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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

完顏合達 移剌蒲阿

完顏合達,名瞻,字景山。少長兵間,習弓馬,能得人死力。貞祐初,以親衛軍送岐國公主,充護衛。三年,授臨潢府推官,權元帥右監軍。時臨潢避遷,與全、慶兩州之民共壁平州。合達隸其經略使烏林答乞住,乞住以便宜授軍中都統,累遷提控,佩金符。未幾,會燕南諸帥將兵復中都城,行至平州遷安縣,臨潢、全慶兩軍變,殺乞住,擁合達還平州,推為帥,統乞住軍。合達以計誅首亂者數人。其年六月,北兵大將喊得不遣監戰提軍至平州城下,以州人黃裳入城招降,父老不從,合達引兵逆戰,知事勢不敵,以本軍降於陣。監戰以合達北上,留半發,令還守平州。已而,謀自拔歸,乃遣奉先縣令紇石烈布里哥、北京教授蒲察胡里安、右三部檢法蒲察蒲女涉海來報。

四年十一月,合達果率所部及州民並海西南歸國。詔進官三階,升鎮南軍節度使,駐益都,與元帥蒙古綱相應接,充宣差都提控。十二月,大元兵徇地博興、樂安、壽光,東涉濰州之境,蒙古綱遣合達率兵屢戰於壽光、臨淄。興定元年正月,轉通遠軍節度使、兼鞏州管內觀察使。七月,改平西軍節度使、兼河州管內觀察使。二年正月,知延安府事、兼鄜延路兵馬都總管。

三年正月,詔伐宋,以合達為元帥右都監。三月,破宋兵於梅林關,擒統領張時。又敗宋兵於馬嶺堡,獲馬百匹。又拔麻城縣,獲其令張倜、幹辦官郭守紀。

四月,夏人犯通秦寨,合達出兵安塞堡,抵隆州,夏人自城中出步騎二千逆戰,進兵擊之,斬首數十級,俘十人,遂攻隆州,陷其西南隅,會日暮乃還。六月,行元帥府事於唐、鄧,上遣諭曰:“以卿才幹,故委卿,無使敵人侵軼,第固吾圉可也。”四年正月,復為元帥右都監,屯延安。十月,夏人攻綏德州,駐兵於拄天山。合達將兵擊之,別遣先鋒提控樊澤等各率所部分三道以進,畢會于山顛。見夏人數萬餘傅山而陣,即縱兵分擊。澤先登,摧其左軍,諸將繼攻其右,敗之。五年五月,知延安府事,兼前職。上言:“諸軍官以屢徙,故往往不知所居地形迂直險易,緩急之際恐至敗事,自今乞勿徙。”又言:“河南、陝西鎮防軍皆分屯諸路,在營惟老稚而已。乞選老成人為各路統軍以鎮撫之,且督其子弟習騎射,將來可用。”皆從之。

十一月,夏人攻安塞堡,其軍先至,合達與征行元帥納合買住御之。合達策之曰:“比北方兵至,先破夏人則後易為力。”於是潛軍裹糧倍道兼進,夜襲其營,夏人果大潰,追殺四十里,墜崖谷死者不可勝計。上聞之,賜金各五十兩、重幣十端,且詔諭曰:“卿等克成大功,朕聞之良喜。經畫如此,彼當知畏,期之數年,卿等可以休息矣。”仍詔以合達之功遍諭河南帥臣。是月,與元帥買住又戰延安,皆被重創。十二月,以保延安功賜金帶一、玉吐鶻一,重幣十端。

元光元年正月,遷元帥左監軍,授山東西路吾改必剌世襲謀克。權參知政事,行省事於京兆。未幾,真拜。是年五月,上言:“頃河中安撫司報,北將按察兒率兵入隰、吉、翼州,浸及榮、解之境,今時已暑,猶無回意,蓋將蹂吾禾麥。倘如此,則河東之土非吾有也。又河南、陝西調度仰給解鹽,今正漉鹽之時,而敵擾之,將失其利。乞速濟師,臣已擬分兵二萬,與平陽、上黨、晉陽三公府兵同力御之。竊見河中、榮、解司縣官與軍民多不相諳,守御之間或失事機。乞從舊法,凡司縣官使兼軍民,庶几上下相得,易以集事。”又言鹽利,“今方敵兵迫境,不厚以分人,孰肯冒險而取之?若自輸運者十與其八,則人爭赴以濟國用。”從之。

