽,易於君臨天下。太祖如若能以他的訓導為表率,就應該讓他的兒子們的志向操行受到磨鍊,降低他們的官職待遇,教育他們樹立良好的道德風範,然後再將國家大事交給他們,他們就不會懈怠、荒唐行事,就可以讓遠近悅服。
高祖思固本枝,崇樹襁褓;後世遵守,迭據方岳。及乎泰始之初,升明之季,絕咽於衾衽者動數十人。國之存亡,既不是系,早肆民上,非善誨也。
高祖劉裕打算鞏固本家族的地位,對皇家襁褓中的嬰兒都封以很高的爵位,後代也遵循他的辦法,先後讓小孩子獨鎮一方。到了泰始初年、升明末年,幼小親王在襁褓中就被掐死的動輒有幾十人。國家存亡,既然不維繫在那些小孩子身上,那么讓他們過早地居於萬民之上的高位,實在不是好的教誨。
[19]魏民間訛言:“滅魏者吳”,盧水胡蓋吳聚眾反於杏城,諸種胡爭應之,有眾十餘萬;遣其黨趙綰來,上表自歸。冬,十月,戊子,長安鎮副將拓跋紇帥眾討吳,紇敗死。吳眾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主發高平敕勒騎赴長安,命將軍叔孫拔領攝並、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19]北魏民間傳說一種謠言“滅亡北魏的是吳”。盧水胡人蓋吳在杏城聚眾反叛,各族胡人都爭先恐後地前來回響,聚有部眾十多萬人。蓋吳派遣他的同夥趙綰來到劉宋朝廷,上疏請求歸降。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長安鎮副將拓跋紇率眾兵征討蓋吳,卻戰敗而死。蓋吳的兵卒越來越多,老百姓都渡過渭水逃奔南山。北魏國主徵調高平敕勒騎兵奔赴長安,命令將軍叔孫拔統領並、秦、雍三州的軍隊屯居渭水之北。
[20]十一月,魏發冀州民造浮橋於津。
[20]十一月,北魏調遣冀州百姓在津建造浮橋。
[21]蓋吳遣別部帥白廣平,西掠新平,安定諸胡皆聚眾應之。又分兵東掠臨晉巴東,將軍章直擊破之,溺死於河者三萬餘人。吳又遣兵西掠,至長安,將軍叔孫拔與戰於渭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
[21]蓋吳派遣另一支部隊的統帥白廣平西去新平劫掠財物,安定的各族胡人群起回響,蓋吳又分兵向東劫掠臨晉以東的地方,北魏將軍章直把他擊敗,被河水淹死達三萬多人。蓋吳又派兵向西劫掠,走到長安,與北魏將軍叔孫拔在渭水之北交戰,結果被叔孫拔打得大敗,斬首三萬多人。
河東蜀薛永宗聚眾以應吳,襲擊聞喜。聞喜縣無兵仗,令憂惶無計;縣人裴駿帥厲鄉豪擊之,永宗去。
河東蜀人薛永宗聚眾回響蓋吳,襲擊聞喜,由於聞喜縣沒有軍隊駐守,縣令驚憂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本縣人裴駿率領各鄉豪士對抗,薛永宗引兵撤退。
魏主命薛謹之子拔糾合宗、鄉,壁於河際,以斷二寇往來之路。庚午,魏主使殿中尚書拓跋處直等將二萬騎討薛永宗,殿中尚書乙拔將三萬騎討蓋吳,西平公寇提將萬騎討白廣平。吳自號天台王,署置百官。
北魏國主拓跋燾命令薛謹的兒子薛拔糾合宗族鄉里百姓,在黃河邊上建造營壘,以此來切斷蓋吳與薛永宗相聯繫的道路。庚午(十五日),拓跋燾派殿中尚書拓跋處直等人率二萬騎兵討伐薛永宗,派殿中尚書乙拔率三萬騎兵討伐蓋吳,派西平公寇提統領一萬騎兵討伐白廣平。蓋吳自稱天台王,手下設定文武百官。
[22]辛未,魏主還宮。
[22]辛未(十六日),北魏國主回到平城宮內。
[23]魏選六州驍騎二萬,使永昌王仁、高涼王那分將之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實河北。
[23]北魏從六個州中選出二萬驍勇騎兵,派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分別統率,分二路劫淮河、泗水以北的地方,遷移青州、徐州老百姓充實河北。子[24]癸未,魏主西巡。
[24]癸未(二十八日),北魏國主去西部巡察。
[25]初,魯國孔熙先博學文史,兼通數術,有縱橫才志;為員外散騎侍郎崐,不為時所知,憤憤不得志。父默之為廣州刺史,以贓獲罪,大將軍彭城王義康為救解得免。及義康遷豫章,熙先密懷報效。且以為天文、圖讖,帝必以非道晏駕,由骨肉相殘;江州應出天子。以范曄志意不滿,欲引與同謀,而熙 先素不為曄所重。太子中舍人謝綜,曄之甥也,熙先傾身事之,綜引熙先與曄相識。
[25]當初,魯國人孔熙先精通文學和歷史,並通曉數術,有縱橫天下的才氣和抱負。擔任員外散騎侍郎時,不被當世人所了解,憤憤而不得志。他的父親孔默之任廣州刺史,因為貪贓枉法犯罪,多虧大將軍彭城王劉義康相救才免於判刑。劉義康被貶到豫章時,孔熙先感激劉義康,決心效力報恩。而且他又認為根據天文、圖讖,都表明劉宋文帝一定死於非命,原因是骨肉互相殘殺,江州應該出天子。孔熙先感到范曄心中也有對朝廷的不滿情緒,想拉范曄一起來謀劃。但是,孔熙先平時並不被范曄所看重。太子中舍人謝綜是范曄的外甥,孔熙先全力以赴來巴結謝綜,謝綜將孔熙先引見給范曄,讓他們相識。
熙先家饒於財,數與曄博,故為拙行,以物輸之。曄既利其財,又愛其文藝,由是情好款洽。熙先乃從容說曄曰:“大將軍英斷聰敏,人神攸屬,失職南垂,天下憤怨。小人受先君遺命,以死報大將軍之德。頃人情騷動,天文舛錯,此所謂時運之至,不可推移者也。若順天人之心,結英豪之士,表里相應,發於肘腋;然後誅除異我,崇奉明聖,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小人請以七尺之軀,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歸諸君子,丈人以為何如?”曄甚愕然。熙先曰:“昔毛竭節於魏武,張溫畢議於孫權,彼二人者,皆國之俊義,豈言行玷缺,然後至於禍辱哉?皆以廉直勁正,不得久容。丈人之於本朝,不深於二主,人間雅譽,過於兩臣,讒夫側目,為日久矣,比肩競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鐵一言而劉班碎首,彼豈父兄之仇,百世之怨乎?所爭不過榮名勢利先後之間耳。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發之不早;戮及百口,猶曰未厭。是可為寒心悼懼,豈書籍遠事也哉!今建大勛,奉賢哲,圖難於易,以安易危,享厚利,收鴻名,一旦苞舉而有之,豈可棄置而不取哉!”曄猶疑未決。熙先曰:“又月過於此者,愚則未敢道耳。”曄曰:“何謂也?”熙先曰:“丈人奕葉清通,而不得連姻帝室,人以犬豕相遇,而丈人曾不恥之,欲為之死不亦惑乎?”曄門無內行,故熙先以此激之。曄默然不應,反意乃決。
