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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二

白華 斜卯愛實(合周附) 石抹世勣

白華,字文舉,庾州人。貞祐三年進士。初為應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累遷為樞密院經歷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來歸,朝廷方經理河北,宋將彭義斌乘之,遂由山東取邢、洺、磁等州。華上奏曰:“北兵有事河西,故我得少寬。今彭義斌招降河朔郡縣,駸駸及於真定,宜及此大舉,以除後患。”時院官不欲行,即遣華相視彰德,實擠之也,事竟不行。

三年五月,宋人掠壽州,永州桃園軍失利,死者四百餘人。時夏全自楚州來奔。十一月庚申,集百官議和宋。上問全所以來,華奏:“全初在盱眙,從宋帥劉卓往楚州。州人訛言劉大帥來,欲屠城中北人耳。眾軍怒,殺卓以城來歸。全終不自安,跳走盱眙,盱眙不納,城下索妻孥,又不從,計無所出,乃狼狽而北,止求自免,無他慮也。”華因是為上所知。全至後,盱眙、楚州,王義深、張惠、范成進相繼以城降。詔改楚州為平淮府,以全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總管,張惠臨淄郡王,義深東平郡王,成進膠西郡王。和宋議寢。四年,李全據楚州,眾皆謂盱眙不可守,上不從,乃以淮南王招全,全曰:“王義深、范成進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處我。”竟不至。

是歲,慶山奴敗績於龜山。五年秋,增築歸德城,擬工數百萬,宰相奏遣華往相役,華見行院溫撒辛,語以民勞,朝廷愛養之意,減工三之一。溫撒,李辛賜姓也。

六年,以華權樞密院判官。上召忠孝軍總領蒲察定住、經歷王仲澤、戶部郎中刁璧及華諭之曰:“李全據有楚州,睥睨山東,久必為患。今北事稍緩,合乘此隙令定住權監軍,率所統軍一千,別遣都尉司步軍萬人,以璧、仲澤為參謀,同往沂、海界招之,不從則以軍馬從事,卿等以為何如?”華對曰:“臣以為李全借大兵之勢,要宋人供給饋餉,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懷。我所慮者北方之強耳。今北方有事,未暇南圖,一旦事定,必來攻矣。與我爭天下者此也,全何預焉。若北方事定,全將聽命不暇,設不自量,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寧不知逆順,其肯去順而從逆乎!為今計者,姑養士馬,以備北方。使全果有不軌之謀,亦當發於北朝息兵之日,當此則我易與矣。”上沉思良久曰:“卿等且退,容我更思。”明日,遣定住還屯尉氏。

時陝西兵大勢已去,留脫或欒駐慶陽以擾河朔,且有攻河中之耗,而衛州帥府與恆山公府並立,慮一旦有警,節制不一,欲合二府為一,又恐其不和,命華往經畫之。初,華在院屢承面諭云:“汝為院官,不以軍馬責汝。汝辭辯,特以合喜、蒲阿皆武夫,一語不相入,便為齟齬,害事非細,今以汝調停之,或有乖忤,罪及汝矣。院中事當一一奏我,汝之職也。今衛州之委,亦前日調停之意。”

國制,凡樞密院上下所倚任者名奏事官,其目有三,一曰承受聖旨,二曰奏事,三曰省院議事,皆以一人主之。承受聖旨者,凡院官奏事,或上處分,獨召奏事官付之,多至一二百言,或直傳上旨,辭多者即與近侍局官批寫。奏事者,謂事有區處當取奏裁者殿奏,其奏每嫌辭費,必欲言簡而意明,退而奉行,即立文字,謂之檢目。省院官殿上議事則默記之,議定歸院,亦立檢目呈覆。有疑則復稟,無則付掾史施行。其赴省議者,議既定,留奏事官與省左右司官同立奏草,圓覆諸相無異同,則右司奏上。此三者之外又有難者,曰備顧問,如軍馬糧草器械、軍帥部曲名數、與夫屯駐地里厄塞遠近之類,凡省院一切事務,顧問之際一不能應,輒以不用心被譴,其職為甚難,故以華處之。

五月,以丞相賽不行尚書省事於關中,蒲阿率完顏陳和尚忠孝軍一千駐邠州,且令審觀北勢。如是兩月,上謂白華曰:“汝往邠州六日可往復否?”華自量日可馳三百,應之曰:“可。”上令密諭蒲阿才候春首,當事慶陽。華如期而還。上一日顧謂華言:“我見汝從來凡語及征進,必有難色,今此一舉特銳於平時,何也?”華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討李全之事梗之,不能專意北方,故以北向為難。今日異於平時,況事至於此,不得不一舉。大軍入界已三百餘里,若縱之令下秦川則何以救,終當一戰摧之。戰於近里之平川,不若戰於近邊之險隘。”上亦以為然。

七年正月,慶陽圍解,大軍還。白華上奏:“凡今之計,兵食為急。除密院已定忠孝軍及馬軍都尉司步軍足為一戰之資,此外應河南府州亦須簽揀防城軍,秋聚春放,依古務農講武之義,各令防本州府城,以今見在九十七萬,無致他日為資敵之用。”五月,華真授樞密判官,上遣近侍局副使七斤傳旨云:“朕用汝為院官,非責汝將兵對壘,第欲汝立軍中綱紀、發遣文移、和睦將帥、究察非違,至於軍伍之閱習、器仗之修整,皆汝所職。其悉力國家,以稱朕意。”

八年,大軍自去歲入陝西,翱翔京兆、同、華之間,破南山砦柵六十餘所。已而攻鳳翔,金軍自閿鄉屯至澠池,兩行省晏然不動。宰相台諫皆以樞院瞻望逗遛為言,京兆士庶橫議蜂起,以至諸相力奏上前。上曰:“合達、蒲阿必相度機會,可進而進耳。若督之使戰,終出勉強,恐無益而反害也。”因遣白華與右司郎中夾谷八里門道宰相百官所言,並問以“目今二月過半,有怠歸之形,諸軍何故不動?”且詔華等往復六日。華等既到同,諭兩行省以上意。合達言:“不見機會,見則動耳。”蒲阿曰:“彼軍絕無糧餉,使欲戰不得,欲留不能,將自敝矣。”合達對蒲阿及諸帥則言不可動,見士大夫則言可動,人謂合達近嘗得罪,又畏蒲阿方得君,不敢與抗,而亦言不可動。華等觀二相見北兵勢大皆有懼心,遂私問樊澤、定住、陳和尚以為何如,三人者皆曰:”他人言北兵疲睏,故可攻,此言非也。大兵所在,豈可輕料?是真不敢動。”華等還,以二相及諸將意奏之,上曰:”我故知其怯不敢動矣。”即復遣華傳旨諭二相云:“鳳翔圍久,恐守者力不能支。行省當領軍出關,宿華陰界,次日及華陰,次日及華州,略與渭北軍交手。計大兵聞之必當奔赴,且以少紓鳳翔之急,我亦得為掣肘計耳。”二相回奏領旨。華東還及中牟,已有兩行省納奏人追及,華取報密院副本讀之,言:“領旨提軍出關二十里至華陰界,與渭北軍交,是晚收軍入關。”華為之仰天浩嘆曰:“事至於此,無如之何矣。”華至京,奏章已達,知所奏為徒然,不二三日鳳翔陷,兩行省遂棄京兆,與牙古塔起遷居民於河南,留慶山奴守之。