葭州提控王公佐言於合達曰:“去歲十月,北兵既破葭州,構浮梁河上。公佐寓州治北石山子,招集餘眾得二千餘人,欲復州城。以士卒皆自北逃歸者,且無鎧仗,故嘗請兵于帥府,將焚其浮橋,以取葭州,帥府不聽。又請兵援護老幼稍徙內地,而帥府亦不應。今葭州之民迫於敵境,皆有動搖之心。若是秋敵騎復來,則公佐力屈死於敵手,而遺民亦俱屠矣。”合達乃上言:“臣願馳至延安,與元帥買住議,以兵護公佐軍民來屯吳堡,伺隙而動。”詔省院議之,於是命合達率兵取葭州。行至鄜州,千戶張子政等殺萬戶陳紋,將掠城中。合達已勒兵為備,子政等乃出城走,合達追及之,眾復來歸,斬首惡數十人,軍乃定。

六月,合達上言:“累獲諜者,皆雲北方已約夏人,將由河中、葭州以入陝西。防秋在近,宜預為計。今陝西重兵兩行省分制之,然京兆抵平涼六百餘里,萬一敵梗其間,使不得通,是自孤也。宜令平涼行省內族白撒領軍東下,與臣協力禦敵,以屏潼、陝,敵退後複議分司為便。”詔許之。二年二月,以保鳳翔之功進官,賜金幣及通犀帶一。是時,河中已破,合達提兵復取之。

正大二年七月,陝西旱甚,合達齋戒請雨,雨澍,是歲大稔,民立石頌德。延安既殘毀,合達令於西路買牛付主者,招集散亡,助其耕墾,自是延安之民稍復耕稼之利。八月,鞏州田瑞反,合達討之,諸軍進攻,合達移文諭之曰:“罪止田瑞一身,余無所問。”不數日,瑞弟濟殺瑞以降,合達如約撫定一州,民賴以寧。三年,詔遷平涼行省。四年二月,征還,拜平章政事,芮國公。七年七月庚寅朔,以平章政事妨職樞密副使。初,蒲阿面奏:“合達在軍中久,今日多事之際乃在於省,用違其長。臣等欲與樞密協力軍務,擢之相位似亦未晚。”故有此授。

十月己未朔,詔合達及樞密副使蒲阿救衛州。初,朝廷以恆山公仙屯衛州,公府節制不一,欲合而一之。至是,河朔諸軍圍衛,內外不通已連月,但見塔上時舉火而已。合達等既至,先以親衛兵三千嘗之,北兵小退,翼日圍解。上登承天門犒軍,皆授世襲謀克,賜良馬玉帶,全給月俸本色,蓋異恩也。

未幾,以蒲阿權參和政事,同合達行省事於閿鄉,以備潼關。先是,陝省言備御策,朝官集議,上策親征,中策幸陝,下策棄秦保潼關。議者謂止可助陝西軍以決一戰,使陝西不守,河南亦不可保。至是,自陝以西亦不守矣。

八年正月,北帥速不泬攻破小關,殘盧氏、朱陽,散漫百餘裡間。潼關總帥納合買住率夾谷移迪烈、都尉高英拒之,求救地二省。省以陳和尚忠孝軍一千,都尉夾谷澤軍一萬往應,北軍退,追至谷口而還。兩省輒稱大捷,以聞。既而北軍攻風翔,二省提兵出關二十里,與渭北軍交,至晚復收兵入關,鳳翔遂破。二省遂棄京兆,與牙古塔起遷居民於河南,留慶山奴守之。九月,北兵入河中,時二相防秋還陝,量以軍馬出冷水谷以為聲援。

