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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翟方進傳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家世微賤,至方進父翟公,好學,為郡文學。方進年十二三,失父孤學,給事太守府為小史,號遲頓不及事,數為掾史所詈辱。方進自傷,乃從汝南蔡父相問己能所宜。蔡父大奇其形貌,謂曰:“小史有封侯骨,當以經術進,努力為諸生學問。”方進既厭為小史,聞蔡父言,心喜,因病歸家,辭其後母,欲西至京師受經。母憐其幼,隨之長安,織屨以給。方進讀經博士,受《春秋》。積十餘年,經學明習,徒眾日廣,諸儒稱之。以射策甲科為郎。二三歲,舉明經,遷議郎。

是時,宿儒有清河胡常,與方進同經。常為先進,名譽出方進下,心害其能,論議不右方進。方進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時,遣門下諸生至常所問大義疑難,因記其說。如是者久之,常知方進之宗讓己,內不自得,其後居士大夫之間未嘗不稱述方進,遂相親友。

河平中,方進轉為博士。數年,遷朔方刺史,居官不煩苛,所察應條輒舉,甚有威名。再三奏事,遷為丞相司直。從上甘泉,行馳道中,司隸校尉陳慶劾奏方進,沒入車馬。既至甘泉宮,會殿中,慶與廷尉范延壽語,時慶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贖論,今尚書持我事來,當於此決。前我為尚書時,嘗有所奏事,忽忘之,留月余。”方進於是舉劾慶曰:“案慶奉使刺舉大臣,故為尚書,知機事周密一統,明主躬親不解。慶有罪未伏誅,無恐懼心,豫自設不坐之比。又暴揚尚書事,言遲疾無所在,虧損聖德之聰明,奉詔不謹,皆不敬,臣謹以劾。”慶坐免官。

會北地浩商為義渠長所捕,亡,長取其母,與豭豬連繫都亭下。商兄弟會賓客,自稱司隸掾、長安縣尉,殺義渠長妻子六人,亡。丞相、御史請遣掾史與司隸校尉、部刺史併力逐捕,察無狀者,奏可。司隸校尉涓勛奏言:“《春秋》之義,王人微者序乎諸侯之上,尊王命也。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為職,今丞相宣請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悖逆順之理。宣本不師受經術,因事以立奸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禍耳,而宣欲專權作威,乃害於國,不可之大者。願下中朝特進列侯、將軍以下,正國法度。”議者以為,丞相掾不宜移書皆趣司隸。會浩商捕得伏誅,家屬徙合浦。

故事,司隸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謁兩府,其有所會,居中二千石前,與司直並迎丞相、御史。初,方進新視事,而涓勛亦初拜為司隸,不肯謁丞相、御史大夫,後朝會相見,禮節又倨。方進陰察之,勛私過光祿勛辛慶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車立,■過,乃就車。於是方進舉奏其狀,因曰:“臣聞國家之興,尊尊而敬長,爵位上下之禮,王道綱紀。《春秋》之義,尊上公謂之宰,海內無不統焉。丞相進見聖主,御坐為起,在輿為下。群臣宜皆承順聖化,以視四方。勛吏二千石,幸得奉使,不遵禮儀,輕謾宰相,賤易上卿,而又詘節失度,邪諂無常,色厲內荏。墮國體,亂朝廷之序,不宜處位。臣請下丞相免勛。”

時,太中大夫平當給事中奏言:“方進國之司直,不自敕正以先群下,前親犯令行馳道中,司隸慶平心舉劾,方進不自責悔而內挾私恨,伺記慶之從容語言,以詆欺成罪。後丞相宣以一不道賊,請遣掾督趣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勛自奏暴於朝廷,今方進復舉奏勛。議者以為方進不以道德輔正丞相,苟阿助大臣,欲必勝立威,宜抑絕其原。勛素行公直,奸人所惡,可少寬假,使遂其功名。”上以方進所舉應科,不得用逆詐廢正法,遂貶勛為昌陵令。方進旬歲間免兩司隸,朝廷由是憚之。丞相宣甚器重焉,常誡掾史:“謹事司直,翟君必在相位,不久。”

是時,起昌陵,營作陵邑,貴戚近臣子弟賓客多辜榷為奸利者,方進部掾史復案,發大奸贓數千萬。上以為任公卿,欲試以治民,徙方進為京兆尹,搏擊豪強,京師畏之。時,胡常為青州刺史,聞之,與方進書曰:“竊聞政令甚明,為京兆能,則恐有所不宜。”方進心知所謂,其後少弛威嚴。

居官三歲,永始二年遷御史大夫。數月,會丞相薛宣坐廣漢盜賊群起及太皇太后喪時三輔吏並徵發為奸,免為庶人。方進亦坐為京兆尹時奉喪事煩擾百姓,左遷執金吾。二十餘日,丞相官缺,群臣多舉方進,上亦器其能,遂擢方進為丞相,封高陵侯,食邑千戶。身既富貴,而後母尚在,方進內行修飾,供養甚篤。及後母終,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逾國家之制。為相公潔,請託不行郡國。持法刻深,舉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詆,中傷者尤多。如陳鹹、朱博、蕭育、逢信、孫閎之屬,皆京師世家,以材能少歷牧守列卿,知名當世,而方進特立後起,十餘年間至宰相,據法以彈鹹等,皆罷退之。

初,鹹最先進,自元帝初為卿史中丞顯名朝廷矣。成帝初即位,擢為部刺史,歷楚國、北海、東郡太守。陽朔中,京兆尹王章譏切大臣,而薦琅邪太守馮野王可代大將軍王鳳輔政,東郡太守陳鹹可御史大夫。是時,方進甫從博士為刺史雲。後方進為京兆尹,鹹從南陽太守入為少府,與方進厚善。先是,逢信已從高第郡守歷京兆、太僕為衛尉矣,官簿皆在方進之右。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而方進得之。會丞相宣有事與方進相連,上使五二千石雜問丞相、御史,鹹詰責方進,冀得其處,方進心恨。初,大將軍鳳奏除陳湯為中郎,與從事。鳳薨後,從弟車騎將軍音代鳳輔政,亦厚湯。逢信、陳鹹皆與湯善,湯數稱之於鳳、音所。久之,音薨,鳳弟成都侯商復為大司衛馬將軍,輔政。商素憎陳湯,白其罪過,下有司案驗,遂免湯,徙敦煌。時,方進新為丞相,陳鹹內懼不安,乃令小冠杜子夏往觀其意,微自解說。子夏既過方進,揣知其指,不敢發言。居無何,方進奏鹹與逢信:“邪枉貪污,營私多欲。皆知陳湯奸佞傾覆,利口不軌,而親交賂遺,以求薦舉。後為少府,數饋遺湯。信、鹹幸得備九卿,不思盡忠正身,內自知行辟亡功效,而官媚邪臣,欲以徼幸,苟得亡恥。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鹹、信之謂也。過惡暴見,不宜處位,臣請免以示天下。”奏可。

後二歲余,詔舉方正直言之士,紅陽侯立舉鹹對策,拜為光祿大夫給事中。方進復奏:“鹹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自知罪惡暴陳,依託紅陽侯立徼幸,有司莫敢舉奏。冒濁苟容,不顧恥辱,不當蒙方正舉,備內朝臣。”並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鹹,勿劾立。