夏五月,楊妙真以夫李全死於宋,構浮橋於楚州之北,就北帥梭魯胡吐乞師復仇。朝廷覘知之,以謂北軍果能渡淮,淮與河南跬步間耳,遣合達、蒲阿駐軍桃源界滶河口備之。兩行省乃約宋帥趙范,趙葵為夾攻之計。二趙亦遣人報聘,俱以議和為名,以張聲勢。二相屢以軍少為言,而省院難之,因上奏云:“向來附關屯駐半年,適還舊屯,喘不及息,又欲以暑月東行,實無可圖之事,徒自疲而已。況兼桃源、青口蚊虻湫濕之地,不便牧養,目今非征進時月,決不敢妄動。且我之所慮,特楚州浮梁耳。姑以計圖之,已遣提控王銳往視可否。”奏上,上遣白華以此傳諭二相,兼領王銳行。二相不悅。蒲阿遣水軍虹縣所屯王提控者以小船二十四隻,令華順河而下,必到八里莊城門為期,且曰:“此中望八里莊,如在雲間天上,省院端坐,徒事口吻,今樞判親來,可以相視可否,歸而奏之。”華力辭不獲,遂登舟。及淮與河合流處,才及八里莊城門相直,城守者以白鷂大船五十溯流而上,占其上流以截華歸路。華幾不得還,昏黑得徑先歸,乃悟兩省怒朝省不益軍,謂皆華輩主之,故擠之險地耳。是夜二更後,八里莊次將遣人送款云:”早者主將出城開船,截大金歸路,某等商議,主將還即閉門不納,渠已奔去楚州,乞發軍馬接應。”二相即發兵騎、開船赴約,明旦入城安慰,又知楚州大軍已還河朔,宋將燒浮橋,二相附華納奏,上大喜。

初,合達謀取宋淮陰。五月渡淮。淮陰主者胡路鈐往楚州計事於楊妙真,比還,提正官郭恩送款於金,胡還不納,慟哭而去。合達遂入淮陰,詔改歸州,以行省烏古論葉里哥守之,郭恩為元帥右都監。既而,宋人以銀絹五萬兩匹來贖盱眙龜山,宋使留館中,郭恩謀劫而取之,或報之於盱眙帥府,即以軍至,恩不果發。明日,宋將劉虎、湯孝信以船三十艘燒浮梁,因遣其將夏友諒來攻盱眙,未下。泗州總領完顏矢哥利館中銀絹,遂反。防禦使徒單塔剌聞變,扼罘山亭甬路,好謂之曰:“容我拜辭朝廷然後死。”遂取朝服望闕拜,慟良久,投亭下水死。矢哥遂以州歸楊妙真,總帥納合買住亦以盱眙降宋。

九月,陝西行省防秋,時大兵在河中,睿宗已領兵入界,慶山奴報糧盡,將棄京兆而東。一日,白華奏,偵候得睿宗所領軍馬四萬,行營軍一萬,布置如此,“為今計者,與其就漢御之,諸軍比到,可行半月,不若逕往河中。目今沿河屯守,一日可渡,如此中得利,襄、漢軍馬必當遲疑不進。在北為投機,在南為掣肘,臣以為如此便”。上曰:“此策汝畫之,為得之他人?”華曰:“臣愚見如此。”上平日銳於武事,聞華言若欣快者,然竟不行。

未幾,合達自陝州進奏帖,亦為此事,上得奏甚喜。蒲阿時在洛陽,驛召之,蓋有意於此矣。蒲阿至,奏對之間不及此,止言大兵前鋒忒木泬統之,將出冷水谷口,且當先御此軍。上曰:“朕不問此,只欲問河中可搗否。”蒲阿不獲已,始言睿宗所領兵騎雖多,計皆冗雜。大兵軍少而精,無非選鋒。金軍北渡,大兵必遣輜重屯於平陽之北,匿其選鋒百里之外,放我師渡,然後斷我歸路與我決戰,恐不得利。”上曰:“朕料汝如此,果然。更不須再論,且還陝州。”蒲阿曰:“合達樞密使所言,此間一面革撥恐亦未盡,乞召至同議可否。”上曰:“見得合達亦止此而已,往復遲滯,轉致誤事。”華奏合達必見機會,召至同議為便。副樞赤盞合喜亦奏蒲阿、白華之言為是。上乃從之。召合達至,上令先與密院議定,然後入見。既議,華執合達奏帖舉似再三,竟無一先發言者。移時,蒲阿言:“且勾當冷水谷一軍何如。”合達曰:“是矣。”遂入見。上問卿等所議若何,合達敷奏,其言甚多,大概言河中之事與前日上奏時勢不同,所奏亦不敢自主,議遂寢。二相還陝,量以軍馬出冷水谷,奉行故事而已。十二月,河中府破。

九年,京城被攻。四月兵退,改元天興。是月十六日,並樞密院歸尚書省,以宰相兼院官,左右司首領官兼經歷官,惟平章白撒、副樞合喜、院判白華、權院判完顏忽魯剌退罷。忽魯剌有口辯,上愛幸之。朝議罪忽魯剌,而書生輩妒華得君,先嘗以語撼之,用是而罷。金制,樞密院雖主兵,而節制在尚書省。兵興以來,茲制漸改,凡是軍事,省官不得預,院官獨任專見,往往敗事。言者多以為將相權不當分,至是始並之。

十二月朔,上遣近侍局提點曳剌粘古即白華所居,問事勢至於此,計將安出。華附奏:“今耕稼已廢,糧斛將盡,四外援兵皆不可指擬,車駕當出就外兵。可留皇兄荊王使之監國,任其裁處。聖主既出,遣使告語北朝,我出非他處收整軍馬,止以軍卒擅誅唐慶,和議從此斷絕,京師今付之荊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則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紀季入齊為附庸之事,聖主亦得少寬矣。”於是起華為右司郎中。初,親巡之計決,諸將皆預其議,將退,首領官張袞、聶天驥奏:“尚有舊人諳練軍務者,乃置而不用,今所用者,皆不見軍中事體,此為未盡。”上問未用者何人,皆曰院判白華,上頷之,故有是命。