十一月,鄧州報,北兵道饒峰關,由金州而東。於是,兩省軍入鄧,遣提控劉天山以劄付下襄陽制置司,約同御北兵,且索軍食。兩省以前月癸卯行,留楊沃衍軍守閿鄉。沃衍尋被旨取洛南路入商州,屯豐陽川備上津,與恆山公仙相掎角。合達復留禦侮中郎將完顏陳和尚於閿鄉南十五里,乃行。陳和尚亦隨而往。沃衍軍八千及商州之木瓜平,一日夜馳三百里入桃花堡,知北兵由豐陽而東,亦東還,會大軍於鎮平。恆山公仙萬人元駐胡陵關,至是亦由荊子口、順陽來會。十二月朔,俱至鄧下,屯順陽。乃遣天山入宋。

初,宋人於國朝君之、伯之、叔之,納歲幣將百年。南渡以後,宋以我為不足慮,絕不往來。故宣宗南伐,士馬折耗十不一存,雖攻陷淮上數州,徒使驕將悍卒恣其殺虜、飽其私慾而已。又宣徽使奧敦阿虎使北方,北中大臣有以輿地圖指示之曰:“商州至此中軍馬幾何?”又指興元云:“我不從商州,則取興元路入汝界矣。”阿虎還奏,宣宗甚憂之。哀宗即位,群臣建言,可因國喪遣使報哀,副以遺留物,因與之講解,盡撤邊備,共守武休之險。遂下省院議之,而當國者有仰而不能俯之疾,皆以朝廷先遣人則於國體有虧為辭。元年,上諭南鄙諸帥,遣人往滁州與宋通好。宋人每以奏稟為辭,和事遂不講。然十年之間,朝廷屢敕邊將不妄侵掠,彼我稍得休息,宋人始信之,遂有繼好之意。及天山以劄付至宋,劄付者指揮之別名,宋制使陳該怒辱天山,且以惡語復之。報至,識者皆為竊嘆。

戊辰,北兵渡漢江而北,諸將以為可乘其半渡擊之,蒲阿不從。丙子,兵畢渡,戰於禹山之前,北兵小卻,營於三十里之外。二相以大捷驛報,百官表賀,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靈之禍,可勝言哉!”蓋以為實然也。先是,河南聞北兵出饒峰,百姓往往入城壁、保險固,及聞敵已退,至有晏然不動者,不二三日游騎至,人無所逃,悉為捷書所誤。

九年正月丁酉,兩省軍潰於陽翟之三峰山。初,禹山之戰,兩軍相拒,北軍散漫而北,金軍懼其乘虛襲京城,乃謀入援。時北兵遣三千騎趨河上,已二十餘日,泌陽、南陽、方城、襄、郟至京諸縣皆破,所有積聚焚毀無餘。金軍由鄧而東,無所仰給,乃並山入陽翟。既行,北兵即襲之,且行且戰,北兵傷折亦多。恆山一軍為突騎三千所沖,軍殊死斗,北騎退走。追奔之際,忽大霧四塞,兩省命收軍。少之,霧散乃前,前一大澗,長闊數里,非此霧則北兵人馬滿中矣。明日,至三峰山,遂潰,事載蒲阿傳。合達知大事已去,欲下馬戰,而蒲阿已失所在。合達以數百騎走鈞州,北兵塹其城外攻之,走門不得出,匿窟室中,城破,北兵發而殺之。時朝廷不知其死,或雲已走京兆,賜以手詔,募人訪之。及攻汴,乃揚言曰:“汝家所恃,惟黃河與合達耳。今合達為我殺,黃河為我有,不降何待?”

合達熟知敵情,習於行陣,且重義輕財,與下同甘苦,有俘獲即分給,遇敵則身先之而不避,眾亦樂為之用,其為人亦可知矣。左丞張行信嘗薦之曰:“完顏合達,今之良將也。”

移剌蒲阿,本契丹人,少從軍,以勞自千戶遷都統。初,哀宗為皇太子,控制樞密院,選充親衛軍總領,佩金符。元光二年冬十二月庚寅,宣宗疾大漸,皇太子異母兄英王守純先入侍疾,太子自東宮扣門求見,令蒲阿衷甲聚兵屯於艮岳,以備非常。哀宗即位,嘗謂近臣言:“向非蒲阿,何至於此。”遂自遙授同知睢州軍州事,權樞密院判官,自是軍國大計多從決之。