後數年,皇太后姊子侍中衛尉定陵侯淳于長有罪,上以太后故,免官勿治罪。有司奏請遣長就國,長以金錢與立,立上封事為長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誠不可更有它計。”後長陰事發,遂下獄。方進劾立:“懷奸邪,亂朝政,欲傾誤要主上,狡猾不道,請下獄。”上曰:“紅陽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國。”於是方進復奏立黨友曰:“立素行積為不善,眾人所共知。邪臣自結,附托為黨,庶幾立與政事,欲獲其利。今立斥還就國,所交結尤著者,不宜備大臣,為郡守。案後將軍朱博、巨鹿太守孫閎、故光祿大夫陳鹹與立交通厚善,相與為腹心,有背公死黨之信,欲相攀援,死而後已;皆內有不仁之性,而外有俊材,過絕人倫,勇猛果敢,處事不疑,所居皆尚殘賊酷虐,苛刻慘毒以立威,而無纖介愛利之風。天下所共知,愚者猶惑。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材,國之患也。此三人皆內懷奸猾,國之所患,而深相與結,信於貴戚奸臣,此國家大憂,大臣所宜沒身而爭也。昔季孫行父有害曰:‘見有善於君者愛之,若孝子之養父母也;見不善者誅之,若鷹鸇之逐鳥爵也。’翅翼雖傷,不避也。貴戚強黨之眾誠難犯,犯之,眾敵並怨,善惡相冒。臣幸得備宰相,不敢不盡死。請免博、閎、鹹歸故郡,以銷奸雄之黨,絕群邪之望。”奏可。鹹既廢錮,復徙故郡,以憂死。

方進知能有餘,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緣飭法律,號為通明相,天子甚器重之,奏事亡不當意,內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初,定陵侯淳于長雖外戚,然以能謀議為九卿,新用事,方進獨與長交,稱薦之。及長坐大逆誅,諸所厚善皆坐長免,上以方進大臣,又素重之,為隱諱。方進內慚,上疏謝罪乞骸骨。上報曰:“定陵侯長已伏其辜,君雖交通,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君何疑焉?其專心一意毋怠,近醫藥以自持。”方進乃起視事,條奏長所厚善京兆尹孫寶、右扶風蕭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餘人,其見任如此。

方進雖受《穀梁》,然好《左氏傳》、天文星曆,其《左氏》則國師劉歆,星曆則長安令田終術師也。厚李尋,以為議曹。為相九歲,綏和二年春熒惑守心,尋奏記言:“應變之權,君侯所自明。往者數白,三光垂象,變動見端,山川水泉,反理視患,民人訛謠,斥事感名。三者既效,可為寒心。今提揚眉,矢貫中,狼奮角,弓且張,金歷庫,士逆度,輔湛沒,火守舍,萬歲之期,近慎朝暮。上無惻怛濟世之功,下無推讓避賢之效,欲當大位,為具臣以全身,難矣!大責日加,安得但保斥逐之戮?闔府三百餘人,唯君侯擇其中,與盡節轉凶。”

方進憂之,不知所出。會郎賁麗善為星,言大臣宜當之。上乃召見方進。還歸,未及引決,上遂賜冊曰:“皇帝問丞相:君孔子之慮,孟賁之勇,朕嘉與君同心一意,庶幾有成。惟君登位,於今十年,災害並臻,民被飢餓,加以疾疫溺死,關門牡開,失國守備,盜賊黨輩。吏民殘賊,毆殺良民,斷獄歲歲多前。上書言事,交錯道路,懷奸朋黨,相為隱蔽,皆亡忠慮,群下凶凶,更相嫉妒,其咎安在?觀君之治,無欲輔朕富民便安元元之念。間者郡國谷雖頗熟,百姓不足者尚眾,前去城郭,未能盡還,夙夜未嘗忘焉。朕惟往時之用,與今一也,百僚用度各有數。君有量多少,一聽群下言,用度不足,奏請一切增賦,稅城郭堧及園田,過更,算馬牛羊,增益鹽鐵,變更無常。朕既不明,隨奏許可,後議者以為不便,制詔下君,君雲賣酒醪。後請止,未盡月復奏議令賣酒醪。朕誠怪君,何持容容之計,無忠固意,將何以輔朕帥道群下?而欲久蒙顯尊之位,豈不難哉!傳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欲退君位,尚未忍。君其孰念詳計,塞絕奸原,憂國如家,務便百姓以輔朕。朕既已改,君其自思,強食慎職。使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養牛一,君審外焉。”

方進即日自殺。上秘之,遣九卿冊贈以丞相、高陵侯印綬,賜乘輿秘器,少府供張,柱檻皆衣素。天子親臨吊者數至,禮賜異於它相故事。謚曰恭侯。長子宣嗣。

宣字少伯,亦明經篤行,君子人也。及方進在,為關都尉、南郡太守。

少子曰義。義字文仲,少以父任為郎,稍遷諸曹,年二十齣為南陽都尉。宛令劉立與曲陽侯為婚,又素著名州郡,輕義年少。義行太守事,行縣至宛,丞相史在傳舍。立持酒肴謁丞相史,對飲未訖,會義亦往,外吏白都尉方至,立語言身若。須臾義至,內謁逕入,立乃走下。義既還,大怒,陽以他事召立至,以主守盜十金,賊殺不辜,部掾夏恢等收縛立,傳送鄧獄。恢亦以宛大縣,恐見篡奪,白義可因隨後行縣送鄧。義曰:“欲令都尉自送,則如勿收邪?”載環宛市乃送,吏民不敢動,威震南陽。

立家輕騎馳從武關入語曲陽侯,曲陽侯白成帝,帝以問丞相。方進遣吏敕義出宛令。宛令已出,吏還白狀。方進曰:“小兒未知為吏也,其意以為入獄當輒死矣。”

後義坐法免,起家而為弘農太守,遷河內太守、青州牧。所居著名,有父風烈。徙為東郡太守。

數歲,平帝崩,王莽居攝,義心惡之,乃謂姊子上蔡陳豐曰:“新都侯攝天子位,號令天下,故擇宗室幼稚者以為孺子,依託周公輔成王之義,且以觀望,必代漢家,其漸可見。方今宗室衰弱,外無強蕃,天下傾首服從,莫能亢扞國難。吾幸得備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漢厚恩,義當為國討賊,以安社稷。欲舉兵西誅不當攝者,選宗室子孫輔而立之。設令時命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漸於先帝。今欲發之,乃肯從我乎?”豐年十八,勇壯,許諾。

義遂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結謀。及車郡王孫慶素有勇略,以明兵法,征在京師,義乃詐移書以重罪傳逮慶。於是以九月都試日斬觀令,因勒其車騎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將帥。嚴鄉侯信者,東平王雲子也。雲誅死,信兄開明嗣為王,薨,無子,而信子匡復立為王,故義舉兵並東平,立信為天子。義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以東平王傅蘇隆為丞相,中尉皋丹為御史大夫,移檄郡國,言莽鴆殺孝平皇帝,矯攝尊號,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罰。郡國皆震,比至山陽,眾十餘萬。

莽聞之,大懼,乃拜其黨親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為奮武將軍,光祿勛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強弩將軍,春王城門校尉王況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沖將軍,中少府建威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羌侯竇兄為奮威將軍,凡七人,自擇除關西人為校尉軍吏,將關東甲卒,發奔命以擊義焉。復以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屯函谷關,將作大匠蒙鄉侯逯並為橫野將軍屯武關,羲和紅休侯劉歆為揚武將軍屯宛,太保後丞丞陽侯甄邯為大將軍屯霸上,常鄉侯王惲為車騎將軍屯平樂館,騎都尉王晏為建威將軍屯城北,城門校尉趙恢為城門將軍,皆勒兵自奮。

莽日抱孺子會群臣而稱曰:“昔成王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祿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況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變,不章聖德。”莽於是依《周書》作《大誥》,曰:

惟居攝二年十月甲子,攝皇帝若曰:大誥道諸侯王、三公、列侯於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弔,天降喪於趙、傅、丁、董。洪惟我幼沖孺子,當承繼嗣無疆大曆服事,予未遭其明哲能道民於安,況其能往知天命!熙!我念孺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所濟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予豈敢自比於前人乎!天降威明,用寧帝室,遺我居攝寶龜。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紹天明意,詔予即命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