明日,召華諭之曰:“親巡之計已決,但所往群議未定,有言歸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者,或言可沿西山入鄧。或言設欲入鄧,大將速不泬今在汝州,不如取陳、蔡路轉往鄧下。卿以為如何?”華曰:“歸德城雖堅,久而食盡,坐以待斃,決不可往。欲往鄧下,既汝州有速不泬,斷不能往。以今日事勢,博徒所謂孤注者也。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戰。為今之計,當直赴汝州,與之一決,有楚則無漢,有漢則無楚。汝州戰不如半途戰,半途戰又不如出城戰,所以然者何?我軍食力猶在,馬則豆力猶在。若出京益遠,軍食日減,馬食野草,事益難矣。若我軍便得戰,存亡決此一舉,外則可以激三軍之氣,內則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為避遷之計,人心顧戀家業,未必毅然從行。可詳審之。”遂召諸相及首領官同議,禾速嘉兀地不、元帥豬兒、高顯、王義深俱主歸德之議,丞相賽不主鄧,議竟不能決。明日,制旨京城食盡,今擬親出,聚集軍士於大慶殿諭以此意,諭訖,諸帥將佐合辭奏曰:“聖主不可親出,止可命將,三軍欣然願為國家效死。”上猶豫,欲以官奴為馬軍帥,高顯為步軍帥,劉益副之,蓋采輿議也,而三人者亦欲奉命。權參政內族訛出大罵云:“汝輩把鋤不知高下,國家大事,敢易承邪!”眾默然,惟官奴曰:“若將相可了,何至使我輩。”事亦中止。

明日,民間哄傳車駕欲奉皇太后及妃後往歸德,軍士家屬留後。目今食盡,坐視城中俱餓死矣。縱能至歸德,軍馬所費支吾復得幾許日。上聞之,召賽不、合周、訛出、烏古孫卜吉、完顏正夫議,餘人不預。移時方出,見首領官、丞相言,前日巡守之議已定,止為一白華都改卻,今往汝州就軍馬索戰去矣。遂擇日祭太廟誓師,擬以二十五之日啟行。是月晦,車駕至黃陵岡,復有北幸之議,語在《白撒傳》。

天興二年正月朔,上次黃陵岡,就歸德餫船北渡,諸相共奏,京師及河南諸州聞上幸河北,恐生他變,可下詔安撫之。是時,在所父老僧道獻食,及牛酒犒軍者相屬,上親為拊慰,人人為之感泣。乃赦河朔,招集兵糧,赦文條畫十餘款,分道傳送。二日,或有云:“昨所發河南詔書,倘落大軍中,奈泄事機何。”上怒,委近侍局官傳旨,謂首領官張袞、白華、內族訛可當發詔時不為後慮,皆量決之。是時衛州軍兩日至蒲城,而大軍徐躡其後。十五日,宰相諸帥共議上前,郎中完顏胡魯剌秉筆書,某軍前鋒,某軍殿後,餘事皆有條畫。書畢,惟不言所往,華私問胡魯剌,托以不知。是晚,平章及諸帥還蒲城軍中。夜半,訛可、袞就華帳中呼華云:“上已登舟,君不知之耶?”華遂問其由,訛可云:“我昨日已知上欲與李左丞、完顏郎中先下歸德,令諸軍並北岸行,至鳳池渡河。今夜平章及禾速嘉、元帥官奴等來,言大軍在蒲城曾與金軍接戰,勢莫能支,遂擁主上登舟,軍資一切委棄,止令忠孝軍上船,馬悉留營中。計舟已行數里矣。”華又問:“公何不從往?”云:“昨日擬定首領官止令胡魯剌登舟,余悉隨軍,用是不敢。”是夜,總帥百家領諸軍舟往鳳池,大軍覺之,兵遂潰。

上在歸德。三月,崔立以汴京降,右宣徽提點近侍局移剌粘古謀之鄧,上不聽。時粘古之兄瑗為鄧州節度使、兼行樞密院事,其子與粘古之子並從駕為衛士。適朝廷將召鄧兵入援,粘古因與華謀同之鄧,且拉其二子以往,上覺之,獨命華行,而粘古改之徐州。華既至鄧,以事久不濟,淹留於館,遂若無意於世者。會瑗以鄧入宋,華亦從至襄陽,宋署為制乾,又改均州提督。後范用吉殺均之長吏。送款於北朝,遂因而北歸。士大夫以華夙儒貴顯,國危不能以義自處為貶雲。

用吉者,本姓孛術魯,名久住。初歸入宋,謁制置趙范,將以計動其心,故更姓名范用吉。趙怒其觸諱,斥之,用吉猶應對如故。趙良久方悟,且利其事與己符,遂擢置左右,凡所言動,略不加疑,遂易其姓曰花,使為太尉,改鎮均州。未幾,納款於北。後以家人誣以欲叛,為同列所害。

贊曰:白華以儒者習吏事,以經生知兵,其所論建,屢中事機,然三軍敗衄之餘,士氣不作,其言果可行乎。從瑗歸宋,聲名掃地,則猶得列於金臣之傳者,援蜀譙周等例雲。

斜卯愛實,字正之,策論進士也。正大間,累官翰林直學士,兼左司郎中。天興元年正月,聞大兵將至,以點檢夾谷撒合為總帥,率步騎三萬巡河渡,命宿直將軍內族長樂權近侍局使,監其軍。行至封丘而還。入自梁門,樞密副使合喜遇之,笑語撒合曰:“吾言信矣,當為我作主人。”蓋世俗酬謝之意也。明日,大兵遂合,朝廷置而不問。於是愛實上言曰:“撒合統兵三萬,本欲乘大兵遠至,喘息未定而擊之。出京才數十里,不逢一人騎,已畏縮不敢進。設遇大兵,其肯用命乎?乞斬二人以肅軍政。”不報。蓋合喜輩以京師倚此一軍為命,初不敢俾之出戰,特以外議哄然,故暫出以應之雲。

衛紹、鎬厲二王家屬,皆以兵防護,且設官提控,巡警之嚴過於獄犴。至是,衛紹宅二十年,鎬厲宅四十年。正大間,朝臣屢有言及者,不報。愛實乃上言曰:“二族衰微,無異匹庶,假欲為不善,孰與同惡?男女婚嫁,人之大欲,豈有幽囚終世,永無伉儷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況骨肉乎!”哀宗感其言,始聽自便。未幾,有青城之難。

愛實憤時相非其人,嘗歷數曰:“平章白撒固權市恩,擊丸外百無一能。丞相賽不菽麥不分,更謂乏材,亦不至此人為相。參政兼樞密副使赤盞合喜粗暴,一馬軍之材止矣,乃令兼將相之權。右丞顏盞世魯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無補,備員而已。患難之際,倚注此類,欲冀中興,難矣。”於是世魯罷相,賽不乞致仕,而白撒、合喜不恤也。

是年四月,京城罷攻,大兵退。既而以害唐慶事,和議遂絕。於是再簽民兵為守御備。八月,括京城粟,以轉運使完顏珠顆、張俊民、曳剌克忠等置局,以推舉為名,珠顆諭民曰:“汝等當從實推唱,果如一旦糧盡,令汝妻子作軍食,復能吝否?”既而罷括粟令,復以進獻取之。前御史大夫內族合周復冀進用,建言京城括粟可得百餘萬石。朝廷信之,命權參知政事,與左丞李蹊總其事。先令各家自實,壯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書其數門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論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選深刻者主之,內族完顏久住尤酷暴。有寡婦二口,實豆六斗,內有蓬子約三升,久住笑曰:“吾得之矣。”執而以令於眾。婦泣訴曰:“妾夫死於兵,姑老不能為養,故雜蓬粃以自食耳,非敢以為軍儲也。且三升,六斗之餘。”不從,竟死杖下。京師聞之股慄,盡投其餘於糞溷中。或白於李蹊,蹊顰蹙曰:“白之參政。”其人即白合周,周曰:“人云‘花又不損,蜜又得成’。予謂花不損,何由成蜜?且京師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當時皆莫敢言,愛實遂上奏,大概言:“罷括粟,則改虐政為仁政,散怨氣為和氣。”不報。