正大四年十二月,河朔軍突入商州,殘朱陽、盧氏。蒲阿逆戰至靈寶東,遇游騎十餘,獲一人,余即退,蒲阿輒以捷聞。賞世襲謀克,仍厚賜之。人共知其罔上,而無敢言,吏部郎中楊居仁以微言取怒。

六年二月丙辰,以蒲阿權樞密副使。自去年夏,北軍之在陝西者駸駸至涇州,且阻慶陽糧道。蒲阿奏:“陝西設兩行省,本以藩衛河南,今北軍之來三年於茲,行省統軍馬二三十萬,未嘗對壘,亦未嘗得一折箭,何用行省。”院官亦俱奏將來須用密院軍馬勾當,上不語者久之。是後,以丞相賽不行尚書省事於關中,召平章政事合達還朝,白撒亦召至闕,蒲阿率完顏陳和尚忠孝軍一千駐邠州,且令觀北勢。八月丙申,蒲阿再復潞州。十月乙未朔,蒲阿東還。

十二月乙未,詔蒲阿與總帥牙吾塔、權簽樞密院事訛可救慶陽。七年正月,戰北兵於大昌原,北軍還,慶陽圍解。詔以訛可屯邠州,蒲阿、牙吾塔還京兆。未幾,以權參知政事與合達行省於閿鄉。八年正月,北軍入陝西,鳳翔破,兩行省棄京兆而東,至洛陽驛,被召議河中事,語在白華傳。

十二月,北兵濟自漢江,兩省軍入鄧州,議敵所從出,謂由光化截江戰為便,放之渡而戰為便、張惠以“截江為便,縱之渡,我腹空虛,能不為所潰乎?”蒲阿麾之曰:“汝但知南事,於北事何知。我向於裕州得制旨雲,‘使彼在沙磧,且當往求之’,況今自來乎。汝等更勿似大昌原、舊衛州、扇車回縱出之。”定住、高、樊皆謂蒲阿此言為然。合達乃問按得木,木以為不然。軍中以木北人,知其軍情,此言為有理,然不能奪蒲阿之議。

順陽留二十日,光化探騎至,雲“千騎已北渡”,兩省是夜進軍,比曉至禹山,探者續雲“北騎已盡濟”。癸酉,北軍將近,兩省立軍高山,各分據地勢,步迎于山前,騎屯于山後。甲戌,日未出,北兵至,大帥以兩小旗前導來觀,觀竟不前,散如雁翅,轉山麓出騎兵之後,分三隊而進,輜重外餘二萬人。合達令諸軍,“觀今日事勢,不當戰,且待之。”俄而北騎突前,金兵不得不戰,至以短兵相接,戰三交,北騎少退。北兵之在西者望蒲阿親繞甲騎後而突之,至於三,為蒲察定住力拒而退。大帥以旗聚諸將,議良久。合達知北兵意向。時高英軍方北顧,而北兵出其背擁之,英軍動,合達幾斬英,英復督軍力戰。北兵稍卻觀變,英軍定,復擁樊澤軍,合達斬一千夫長,軍殊死斗,乃卻之。

北兵回陣,南向來路。兩省複議:“彼雖號三萬,而輜重三之一焉。又相持二三日不得食,乘其卻退當擁之。”張惠主此議,蒲阿言:“江路已絕,黃河不冰,彼入重地,將安歸乎?何以速為。”不從。乙亥,北兵忽不知所在,營火寂無一耗。兩省及諸將議,四日不見軍,又不見營,鄧州津送及路人不絕,而亦無見者,豈南渡而歸乎?己卯,邏騎乃知北軍在光化對岸棗林中,晝作食,夜不下馬,望林中往來,不五六十步而不聞音響,其有謀可知矣。

初,禹山戰罷,有二騎迷入營,問之,知北兵凡七頭項,大將統之。復有詐降者十人,弊衣羸馬泣訴艱苦,兩省信之,易以肥馬,飲之酒,及暖衣食而置之陣後,十人者皆鞭馬而去,始悟其為覘騎也。