孔熙先家非常富有,他常常和范曄在一塊兒賭博,他故意賭得不好,將錢輸給范曄。范曄既愛他的錢財,又喜歡他的才華,由此,二人慢慢親近起來。孔熙先才漸漸地遊說范曄道:“大將軍劉義康果斷聰敏,百姓及神明都願歸屬於他,但他卻被罷免職務發配到南部邊陲,普天之下都為他憤恨不平。小人我接受了先父的遺言,要以死來報答大將軍劉義康的大恩大德。近來,天下人心騷動不定,天象錯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時運已經來到,這是不可以改變的事情。如果我們順應上天、百姓的心愿,結交英雄豪傑,內外接應,在宮廷內起兵,爾後殺掉反對我們的人,擁戴聖明的天子,號令天下,有誰能敢不服從呢!小人我願意用我這七尺之軀、三寸不爛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歸之於各位君子,老人家認為怎么樣?”范曄感到非常吃驚。孔熙先說:“從前,毛對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張溫對孫權侃侃而談,那二人都是國家的俊傑,難道他們是因為自己的言行不當而後招致禍害屈辱的嗎?他們都是因為自己太廉潔正直、剛烈清正而不能長期被人所容納。老人家您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並不比曹操、孫權寵信毛、張溫更深,可是您在老百姓中間的名聲卻遠遠超過那兩個忠臣。想要誣陷您的人對您側目而視已經很久了,而您卻要同他們肩並肩地平等競爭,這怎么能夠辦得到呢!最近,殷鐵(景仁)只一句話,劉班就被擊碎頭顱,他們難道是因為父兄之間的仇恨或是存有百代的夙怨嗎?他們之間所爭奪的實際上不過是名利、權勢誰先誰後的問題。爭到最後,雙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動手不早,殺了一百人還說自己並未滿足。這可以說是令人心寒、恐慌的,這難道是書讀得多了就不懂得世事的緣故嗎!現在,是建立大的功業,崇奉賢明睿智之人的良好時機,在容易的時候圖謀難辦的事,用安逸代替危險,而且,也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坐收大的美名,一個早晨舉兵就能夠得到這些,怎么能放棄而不去爭取呢!”范曄猶豫不決。孔熙先說:“還有比這更厲害的事情,我不敢說出來。”范曄說:“是什麼?”孔熙先說:“老人家您代代清白,卻不能和皇室聯姻,人家把您當作豬狗來對待,而您卻不曾認為這是一種恥辱,還想要為皇帝獻身,這不也是很糊塗的事嗎?!”范曄家人品行崐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這些來激怒范曄。范曄默不作聲,造反的決心於是下定了。
曄與沈演之並為帝所知,曄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嘗獨被引,曄以此為怨。曄累經義康府佐,中間獲罪於義康。謝綜及父述,皆為義康所厚,綜弟約娶義康女。綜為義康記室參軍,自豫章還,申義康意於曄,求解晚隙,復敦往好。大將軍府史仲承祖,有寵於義康,聞熙先有謀,密相結納。丹楊尹徐湛之,素為義康所愛,承祖因此結事湛之,告以密計。道入法略、尼法靜,皆感義康舊恩,並與熙先往來。法靜妹夫許曜,領隊在台,許為內應。法靜之豫章,熙先付以箋書,陳說圖讖。於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併入死目。熙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稱:“賊臣趙伯符肆兵犯蹕,禍流儲宰,湛之、曄等投命奮戈,即日斬伯符首及共黨與。今遣護軍將軍臧質奉璽綬迎彭城王正位辰極。”熙先以為舉大事宜須以義康之旨諭眾,曄又詐作義康與湛之書,令誅君側之惡,宣示同黨。
范曄和吏部尚書沈演之都為文帝所信任。每次范曄先到朝廷時,一定要等待沈演之,然後一同入宮。可是沈演之先到,卻曾經單獨被文帝先行召見,范曄因為這事懷有怨氣。范曄曾經一直做劉義康的府佐,在此期間,他得罪過劉義康。但謝綜和他的父親謝述卻都受到劉義康的厚待,謝綜的弟弟謝約又娶了劉義康的女兒。謝綜現在是劉義康的記室參軍,他從豫章回到建康,向范曄申述了劉義康對他所表示的歉意,請求范曄諒解過去的隔閡,於是,二人又象往日一樣友好。大將軍府史仲承祖受到劉義康的寵愛,聽說孔熙先圖謀反叛,於是與他秘密結交。丹楊尹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劉義康所喜愛,所以仲承祖便因此極力結交奉事徐湛之,並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計畫告訴了徐湛之。道士法略、尼姑法靜都感激劉義康的舊恩,也跟孔熙先來往。法靜的妹夫許曜在宮廷中率領禁衛,他向孔熙先等人許諾做他們的內應。法靜到豫章,孔熙先交給她一封信,向劉義康陳說圖讖的含義。這樣,他們暗地計畫布署,對於平素與他們關係不好的人,都一併列入誅死的名冊里。孔熙先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一篇聲討的文章,言稱:“叛臣趙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並對皇太子劉劭造成了極大的威脅,為此,徐湛之、范曄等人不顧自己的性命奮力揮戈戰鬥,即日內殺趙伯符和他的黨羽。現在,派護軍將軍臧質捧著皇帝的玉璽綬帶去迎接彭城王劉義康正式登基。”孔熙先認為發起大事應該用劉義康的旨令告諭大家,於是,范曄又偽造劉義康寫給徐湛之的書信,命令他殺掉文帝身邊的壞人,把這封信拿給同黨們看。