反虜故東郡太守翟義擅興師動眾,曰“有大難於西土,西土人亦不靖。”於是動嚴鄉侯信,誕敢犯祖亂宗之序。天降威遺我寶龜,固知我國有呰災,使民不安,是天反覆右我漢國也。粵其聞日,宗室之俟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我有大事,休,予卜並吉,故我出大將告郡太守、諸侯相、令、長曰:“予得吉卜,予惟以汝於伐東郡嚴鄉逋播臣。”爾國君或者無不反曰:“難大,民亦不靜,亦惟在帝官諸侯宗室,於小子族父,敬不可征。”帝不違卜,故予為沖人長思厥難曰:“嗚呼!義、信所犯,誠動鰥寡,哀哉!”予遭天役遺,大解難於予身,以為孺子,不身自恤。

予義彼國君泉陵侯上書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樂,班度量,而天下大服。太皇太后承順天心,成居攝之義。皇太子為孝平皇帝子,年在襁褓,宜且為子,知為人子道,令皇太后得加慈母恩。畜養成就,加元服,然後復子明辟。”

熙!為我孺子之故,予惟趙、傅、丁、董之亂,遏絕繼嗣,變剝適、庶,危亂漢朝,以成三厄,隊極厥命。嗚呼!害其可不旅力同心戒之哉!予不敢僣上帝命。天休於安帝室,興我漢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今天其相民,況亦惟卜用!

太皇太后肇有元城沙鹿之右,陰精女主聖明之祥,配元生成,以興我天下之符,遂獲西王母之應,神靈之徵,以祐我帝室,以安我大宗,以紹我後嗣,以繼我漢功。厥害適統不宗元緒者,辟不違親,辜不避戚。夫豈不愛?亦唯帝室。是以廣立王侯,並建曾玄,俾屏我京師,綏撫宇內;博征儒生,講道於廷,論序乖繆,制禮作樂,同律度量,混一風俗;正天地之位,昭郊宗之禮,定五畤廟祧,鹹秩亡文;建靈台,立明堂,設辟雍,張太學,尊中宗、高宗之號。昔我高宗崇德建武,克綏西域,以受白虎威勝之瑞,天地判合,乾、坤序德。太皇太后臨政,有龜、龍、麟、鳳之應,五德嘉符,相因而備。河圖、洛書遠自崑崙,出於重野。古讖著言,肆今享實。此乃皇天上帝所以安我帝室,俾我成就洪烈也。嗚呼!天明威輔漢始而大大矣。爾有惟舊人泉陵侯之言,爾不克遠省,爾豈知太皇太后若此勤哉!

天毖勞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安皇帝之所圖事。肆予告我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天輔誠辭,天其累我以民,予害敢不於祖宗安人圖功所終?天亦惟勞我民,若有疾,予害敢不於祖宗所受休輔?予聞孝子善繼人之意,忠臣善成人之事。予思若考作室,厥子堂而構之;厥父菑,厥子播而獲之。予害敢不於身撫祖宗之所受大命?若祖宗乃有效湯、武伐厥子,民長其勸弗救。嗚呼肆哉!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其勉助國道明!亦惟宗室之俊,民之表儀,迪知上帝命。粵天輔誠,爾不得易定!況今天降定於漢國,惟大艱人翟義、劉信大逆,欲相伐於厥室,豈亦知命之不易乎?予永念曰天惟喪翟義、劉信,若嗇夫,予害敢不終予畝?天亦惟休於祖宗,予害其極卜,害敢不於從?率寧人有旨疆土,況今卜並吉!故予大以爾東征,命不僣差,卜陳惟若此。

乃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當反立孺子之意。還,封譚為明告裡附城。

諸將東至陳留菑,與義會戰,破之,斬劉璜首。莽大喜,復下詔曰:

太皇太后遭家不造,國統三絕,絕輒復續,恩莫厚焉,信莫立焉。孝平皇帝短命蚤崩,幼嗣孺沖,詔予居攝。予承明詔,奉社稷之任,持大宗之重,養六尺之託,受天下之寄,戰戰兢兢,不敢安息。伏念太皇太后惟經藝分析,王道離散,漢家製作之業獨未成就,故博征儒士,大興典制,備物致用,立功成器,以為天下利。王道粲然,基業既著,千載之廢,百世之遺,於今乃成,道德庶幾於唐、虞,功烈比齊於殷、周。今翟義、劉信等謀反大逆,流言惑眾,欲以篡位,賊害我孺子,罪深於管、蔡,惡甚於禽獸。信父故東平王雲,不孝不謹,親毒殺其父思王,名曰巨鼠,後雲竟坐大逆誅死。義父故丞相方進,險波陰賊,兄宣靜言令色,外巧內嫉,所殺鄉邑汝南者數十人。今積惡二家,迷惑相得,此時命當殄。天所滅也。義始發兵,上書言宇、信等與東平相輔謀反,執捕械繫,欲以威民,先自相被以反逆大惡,轉相捕械,此其破殄之明證也。已捕斬斷信二子穀鄉侯章、德廣侯鮪,義母練、兄宣、親屬二十四人皆磔暴於長安都市四通之衢。當其斬時,觀者重疊,天氣和清,可謂當矣。命遣大將軍共行皇天之罰,討誨內之仇,功效著焉,予甚嘉之。《司馬法》不云乎?“賞不逾時”。欲民速睹為善之利也。今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皆為列侯,戶邑之數別下。遣使者持黃金印、赤紱縌、朱輪車,即軍中拜授。

因大赦天下。於是吏士精銳遂功圍義於圉城,破之,義與劉信棄軍庸亡。至固始界中捕得義,屍磔陳都市。卒不得信。

初,三輔聞翟義起,自茂陵以西至氵幵二十三縣盜賊並發,趙明、霍鴻等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斄令,劫略吏民,眾十餘萬,火見未央宮前殿。莽晝夜抱孺子禱宗廟。復拜衛尉王級為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侯閻遷為折衝將軍,與甄邯、王晏西擊趙明等。正月,虎牙將軍王邑等自關東還,便引兵西。強弩將軍王駿以無功免,揚武將軍劉歆歸故官。復以邑弟侍中王奇為揚武將軍,城門將軍趙恢為強弩將軍,中郎將李棽為厭難將軍,復將兵西。二月,明等殄滅,諸縣悉平,還師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勞饗將帥,大封拜。先是,益州蠻夷及金城塞外羌反畔,時州郡擊破之。莽乃並隸,以小大為差,封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奮怒,東指西擊,羌寇蠻盜,反虜逆賊,不得鏇踵,應時殄滅,天下鹹服”之功封雲。莽於是自謂大得天人之助,至其年十二月,遂即真矣。

初,義所收宛令劉立聞義舉兵,上書願備軍吏為國討賊,內報私怨。莽擢立為陳留太守,封明德侯。

始,義兄宣居長安,先義未發,家數有怪,夜聞哭聲,聽之不知所在。宣教授諸生滿堂,有狗從外入,齧其中庭群雁數十,比驚救之,已皆斷頭。狗走出門,求不知處。宣大惡之,謂後母曰:“東郡太守文仲素俶儻,今數有惡怪,恐有妄為而大禍至也。大夫人可歸,為棄去宣家者以避害。”母不肯去,後數月敗。

莽盡壞義第宅,污池之。發父方進及先祖冢在汝南者,燒其棺柩,夷滅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並葬之。而下詔曰:“蓋聞古者伐不敬,取其鯨鯢築武軍,封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淫慝。乃者反虜劉信、翟義悖逆作亂於東,而芒竹群盜趙明、霍鴻造逆西土,遣武將征討,鹹伏其辜。惟信、義等始發自濮陽,結奸無鹽,殄滅於圉。趙明依阻槐里環堤,霍鴻負倚盩厔芒竹,鹹用破碎,亡有餘類。其取反虜逆賊之鯨鯢,聚之通路之旁,濮陽、無鹽、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各方六丈,高六尺,築為武軍,封以為大戮,薦樹之棘。建表木,高丈六尺。書曰‘反虜逆賊鯨鯢’,在所長吏常以秋循行,勿令壞敗,以懲淫慝焉。”

初,汝南舊有鴻隙大陂,郡以為饒,成帝時,關東數水,陂溢為害。方進為相,與御史大夫孔光共遣掾行視,以為決去陂水,其地肥美,省堤防費而無水憂,遂奏罷之。及翟氏滅,鄉里歸惡,言方進請陂下良田不得而奏罷陂雲。王莽時常枯旱,郡中追怨方進,童謠曰:“壞陂誰?翟子威。飯我豆食羹芋魁。反乎覆,陂當復。誰雲者?兩黃鵠。”

司徒掾班彪曰:“丞相方進以孤童攜老母,羈旅入京師,身為儒宗,致位宰相,盛矣。當莽之起,蓋乘天威,雖有賁、育,奚益於敵?義不量力,懷忠憤發,以隕其宗,悲夫!”