庚辰,兩省議入鄧就糧,辰巳間到林後,北兵忽來突,兩省軍迎擊,交綏之際,北兵以百騎邀輜重而去,金兵幾不成列,逮夜乃入城,懼軍士迷路,鳴鐘招之。樊澤屯城西,高英屯城東。九年正月壬午朔,耀兵於鄧城下。北兵不與戰,大將使來索酒,兩省與之二十瓶。癸未,大軍發鄧州,趨京師,騎二萬,步十三萬,騎帥蒲察定住,蒲察答吉卜,郎將按忒木,忠孝軍總領夾谷愛答、內族達魯歡,總領夾谷移特剌,提控步軍臨淄郡王張惠,殄寇都尉完顏阿排、高英、樊澤,中軍陳和尚,與恆山公武仙、楊沃衍軍合。是日,次五朵山下,取鴉路,北兵以三千騎尾之,遂駐營待楊武。

楊武至,知申、裕兩州已降。七日至夜,議北騎明日當復襲我,彼止騎三千,而我示以弱,將為所輕,當與之戰。乃伏騎五十於鄧州道。明日軍行,北騎襲之如故,金以萬人擁之而東,伏發,北兵南避。是日雨,宿竹林中。庚寅,頓安皋。辛卯,宿鴉路、魯山。河西軍已獻申、裕,擁老幼牛羊取鴉路,金軍適值之,奪其牛羊餉軍。

癸巳,望鈞州,至沙河,北騎五千待於河北,金軍奪橋以過,北軍即西首斂避。金軍縱擊,北軍不戰,復南渡沙河。金軍欲盤營,北軍復渡河來襲。金軍不能得食,又不得休息。合昏,雨作,明旦變雪。北兵增及萬人,且行且戰,致黃榆店,望鈞州二十五里,雨雪不能進,盤營三日。丙申,一近侍入軍中傳旨,集諸帥聽處分,制旨云:“兩省軍悉赴京師,我御門犒軍,換易御馬,然後出戰未晚。”復有密旨云:“近知張家灣透漏二三百騎,已遷衛、孟兩州,兩省當常切防備。”領旨訖,蒲阿拂袖而起,合達欲再議,蒲阿言:“止此而已,復何所議。”蓋已奪魄矣。軍即行。

北軍自北渡者畢集,前後以大樹塞其軍路,沃衍軍奪路,得之。合達又議陳和尚先擁山上大勢,比再整頓,金軍已接竹林,去鈞州止十餘里矣。金軍遂進,北軍果卻三峰之東北、西南。武、高前鋒擁其西南,楊、樊擁其東北,北兵俱卻,止有三峰之東。張惠、按得林立山上望北兵二三十萬,約厚二十里。按得木與張惠謀曰:“此地不戰,欲何為耶?”乃率騎兵萬餘乘上而下擁之,北兵卻。須臾雪大作,白霧蔽空,人不相覿。時雪已三日,戰地多麻田,往往耕四五過,人馬所踐泥淖沒脛。軍士被甲骨僵立雪中,槍槊結凍如椽,軍士有不食至三日者。北兵與河北軍合,四外圍之,熾薪燔牛羊肉,更遞休息。乘金困憊,乃開鈞州路縱之走,而以生軍夾擊之。金軍遂潰,聲如崩山,忽天氣開霽,日光皎然,金軍無一人得逃者。

武仙率三十騎入竹林中,楊、樊、張三軍爭路,北兵圍之數重,及高英殘兵共戰於柿林村南,沃衍、澤、英皆死,惟張惠步持大槍奮戰而歿。蒲阿走京師,未至,追及,擒之。七月,械至官山,召問降否,往複數百言,但曰:“我金國大臣,惟當金國境內死耳。”遂見殺。

