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伶官傳第二十五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 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 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 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 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鏇而納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 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 一夫夜呼,亂者四應,蒼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 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 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 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 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 官傳》。
莊宗既好俳優,又知音,能度曲,至今汾、晉之俗,往往能歌其聲,謂之“御 制”者皆是也。其小字亞子,當時人或謂之亞次。又別為優名以自目,曰李天下。 自其為王,至於為天子,常身與俳優雜戲於庭,伶人由此用事,遂至於亡。
皇后劉氏素微,其父劉叟,賣藥善卜,號劉山人。劉氏性悍,方與諸姬爭寵, 常自恥其世家,而特諱其事。莊宗乃為劉叟衣服,自負蓍囊藥笈,使其子繼岌提破 帽而隨之,造其臥內,曰:“劉山人來省女。”劉氏大怒,笞繼岌而逐之。宮中以 為笑樂。
其戰於胡柳也,嬖伶周匝為梁人所得。其後滅梁入汴,周匝謁於馬前,莊宗得 之喜甚,賜以金帛,勞其良苦。周匝對曰:“身陷仇人,而得不死以生者,教坊使 陳俊、內園栽接使儲德源之力也。願乞二州以報此兩人。”莊宗皆許以為刺史。郭 崇韜諫曰:“陛下所與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賞未及於一 人,而先以伶人為刺史,恐失天下心。不可!”因格其命。逾年,而伶人屢以為言, 莊宗謂崇韜曰:“吾已許周匝矣,使吾慚見此三人。公言雖正,然當為我屈意行之。” 卒以俊為景州刺史、德源為憲州刺史。
莊宗好畋獵,獵於中牟,踐民田。中牟縣令當馬切諫,為民請,莊宗怒,叱縣 令去,將殺之。伶人敬新磨知其不可,乃率諸伶走追縣令,擒至馬前責之曰:“汝 為縣令,獨不知吾天子好獵邪?奈何縱民稼穡以供稅賦!何不飢汝縣民而空此地, 以備吾天子之馳騁?汝罪當死!”因前請亟行刑,諸伶共唱和之。莊宗大笑,縣令 乃得免去。莊宗嘗與群優戲於庭,四顧而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何在?”新磨遽 前以手批其頰。莊宗失色,左右皆恐,群伶亦大驚駭,共持新磨詰曰:“汝奈何批 天子頰?”新磨對曰:“李天下者,一人而已,復誰呼邪!”於是左右皆笑,莊宗 大喜,賜與新磨甚厚。新磨嘗奏事殿中,殿中多惡犬,新磨去,一犬起逐之,新磨 倚柱而呼曰:“陛下毋縱兒女齧人!”莊宗家世夷狄,夷狄之人諱狗,故新磨以此 譏之。莊宗大怒,彎弓注矢將射之,新磨急呼曰:“陛下無殺臣!臣與陛下為一體, 殺之不祥!”莊宗大驚,問其故,對曰:“陛下開國,改元同光,天下皆謂陛下同 光帝。且同,銅也,若殺敬新磨,則同無光矣。”莊宗大笑,乃釋之。