時所括不能三萬斛,而京城益蕭然矣。自是之後,死者相枕,貧富束手待斃而已。上聞之,命出太倉米作粥以食餓者,愛實聞之嘆曰:“與其食之,寧如勿奪。”為奉御把奴所告。又近侍干預朝政,愛實上章諫曰:“今近侍權太重,將相大臣不敢與之相抗 。自古仆御之臣不過供給指使而已,雖名仆臣,亦必選擇正人。今不論賢否,惟以世胄或吏員為之。夫給使令之材,使預社稷大計,此輩果何所知乎。”章既上,近侍數人泣訴上前曰:“愛實以臣等為奴隸,置至尊何地耶!”上益怒,送有司。近侍局副使李大節從容開釋,乃赦之,出為中京留守,後不知所終。

合周者,一名永錫。貞祐中,為元帥左監軍,失援中都,宣宗削除官爵,杖之八十。已而復用。四年,以御史大夫權尚書右丞,總兵陝西。合周留澠池數日,進及京兆,而大兵已至,合周竟不出兵,遂失潼關。有司以敵至不出兵當斬,諸皇族百餘人上章救之,上曰:“向合周救中都,未至而軍潰,使宗廟山陵失守,罪當誅,朕特寬貸以全其命。尋復重職,今鎮陝西,所犯乃爾,國家大法,豈敢私耶!”遂再奪爵,免死除名。至是,為參知政事。性好作詩詞,語鄙俚,人采其語以為戲笑。因自草《括粟榜文》,有“雀無翅兒不飛,蛇無頭兒不行”等語,以“而”作“兒”,掾史知之,不敢易也。京城目之曰“雀兒參政”。哀宗用而不悟,竟致敗事。

石抹世勣,字景略。幼勤學,為文有體裁。承安二年,以父元毅死王事,收充擎執。五年,登詞賦、經義兩科進士第。貞祐三年,累官為太常丞,預講議所事。時朝廷徙河北軍戶河南,宰職議給以田,世勣上言曰:“荒閒之田及牧馬地,其始耕墾,費力當倍,一歲斷不能熟。若奪民素蒔者與之,則民將失所,且啟不和之端。況軍戶率無耕牛,雖或有之,而廩給未敢遽減。彼既南來,所捐田宅為人所有,一旦北歸,能無爭奪?切謂宜令軍戶分人歸守本業,收其晚禾,至春復還為固守計。”會侍御史劉元規亦言給田不便,上大悟,乃罷之。未幾,遷同知金安軍節度使。興定二年,選為華州元帥府參議官。初,右都監完顏合達行帥府於楨州,嘗以前同知平涼府事卓魯回蒲乃速為參議,及移駐華州,陝西行省請復用蒲乃速,令世勣副之。上曰:“蒲乃速但能承奉人耳,余無所長,非如世勣可任以事。華為要鎮,而輕用其人,或致敗事。”遂獨用世勣焉。尋入為尚書省左司郎中。元光元年,奪一官,解職。初,世勣任華州,有薦其深通錢穀者,復察不如所舉,未籍行止中。後主者舉覺,平章英王以世勣避都司之繁,私屬治籍吏冀改他職,奏下有司,故有是責。久之,起為禮部侍郎,轉司農,改太常卿。正大中,為禮部尚書,兼翰林侍講學士。

天興元年冬,哀宗將北渡,世勣率朝官劉肅、田芝等二十人求見仁安殿。上問卿等欲何言,世勣曰:“臣等聞陛下欲親出,切謂此行不便。”上曰:“我不出,軍分為二,一軍守,一軍出戰。我出則軍合為一。”世勣曰:“陛下出則軍分為三,一守、一戰、一中軍護從,不若不出為愈也。”上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顏仲德、恆山公武仙付之兵事,何勞我出。我豈不知今日將兵者,官奴統馬兵三百止矣,劉益將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將,得乎?”上又指御榻曰:“我此行豈復有還期,但 恨我無罪亡國耳。我未嘗奢侈,未嘗信任小人。”世勣應聲曰:“陛下用小人則亦有之。”上曰:“小人謂誰?”世勣歷數曰:“移剌粘古、溫敦昌孫、兀撒惹、完顏長樂皆小人也。陛下不知為小人,所以用之。”肅與世勣復多有言,良久,君臣涕泣而別。初,肅等求見,本欲數此四人。至是,世勣獨言之,於是哀宗以世勣行。自蒲城至歸德。明年六月,走蔡州,次新蔡縣之姜寨。

世勣子嵩,時為縣令,拜上於馬前,兵亂後父子始相見。上嘉之,授嵩應奉翰林文字,以便養親。蔡城破,父子俱死。嵩字企隆,興定二年經義進士。

贊曰:愛實言衛、鎬家屬禁錮之虐,京城括粟之暴,近侍干政之橫;世勣言河北軍戶給田之不便,親出渡河之非計;皆藥石之言也。然金至斯時,病在膏肓間矣,倉扁何施焉。其為忠讜,則不可廢也。

部分譯文

白華,字文舉,庾州人。貞祐三年(1215)中進士。初任應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1224),累遷任樞密院經歷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來歸降,朝廷正打算治理河北,宋將彭義斌乘機入侵,便從山東攻下了邢、氵名、磁等州。白華上奏說“:北兵正在河西打仗,所以我方稍能鬆口氣。如今彭義斌招降了河朔一帶郡縣,疾速而來將近真定,應當乘此機會大舉出擊,以除後患。”當時樞密院官員並不想採取行動,便派白華巡視彰德,實際上是排擠他,所以這件事未能成功。

三年五月,宋人攻掠壽州,永州桃園軍失利,死去四百多人。這時,夏全從楚州來降。十一月初九,朝廷召集百官商議與宋國議和。皇帝問起夏全的來歷,白華說“:夏全原本在盱眙,跟隨宋軍統帥劉卓前往楚州。州人謠傳說劉大帥這次來楚州,準備屠殺城裡的北人。眾軍憤怒,殺了劉卓以城來歸降。夏全終覺不安全,便逃往盱眙,盱眙不肯接納,他在城外請求放出他的妻兒,盱眙人又不肯,他無計可施,便狼狽不堪來到北面,僅僅求得保全自己,沒有其他想法。”白華因此而被皇帝所認識。夏全到達後,盱眙人、楚州人王義深、張惠、范成進都相繼以城來降。皇帝下詔改楚州為平淮府,封夏全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總管,張惠為臨淄郡王,王義深為東平郡王,范成進為膠西郡王,停止了跟宋人的和議。