譯文

翟方進字子威,是汝南上蔡人。他家世代卑微貧賤,到方進的父親翟公,愛好學問,任郡文學。方進十二三歲的時候,死了父親無法繼續學習,在太守府供職為小史,被人認為遲鈍做不好事,屢次被掾史責罵侮辱。方進很悲傷,於是去到汝南蔡父處相面,向他詢問自己適合幹的事情。蔡父認為他的形貌與眾不同,告訴他說:“你有封侯的骨象,應當憑經術進用,努力研習眾儒生的學問吧。”方進已經厭倦了做小史,聽了蔡父的話,心裹很高興,因此稱病回到家裹,向他的後母告別,想要西去京師學習經書。他的母親可憐方進年幼,跟他一起來到長安,織鞋來供給他讀書,經博士教授他《春秋》。如此積累學習十餘年,通曉經術,徒眾一天天多起來,諸儒都稱讚他。以射策甲科為郎。二三年後,舉為明經,遷任議郎。

逭時候有個老成博學的讀書人清河的胡常,和方進研究相同的經術。胡常是前輩,名譽卻不如方進,心裹嫉妒方進的才能,議論時並不稱重方進。方進知道後,等候胡常集合學生講授的時候,派遣門下的諸生到胡常那裹討教經義的疑難之處,據此記錄胡常的學說。如此很久後,胡常知道方進尊敬謙讓自己,內心不安。以後,他在士大夫之間沒有不稱述方進的,於是彼此親近為友。

河平年間,方進轉為博士。幾年後,遷任朔方刺史。做官時不煩瑣苛刻,所察有條輒舉,很有威名。多次向朝廷奏事,遷為丞相司直。他跟隨成帝去甘泉,在馳道中行車,司隸校尉陳慶劾奏他,方進因此被沒收了車馬。到了甘泉宮後,在殿內集會,陳慶和廷尉范延壽交談。當時陳慶正被奏章彈劾,陳慶便自己說: “既往之事當以罪論處,現在尚書拿著劾奏我的奏章來,應該在這裹判決。以前我做尚書的時候,曾經有所奏之事,我忽然忘了,擱置了一個多月。”方進因此舉劾陳慶說:“陳慶奉命偵視揭發大臣,因此做尚書,了解機密要事都是周密安排統一籌劃的,明主親自處理毫不懈怠。陳慶有罪卻沒有伏誅,沒有恐懼之,t2,,事先自己預設不判罪的例子。而且他泄露宣揚尚書的事情,說快慢沒有什麼關係,虧損了聖德的明智聰察,奉行詔命不謹嚴,這些都是不恭敬的表現,我謹以此舉劾。”陳慶因此被免去了官職。

適逢北地的浩商被義渠的縣長所逮捕,後來逃亡,縣長抓來他的母親,和公豬一起拴綁在都亭下。浩商兄弟大會賓客,自稱是司隸掾、長安縣尉,殺死了義渠縣長的妻子兒女六人後逃跑。丞相、御史請求派遣掾史和司隸校尉、部刺史合力追捕,察明罪大不可言狀之人,批奏可行。司隸校尉涓勛上奏說:“根據《春秋》的經義,王人卑官排在諸侯的官位之上,是尊崇王命的意思。我有幸得以接受使命,以監督視察公卿以下的官員為職責,現在丞相薛宣請求派遣掾史,讓宰相的屬官來監督視察天子的司隸,非常違背逆順的道理。薛宣本來沒有師受經術,憑藉職事來樹立他的淫威。考察浩商所做的事,不過是一家人的禍害,但是薛宣卻想要因此專權作威,有害於我們國家,做了最不該做的事。希望把此事交由中朝、特進、列侯、將軍以下官員裁斷,以端正國家的法律制度。”評議者認為丞相掾不適宜移送文書來督促司隸。正逢浩商被捕伏誅。他的家屬被遷徙去合浦。

按舊例,司隸校尉職位在司直下面,剛拜官授職時,謁見丞相和御史,在朝會的時候,司隸校尉位在中二千石前,和司直一起迎接丞相、御史。當初,方進剛剛任職,而渦勛也新近拜為司隸,不肯謁見丞相和御史大夫,後來朝會相見時,禮節又很傲慢。方進暗暗伺察他,發現涓勛私自拜訪光祿勛辛慶忌,又一次外出在道路上遇見帝舅成都侯商,下車站在一旁,等候王商過後,才上車。方進因此上奏涓勛的罪狀,據此說: “臣聽說國家的振興,在於尊重恭敬尊長,遵守爵位上下的禮節,這是王道的法紀制度。《春秋》的經義,尊敬上公稱為宰,海內無不由其統領。丞相進見皇上,皇上在座位上要為此站起來;皇上在路途中,丞相拜見,皇上要下車。眾臣應該都接受順從聖朝的教化,來告示天下。而涓勛為吏二千石,有幸得以奉命出使,卻不遵守禮儀,對宰相輕視怠慢,又輕視上卿,而且還歪曲禮節喪失風度,奸邪諂媚沒有常心,外貌矜嚴內心怯弱。毀壞國家的體統,擾亂朝廷的秩序,不應該擔任官職。我請求下交丞相罷免涓動。”

當時太中大夫平當任給事中,上奏說“方進是國家的司直,不首先飭正自己來做眾人的表率,先前親自違犯法令在馳道中行車,司隸陳慶用心公平上舉劾奏,方進自己不感到自責後悔反而內挾私恨,伺察記錄陳慶閒談時的言語,以詆毀欺騙定罪。後來丞相薛宣因為一個殺死無辜一家六人的壞人,請求派遣掾史督促司隸校尉,司隸校尉涓勛自己上奏顯於朝廷,現在方進再次劾奏涓勛。評議者認為方進不用道德來輔佐匡正丞相,一味偏袒幫助大臣,想要一定取勝樹立威嚴,應該遏止斷絕這個源頭。涓勛向來行事公道正直,是奸人所厭惡的,可以稍加寬容,讓他成就他的功名。”皇上因為方進所舉劾的適合法令,不能因事先就猜疑別人心存欺詐而廢除了正法,於是把涓勛貶為昌陵令。方進一年裡罷免了兩個司隸,朝廷上下因此都害怕他。丞相薛宣十分器重方進,時常告誡掾史說: “謹慎事奉司直,翟方進不久以後一定會在相位。”

這時候修建昌陵,經建設造皇陵城邑,皇帝的內外親戚和左右近臣的子弟賓客多有專權謀私利的,方進布置掾史查驗,揭發了私藏髒物數千萬。皇上認為他能夠勝任公卿之職,想試用他來治理民眾,調任他做京兆尹,方進打擊豪強,京城的人都害怕他。當時胡常任青州刺史,聽說了此事,寫信給方進說:“私下裡聽說你的政令非常嚴明,有京兆尹的才能,就恐怕有所不適。”方進心裹知道胡常的所指,以後稍稍放鬆了威嚴。