然時諸伶,獨新磨尤善俳,其語最著,而不聞其佗過惡。其敗政亂國者,有景 進、史彥瓊、郭門高三人為最。
是時,諸伶人出入宮掖,侮弄縉紳,群臣憤嫉,莫敢出氣,或反相附托,以希 恩倖,四方籓鎮,貨賂交行,而景進最居中用事。莊宗遣進等出訪民間,事無大小 皆以聞。每進奏事殿中,左右皆屏退,軍機國政皆與參決,三司使孔謙兄事之,呼 為“八哥”。莊宗初入洛,居唐故宮室,而嬪御未備。閹宦希旨,多言宮中夜見鬼 物,相驚恐,莊宗問所以禳之者,因曰:“故唐時,後宮萬人,今空宮多怪,當實 以人乃息。”莊宗欣然。其後幸鄴,乃遣進等采鄴美女千人,以充後宮。而進等緣 以為奸,軍士妻女因而逃逸者數千人。莊宗還洛,進載鄴女千人以從,道路相屬, 男女無別。魏王繼岌已破蜀,劉皇后聽宦者讒言,遣繼岌賊殺郭崇韜。崇韜素嫉伶 人,常裁抑之,伶人由此皆樂其死。皇弟存乂,崇韜之婿也,進讒於莊宗曰:“存 乂且反,為婦翁報仇。”乃囚而殺之。硃友謙,以梁河中降晉者,及莊宗入洛,伶 人皆求賂於友謙,友謙不能給而辭焉。進乃讒友謙曰:“崇韜且誅,友謙不自安, 必反,宜並誅之。”於是及其將五六人皆族滅之,天下不勝其冤。進,官至銀青光 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國。
史彥瓊者,為武德使,居鄴都,而魏博六州之政皆決彥瓊,自留守王正言而下, 皆俯首承事之。是時,郭崇韜以無罪見殺於蜀,天下未知其死也,第見京師殺其諸 子,因相傳曰:“崇韜殺魏王繼岌而自王於蜀矣,以故族其家。”鄴人聞之,方疑 惑。已而硃友謙又見殺。友謙子廷徽為澶州刺史,有詔彥瓊使殺之,彥瓊秘其事, 夜半馳出城。鄴人見彥瓊無故夜馳出,因驚傳曰:“劉皇后怒崇韜之殺繼岌也,已 弒帝而自立,急召彥瓊計事。”鄴都大恐。貝州人有來鄴者,傳引語以歸。戍卒皇 甫暉聞之,由此劫趙在禮作亂。在禮已至館陶,鄴都巡檢使孫鐸,見彥瓊求兵御賊, 彥瓊不肯與,曰:“賊未至,至而給兵豈晚邪?”已而賊至,彥瓊以兵登北門,聞 賊呼聲,大恐,棄其兵而走,單騎歸於京師。在禮由是得入於鄴以成其叛亂者,由 彥瓊啟而縱之也。
郭門高者,名從謙,門高其優名也。雖以優進,而嘗有軍功,故以為從馬直指 揮使。從馬直,蓋親軍也。從謙以姓郭,拜崇韜為叔父,而皇弟存乂又以從謙為養 子。崇韜死,存乂見囚,從謙置酒軍中,憤然流涕,稱此二人之冤。是時,從馬直 軍士王溫宿衛禁中,夜謀亂,事覺被誅。莊宗戲從謙曰:“汝黨存乂、崇韜負我, 又教王溫反。復欲何為乎?”從謙恐,退而激其軍士曰:“罄爾之貲,食肉而飲酒, 無為後日計也。”軍士問其故,從謙因曰:“上以王溫故,俟破鄴,盡坑爾曹。” 軍士信之,皆欲為亂。李嗣源兵反,向京師,莊宗東幸汴州,而嗣源先入。莊宗至 萬勝,不得進而還,軍士離散,尚有二萬餘人。居數日,莊宗復東幸汜水,謀扼關 以為拒。四月丁亥朔,朝群臣於中興殿,宰相對三刻罷。從駕黃甲馬軍陣於宣仁門、 步軍陣於五鳳門以俟。莊宗入食內殿,從謙自營中露刃注矢,馳攻興教門,與黃甲 軍相射。莊宗聞亂,率諸王衛士擊亂兵出門。亂兵縱火焚門,緣城而入,莊宗擊殺 數十百人。亂兵從樓上射帝,帝傷重,踣於絳霄殿廊下,自皇后、諸王左右皆奔走。 至午時,帝崩,五坊人善友聚樂器而焚之。嗣源入洛,得其骨,葬新安之雍陵。以 從謙為景州刺史,已而殺之。
《傳》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莊宗好伶,而弒於門高,焚以樂器。可 不信哉!可不戒哉!