四年,李全占領了楚州,眾臣都認為盱眙無法可守,皇帝不肯聽從,便以封為淮南王來招降李全,李全說:“王義深、范成進都是我的部下而被封為王,你們怎么封我?”竟然不肯來降。

當年,慶山奴在龜山失敗。五年秋天,增高歸德城,計畫用工幾百萬,宰相上奏派白華前去估量用工情況。白華見到行院的溫撒辛以後,告訴他民眾辛勞,朝廷愛惜民力的想法,於是減少了三分之一的用工數。溫撒是李辛被賜封的姓氏。

六年,任命白華暫代樞密院判官。皇帝召見忠孝軍總領蒲察定住、經歷王仲澤、戶部郎中刁璧和白華,對他們說:“李全占據楚州,窺視山東,長久之後必成禍患。如今北面軍事稍有緩和,正應乘此機會讓蒲察定住暫時任監軍,率領所統管的軍隊一千人,另外派遣都尉司領步兵萬人,以刁璧、王仲澤當參謀,一同前往沂州、海州界內招降他們,不肯聽從便以軍馬進攻,你們認為怎樣?”白華回答說“:臣以為,李全不過是借北兵的氣勢,要宋人供給他糧餉,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老狐狸住在荒冢洞穴中,必須等黑夜才出洞,何足掛懷?我所擔心的是北方強敵。如今北方有事,無暇南侵,一旦事情有了定局,必定來進攻。和我們爭奪天下的是這方面,李全能參預什麼?如果北方事局一定,李全將聽從命令而無暇別有圖謀。就算他不自量力,另有非份之想,天下人能不知順逆,怎么肯離開順者而聽從逆者呢?為今之計,應暫時讓軍馬養精蓄銳,以防備北方,如果李全真是圖謀不軌,也應當等待北朝平息之後,這時我方就易於處理了。”皇帝沉思了許久,說:“卿等且退下,容我再考慮考慮。”第二天,派遣蒲察定住回屯於尉氏。

這時,陝西的敵軍大部分已走了,只留下脫或欒駐守在慶陽以騷擾河朔,而且有攻打河中的訊息,而衛州府和恆山公府並立兩處,朝廷擔心一旦有緊急情況,管轄不一致,想要把兩府合併為一處,又怕雙方不和,便命令白華前去計畫一下。初時,白華去樞密院多次聽到皇帝對他說:“你是樞密院官,不讓你掌管軍隊。你會說話,而合喜、蒲阿都是武夫,一句話聽不慣,就發生衝突,為害不小。如今讓你去調解,如果發生違忤的事情,將會歸罪於你了。院中的事情應當一一奏我,這是你的職責。如今派你去衛州,也是以上說的調解的意思。”

當時國家規定,凡樞密院上下所倚任的稱為奏事官。其名目有三,一是承受聖旨,二是奏事,三是省院中議事,都由一人主管。承受聖旨,凡院官奏事,或者皇帝提出處理意見,獨自召來奏事官交付處理,多的時候寫一、二百字,或者直接傳達皇帝旨意,文辭過多時便交給近侍局官員批寫。奏事,是指事情有區分處理的應當取奏書裁定以後殿奏,那些奏文往往文辭過多,必須使之言簡而意明,退回後實行,便立下文字,稱為檢目。省院官員在殿上商議事時,便暗暗記在心裡,議定後回到院裡也立文檢目,呈給皇帝批覆。有疑問時再稟告,沒有疑問就交給掾史們去施行。參加省議的,在事情商議有了定論,就留下奏事官和省左右司官員共同寫一份奏章草稿,一起審查以後都沒有不同意見,便由右司上奏。這三方面之外還有難辦的,稱為備顧問,如軍馬、糧草、器械、軍隊統帥、部眾名稱數量以及駐守的地方、各關塞的遠近之類情況,凡是省院中的一切事情,在被問時有點回答不出來,便被視為不用心而遭到譴責,擔任這個職務很難,所以由白華來承擔。

五月間,任命丞相賽不在關中行尚書省事,蒲阿率領完顏陳和尚的忠孝軍一千人駐紮在..州,並且讓他觀察北方的形勢。這樣過了兩月,皇帝問白華說:“你去..州,六天之內能夠返回嗎?”白華估計自己一天可以賓士三百里,便回答說“:可以。”皇帝讓他秘密告訴蒲阿,等初春時,當有事於慶陽。白華如期而回。有一天,皇帝對白華說:“我見你以前一談及征討的事,必定面有難色,這一次舉動卻特別銳意承擔,是什麼原因?”白華說“:過去用兵,因為南征和討伐李全的事情受到阻礙,不能專心於北方,所以認為北討很難。如今和平時不同,況且事已至此,不得不一戰。大軍進入境內已有三百多里,如果放任他們攻占了秦川怎么相救?終當一戰摧敗他們。與其在靠近內地的平川作戰,不如在靠近邊境的險隘作戰。”皇帝也認為是這樣。

七年正月,慶陽解圍,大軍歸還。白華上奏說:“當今之計,軍隊食物急迫。除樞密院已確定準備忠孝軍以及馬軍都尉司步軍足夠一戰的物資,此外應讓河南的府州也要挑選防城軍,秋天集中春天放回,依照古代的務農和講武之義,各讓他們防守本州的府城,以現在計算應有九十七萬,不要留待他日為敵所用。”

五月,任命白華為正式的樞密院判官。皇帝派近侍局副使七斤傳旨說“:我任命你當樞密院官,不是指望你領兵對陣,而是要你為軍隊設立法紀、傳送檔案、使將帥和睦、糾察違法行為,至於軍隊的訓練、器械的修整,也都是你所管轄的範圍。你要盡力報效國家,以合我的心意。”

八年,敵軍從去年入侵陝西以後,往返於京兆、同州、華州之間,攻破南山營壘六十多處。接著攻打鳳翔。金軍從..鄉駐屯到澠池,而兩行省都安然不動。宰相和諫官們都認為是樞密院有意逗留,張望不前,京兆的士民議論紛紛,以致幾位丞相都在皇帝面前上奏說應當命令軍隊盡力前進進攻敵人。皇帝說“:合達、蒲阿必定是在尋找機會,等有可進之機再進攻。如果督促他們出戰,終屬勉強,只怕無益反而有害。”於是派白華和右司郎中夾谷八里門前去告訴他們宰相和百官們的言論,並詢問他們:“敵人至今已入侵兩個半月,有懈怠返回的意向,各軍為什麼安然不動?”同時命令白華往返只能有六天時間。白華等人到了同州以後,把皇上的話告訴了兩行省的官員。合達說:“沒有見到機會,見到就會行動。”蒲阿說:“敵軍斷絕了糧餉,要讓他們要戰不得,要留不能,必將自敗。”合達對蒲阿和眾帥們都說不能行動,見到士大夫們都說可以行動。人們認為合達近來因為有罪過,又害怕蒲阿正受皇帝信任,不敢和他對抗,所以也說不能行動。白華等觀察兩位丞相見北兵勢力強大都有畏懼之心,便私下詢問樊澤、定住和陳和尚的意見。三個人都說“:別人都說北兵疲睏,所以能夠進攻,這話不對。大兵的行動,怎么能輕易預料呢?確實不能行動。”白華等回京,將兩位丞相和眾將的意見奏明皇上,皇帝說:“我原就知道他們膽怯,不敢行動啊!”他當即又派白華傳旨對二相說:“鳳翔被圍已久,恐怕守城的難以支持,行省應當領兵出關住在華陰境內,第二天到華陰,第三天到華州,略與渭北軍交戰。估計敵軍聽到訊息必定前去救援,況且也能稍微解除鳳翔的急難,我方也能得以牽制敵軍力量。”二相都回奏說“領旨”。當白華東歸走到中牟時,已經有兩行省送奏書的人追趕到了,白華取來報送樞密院的副本,讀過以後,見上面寫道:“領旨帶領軍隊出關二十里,來到華陰縣境內,和渭北軍交戰,當夜收軍入關。”白華為此仰天長嘆,說:“事已至此,沒有辦法了。”白華到京城時,奏章已經送到,他知道所奏的毫無用處。過不了幾天,鳳翔失陷,兩行省立即拋棄京兆,和牙古塔一起遷移居民前往河南,留下慶山奴守城。