帝之燕武帳岡也,曄等謀以其日作亂。許曜侍帝,扣刀目曄,曄不敢仰視。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濟,密以其謀白帝。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書、選署姓名,上之。帝乃命有司收掩窮治。其夜,呼曄置客省,先於外收綜及熙先兄弟,皆款服。帝遣使詰問曄,曄猶隱拒;熙先聞之,笑曰:“凡處分、符檄、書疏,皆范所造,云何於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曄墨跡示之,乃具陳本末。
文帝到武帳岡赴宴,范曄等人圖謀在這天發動叛亂。許曜侍衛文帝,將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曄使眼色。范曄不敢抬起頭來看。不一會兒,宴席結束,徐湛之害怕事情不能成功,就將孔熙先等人的陰謀全都報告了文帝。文帝讓徐湛之仔細探聽事情的先後情況,徐湛之拿到了他們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選入參加叛亂的人的名單呈送給文帝。文帝於是命令有關部門嚴密搜捕追查。這天夜裡,范曄被召喚入宮後就被軟禁在客省內。事先已經在外面逮捕了謝綜和孔熙先兄弟,他們全部服罪。文帝又派人審問范曄,范曄還在隱瞞抗拒,孔熙先聽到這個情況後,大笑著說:“我們所有的籌劃、討伐檄文及信件等等都出於范曄之手,為什麼到現在還這樣抵賴呢?”文帝將范曄親筆寫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他才將事件的始末招供出來。
明日,仗士送付廷尉。熙先望風吐款,辭氣不橈。上奇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滯於集書省,理應有異志,此乃我負卿也。”又責前吏部尚書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將三十作散騎郎,那不作賊!”熙先於獄中上書謝恩,且陳圖讖,深戒上以骨肉之禍,曰:“願勿遺棄,存之中書。若囚死之後,或可追錄,庶九泉之下,少塞釁責。”
第二天,全副武裝的兵士將他們送交廷尉。孔熙先見風使舵,從容道來,言辭語氣沒有絲毫膽怯。文帝對他的才華感到十分驚奇,派人慰問並勉勵他說崐:“憑著你的才氣,在集書省埋沒這么久,理該有別的想法,這是我虧待了你。”他又責怪前吏部尚書何尚之說:“讓年齡即將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騎郎,他怎么能不成為叛賊!”孔熙先在獄中上書文帝,感謝他的恩典,並將圖讖上所顯示的徵兆告訴文帝,特別告誡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間的禍變,他說:“請不要把我寫的這些東西扔掉,把它放在書省。如果我坐監死了以後,也許可以想起來查看,我在九泉之下,也會稍稍減少我闖下這一大禍的罪責。”
曄在獄為曰:“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曄本意謂入獄即死,而上窮治其獄,遂經二旬,曄更有生望。獄吏戲之曰:“外傳詹事或當長系。”曄聞之,驚喜。綜、熙先笑之曰:“詹事疇昔攘袂嗔目,躍馬顧盼,自以為一世之雄;今擾攘紛紜,畏死乃爾!設令賜以性命,人臣圖主,何顏可以生存!”
范曄在獄中作詩說:“雖不像嵇康被殺時索琴而彈,卻可以像夏侯玄臨刑時面不改色。”范曄本來以為自己入獄當天就會被處死,可是,文帝卻在徹底追查這一案件,過了二十天沒有什麼動靜,范曄又有了生的希望。獄吏嘲弄他說:“外邊傳說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長期囚禁獄中。”范曄聽後,驚喜交加。謝綜、孔熙先笑話他說:“詹事范曄當初是捲袖怒目、躍馬馳騁,顧盼自如,自認為是一代豪傑。如今混亂紛紜,卻怕死到了這種程度,即便皇上賜他不死,作為人臣而圖謀皇上,他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呢?”
十二月,乙未,曄、綜、熙先及其子弟、黨與皆伏誅。曄母至市,涕泣責曄,以手擊曄頸,曄顏色不怍;妹及妓妾來別,曄悲涕流漣。綜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曄收淚而止。
十二月,乙未(十一日),范曄、謝綜、孔熙先和他們的兒子、兄弟及同黨全部被殺。范曄的母親趕到刑場,痛哭流涕責罵范曄,用手打范曄的脖子,范曄並未顯出慚愧的樣子,范曄的妹妹及妻妾歌妓們前來作別時,范曄卻悲從心起,涕淚橫流。謝綜在一邊說:“舅舅這樣做可趕不上夏修玄那時的樣子。”范曄於是又止住了淚水。
謝約不預逆謀,見兄綜與熙先游,常諫之曰:“此人輕事好奇,不近於道,果銳無檢,未可與狎。”綜不從而敗。綜母以子弟自蹈逆亂,獨不出視。曄 語綜曰:“姊今不來,勝人多矣。”
謝約沒有參預這場反叛,當初他看見哥哥謝綜與孔熙先聚在一起時,常勸誡他說:“孔熙先這個人常常輕率從事,行為離奇,不走正路,做事果斷決絕卻不檢點,不能和他過於親近。”謝綜沒有聽從而導致身敗。謝綜的母親因為兒子和弟弟自己製造叛亂,獨獨不到法場上去看他們。范曄對謝綜說:“我姐姐今天不來,比別人高明得多。”
收籍曄家,樂器服玩,並皆珍麗,妓妾不勝珠翠。母居止單陋,唯有一廚盛樵薪;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
朝廷沒收范曄家產,見那些音樂器具、服飾珍玩,都非常珍奇華麗,歌妓妻妾們有用不完的珠寶翡翠,唯獨范曄母親居住的房子簡陋不堪,只有一個堆著木柴的廚房,他的侄子冬天沒有棉被蓋,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單薄的布衣。