方進任京兆尹三年,永始二年升任御史大夫。幾個月後,適逢丞相薛宣因為廣漠盜賊群起鬧事和太皇太后喪葬時閘三輔官吏一起徵發徭役犯科作奸被免為平民。方進也因為任京兆尹時奉命辦喪事煩擾百姓,貶為執金吾。二十幾天后,丞相官位空缺,群臣大多舉薦方進,皇上也器重方進的才能,於是提拔方進任丞相,封他做高陵侯,封地千戶。方進已經富貴,而後母還在人世,他注重修養家居操行,供奉母親非常虔誠豐厚。等到後母去世,下葬二十六天后,他除去喪禮之服開始辦公,認為自己擔任漢朝丞相,不敢逾越國家的制度。他擔任丞相公正廉潔,不以私事請託四方郡國。持法嚴酷苛刻,上奏牧守九卿,法條苛細深有詆毀,陰謀誣陷的人很多。如陳鹹、朱博、蕭育、逢信、孫閎這些人,都是京師的世家,因才能年輕時就歷任牧守列卿,在當時很有名,然而方進因出眾卓異後來居上,十幾年裹升至宰相,根據法令來彈劾陳鹹等人,都罷免辭退了他們。

先前,陳鹹最早做官,從元帝初年任御史大夫時已經名顯朝廷了。成帝剛即位,他被提拔為部刺史,又歷任楚國、北海、束郡太守。陽朔年間,京兆尹王章深責大臣,而舉薦琅邪太守馮野王適合代替大將軍王鳳輔政,束郡太守陳鹹適合任御史大夫。這時候方進才從博士任刺史。後來方進任京兆尹,陳鹹從南陽太守進入朝廷任少府,和方進非常親密。此前逢信已從高第郡守歷任京兆尹、太僕為衛尉了,做官的功績和資歷都在方進之上。等到御史大夫的官職空缺,陳鹹、方進、逢信三人都是名卿,全在被選之列,而方進得到了這個官職。適逢丞相薛宣有事與方進相關聯,皇上派了二千石五人共同審問丞相、御史,陳鹹責問方進,想因此得到他御史大夫的職位,方進於是懷恨在心。先前大將軍王鳳上奏請求任命陳湯為中郎,政事都要與陳湯商量後才去做。王鳳去世後,他的堂弟車騎將軍王音代替王鳳輔政,也很看重陳湯。逢信、陳鹹都和陳湯相友善,陳湯也屢次在王鳳、王音那裹稱讚逢信和陳鹹。很久以後,王音去世,王鳳的弟弟成都侯商又任大司馬衛將軍輔政。王商向來憎恨陳湯,便稟報他的罪過,皇上讓有司查詢證實,便罷免了陳湯,流放敦煌。當時方進新任丞相,陳鹹內心恐懼不安,於是命令小冠杜子夏去探測一下方進的意圖,暗暗替自己辯解。子夏拜訪了方進後,探明了方進的意圖,不敢替陳鹹說話。沒過多久,方進上奏陳鹹與逢信“邪僻貪污,營私多欲。他們都知道陳湯奸邪諂媚反覆無常,巧言善辯不合法度,卻還和他親密交往贈送財物,來求得舉薦。他們後來做了少府,屢次贈送財物給陳湯。逢信、陳鹹有幸能夠身列九卿,不想著盡忠正身,自己內心也知道行為不正沒有功效,卻諂媚邪臣,想以此獲得親幸,苛且求得喪失廉恥。孔子說:‘這種人可以和他一起侍奉君王嗎!’說的就是陳鹹、逢信啊。錯誤邪惡顯露無遣,不適合再擔任官職,臣請求罷免他們來昭示天下。”皇上同意。

兩年多後,皇上下詔舉薦方正直言的人才,紅陽侯立舉薦陳鹹應對策問,皇上授職陳鹹為光祿大夫給事中。方進再次上奏: “陳鹹以前身為九卿,因為行為貪邪不正被免。他自己知道罪惡顯露明白,依託紅陽侯立僥倖獲職,有司沒有敢上奏舉報的。陳鹹貪蔽污濁苛且容生於世,不顧恥辱,不應當承受方正的舉薦,徒占內朝的臣位。”並且劾奏紅陽侯立選拔舉薦人才故意不依照實情。皇上下詔罷免了陳鹹,但下令不要彈劾立。

幾年後,皇太后姐姐的兒子侍中衛尉定陵侯淳于長有罪,皇上因為皇太后的緣故,免去了淳于長的官位但沒有治罪。有司上奏請求遣送淳于長去他的郡國,淳于長用金錢賂賄立,立呈上密封奏章替淳于長請求留下說: “陛下已經因為皇太后的原因下達了韶書,實在不能另有其他的計策呀。”後來淳于長因秘事被揭發,於是被捕入獄。方進劾奏立“內懷奸邪,擾亂朝政,想要顛覆妨害要挾皇上,狡猾不講道義,請求皇上判他下獄。”皇上說:“紅陽侯是我的舅舅,我不忍心運用法律制裁,就遣送他去郡國。”於是方進又上奏立的朋黨說:“立向來行為多有不善,眾人所共知。邪臣自行去勾吉他,攀附依託成為死黨,他們希望立能參與政事,想要以此獲得私利。現在立被斥逐去郡國,他所結交中那些關係特別密切的人,不適合身任大臣,郡守。考察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閨、以前的光祿大夫陳鹹和立交往親密,相互成為心腹,有違背公義結成死黨的信約,想要相互攀援,死而後已;他們都內懷不仁的品性,而外有卓越的才智,超越了眾人,勇猛果敢,處事不猶豫,平曰都崇尚殘忍狠毒嚴酷暴虐,憑殘忍狠毒來樹立威風,而沒有一點仁愛利入之心。天下都知道,愚人都尚感疑惑。孔子說:‘用人不仁禮怎么辦啊!用人不仁樂怎么辦啊!,這是說沒有仁義的人,國家沒有用得著的地方,沒有仁義卻很有才能,是國家的禍患啊。這三人都內懷奸邪狡猾,是國家所擔憂的,卻彼此深深勾結,取信於貴戚奸臣,這是國家的大憂,是大臣們所應該捨身而諫靜的,從前季孫行父曾說遇:‘看見對君有好處的人便熱愛他,就好像孝子奉養父母,看見有不利的人便討伐他,就好像鷹驅逐鳥雀。’鷹鷗的翅膀即使受傷了,也不逃避。貴戚的死黨眾人誠然難以沖犯,如果沖犯了他們,眾敵都會怨恨,善惡就相互覆蔽。我有幸能夠身任宰相,不敢不盡我死力。請求皇上罷免朱博、孫閎、陳鹹回到他們以前的郡國,來消滅奸惡的群黨,斷絕群邪的希望。”皇上準奏。陳鹹已被罷官禁止再任職,又被遣回故郡,因為憂憤生病而死。

方進富於知識才能,兼通法令吏事,以儒雅文飾法律,稱為通明相,皇上非常器重他,方進上奏事情皇上沒有不適合他心意下令的,在內又探求皇上的隱微的旨意來鞏固他的職位。先前,定陵侯淳于長雖然是外戚,然而因擅長謀略列為九卿,剛任職時,方進獨獨與淳于長交往,稱讚舉薦他。等到淳于長因為大逆罪被誅,所有和淳于長親善的人都因他被免職,皇上因為方進是大臣,又向來看重他,替他隱瞞避諱。方進內心慚愧,上奏請罪要求退職歸家。皇上答覆說:“定陵侯淳于長已伏罪,你雖然和他相交往,經傳上不是這樣說嗎,早晨知道錯誤晚上就改正,君子讚許他,你還有什麼疑慮呢?請你專心一意不要懈怠,看醫用藥來保重身體。”方進才起來辦事,逐條陳奏淳于長所親善的京兆尹孫寶、右扶風蕭育,刺史二千石以上被免職的有二十餘人,方進被皇上信任如此。