夏五月,楊妙真因為她丈夫李全死在宋朝,便在楚州城北架設浮橋,向元軍統帥梭魯胡吐求兵復仇。朝廷察知後,認為北軍有可能渡過淮河,淮河跟河南,跬步可至,便派合達、蒲阿駐軍於桃源界內的氵敖河口以防備。兩行省並約宋軍統帥趙范、趙葵一起夾攻北軍。二趙也派人前來聘問,都以議和為名,大張聲勢。二位丞相多次以兵少向朝廷請求增兵,省院覺得很難辦,便上奏說:“二相的軍隊一向駐守在潼關附近,已近半年,剛回到舊營地,喘息未定,又要讓他們在大熱天東行,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獲得,只是自取疲乏而已。況且桃源、青口是蚊子、虻子生長的低濕沼澤地,不便於放牧,現今不是進攻的時間,決不敢輕舉妄動。況且我方所憂慮的,不過是楚州的浮橋罷了。暫且想辦法謀取,已派提控王銳前去觀察是否可能。”上奏之後,皇帝派白華將這個意見告訴二相,同時帶王銳前去。二相聽了以後很不高興。蒲阿便派出水軍,由駐紮在虹縣的那位王提控放下二十四隻小船,讓白華順河而下,必須航行到八里莊城門,並且說:“從這裡眺望八里莊,如同在雲間天上,省院裡的人穩坐在那裡動動嘴就行,如今樞密院判官親自前來,可以去探察一下是否可行,回朝上奏。”白華堅決推辭,沒能辭掉,便上了船,當船開到淮河跟黃河合流的地方,才跟八里莊城門相遇。守城的派了五十艘白鷂大船逆河而上,占據上游以攔截白華的退路。白華差點回不來,黑暗中找到了一條路才得以先回,這才醒悟到兩行省對朝廷省院不肯增兵很生氣,認為都是白華之流的主張,所以故意把他推擠到危險地方去。當夜二更天后,八里莊守城副將派人送來降書,說:“早些時候,主將出城開船,攔截大金軍隊的退路,我們共同商議,主將回來時便閉門不接納,他現已奔往楚州去了,請速派軍馬前來接應。”二相立即派出騎兵,並開船赴約,第二天早晨進城安撫,又聽說楚州的元軍已回到河朔,宋將燒毀了浮橋,二相便附和白華一起上奏,皇帝大喜。

起初,合達計畫奪取宋國的淮陰。五月間渡過淮河。淮陰主將胡路鈐前去楚州和楊妙真商議事情,回來時,提正官郭恩送來降書給金國,胡路鈐回城時他們不接納,胡只得痛哭而去。合達因而進入淮陰。詔令改名為歸州,任命行省烏古論葉里哥防守,郭恩任元帥右都監。後來,宋朝拿了銀子五萬兩、絹五萬匹來贖回盱眙龜山,宋國使者留住在館舍中,郭恩企圖劫奪自己取用。有人報告了盱眙的帥府,帥府便派兵前來,郭恩沒有得手。第二天,宋將劉虎、湯孝信用三十艘船燒掉了浮橋,進而派遣部將夏友諒來攻盱眙,未能攻克。泗州總領完顏矢哥貪圖館舍中的銀子和絹,便反叛朝廷。防禦使徒單塔剌聽說發生變故,便搶守了罘山亭的通道,用好話對他們說:“請容許我拜辭朝廷之後便死。”於是,他取來朝服,望著朝廷的方向而拜,痛哭了很久,投入亭下水中而死。完顏矢哥便以州歸降了楊妙真,總帥納合買住也將盱眙投降宋國。

九月,陝西行省進行秋防,當時元兵已到了河中,睿宗也領兵入境,慶山奴報告糧盡,準備拋棄京兆東行。有一天,白華上奏說,偵察得知,睿宗帶領軍馬四萬,行營軍一萬人,已經這樣做了布置:“為今之計,與其到漢中防禦,等各軍到達時需要半月時間,不如直接前往河中。現今沿河屯守的軍隊一天就可以渡過河去,如果這次作戰勝利,襄、漢一帶的兵馬必定遲疑不敢前進。對北面的軍隊是投機,對南方是一種牽制,臣認為這樣是最為合適。”皇帝問“:這個計策是你自己策劃的,還是聽別人說的?”白華說:“這是臣下的愚見。”皇帝平日特別喜愛談武事,聽了白華的話以後很高興,然而竟未能實行。

不久,合達從陝州送來奏帖,也說這件事。皇帝收到以後非常高興。蒲阿當時住在洛陽,皇帝令驛馬召回,也是有意於辦這件事。蒲阿到達之後,在奏答時沒有提及此事,只是說元兵的先鋒由忒木礙統率,將從冷水谷出發,應當先抵擋這支軍隊。皇帝問道:“我不問這件事,只是想問你河中可以直搗敵軍嗎?”蒲阿無可奈何,這才說:“睿宗帶領的兵馬雖多,但都是龐雜無用的人員。元兵人數少而精,都是挑選出來的精銳部隊。金軍北渡時,元軍必然將輜重屯放在平陽以北,將其精銳部隊隱藏在百里之外,放我軍渡河,然後斷絕我軍退路和我軍決戰,恐怕不能得勝。”皇帝說:“我料到你會這樣,果然。不需再說什麼,且回陝州去。”蒲阿說“:合達樞密使所說的一面之辭,批駁恐怕也不合適,請召他一起來商議行不行。”皇帝說“:我看合達也不過如此說而已,往返耽誤時間,反而誤事。”白華上奏說,合達必然認為有機可乘,召他一同商議為好。副樞密使赤盞合喜也奏請聽從白華、蒲阿的意見為是。皇帝這才聽從。召合達來到以後,皇帝讓他先跟樞密院商議確定以後,再入見。商議時,白華拿著合達的奏帖連舉了幾次,竟沒有一人首先發言。過了些時候,蒲阿說“:且先商量冷水谷方面軍事如何?”合達說“:對了。”於是入見皇帝。皇帝問:“你們商議得怎樣?”合達進奏,他說了許多話,大意說河中的形勢已經跟前些時候上奏時不同了,自己所奏的建議也不敢自做主張,這個意見便停止了。二相返回陝州以後,估計軍馬將出冷水谷,便和過去一樣防備而已。十二月,河中府被攻破。