裴子野論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沖天之據;蓋俗之量,則僨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將之以禮,殆為鮮乎!劉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貪權,矜才以徇逆,累葉風素,一朝而隕。向之所謂智慧型,翻為亡身之具矣。
裴子野論曰:有超過常人的才能的人,一定有想一飛沖天的抱負;有超世越俗的胸懷的人,常常不想久居人下。能夠恪守道德規範,用禮教去約束自己行為的,恐怕很少!劉弘仁(湛)、范蔚宗(曄)都志傲而貪權,矜傲自己的才能而圖謀叛逆,幾代留存下來的清白家風毀於一旦。平時所稱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們毀滅自身的工具。
[26]徐湛之所陳多不盡,為曄等辭所連引,上赦不問。臧質,熹之子也,先為徐、兗二州刺史,與曄厚善,曄敗,以為義興太守。
[26]丹楊尹徐湛之向文帝告發,有很多沒有陳說出來,被范曄等人在供詞中牽連出來,但文帝赦免了他,不再追究。臧質是臧熹的兒子,曾經做徐、兗二州的刺史,與范曄關係很好,范曄被處死之後,文帝調他做了義興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義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詔免義康及其男女皆為庶人,絕屬籍,徙付安成郡;以寧朔將軍沈邵為安成相,領兵防守。邵,璞之兄也。義康在安成,讀書,見淮南厲王長事,廢書嘆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為宜也。”有關部門奏請文帝削掉彭城王劉義康的爵位,將他逮捕交給廷尉定罪。丁酉(十三日),文帝下詔免去劉義康及其親屬的爵位官職,全部貶為平民,從宗室中除名,將他們解送到安成郡。任命寧朔將軍沈邵為安成相,統領軍隊防守、看管。沈邵是沈璞的哥哥。劉義康在安成,用看書來消磨時光,當他看到西漢的淮南厲王劉長的事情時,丟下書感嘆著說:“古時就有這樣的事,我卻一點都不知道。看起來我獲罪受懲也是應該的了。”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趙伯符為護軍將軍。伯符,孝穆皇后之弟也。
庚戌(二十六日),劉宋文帝任命前豫州刺史趙伯符為護軍將軍。趙伯符是孝穆皇后趙氏的侄子。
[27]初,江左二郊無樂,宗廟雖有登歌,亦無二舞。是歲,南郊始設登歌。
[27]當初,江東南、北郊祭時還都沒有音樂,皇室祖廟雖然有祭祀時唱的歌,但也沒有文、武這二種舞蹈。這一年,南郊祭祀開始作了祭祀歌。
[28]魏安南、平南府移書兗州,以南國僑置諸州多濫北境名號;又欲遊獵具區。兗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則彼立徐、揚,豈有其地?復知欲遊獵具區。觀化南國。開館飾邸,則有司存;呼韓入漢,厥儀未泯,饋餼之秩,每存豐厚。”
[28]北魏安南府和平南府送給劉宋兗州一封信,指責劉宋土地上所設的各種僑州大多亂用北魏各州的名稱;同時,他們要求去太湖遊玩狩獵。兗州府回信答覆說:“如果一定要就土地來設立州郡,那么,你們設立徐州和揚州,難道也有這塊土地嗎?我們又知道你們想來太湖遊玩狩獵,參觀我們南國的風土教化,設定旅邸並進行裝飾,由有關部門負責辦理;當年呼韓邪單于到漢朝時所使用的儀式並未廢除,用來款待你們的生肉粗米,經常儲存而且豐富。”
二十三年(丙戌、446)
二十三年(丙戌,公元446年)
[1]春,正月,庚申,尚書左僕射孟罷。
[1]春季,正月,庚申(初六),劉宋尚書左僕射孟被免職。
[2]戊辰,魏主軍至東雍州,臨薛永宗壘,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來,眾心縱弛。今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魏主從之,庚午,圍其壘。永宗出戰,大敗,與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據弘農,棄城來奔。
[2]戊辰(十四日),北魏國主率領軍隊來到東部的雍州,臨近薛永宗的城堡,崔浩說:“薛永宗不知道陛下您親自前來,他們的軍心一定放縱松馳。現在正是北風又急又快的時候,我們應該趁此機會趕快攻打。”拓跋燾同意他的意見。庚午(十六日),北魏軍隊包圍了薛永宗營壘。薛永宗出來迎戰,結果大敗,他和家裡人都投入汾水自殺。他的同族人薛安都在此之前據守弘農,聽到這個訊息後,放棄了弘農而投奔劉宋。
辛未,魏主南如汾陰,濟河,至洛水橋。聞蓋吳在長安北,帝以渭北地無穀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問崔浩,對曰:“夫擊蛇者先擊其首,首破則尾不能掉。今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輕騎趨之,一日可到,到則破之必矣。破吳,南向長安亦不過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傷。若從南道,則吳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從,自渭南向長安,庚辰,至戲水。吳眾聞之,悉散入北地山,軍無所獲。帝悔之。二月,丙戌,帝至長安,丙申,如,歷陳倉,還,如雍城,所過誅民、夷與蓋吳通謀者。乙拔等諸軍大破蓋吳於杏城。
辛未(十七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南去汾陰,渡過黃河,來到洛水橋。聽說蓋吳駐紮在長安北邊,拓跋燾認為渭河以北沒有糧食和青草,就打算渡到渭河的南部,沿著渭河向西挺進。拓跋燾問崔浩這個想法如何,崔浩回答說:“打蛇的人先打蛇頭,頭被擊壞,尾巴就無法調動了。如今蓋吳營地與我們相距六十里,派輕騎前去攻打,一天就能到了,到達那裡,就一定能擊敗蓋吳。打敗蓋吳後,我們再南下長安也不過一天,多一天的辛苦並不會有什麼損失。如果從渭河之南進發,蓋吳就會從容地進入北山,我們一下子是平定不了他們的。”拓跋燾沒有按照崔浩說的去做,而從渭河南岸向長安進發。庚辰(二十六日),軍隊到達戲水。蓋吳眾人得到訊息,全都分散進入北山,北魏軍隊沒有什麼收穫。拓跋燾為此非常後悔。二月,丙戌(初二),拓跋燾到達長安,丙申(十二日),到達,又經過陳倉,爾後返回,前往雍城,所過之處,凡遇到漢人、夷蠻與蓋吳串通的人一律誅殺。乙拔等各軍在杏城大敗蓋吳。