方進雖然學習遇《穀梁傳》,然而愛好《左氏傳》,天文星曆,他的《左氏傳》則傳授給國師劉歆,星曆則傳授給長安令田終術。方進看重李尋,任命他任議曹。方進做宰相有九年,綏和二年春火星進入心宿天區,李尋上奏記說: “對付變化的權術,您都自己清楚。過去多次稟告,營室宿、東井宿、火星顯示徵兆,變化動靜露出端倪,山川水泉,違反常理顯示災患,人民流傳謠言卻有了應驗。這三件事已得應驗,可說讓人寒心。今攝提星揚起芒角,枉矢星正中弧心,天狼星張起芒角,天弓星發出光芒,金星越過庫,土星逆行,輔星沉沒不見,火星守舍三十Et,死亡的日子,近在朝夕。您上無懷憂救助天下的功德,下無推辭謙讓避讓賢人的實效,想要身處高位,做無功德的臣子來保全自身,難啊!大責罰一天天加深,怎么能衹保證僅有被斥逐的結果?你全府有三百餘人,希望您選擇那些合適的人,共同盡心竭力保全節操轉凶為吉。”

方進很擔憂這件事,不知該怎么辦。適逢郎賁麗擅長觀測星相,說大臣應該承擔此責任。皇上於是召見方進。方進回來後,沒來得及自殺,皇上便賜文書說:“皇帝問丞相:您有孔子的心志,孟賁的勇力,我好心和您同心一意,希望有所成就。衹是你登位十年,災害一起降臨,人民遭受飢餓,加上疾病瘟疫淹死,關門的鎖閂自行丟失,失去了國家的守衛,盜賊眾多。官吏民眾殘忍凶暴,毆打殺害良民,審理和判決案件一年年比以前多。上書言事,在道路上就互相交談,內懷奸惡結為朋黨,相互隱瞞藏匿,都喪失了忠誠的心志,眾下臣騷動不安,互相嫉妒,這些過錯的責任在哪裹?觀察你的治國,沒有想要幫助我使人民富裕安定的善念。最近郡國的糧食雖然大多豐收,百姓不夠吃的還有許多,去城郭守衛的人,沒有能夠全部返回,我早晚未曾忘記此事。我希望以前的財用,能和現在一樣,百姓的用度各有定數。你不均衡多少,都聽從下屬的進言,用度不夠,便上奏請求權宜增加賦稅,徵收城邑及旁地園田的稅,以錢代役,按馬牛羊的頭數徵稅,增加鹽鐵的賦稅,變化更改沒有常理。我既然不清楚,根據上奏同意實行。後來評議的人認為不方便,詔令傳達給你,你說賣酒糟,後來請求停止。沒到一個月,你又上奏書要賣酒糟。我實在奇怪你,為什麼總抱著隨俗的計策,而沒有忠誠堅固的心意,將要憑什麼來輔佐我指揮眾下臣呢?而你想要久占顯赫尊貴的地位,難道不困難嗎!經傳上說: ‘居高而沒有兇險,是能長久保有尊貴的途徑啊。’我想要撤去你的官職,還不忍心。你要仔細考慮周密的計策,杜絕奸惡的本源,憂國如憂家,致力於安定百姓來輔佐我。我既然已經悔改,你也要自己反思,努力進食盡心盡職。我派尚書令賞賜你十石好酒,一隻牛,你仔細考慮吧。”

方進當天就自盡了。皇上隱瞞了賜信之事,派遣九卿把丞相高陵侯的印綬贈給方進,又賞賜車輛棺材,在少府內張設供具,屋柱門檻都包上白布。皇上多次親自前往弔唁,禮賜和其他宰相的舊例不同。皇上賜方進謐號為恭侯,方進的長子翟宣繼承了他的職位。

翟宣字太伯,也精通經術行為篤厚,是個君子。方進還在世時,任關都尉、南郡太守。

左進的小兒子名義。翌盞字塞伸,年輕時因為父親的關係任郎,慢慢地升為諸曹,二十歲時遷任直墨都尉。窪噩令型立和曲陽侯聯姻,叉向來在州郡裹很有名,輕視星旦盞年輕。墨邑盞代理太守,巡視屬縣到塹,丞相史在傳舍休息住宿。劉立拿著酒肴拜見丞相史,對飲到一半,適逢翟義去傳舍,外吏稟報都尉將來,劉立談吐如故。一會兒翟義到了,通報名姓逕自走入,劉立才避開。翟義回來後,大怒,假裝因為別事召見劉立,因擔任守令卻盜竊十斤黃金,殺害無辜的人,派遣掾史夏恢等人捆綁了劉立,轉送到鄧的監獄裹。夏恢也因為宛是大縣,擔心被篡奪人犯,上報翟義可以藉此隨後巡視屬縣時親自轉送劉立去鄧。翟義說:“想讓我親自押送,那么還不如不收治他呢!”便用囚車載著劉立繞宛市示眾後才送走他,吏民不敢有所舉動,翟義因此威震南陽。

劉立的家人派輕裝快騎從武關進入告知曲陽侯,曲陽侯上奏成帝,成帝因此詢問丞相。方進派遣官吏命令翟義釋放宛的縣令劉立。劉立出獄後,官吏回來上報情況。方進說:“小兒不知怎么做官啊,他的心思認為祇要入獄一定就判死罪了。”

後來翟義因為犯法被免職,從家中被起用任弘農太守,遷任河內太守,青州牧。所任官之處很有名望,有他父親的風範,升任東郡太守。

幾年後,平帝去世,王莽暫居皇帝之位,翟義心裹厭惡他,於是對姐姐的兒子上蔡陳豐說:“新都侯暫居天子之位,號令天下,故意選擇皇室裹年幼的來做孺子,假藉周公輔佐成王的名義,暫且來試探天下的人心,他一定會替代漢家,他的心思漸漸可以看清。現在皇室衰弱,對外沒有強大的藩國,天下都低頭順從,沒有能夠捍衛國家拯救國難的。我有幸能夠身為宰相的兒子,親自守衛大郡,父子都身受漢的深恩,在道義上應該為國家討伐敵人,來安定國家。我想要帶領軍隊西行去誅減不應當攝位的,選皇室的子孫輔佐他登位。假如命運不好沒有成功,為國而死身埋名立,還可以在先帝面前不感到慚愧。我現在想要起兵,你願意跟隨我嗎?”陳豐年方十八,勇氣雄盛,答應了翟義。

翟義於是和束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劉信的弟弟武平侯劉璜結盟謀劃。等到東郡王孫慶因為向來很有勇氣謀略,知曉兵法,被徵召在京城,翟義於是假制文書以重罪的名義傳令逮捕王孫慶。因此在九月考試那天殺了觀的縣令,而統率了縣令的騎兵步兵,招募郡縣中勇敢的人,安排將領。嚴鄉侯劉信,是東平王雲的兒子。劉雲被殺死,劉信的哥哥開明繼承為王,開明去世,沒有兒子,而劉信的兒子劉匡再立為王,因此翟義帶領軍隊兼併丁東平,立劉信為天子。翟義自號為大司馬柱天大將軍,任用柬平王的老師蘇隆為丞相,中尉皋丹為御史大夫,傳送文書到各個郡國,說王莽用鴆酒殺害了孝子皇帝,假託採用了皇帝的稱號,現在劉信已登皇位,命令各郡國共同實行上天對王莽的懲罰。郡國都為之震動,等翟義的軍隊到了山陽,人數多達十萬餘人。