九年,京城受到攻打,四月,敵軍退卻,改年號為天興。當月十六日,把樞密院併入尚書省,由宰相兼任樞密院長官,左右司首領官兼經歷官,只有平章白撒、副樞密使合喜、院判白華、代理院判完顏忽魯剌被罷免。完顏忽魯剌有辯才,皇帝很寵愛他。可是朝議時許多人攻擊忽魯剌,而一些書生之流嫉妒白華得到皇帝信任,原先就說過他的壞話,因而被免去。金朝制度,樞密院雖然主管軍隊,但控制權卻在尚書省。開戰以來,這個制度逐漸改變了,凡是軍事方面,尚書省官員不得干預,由樞密院獨自作出決定,作戰往往失敗。那些進諫的人大多認為將相的權力不應分開,因此這時加以合併。

十二月朔日,皇帝派近侍局提點曳剌粘古到白華家裡詢問他說“:時勢已發展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辦法?”白華附奏說“:如今耕種都已毀壞,糧食將盡,四外援兵都不能指望,皇帝應當外出到軍隊里去,可留下皇兄荊王,讓他監國,聽任他處置。聖主既已外出,可派使者告知北朝,說我外出並不是到其他州里收集兵馬,只是因為兵卒擅自殺死唐慶,和議從此中斷,京城如今交給荊王,請求給我一兩個州來養老就行了。這樣則太后皇族都可以保存,正如《春秋》中記載的紀季入齊,成為附庸之事一樣,聖主也可以稍得寬慰。”於是,朝廷起用白華擔任右司郎中。起初,皇帝決定親自出巡,眾將也都參預了這個意見。臨退朝時,首領官張兗、聶天驥上奏說:“還有熟悉軍事的舊人,卻放在一邊不用,現今所用的都不明白軍中事體,這樣用人不盡合適。”皇帝詢問未用的是誰,他們都說是白華,皇帝點了點頭,所以有了這次任用。

第二天,皇帝召見白華,對他說“:親自出巡的計畫已經確定,但到哪去,眾人還未商議好。有說去歸德府,四面都有水可以自保的,有說可以沿西山入鄧州。也有人說如果要到鄧州,大將速不礙現在汝州,不如從陳、蔡這一條路轉往鄧州。你以為如何?”白華說“:歸德城雖然堅固,日久糧食吃盡,就坐以待斃了,絕對不能去。要去鄧州,則汝州又有速不礙,也是斷不可去的。以今日的形勢,也就是賭博的人所說的孤注一擲了。所謂孤注,只有背城而戰。為今之計應當直往汝州,和對方決戰,有楚則無漢,有漢則無楚。在汝州作戰則不如在中途戰,而中途戰又不如出城戰。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軍還有飲食所得到的力氣,馬匹還有吃過豆料以後的力氣。如果出京越遠,軍隊食物越少,馬匹只能吃野草,事情就越難成功了。如果在我軍便利的地方作戰,存亡在此一舉,外則可以激勵三軍的士氣,內則可以安撫京城民眾之心。如果只是計畫避敵遷都,人心留戀自己的家業,未必堅決跟從。應詳加考慮。”於是,皇帝召集各位宰相以及首領官共同商議,禾速嘉兀地不、元帥豬兒、高顯、王義深都主張前往歸德,丞相賽不主張去鄧州,這場商議竟做不出決論。

第二天,皇帝下旨說,京城糧食已盡,如今皇帝打算親自領兵出戰,他在大慶殿聚集軍隊,將這個想法告訴了他們。聽完皇帝的旨意後,眾將帥異口同聲奏道“:聖上不可親自出征,只可任命將領,三軍欣然願意拚死為國。”皇帝猶豫不決,打算任命官奴當馬軍元帥,高顯當步軍元帥,劉益當副帥,這也是根據輿論所提出的,這三人也表示願意接受任命。代理參政的內族訛出大聲罵道“:你們這些拿鋤頭的傢伙不知高低,國家大事,敢於這樣輕易承擔嗎?”眾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官奴說:“如果將相們可以成功,何至於派到我們!”事情就這樣中止下來。

第二天,民間都在紛紛傳說皇帝要侍奉皇太妃和皇后、妃子們前往歸德府,軍士家屬留在後方。眼看糧食已盡,坐視城中人全被餓死。縱然能夠到達歸德,軍馬各種費用又能支持幾天?皇帝聽到傳言後,召集賽不、合周、訛出、烏古孫卜吉、完顏正夫一起商議,其他人不得參預。過了一個時辰才出來,只見首領官、丞相們說,前日有關出巡的商議原已確定,只因為白華一個人的意見全被更改了,如今要去汝州帶領軍馬討戰去。於是選擇吉日祭告太廟、誓師,擬定二十五日出發。當月晦日,車駕來到黃陵岡時,又有北去的建議,有關說法記載在《白撒傳》中。

天興二年(1233)正月初一,皇帝到達黃陵岡,要坐歸德府的運糧船北渡。幾位丞相一起上奏說:京都以及河南各州知道皇帝去了河北,恐怕會發生其他變故,可下詔安撫他們。當時,這裡的父老和僧道們都來進獻食物,牽牛帶酒來犒勞軍隊的絡繹不絕,皇帝親自安慰了他們,人人因此而感激流淚。於是,皇帝下詔大赦河朔地區,招集軍隊和糧草,大赦文書寫了十多條款,分道傳送出去。二日,有人說:“昨天發往河南的詔書,如果落入元軍中,泄露了機密怎么辦?”皇帝大怒,派近侍局官員傳旨,說是首領官張袞、白華、內族訛可在發出詔書時不考慮後果,都量情處分。

當時,衛州的軍隊兩天內到達蒲城,而元軍緩慢地跟在他們後面。十五日,宰相和各位元帥共同商議上前進攻。郎中完顏胡魯剌執筆寫下某軍當先鋒,某軍斷後,其餘各事都有規劃。他寫完之後,只是不說往哪裡去。白華私下詢問胡魯剌,他推脫說不知道。當晚,平章和各元帥回到蒲城軍隊里。半夜時,訛可、張袞到白華的帳中喊白華說“:皇上已經上了船,你不知道嗎?”白華便問是什麼原因。訛可說“:我昨天已經知道皇帝要和李左丞、完顏郎中先去歸德府,諸軍沿河岸並行,到鳳池時渡河。今晚,平章跟禾速嘉、元帥官奴等一起來,說元軍在蒲城時曾與金軍交戰,看來金軍難以抗拒,於是便簇擁皇上上了船,軍用物資全部拋棄了,只讓忠孝軍上船,馬匹也都留在軍營中。估計船已走了幾里遠了!”白華又問:“你們為什麼不跟從前去?”他們說“:昨天擬定首領官里只叫胡魯剌上船,其餘都隨軍隊一起,因此不敢。”當夜,總帥百家帶領各軍到鳳池乘船,被元軍發覺,金兵便潰散了。