吳復遣使上表求援,詔以吳為都督關·隴諸軍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崐雍、梁二州發兵屯境上,為吳聲援;遣使賜吳印一百二十一紐,使吳隨宜假授。
蓋吳又派使節去劉宋呈上奏表請求救援,文帝下詔任命蓋吳為都督關、隴諸軍事、雍州刺史,封為北地公。然後又派雍、梁二州出動軍隊駐紮在邊境,作為蓋吳的聲援後盾。派遣使節賜給蓋吳一百二十一個大印,讓蓋吳隨時代替朝廷封賜官爵。
[3]初,林邑王范陽邁,雖進使入貢,而寇盜不絕,使貢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討之。南陽宗愨,家世儒素,愨獨好武事,常言”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愨自奮清從軍,詔以愨為振武將軍,和之遣愨為前鋒。陽邁聞軍出,遣使請還所掠日南民,輸金一萬斤,銀十萬斤。帝詔和之:“若陽邁果有款誠,亦許其歸順。”和之至朱梧戍,遣府戶曹參軍姜仲基等詣陽邁,陽邁執之;和之乃進軍圍林邑將范扶龍於區粟城。陽邁遣其將范毗沙達救之,宗愨潛兵迎擊毗沙達,破之。
[3]當初,林邑王范陽邁雖然派遣使節向劉宋朝廷進貢,但依舊不斷犯事騷擾,他們進獻的貢品很少而且簡陋。於是,文帝派交州刺史檀和之去討伐林邑。南陽人宗世世代代都是清白的儒士,只有宗歡軍事,他常常說:“我願乘長風破萬里浪。”檀和之要去討伐林邑時,宗告奮勇請求從軍,文帝任命宗振武將軍,檀和之派宗前鋒。范陽邁聽說宋軍要來討伐,就派使節請求文帝還回所擄掠的日南老百姓,並用一萬斤黃金、十萬斤白銀作為贖金。文帝給檀和之下詔說:“如果范陽邁真的有這么大的誠意,應該允許他歸順。”檀和之到達朱梧戍,派府戶曹參軍姜仲基等人前去拜訪范陽邁,范陽邁卻把他們抓了起來。於是,檀和之率兵包圍了林邑將領范扶龍所駐守的區粟城。范陽邁派他的大將范毗沙達前去營救,宗悄悄派兵迎擊范毗沙達把他打得大敗。
[4]魏主與崔浩皆信重寇謙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天魏主,以為佛法虛誕,為世費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討蓋吳,至長安,入佛寺,沙門飲從官酒;從官入其室,見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恕曰:“此非沙門所用,必與蓋吳通謀,欲為亂耳。”命有司按誅闔寺沙門,閱其財產,大得釀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萬計,又為窟室以匿婦女。浩因說帝悉誅天下沙門,毀諸經像,帝從之。寇謙之與浩固爭,浩不從。先盡誅長安沙門,焚毀經像,並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長安法。詔曰:“昔後漢荒君,信惑邪偽以亂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嘗有此。誇誕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禮義大壞,九服之內,鞠為丘墟。朕承天緒,欲除偽定真,復羲、農之治,其一切盪除,滅其蹤跡。自今已後,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銅人者門誅。有非常之人,然後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歷代之偽物!有司宣告征鎮諸軍、刺史,諸有浮圖形象及胡經,皆擊破焚燒,沙門無少長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屢諫不聽;乃緩宣詔書,使遠近豫聞之,得各為計,沙門多亡匿獲免,或收藏經像,唯塔廟在魏境者無復孑遺。
[4]北魏國主拓跋燾同司徙崔浩都很尊重信任寇謙之,也信奉寇謙之的道教。崔浩向來就不喜歡佛教,經常向拓跋燾進言,認為佛教虛幻荒誕,在世上浪費財物損害百姓,應該全部滅掉。拓跋燾討伐蓋吳,後來到長安,進入一座佛教寺院,和尚讓拓跋燾的侍從將官們喝酒。拓跋燾的侍從將官來到和尚居住的房裡時,發現那裡有許多兵器,出來告訴了拓跋燾。拓跋燾勃然大怒,說:“這不是和尚應該使用的東西,他們一定是同蓋吳相通,想作亂的。”於是,命令有關部門將全寺院的和尚都殺了。查封寺院的財產時,又發現釀酒的工具及州郡牧守、富人們所寄藏在這裡數以萬計的東西,又發現和尚挖的地下密室用來藏匿婦女。崔浩因此勸說拓跋燾將世上的和尚全都斬盡殺絕,毀掉各種佛經佛像,拓跋燾接受了他的建議。寇謙之極力勸阻崔浩,崔浩不聽。他們首先殺了長安的和尚,焚毀佛經和佛像,並下詔給留台,讓他通令全國,按長安誅殺和尚的辦法去做。詔書上說:“從前,後漢荒淫無道的昏君信奉迷惑人的又假又邪的神來擾亂天道常規,這是自古以來,在九州之內未曾發生過的事。誇張荒誕的大話,根本不符合人的常情常理,在國家將要滅亡時是沒有人不受到迷惑的。因此,因家政治教化不能推行,禮義大遭破壞,普天之下,盪乏窮困,都變成了荒丘廢墟。我承繼上天的旨令,想要剷除偽善,保留真正實在的東西,恢復伏羲、神農時期的太平安定的社會,應將佛教全都盪除,消滅它的痕跡。從今以後,膽敢事奉胡人所信奉的神以及塑造這些神的泥像、銅像者滿門抄崐斬。有不平常的人,然後才會有不平常的事。不是我,又有誰能消除這歷經多少代的虛假的東西!有關部門要通告在外地征戰或駐守的各位將領、刺史,凡有佛像和佛經等等的東西都必須打毀焚燒,和尚不管年紀大小都活埋了。”太子拓跋晃平素就喜歡佛法,他多次勸諫,但拓跋燾不聽。他只好拖延時間,慢慢將詔書發下去,這就使遠近寺院的和尚事先得到訊息,各自想辦法脫身,許多和尚都逃走藏了起來,幸免於難,有的把佛經佛像收藏起來,只有在北魏境內的佛塔、寺廟全都不復存在。