譯文
唉,國家興亡盛衰的道理,雖說是出於天命的安排,難道就不是人事的作用嗎?推究唐莊宗取得天下,和失去天下的原因,就可以明白了。
世人傳說晉王臨終的時候,拿出三支箭賜給唐莊宗並告訴他說:“梁,是我的仇敵;燕王是我擁立的,契丹和我相約為兄弟,但都背叛了晉而歸附梁這三件事,是我終身的遺恨。
給你這三支箭,你不要忘了你父親的志願!”唐莊宗接受了這三支箭並把它們珍藏在太廟中。
後來用兵打仗時,就派從事拿著少牢祭品到太廟禱告,請出箭來,裝在錦囊里,背著箭走在軍隊前面,到戰勝歸來又送回太廟收藏()當唐莊宗用繩子捆綁燕王父子,用木匣裝上樑村臣的人頭,進入太廟.把箭歸還給先王而報告成功,那時意氣的旺盛,可說是豪壯極了!等到仇敵已經消滅,天下已經平定,一個人晚上呼喊,叛亂的人就四面回響,莊宗匆忙驚慌地向東逃出,還沒來得及看見賊軍而士兵已經逃散離去,君臣面面相毖1,不知該回到哪裡,以至於割掉頭髮對天發誓,眼淚流下打濕了衣襟,多么衰弱啊!豈不是取得天下艱難而失去天下容易嗎?抑或推究他成敗的軌跡,而都是出自別人嗎?《尚書》說:“驕傲自滿招致損害,謙虛謹慎得到好處。”憂慮辛勞能使國家興盛,安逸享樂能使自身滅亡,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
因此當他強盛的時候,遍天下的英雄豪傑沒有人能和他爭鬥;到他衰敗的時候,幾十個樂官圍困他,居然身死國亡,被天下人恥笑。
禍患常常是從細小的事物中稹累起來的,而智慧武勇又常常困於自己溺愛的東西,哪裡只是伶人呢!因此作《伶官傳》。
唐莊宗既喜歡樂舞藝人,又懂得音樂,會作曲,到現在汾、晉二州民間,大多能唱他作曲的歌,叫做“御製曲”的都是。
他的小字叫亞子,當時有的人叫他亞次。
又另取藝名自稱李天下。
從他做王開始,直到做天子時,常常和藝人們在庭中嬉戲,樂官從此專權,於是導致滅亡。
皇后劉氏素來微賤,她的父親劉叟,賣藥為生,擅長占卜,號稱劉山人。
劉氏性格強悍,正和嬪姬們爭寵,常常以自己的家世為恥辱,十分忌諱這件事。
唐莊宗於是穿上劉叟的衣服,背上蓍草袋和藥箱,讓他的兒子李繼岌手提破帽跟著他,來到劉氏臥室里,說:“劉山人前來看望女兒。”劉氏大怒,鞭笞李繼岌趕他走。
宮廷中作為笑料逗樂。
唐莊宗在胡柳打仗時,他寵愛的樂官周匝被梁人抓去。
後來消滅梁進入汴京,周匝到馬前拜見,唐莊宗見到他很高興,賜給他金銀綢帛,慰勞他的辛苦。
周匝回答說:“我落到仇敵手中,而能活著回來,是教坊使陳俊、肉園栽接使儲德源的力量。
希望求得兩個州報答這兩個人。”唐莊宗都同意任命他們做刺吏。
郭崇韜諫阻說:“和陛下共同奪取天下的人,都是英豪忠勇的人。
如今大功剛剛告成,沒有一個人受到封官賞爵,卻先委任樂官做刺史,恐怕會喪失天下人心,不可以這樣做!”於是擱置了這一任命。
過了一年,樂官們多次提到這件事,唐莊宗對郭崇韜說:“我已答應周匝了,這樣做讓我羞於見到他們三個人。
你說得雖對,但應為我委屈施行。”最終任陳俊為景州刺史、儲德源為憲州刺史。