王莽聽說了此事,非常驚慌,就封他的死黨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為奮武將軍,光祿勛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強弩將軍,春王城門校尉王況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沖將軍,中少府建威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羌侯竇兄為奮威將軍,總共七人,自己選擇任命關西人為校尉軍吏,帶領關東的兵士,調動應急出戰的軍隊去迎擊翟義。王莽又任命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駐守函谷關,將作大匠蒙鄉侯逯並任橫野將軍駐守武關,羲和紅休侯劉歆任揚武將軍駐守宛,太保後丞丞陽侯甄邯任大將軍駐守霸上,常鄉侯王憚任車騎將軍駐守平樂館,騎都尉王晏任建威將軍駐守城北,城門校尉趟恢任城門將軍,都帶兵白行防衛。

王莽每天抱著孺子會見眾臣並聲稱說:“從前成王年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持祿父反叛,今天翟義也挾持劉信來作亂。自古以來聖人尚且擔心此事,何況我王莽才識短淺呢!”眾臣都說:“不遭遇這場變化,不能夠顯示您的聖德呵。”王莽因此仿照《周書》寫了《大誥》,說:

居攝二年十月甲子,攝皇帝說:用大道告知於諸侯王、三公、列侯和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上天不憐憫,下降喪禍於趟、傅、丁、董。我深思年幼的孺子,應當繼承漠家還沒有結束的曆法服色,我沒有碰上那些明智的人來輔佐自己引導百姓過上安樂的生活,更何況能夠去知曉天命呢!唉!我想到孺子,如果穿涉深潭,我希望去求得幫助他渡過的途徑,奔走盡力來靠近接受高皇帝所授予的職責,我哪敢把自己和周公相比呢!上天降下顯赫威靈,來安寧漢室,讓我來攝理朝政。太皇太后因為赤石的祥兆,於是接受了上天的神旨,下韶讓我就任登位,如同周公的舊例。

叛敵原東郡太守翟義擅自興師動眾,說“在京城有大難,京城人也不安定。”於是煽動嚴鄉侯信,大膽冒犯祖宗擾亂祖先定下的秩序。上天降威贈我寶龜,本已知道我們國家有此災病,使人民不安寧,是上天一再保佑我漢國啊。翟義謀反的事傳聞朝廷之曰,劉氏宗室的俊傑有四百人,人民中賢德的有九萬人,我便同這些人共謀國事,終於會成就功業。國家將有兵事,上天顯示好的徵兆,我又占卜也是吉兆,所以我派出大將告訴郡太守、諸侯相、令、長說: “我得到了吉卦,我希望和你們一起討伐柬郡嚴鄉的散亡的臣子。”你們這些郡國的君主也許會反對說:“禍害已經很大,人民也不得安靜,劉信也是帝宮諸侯的親族,是孺子的叔父,應當禮敬,不可征討。”做皇帝的不違背關於天命的占卜,所以我替幼童深深思考他的苦難說:“唉!翟義、劉信所造成的危害,實在是都驚動了無妻子無丈夫的人了,可憐啊!”我接受了上天留給我的漢家的役事,讓我親自去解除苦難,所以我討伐翟義來替孺子除亂,不是擔憂我自身啊。

我贊同那個國君泉陵侯的上書說:“成王年幼嬌弱,周公處於天子的位置來治理天下,六年裹,在明堂朝見諸侯,制定禮樂,頒布度量衡,天下大服。太皇太后順從上天的心意,同意了暫居皇位這個做法。皇太子是孝平皇帝的兒子,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既是人子,應當知道為人之子的道理,使皇太后能夠施加慈母的恩惠。養大成人,行加冠禮,然後還給他明君的位置”

唉!為了我孺子的原因,我想到趟、傅、丁、董的亂政,斷絕了漢室的子孫,搞亂了嫡庶的分別,危害擾亂了漢朝,已有了許多災難,幾乎斷送了漢朝天命的政權。唉!怎么能夠不齊心

協力防止此類事再發生呢!我不敢違背上帝的天命。上天以帝室平安為美,重興我漢國,所以我能夠占卜為吉心安地接受這個任務。現在上天幫助他的人民,更何況用占卜也是吉利的呢?

太皇太后起初有元城沙鹿那樣的佑助,陰精女主聖明的吉祥,和元帝生下成帝,而產生天下的祥兆,於是獲得西王母的感應,神囊的證明,來保佑我皇室,安定我嫡長子,繁衍我後代,繼續我漢朝的功績。那些有害於國家的正統,不尊重嫡嗣的人,應速加治罪,不避親戚。我難道不愛這些人嗎?衹是為了皇室的緣故呵。我因此廣泛地分封諸侯,一起封立曾孫玄孫,保衛我京城,安撫國家;又廣泛地徵召儒生,在朝廷內講學,編訂修正錯誤不當的學說,制定禮樂,統一度量衡,統一風俗;擺正天地的位置,顯示祭祀的禮儀,穩定五峙的祭廟,那些廢棄的沒有文籍記載的宗廟也都祭奠了;修建靈台,建立明堂,設立開張大學,尊崇中宗、高宗的名號。以前我高宗崇尚美德建立武政,戰勝並安撫了西域,因而授受了白虎威猛勇勝的吉兆,和太后是按天地乾坤夫妻之義相結合。太皇太后執政後,有龜龍麟鳳的吉祥,五德的吉兆,相互承襲完備不缺。《河圖》來自遙遠的崑崙,《雒書》出自重壁。古時候預言家已寫下了預言,所以今天得到了證實。這是皇天上帝要安定我皇室,使我成就大業的原因呵。唉!上天展示威嚴幫助漢朝的困難開始更大了。你們應當思考老朋友泉陵侯的話,你們如果不能仔細地反省往事,你們又怎能知道太皇太后是如此辛苦呢?

上天操心我漢國成功的方法,我便不敢不盡力完成祖宗的功業和安定皇室所謀劃的事務。我陳明道理告訴諸侯王公列卿大夫元士御事:上天幫助那些有至誠言辭的人,上天把人民託付給我,我哪敢不盡力完成祖宗安撫人民的功德?上天也安撫我的人民,如果他們遭受疾苦,我哪敢不順從祖宗的意思讓他們休息從而幫助他們?我聽說孝子善於體察父親的心思,忠臣善於成人之美。我想如果父親要造房,那么兒子應該在室外搗土架木;父親要耕地,兒子應該去播種收穫。我哪敢不親自接受祖宗的大任安定百姓呢?就如祖宗效法湯武征伐逆子一樣,以公義為重,不循私枉法。要盡力啊!諸侯王公列卿大夫元士御事,應該盡力輔助國家光大漢室,也希望你們這些宗室的人才,人民的表率,遵道知天命。上天幫助那些忠誠的人,你們不能改變上天的定命!何況現在上天要下降安定給漢國,衹有大惡人翟義、劉信大逆不道,想要互相誅伐他們的家族,難道他們也知道天命是不能更改的嗎?我長思道:上天要讓翟義、劉信喪命就像田夫剷除雜草,我哪敢不完成我種田的任務?上天也讚美祖宗,我怎么能不完成占卜,義怎么能不遵從占卜的旨意?我要遵循祖宗的功業,致力於安民定國,更何況現在占1-也是吉兆呢!所以我要帶領你們束征,不敢有所錯失,卜兆陳列便是這樣。