[5]魏主徙長安工巧二千家於平城。還,至洛水,分軍誅李閏叛羌。
[5]北魏國主將長安的工匠、巧匠二千戶遷到平城。回師,走到洛水,北魏國主又派出部分軍隊誅殺以李閏為首反叛的羌族部落。
[6]太原顏白鹿私入魏境,為魏人所得,將殺之,詐雲青州刺史杜驥使其歸誠。魏人送白鹿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書與驥,且命永昌王仁、高涼王那將兵迎驥,攻冀州刺史申恬於歷城;杜驥遣其府司馬夏侯祖歡等將兵救歷城。魏人遂寇兗、青、冀三州,至清東而還,殺掠甚眾,北邊騷動。
[6]劉宋太原人顏白鹿私下進入北魏境內,被北魏抓獲,要殺他,他欺騙對方說,青州刺史杜驥派他來歸降北魏。北魏人將顏白鹿送到平城,北魏國主高興地說:“杜驥是我外公的一家子。”北魏國主讓崔浩給杜驥寫信,並且命令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率軍迎接杜驥,併到歷城攻伐冀州刺史申恬。杜驥派他的司馬夏侯祖歡等人統率軍隊前去歷城援救,北魏軍隊攻打兗、青、冀三州,直打到清水東邊才回來,誅殺擄掠了許多人,劉宋北部邊境的百姓深感不安,有些騷動。
帝以魏寇為憂,咨訪群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為:“凡備匈奴之策,不過二科:武夫盡征伐之謀,儒生講和親之約。今欲追蹤衛、霍,自非大田淮、泗,內實青、徐,使民有贏儲,野有積穀,然後發精卒十萬。一舉盪夷,則不足為也。若但欲遣軍追討,報其侵暴,則彼必輕騎奔走,不肯會戰;徒興巨費,不損於彼,報復之役,將遂無已,斯策之最末者也。安邊固守,於計為長。臣竊以曹、孫之霸,才均智敵,江、淮之間,不居各數百里。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堅壁清野以俟其來,整甲繕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塗。要而歸之,其策有四:一曰移遠就近。今青、兗舊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萬餘家,可悉徙置大峴之南,以實內地。二曰多築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經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寇至之時,一城千家,堪戰之士,不下二千,其餘贏弱,猶能登陴鼓譟,足抗群虜三萬矣。三曰纂偶車牛以載糧械。計千家之資,不下五百耦牛,為車五百兩,參合鉤連以衛某眾;設使城不可固,平行趨險,賊所不能幹,有急徵發,信宿可聚。四曰計丁課仗。凡戰士二千,隨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習,銘刻由己,還保輸之於庫,出行請以自新。弓利鐵,民不得者,官以漸充之。數年之內,軍用粗備矣。近郡之師,遠屯清、濟。功費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眾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導而帥之,兵強而敵不戒,國富而民不勞,比於優復隊伍,坐食糧廩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文帝對北魏的侵犯非常擔心,向大臣們徵求意見。御史中丞何承天呈上奏表,認為:“大凡防備匈奴侵犯的計策不過有兩種:武將想盡征伐作戰的辦法,儒士卻主張利用和親的辦法建立互不侵犯的關係。現在想要追尋衛青、霍去病 的做法,自然就非要在淮河、泗水流域擴大農田面積不可,並使青州、徐州內部力量充實起來,老百姓有豐盈的存儲,田野里有積存起來的穀子,然後,發動十萬精兵,一舉蕩平夷蠻,就不是什麼費力的事了。如果僅僅是想派兵追擊討伐,報復其侵犯暴虐的仇怨,他們一定會輕裝逃走,不肯與我們正面打一仗。白白地浪費巨大的財物,而他們卻無絲毫損失,這種互相報復的征伐,從此將不會停止,這是最下等的辦法。安定邊境,鞏固邊防才是長遠之計。我私下裡認為,曹操、孫權之所以能各霸一方,是因為他們才能智慧勢均力敵。長江、淮河之間地帶,各自有數百里沒有人家居住。為什麼?因為那是各自細探出沒的地方,而不是耕地放牧的地方。因此,堅壁清野等待他們的到來,整頓士卒修繕兵器以抓住他們的弱點。保護老百姓,維持國家領土的完整,不會超出這條途徑。簡要歸納說來,辦法有四項:一是將住在遠處的老百姓遷到附近來。現在青州、兗州的當地百姓和冀州新歸附的人,在邊界上住有三萬多戶,可崐以將他們全部遷到大峴的南邊,以此來充實境內的力量。二是多多修建城邑,讓新遷來的人家有房子住,一個城堡內有一千戶,能夠參加戰鬥的人不會少於二千,剩下那些老幼病殘的,還能登到城堡上吶喊助戰,這樣一來,足能抵抗住寇賊三萬人。三是將百姓使用的車、牛編排搭配起來,用來拉糧食、武器,合計一千戶的財產,不少於一千頭牛、五百輛車,將它們放在一起,相互搭配好,用來保護眾人。即使城池不牢固了,還可以從平地進入險要地帶,這樣一來,賊寇就不能再進一步乾犯了,一旦有緊急情況發生,臨時聚眾,兩夜就可以聚合好。四是計算士卒數目、準備武器。一個城池大致要有二千名士卒,按照他們各自的長處,發給他們不同的器械,使他們每個人都有武器,平時進行軍事訓練,讓他們自己刻上記號,練習完畢後,將武器交回到軍庫內統一保存,出戰時就把它們拿出來自己將它磨好。在民間不能得到的弓箭和銳利的鐵制武器,官府應該逐漸補充齊全。幾年之內,軍事等方面的準備就可初具規模了。附近各郡軍隊,要到很遠的清水、濟水駐紮,費事費財,哀怨和嘆息也會更深。依我所見,不如用當地的老百姓更容易些。現在,我們應該按照對老百姓有好處的準則去做,引導並統率他們,這樣,兵力強盛就沒有敵寇進犯的憂慮,國家富強了而老百姓並不勞苦,同原來免除士卒的賦稅,只是坐吃糧食相比,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7]魏金城邊固、天水梁會,與秦、益雜民萬餘戶據上東城反,攻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卻之。氐、羌萬餘人,休官、屠各二萬餘人皆起兵應固、會,敕文擊固,斬之,餘眾推會為主,與敕文相攻。