唐莊宗喜好打獵,在中牟打獵時,踐踏百姓的農田,中牟縣令攔著馬懇切諫阻,為百姓請求,唐莊宗發怒,呵叱縣令離開,將要殺掉他。
樂官敬新磨知道這樣做不行,於是率領眾伶人追上縣令,把縣令抓到馬前斥責他說:“你身為縣令,偏偏不知道我們天子喜歡打獵嗎?怎么放縱老百姓種莊稼交納賦稅!為什麼不讓你的百姓挨餓空下這塊地,以便讓我們的天子馳騁打獵?你的罪應當被處死!”於是上前請求趕快行刑,樂官們一同附和,唐莊宗大笑,縣令纔得以免死離去。
唐莊宗曾和藝人們在庭上遊戲,四下顧望呼喊說:“李天下,李天下在哪裡?”敬新磨急速上前給了唐莊宗一耳光。
唐莊宗變了臉色,左右的人都驚恐,藝人們也十分震驚害怕,一起抓住敬新磨責問說:“你怎么敢打天子耳光?”敬新磨回答說:“李天下,只有一個人罷了,又呼叫誰呢!”於是人們都笑了,唐莊宗很高興,重重賞賜敬新磨。
敬新磨曾在殿中奏事,殿廷中有很多惡狗,敬新磨離去,一條惡狗起身追他,敬新磨躲在柱子後呼叫說:“陛下不要放縱你的兒女咬人!”唐莊宗家世本是蕃夷,蕃夷人忌諱稱狗,因此敬新磨藉此譏諷他。
唐莊宗大怒,拉弓搭箭將要射殺他,敬新磨急忙呼喊說:“陛下不要殺死我!我和陛下是連為一體的,殺了我不吉祥!”唐莊宗大驚失色,問他是什麼緣故,回答說:“陛下建國時,改年號為同光,天下都稱陛下為同光帝。
同,就是銅,如果殺了我敬新磨,那么‘同’就沒有光澤了。”唐莊宗大笑,於是放了弛。
但當時的樂官,只有敬新磨最擅長滑稽取笑,他的笑話最出名,而沒有聽說他別的過失罪惡。
那些敗政亂國的伶人,以景進、史彥瓊、郭門高三人為首。
這時,樂官們進出官廷,侮辱戲弄官吏,群臣憤慨憎恨,沒有人敢吐露怨氣,有的人反而依託樂官,來希求恩寵,四方的藩鎮,爭相行賄,而景進在其中最專權。
唐莊宗派景進等人出訪民間,事情無論大小都上報。
每當景進在殿中奏報事情,左右的人都叫退下,軍機國事都參與決斷,三司使孔謙把他當做哥哥事奉,稱他為“八哥”。
唐莊宗剛進入洛陽時,住在唐過去的宮室中,而官女嬪妃不全。
宦官們迎合旨意,多次說晚上在宮中看見鬼怪,互相驚嚇,唐莊宗詢問祈禱消炎的辦法,於是說:“過去唐代後官中宮女上萬人,現在宮中空虛多怪,應當用人填補,纔能止絕鬼怪。”唐莊宗欣然贊同。
後來到鄴都,於是派景進等人挑選鄴都的美女一千人,來充實後宮。
而景進等人藉機幹壞事,軍士的妻子女兒因此逃跑失散的有幾千人。
唐莊宗返回洛陽,景進用車載上鄴都的美女一千人相隨,路上前後相連,男女無別。
魏王李繼岌攻破蜀,劉皇后聽信宦官的誣告,派李繼岌殘殺郭崇韜。
郭崇韜素來憎恨樂官,常常制裁抑制他們,樂官因此都為他的死高興。
皇帝的弟弟李存火,是郭崇韜的女婿,景進對唐莊宗進讒言說:“李存父要反叛了,替他的岳父報仇。”於是拘囚李存父把他殺掉。
朱友謙以梁河中府而向晉投降,到唐莊宗入洛陽時,樂官們都向朱友謙索賄,朱友謙拿不出來而推辭了。
景進於是說朱友謙的壞話:“郭崇韜被殺了,朱友謙心中不安,必定會反叛,應當一併殺掉。”於是他和他的將領五六人都被滅族,天下認為他們很冤枉。