於是王莽派遣大夫桓譚等人頒布發行告示闡明了要復皇位給孺子的心志。桓譚回來後,王莽封他做明告裡附城。

眾將領向東來到陳留茁,和翟義交戰,打敗了翟義,砍下了劉璜的腦袋。王莽非常高興,又下韶說: “太皇太后遇到家庭不幸,成帝、哀帝、平帝都沒有兒子,現在使得絕嗣又接續上了,恩情沒有比這更深的了,信義沒有比這更堅定的了。孝平皇帝命短早死,他的小兒子年齡太小,下詔讓我暫居皇位。我接受了英明的詔令,擔負起國家的責任,掌管了教育嫡子的重任,接受了撫養他的委託,承擔了天下人對我的厚望,恐懼謹慎,不敢享受安逸。我想到太皇太后思慮經書失散,王道沒落,漢家著述的功業還沒有完成,所以我廣泛地徵召儒士,大興典章制度,充實物品以備使用,製造精美的器物,來為天下人提供便利。王道證明,基業也巳建立,千年來所廢棄的,百代中所丟失的,到了今天總算都完成了,道德和唐虞所差無幾,功業也可以和殷周相提並論。現在翟義、劉信等人謀反犯上大逆不道,散布流言迷惑民眾,想因此篡奪皇位,殺害我孺子,他們的罪行比管蔡還大,他們的兇狠比禽獸還厲害。劉信的父親原東平王雲,為人不孝順不恭謹,親自毒害了他的父親思王,被稱為大老鼠,後來劉雲最終因為犯大逆罪而被殺死。翟義的父親原丞相方進,為人陰險諂媚狠毒,他的兄長宣善於用動聽之言諂媚之態取悅於人,外表慈善內心嫉恨,殺了鄉邑汝南的十餘人。這作惡多端的兩家人,迷亂天下人的心意彼此相投,這是時命應當滅絕,上天所要消除的啊。翟義剛發兵時,上書說宇、信等人和束平王相輔一起謀反,將其拘捕並加上腳鐐手銬,想以此來威懾民眾,自己先相互加上謀反不道的惡名,轉而互相逮捕戴上械具,這正是他們要被打敗滅絕的明證。現已逮捕並處死了劉信的兩個兒子谷鄉侯章、德廣侯鮪,翟義的母親練、兄長翟宣、親戚二十四個人也都在長安都市裹四通八達的街道上陳屍示眾。在他們被殺時,觀看的人非常多,天氣清明,可以說是合乎天意呵。天命派遣大將軍恭敬地行使上天的懲罰,討伐國家的仇人,功效非常明顯,我非常滿意。 《司馬法》不是說過嗎?‘賞賜不該過了應有的時間。’這是想要讓大家早些看見為善的好處呵。現在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都為列侯,分封戶邑的數目另外再發布。派遣使者拿著黃金印、紅綬帶、紅輪車,到軍隊裹來授職。”因此大赦天下。

在這時候精良的兵吏在圉城攻打包圍了翟義,攻破城池,翟義和劉信放棄了軍隊脫身逃跑。到了固始的邊境上王莽的軍隊捉住了翟義,在都市裹陳屍示眾。但最終沒有抓到劉信。

起初,三輔聽說翟義起兵,從茂陵以西到汫的二十三個縣的盜賊也一起叛亂,趟明、霍鴻等人自稱將軍,攻打燒毀官府,殺害右輔都尉和氂的縣令,搶劫掠奪官民,人數多達十多萬,大火一直燒到未央宮的前殿。王莽從早到晚抱著孺子在宗廟裹祈禱。後來王莽又授職衛尉王級任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侯閻遷任折衝將軍,和甄邯、王晏一起西去攻打趙明等人。正月裹,虎牙將軍王邑等人從關東回來,便又帶領軍隊向西征伐。強弩將軍王駿因為沒有立功而被免職,揚武將軍劉歆恢復舊職。王莽又任命王邑的弟弟侍中王奇為揚武將軍,城門將軍趟恢為強弩將軍,中郎將李琴為厭難將軍,再次帶軍西征。二月,趟明等人被剿滅,各縣也都平定下來,王莽的軍隊得勝班師回朝。王莽於是在白虎殿大辦酒席,犒勞將帥,大大地封官授爵了一番。此前益州的蠻夷和金城塞外的羌族反叛,當時州郡的軍隊打敗了他們。王莽於是一起記錄下來,以功勞大小為差等,分封侯伯子男一共三百九十五人,說是因為“都是出於憤怒,束征西討,羌寇蠻盜,反敵逆賊,片刻之間,及時消滅,讓天下人都心服”的功勞分封的。王莽因此認為自己大大地獲得了上天神人的幫助,到了那年十二月,就篡位稱帝了。

起初,翟義逮捕的宛的縣令劉立聽說翟義發動兵變,就上書說願意做為軍吏替國家討伐亂臣,其實內心想報私怨。王莽提拔劉立為陳留太守,封為明德侯。

當初,翟義的兄長翟宣住在長安,先前翟義還沒有起兵的時候,翟宣的家裹便屢次有怪異的現象,夜裹聽到人的哭聲,再仔細聽又不知聲音發自何處。翟宣在給一屋子的學生上課,有一隻狗從外面進來,狂咬翟宣家庭院裹的十幾隻鵝,等到翟宣驚覺去救它們時,它們都已經被狗咬斷了頭。狗跑出了門外,到處找它卻不知在哪襄。翟宣非常不高興,對後母說:“柬郡太守文仲向來做事魯莽不考慮後果,現在屢有怪異邪惡的事情,恐怕是他有所妄為而大禍就要降臨了。您可以回到您的娘家,自絕於翟宣家來逃避禍害。”後母不肯離開,幾個月後果然禍敗。

王莽全部毀壞了翟義的房屋,做成了蓄水的池子。掘出了翟義的父親翟方進和先祖在汝南的墳墓,燒了他們的棺材,殺死了翟義三族的所有親戚,包括族襄的後代,把他們都放進一個坑內,種上五毒草一起埋掉。王莽又下韶說: “聽說古時候討伐不敬的人,要殺死那些敵人中特別兇惡的堆積起來表彰軍功,封土為壘以大量陳屍,因此有做成像高丘城樓般的形狀來警戒那些邪惡的人。不久前叛敵劉信、翟義在束部犯上作亂,而芒竹群盜趙明、霍鴻在西面造**,我派武將前去討伐,全部讓他們伏了罪。劉信、翟義等人開始從濮陽發兵,又在無鹽結成奸盟,最後在圉被殺掉。趙明靠著槐里的環曲的土堤,霍鴻靠著整厘芒竹,都因此被打敗,沒有能夠逃脫的。現在選取了叛敵亂臣中首領的屍首,聚集在大路的一邊,在濮陽、無鹽、圉、槐里、籃厘一共五個地方,各自建起了有五丈見方,高六尺的土壘,封閉起來以大量陳屍,又加上樹木的刺。樹起用以標明的木頭,有一丈六尺高。上面寫著‘反虜逆賊鯨魷,,高丘所在地的長吏要經常在秋天來巡視一下,不要讓它損壞破敗,以此來警戒邪惡的人。”

先前,汝南原有鴻隙大池塘,郡縣因它而富饒,成帝的時候,關東屢次閘水災,鴻隙也水漲成害。方進做宰相時,和御史大夫孔光一起派遣掾史前去巡視,認為放走鴻隙的水後,那塊土地很肥美,省去了築堤設防的費用而沒有水災的隱患,於是便上奏廢除築堤。等到翟氏被滅族後,鄉里之人都歸罪於方進,說他是因為請求把鴻隙這片良田賞給他卻未獲準許所以上奏不要在鴻隙築堤的。王莽執政時那裹常常枯旱,郡裹的人都追怨方進,童謠說:“毀壞鴻隙的是誰?當然是翟子威。用什麼來做飯,我衹有土豆可吃,用什麼來做湯?我衹有芋根可食。世事反覆無常理,鴻隙總會重興起,若問是誰說此話?兩隻黃鵠告訴你。”

司徒掾班彪說:“丞相方進在孩提時便帶著老母,到京城來寄居,身為儒士的宗師,最後官至宰相,很顯赫了。當王莽起兵時。大概是藉著上天的威力,即使有孟賁夏育的英勇,又對抗敵有什麼幫助呢?翟義不自量力,心懷忠誠發憤起事,卻毀滅了整個家族,可悲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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