[7]北魏金城人邊固、天水人梁會和秦、益兩地雜居的老百姓一萬多戶據守上東城,起來造反,他們的攻勢直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抵抗並擊退了叛亂者。氐、羌兩族一萬多人、休官、屠各部族兩萬多人都起兵回響邊固、梁會。封敕文迎擊邊固,把他殺了,其餘造反的人又推舉梁會做他們的領頭人,同封敕文相對抗。
[8]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長安。
[8]夏季,四月,甲申(初一),北魏國主到達長安。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四日),劉宋實行大赦。
[10]仇池人李洪聚眾,自言應王;梁會求救於氐王楊文德,文德曰:“兩雄不並立,若須我者,宜先殺洪。”會誘洪斬之,送首於文德。五月,癸亥,魏主遣安豐公閭根帥騎赴上,未至,會棄東城走。敕文先掘重塹於外,嚴兵守之,格鬥從夜至旦。敕文曰:“賊知無生路,致死於我,多殺傷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會眾,降者赦之,會眾遂潰;分兵追討,悉平之。略陽人王元達聚眾屯松多川,敕文又討平之。
[10]仇池人李洪集結百姓,自稱應該做王。梁會向氐王楊文德求救,楊文德說:“兩雄不能同行並立,如果一定需要我幫忙,你應該先殺了李洪。”於是,梁會誘騙出李洪將他殺了,並把李洪的頭顱送給楊文德看。五月,癸亥(十一日),北魏國主拓跋燾派安豐公閭根率領騎兵奔赴上,還未到達,梁會就已放棄上東城逃走了。封敕文事先就在外圍挖好了幾重壕溝,然後派兵嚴加防守,兩軍在這裡搏鬥,從夜裡一直殺到第二天早晨。封敕文說:“賊人知道他們沒有活路,同我們以命相拼,殺死和殺傷了我們很多士卒,我們不容易戰勝他們。”於是,封敕文高舉起一塊白虎幡,大聲告訴梁會部下,投降的可得到赦免。梁會部眾立刻崩潰。封敕文分別派兵討伐,結果將這次造反全部平定了。略陽人王元達集結民眾屯居於松多川,封敕文又前去討伐,平定了他們。
[11]蓋吳收兵屯杏城,自號秦地王,聲勢復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涼王那督北道諸軍計之。
[11]北魏叛民領蓋吳收集殘餘部眾屯居杏城,自封秦地王,聲勢又高漲起來。北魏國主派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督統北道各路軍隊前去討伐。
[12]檀和之等拔區粟,斬范扶龍,乘勝入象浦;林邑王陽邁傾國來戰,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宗愨曰:“吾聞外國有師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拒,象果驚走,林邑兵大敗。和之遂克林邑,陽邁父子挺身走。所獲未名之寶,不可勝計,宗愨一無所取,還家之日,衣櫛蕭然。
[12]檀和之等人攻下區粟,斬了范扶龍,並乘勝追擊到象浦。林邑國王范崐陽邁發動全國兵力出來迎戰,把馬匹的銳甲披到大象身上,象陣前後望不到頭。宗說:“我聽說外國有獅子,它的威嚴可以使百獸順從。”於是,他們製造了許多獅子形的東西,與大象相對峙,大象果然被獅子驚嚇逃跑,林邑國軍隊大敗。檀和之於是攻占了林邑國。范陽邁父子趕緊逃走。劉宋軍得到叫不上名字的財寶不可勝數,宗沒拿一件東西,回家那天,他的穿著仍很儉樸。
[13]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13]六月,癸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14]甲申,魏發冀、相、定三州兵二萬人屯長安南山諸谷,以備蓋吳竄逸。丙戌,又發司、幽、定、冀四州兵十萬人築畿上塞圍,起上谷,西至河,廣縱千里。
[14]甲申(初二),北魏出動冀、相、定三州二萬兵,屯駐長安南山各個山谷中,防備蓋吳敗後竄逃到別的地方去。丙戌(初四),又出動司、幽、定、冀四州十萬兵修築京畿外圍的要塞,這一工程東起上谷、西到黃河,綿延覆蓋達一千里。
[15]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築景陽山於華林園。
[15]劉宋文帝下令修筑北堤,建造玄武湖,在華林園建造景陽山。
[16]秋,七月,辛未,以散騎常侍杜坦為青州刺史。坦,驥之兄也。初,杜預之子耽,避晉亂,居河西,仕張氏。前秦克涼州,子孫始還關中。高祖滅後秦,坦兄弟從高祖過江。時江東王、謝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傖荒遇之,雖復人才可施,皆不得踐清塗。上嘗與坦論金日,曰:“恨今無復此輩人!”坦曰:“日假生今世,養馬不暇,豈辦見知!”上變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請以臣言之:臣本中華高族,晉氏喪亂,播遷涼土,世業相承,不殞其舊;直以南渡不早,便以荒傖賜隔。日,胡人,身為牧圉;乃超登內侍,齒列名賢。聖朝雖復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16]秋季,七月,辛未(二十日),文帝任命散騎常侍杜坦為青州刺史。杜坦是杜驥的哥哥。當初,晉朝名將杜預的兒子杜耽為躲避晉朝戰亂遷移到河西居住,在張氏那裡做官。前秦攻克了涼州後,杜家的子孫才回到關中。劉宋高祖滅了後秦後,杜坦兄弟跟著高祖渡過長江。此時,江東的王、謝幾個家族正處於興盛時期,晚來的北方人就受到歧視,朝廷把他們看成是從北方荒涼之地來的鄉巴佬,即便有才能可以任用也不允許在朝廷中擔任清貴之官。文帝曾同杜坦談論過金日,說:“遺憾的是現在世上再也沒有金日這類難得之才了!”杜坦說:“假如金日生活在今天,讓他去養馬都忙不過來,哪裡還能為人所知呢!”文帝臉色大變說:“你為什麼認為朝廷對人太薄了呢?”杜坦說:“請以我自身為例:我原來是中華的豪富望族,因為晉氏作亂,不得不遷移到涼州居住,世世代代承襲官職,並沒有因為遷徙而受到削減。可是,如今僅僅是因為我們渡江南晚了些,就把我們排斥為邊遠的粗野之人。金日是匈奴人,身為朝廷馬廄管馬之人,卻能越級提拔做到了內侍,而且與其他名才賢士們相併列。如果像現在這樣,即使聖明的朝廷再次選拔賢才,恐怕也不一定能輪到我的。”文帝聽罷默不作無聲。