景逞,官做到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國。
史彥瓊,擔任武德使,住在鄴都,而魏博六州的政事都由史彥瓊決定,從留守王正言以下,都俯首事奉他。
這時,郭崇韜在蜀無罪被殺,人們還不知道他的死,只見在京師殺死他的兒子們,因而流傳說:“郭崇韜殺死魏王李繼岌而自己稱王於蜀中,因此他全家被滅族。”鄴都人聽了,正感到疑惑不解。
不久,朱友謙又被殺掉。
朱友謙的兒子朱廷徽任澶州刺史,詔令史彥瓊殺掉他,史彥瓊對這事保密,半夜馳馬出城。
鄴都人見史彥瓊無緣無故半夜馳馬出城,於是震驚傳布說:“劉皇后對郭崇韜殺死李繼岌感到憤慨,已經殺掉皇帝,自己登位,緊急召史彥瓊商議事情。”鄴都人十分恐懼。
有貝州來鄴都的人,把這些話傳回去了,戍守士兵皇甫暉聽說此事,於是挾持趟在禮作亂。
趟在禮到館陶後,鄴都巡檢使孫鐸,進見史彥瓊求兵抵禦賊人,史彥瓊不肯給他,說:“賊兵還沒有到,到了再給你軍隊難道就晚了嗎?”不久賊軍到來,史彥瓊率軍登上北門,聽見賊軍的呼聲,十分恐懼,丟下他的軍隊逃跑,一人騎馬回到京師。
趟在禮因此能進入鄴都,叛亂成功,都是史彥瓊引起卻又縱容作亂的結果。
郭門高,名叫從謙,門高是他的藝名。
雖然他是以藝人受到重用,但他曾立有軍功,因此任命他為從馬直指揮使。
從馬直是親軍。
郭從謙因為姓郭,於是拜郭崇韜為叔父,而皇帝的弟弟李存又又把郭從謙當作養子。
郭崇韜死,李存火被囚禁,郭從謙在軍中擺下酒,憤憤然流淚,說這兩個人冤枉。
這時,從馬直軍士王溫在宮中值夜守衛,晚上策謀作亂,事情敗露被殺。
唐莊宗對郭從謙開玩笑說:“你的同黨李存父、郭崇韜辜負了我,你又唆使王溫反叛,還想做什麼呢?”郭從謙恐懼,退下後煽動他的士兵說:“全部用掉你們的家財,吃肉喝酒,不要為以後作打算。”士兵們問他什麼原因,郭從謙於是說:“皇上因為王溫的緣故,等待攻破鄴都,全部活埋你們。”士兵們相信了,都願作亂。
李嗣源的軍隊反叛,向京師進軍,唐莊宗向束奔汴州,而李嗣源先到。
唐莊宗到萬勝,不能入城而返回,士兵逃散,還剩下雨萬多人。
過了幾天,唐莊宗又束奔汜水,打算把守關口來抵抗。
四月丁亥初一,在中興殿接受群臣朝見,宰相面對三刻之久。
隨行護駕的黃甲馬軍在宣仁門、步兵在五鳳門擺開戰陣來等候。
唐莊宗到內殿進食,郭從謙從軍營出來,露出刀、搭滿箭,迅速進攻興教門,和黃甲軍互相對射。
唐莊宗聽說兵變,率領各王衛士把亂兵趕出宮門,亂兵放火燒毀城門,攀著城牆攻入,唐莊宗殺死數十上百人。
亂軍從樓上向皇帝射箭,皇帝受重傷,倒在絳霄殿廊下,從皇后到各王左右的人都逃跑了。
到午時,皇帝駕崩,五坊樂人善友,收聚樂器焚燒屍體。
李嗣源進入洛陽,得到唐莊宗的骨殖,安葬在新安的雍陵。
任郭從謙為景州刺史,不久殺了他。
《傳》說:“你從這裡開始,必定在這裡結束。”唐莊宗喜好樂官,而被樂官郭門高殺掉,用樂器焚屍。
能不相信嗎!能不引以為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