皇帝住在歸德。三月,崔立以汴京投降了元軍,右宣徽提點近侍局移剌粘古打算把皇帝遷移到鄧州,皇帝不肯聽從。這時,移剌粘古的哥哥移剌瑗擔任鄧州節度使、兼行樞密院事,他的兒子和粘古的兒子都隨駕充當衛士。這時正好朝廷準備召集鄧州軍隊入朝救援,粘古便跟白華商量一起去鄧州,並且要帶著兩個兒子同去。皇帝知道以後,只讓白華一人去,讓粘古改去徐州。白華到了鄧州以後,因事情已久不能成功,便停留在館舍中,於是他就像無意留在人世間似地。正好移剌瑗以鄧州歸降宋朝,白華也跟隨到了襄陽,宋朝任命他當制乾,又改任均州提督。後來范用吉殺死均州長官送降書到北朝,白華也就因而北歸。士大夫們認為白華是個精通儒學而又地位顯貴的人,當國家有難時不能以身殉國而貶斥他。

斜卯愛實,字正之,以策論中進士。正大年間,累官至翰林直學士,兼左司郎中。天興元年(1232)正月,聽說元軍將到,朝廷任命點檢夾谷撒合為統帥,帶領步騎兵三萬人在黃河渡口巡邏,又命令宿直將軍內族長樂代理近侍局使,監督這支軍隊。軍隊走到封丘就折回來,從梁門入城,樞密副使合喜遇到他們,便笑著對夾谷撒合說:“我的話應驗了,你們應當做主人請我。”也就是世俗所說的酬謝的意思。第二天,元兵便包圍了京都,朝廷對兩人放置一旁不加問罪。於是,斜卯愛實上奏說:“撒合統兵三萬,本來是要乘大兵遠來,喘息未定而攻打它。可是他們出京不過幾十里,也沒有遇到一人一騎,已經畏縮而不敢前進。如果遇見元軍,他們肯拚命作戰嗎?請斬兩人以嚴肅軍紀。”朝廷沒有回報。這是因為合喜之流認為京城只有這支軍隊可以依靠,起初並不敢讓他們出戰,只是因為外邊議論譁然,所以讓他們暫時出去應付一下罷了。

衛紹、鎬厲兩王的家屬,都派兵防衛,而且還設定提控官管理,巡查防衛之嚴超過了監獄。到這時,衛紹王的宅子已經防守了二十年,鎬厲王的宅院有四十年。正大年間,朝臣們屢次有人提及此事,朝廷都不回答。斜卯愛實便上奏說“:兩族均已衰敗,和平民百姓並無差別,如果他們想要乾什麼壞事,誰肯和他們同做?男女婚嫁,是人之大欲,豈有囚禁終身,永無成為夫婦的可能,即使對外人也覺得於心不忍,何況自己的骨肉之親呢?”哀宗聽後受了感動,這才開始聽隨他們自由行動。不久,便發生了青城之難。

斜卯愛實痛恨當時擔任丞相的人都不合適,曾經歷數這幾個人說:“平章白撒只知道鞏固自己的權力而施小恩小惠,除了會打彈丸之外一無所能。丞相賽不菽麥不分,再缺少人才,也不至於讓這個人當丞相。參政兼樞密副使赤盞合喜為人粗暴,只是一個充當騎兵的材料而已,卻讓他兼有將相的權力。右丞相顏盞世魯身居相位已達七八年之久,碌碌無為,無補於事,只不過占一個位子而已。國家患難之際,依靠這類人,想要中興就太困難了!”於是,世魯被罷免宰相,賽不請求辭職,而白撒和合喜卻不以為憂。

當年四月,京城外敵軍停止進攻,元兵退去。不久,因為殺了唐慶,和議便中斷了。於是,再挑選民兵準備守城。八月,收查京城中的粟米,由轉運使完顏珠顆、張俊民、曳剌克忠等設局,以推排舉報。珠顆對民眾說:“你們應當照實說出,如果真的一旦糧盡,讓你們的妻子當軍糧吃,還能吝惜嗎?”後來,朝廷免除了搜括糧食的命令,又採取進獻的辦法來收取。

前御史大夫內族合周又想得到進用,便建議說,在京城搜括糧食,可以得到一百多萬石。朝廷相信了,任命他為代理參知政事,跟左丞李蹊一起總管這件事。他們先讓各家自報,壯年的存糧一石三斗,年幼的只存一半,然後把存糧的數量寫在門前,膽敢有私藏的以超過的升斗數量多少論罪。京城中共有三十六坊,都選用殘忍的人來擔任這件事,內族完顏久住尤其殘暴。有位寡婦兩口人,實有豆子六斗,其中雜有草籽三升,完顏久住笑著說“:我抓到了。”便將她抓起來示眾。寡婦哭著說“:我的丈夫當兵而死,不能撫養婆婆,所以混雜些草籽糠來度日,並不是作為軍糧。而且不過三升,六斗多出這一點。”久住不聽,她竟然被打死在杖下。全京城人聽到這訊息後都十分驚慌,便將多餘的糧食全部扔進糞坑裡。有人告訴李蹊,李蹊皺著眉頭說“:去告訴參政吧!”那人立即告訴了合周,合周說:“人們說是‘花又不傷,蜜又釀成’。我說花不損傷,怎能得蜜。況且京都危急,如今是要保存社稷呢,還是保存百姓呢?”當時說得沒人敢吭。斜卯愛實便上奏,大意說:“停止搜括粟米,便將暴政改為仁政,可以使民眾散去怨氣變為和氣。”可是,朝廷並不回報。

當時所搜括糧食還達不到三萬斛,而京城卻更加顯得冷落了。從此以後,死去的人相互枕壓,不管貧富都束手等死而已。皇帝聽說以後,命令取出太倉中的米來熬粥給飢餓的人吃。愛實知道以後嘆息說:“與其現在給吃的,不如當初不搶。”他的話被奉御把奴所告發。又因當時近侍臣子干預朝政,愛實上奏章進諫說“:如今近侍臣權力過重,將相大臣們都不敢跟他們對抗。自古以來侍御之臣不過用來使喚而已,雖然名為仆臣,也必須選擇正人。如今不論賢與不賢,只要是世家子弟就可以充當。這些聽從使喚的人員,卻干預國家大計,這些人真正懂得什麼?”奏章送上後,幾位近侍臣在皇帝面前哭訴著說“:愛實把我們都說成是奴隸,他把皇上放在什麼地位呢?”皇帝更加惱怒,讓立即送交有關部門處置。近侍局副使李大節慢慢地替他在皇帝面前做了解釋,這才赦免了他,派他出任中京留守,後來不知結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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