[17]八月,魏高涼王那等破蓋吳,獲其二叔;諸將欲送詣平城,長安鎮將陸俟曰:“長安險固,風俗豪忮,平時猶不可忽,況承荒亂之餘乎!今不斬吳,則長安之變未已也。吳一身潛竄,非其親信,誰能獲之!若停十萬之眾以追一人,又非長策。不如私許吳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吳,擒之必矣。”諸將鹹曰:“今賊黨眾已散,唯吳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諸君不見毒蛇乎!不斷其首,猶能為害。吳天性凶狡,今若得脫,必自稱王者不死,以惑愚民,為患愈大。”諸將曰:“公言是也。但得賊不殺,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將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為諸君任之。”高涼王那亦以俟計為然,遂赦二叔,與刻期而遣之。及期,吳叔不至,諸將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負也。”後數日,吳叔果以吳首來,傳詣平城。永昌王仁討吳餘黨白廣平、路那羅,悉平之。以陸俟為內都大官。
[17]八月,北魏高涼王拓跋那等率將士擊敗蓋吳,俘獲了蓋吳的兩個叔父。將士們想要把他們押送到平城,鎮守長安的大將陸俟說:“長安險要堅固,風俗豪爽強悍,和平時期都不應該被忽視,何況正是在戰亂之後呢!現在如果不殺了蓋吳,長安的戰亂就不會停止。蓋吳如今一人潛逃鼠竄,不是他的親信,誰能把他抓獲呢!如果留下十萬人去追捕蓋吳一人,也不是長久之策。我崐們不如私下裡釋放蓋吳的叔父,同時也赦免他們的妻子和孩子,讓他們自己去尋找蓋吳,這樣,我們一定會抓到蓋吳”。眾將領都說:“現在盜賊黨羽已經潰散,只有蓋吳一人逃走了,他能逃到什麼地方呢?”陸俟說:“各位沒有看見過毒蛇嗎?不斬斷它的頭,它還能去傷害人。蓋吳天性兇狠狡詐,如今如果得以逃脫,一定會宣稱做王的人不會被殺死,以此來迷惑愚昧無知的百姓,這樣一來,給我們造成的禍患會更大。”眾將領們說:“你說得很對。只是俘獲了賊寇不殺,反而放走,假如他們不再回來了,誰來承擔這一罪過呢?”陸俟說:“這一罪過,我替各位承擔。”高涼王拓跋那也認為陸俟的計策是正確的,於是赦免蓋吳的兩個叔父,同他們定下返回日期後就將他們放走了。到了約定的日期,蓋吳的兩個叔父沒有回來,各將領都怪罪陸俟,陸俟說:“他們只不過是還沒有機會下手罷了,他們一定不會辜負我們。”幾天后,蓋吳的叔父果然拿著蓋吳的頭回來了,訊息很快傳到了平城。永昌王拓跋仁討伐蓋吳餘黨白廣平和路那羅,都平定了。北魏任命陸俟為內都大官。
會安定盧水胡劉超等聚眾萬餘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於關中,復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諸軍事,鎮長安,謂俟曰:“關中奉化日淺,恩信未洽,吏民數為逆亂。今朕以重兵授卿,則超等必同心協力,據險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則不能制賊,卿當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單馬之鎮。超等聞之,大喜,以俟為無能為也。
正巧又趕上安定的盧水胡人劉超等人集聚一萬多人造反,北魏國主拓跋燾因為陸俟的威力和恩德在關中都很有名,又加授陸俟為都督秦、雍二州諸軍事,鎮守長安。拓跋燾對陸俟說:“關中接受我們的教化還沒有多長時間,我們的恩德信譽還沒有樹立起來,因此,那裡的官吏和老百姓幾次發動叛亂。現在,我把重兵交給你,劉超等知道後也必然會齊必協力,共同把守險要抗拒你,他們不是很容易就攻取的,我們派的兵少,不能制服賊寇。你應該自己謀劃策略取得勝利。”陸俟一個人騎馬到長安去鎮守。劉超等人聽到這個訊息後,非常高興,他們認為陸俟不能有所作為。
俟既至,諭以成敗,誘納超女,與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眾,猶無降意。俟乃帥其帳下親往見超,超使人逆謂俟曰:“從者過三百人,當以弓馬相待;不及三百人,當以酒食相供。”俟乃將二百騎詣超。超設備甚嚴,俟縱酒盡醉而還。頃之,俟複選敢死士五百人出獵,因詣超營;約曰:“發機當以醉為限。”既飲,俟陽醉,上馬大呼,手斬超首,士卒應聲縱擊,殺傷千數,遂平之。魏主征俟還,為外都大官。
陸俟到了那裡後,以事情的成敗,生死存亡的利害來勸導劉超等人,還以娶劉超的女兒為妻做誘餌,通過與劉超聯姻而達到招納劉超歸順的目的。但是,劉超卻自恃他手下人多,還是沒有歸降的意思。於是,陸俟就帶著他的侍衛將領親自去見劉超。劉超派人前去迎接,對陸俟說:“你的隨從士卒超過三百人,我們就用弓箭戰馬來對待,如果不到三百人,我們就會用美酒佳肴來款待。”於是,陸俟就帶了二百名騎士到了劉超那裡,劉超戒備很嚴,而陸俟卻只是縱酒豪飲,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返回自己的駐地。不久,陸俟又挑選出五百名敢死士卒出外狩獵,順便到了劉超所在的軍營,他要求士卒們說:“發動攻擊的時間應該以我喝醉的時候為限。”劉超款待了陸俟,酒喝了一會兒,陸俟表面上假裝大醉,跳上馬大聲呼喊,親手斬了劉超的頭,他手下的士卒應聲而起進行狙擊,殺死殺傷劉超將士一千多人,於是,平定了那裡。拓跋燾將陸俟召回平城,封他為外都大官。
[18]是歲,吐谷渾復還舊土。
[18]這一年,吐谷渾汗國又回到過去的土地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