贊曰:金自南渡,用兵克捷之功,史不絕書,然而地不加辟,殺傷相當,君子疑之。異時伐宋,唐州之役,喪師七百,主將訛論匿之,而以捷聞。御史納蘭糾之,宣宗獎御史,而不罪訛論,是君臣相率而為虛聲也。禹山之捷,兩省為欺,遂致誤國,豈非宣宗前事有以啟之耶?至於三峰山之敗,不可收拾,上下〈目咢〉眙,而金事已去十九。天朝取道襄、漢,懸軍深入,機權若神,又獲天助,用能犯兵家之所忌,以建萬世之俊功,合達雖良將,何足以當之。蒲阿無謀,獨以一死無愧,猶足取焉爾。

部分譯文

完顏合達名瞻,字景山。他從小在軍隊中長大,弓馬嫻熟,又能夠讓人死力相助。貞..初年,以親衛軍身份護送岐國公主,充當護衛。三年(1215),被任命為臨潢府推官,代理元帥右監軍。當時臨潢因避亂而改遷,和全、慶兩州民眾一起住在平州。合達隸屬於該地經略使烏林答乞住,乞住根據需要任命他為軍中都統,累遷任提控,佩戴金符。不久,正遇上燕南眾帥領兵準備收復中都城,當來到平州遷安縣時,臨潢、全慶兩軍變亂,殺了乞住,擁戴著合達回到平州,推舉他當統帥,帶領乞住的軍隊。合達用計殺掉首倡叛亂的幾個人。當年六月,元兵大將喊得不派監戰領兵來到平州城下,讓州人黃裳進城招降,當地父老不從,合達領兵迎戰,自知難以戰勝,便帶領本軍在戰場上投降。監戰讓合達的軍隊北上,停留了半年後,又讓他回來守衛平州。後來,他打算回歸金朝,便派遣奉先縣令紇石烈布里哥、北京教授蒲察胡里安、右三部檢法蒲察蒲女渡海前來向朝廷報告。

四年十一月,合達果然率領本部兵馬和州民一起從海西南回國。皇帝下詔進升三級官階,任鎮南軍節度使,駐紮到益都,和元帥蒙古綱相互應接,他擔任宣差都提控。十二月,元朝派兵占領了博興、樂安、壽光,東至濰州境內,蒙古綱多次派合達領兵到壽光、臨淄和元兵交戰。興定元年(1217)正月,轉任通遠軍節度使,兼鞏州管內觀察使。七月,改任平西軍節度使,兼河州管內觀察使。二年正月,任知延安府事、兼..延路兵馬都總管。

三年正月,皇帝下詔討伐宋國,任命合達為元帥右都監。三月,在梅林關打敗宋兵,活捉統領張時,又在馬嶺堡打敗宋兵,得到戰馬百匹。又占領了麻城縣,俘虜了縣令張倜、幹辦官郭守紀。

四月,西夏人入侵通秦寨,合達從安塞堡出兵,到達隆州,西夏人從城裡派出步騎兵二千人迎戰,他領兵進攻,斬首幾十人,俘虜了十人,進而攻打隆州,攻陷了城的西南角,因為已天黑了便回軍。六月,在唐、鄧州行元帥府事,皇帝派人對他說“:因為你的才幹所以任命你,不要讓敵人入侵,能鞏固我邊疆就行了。”四年正月,又擔任元帥右都監,駐守延安。十月,西夏人攻打綏德州,駐兵於拄天山,合達領兵攻擊,同時另派先鋒提控樊澤等各帶領本部人馬分三路進軍,最後在山頂上會合。他們見到幾萬夏兵依山列陣,便立即派兵分頭進擊,樊澤先出動,摧毀夏人的左軍,眾將接著攻打敵人右軍,擊敗了他們。

五年五月,任知延安府事,仍兼前職。上奏說:“各軍官因為屢次遷移,因此往往不知所居地的地形迂曲或直捷、險易情況,危急時恐怕會遭致失敗,從今以後請不要再移動。”又說:“河南、陝西各鎮的防守軍隊都分駐各路,在營房裡只有老少而已。請選派老成持重的人擔任各路統軍以鎮撫他們,並且督促子弟們學習騎射,將來有用。”朝廷都聽從了。

十一月,夏人攻打安塞堡,軍隊已先期到達,合達和征行元帥納合買住前去防守。合達建議說:“近來北方元兵快到,應當先打敗夏兵然後容易抵禦元軍。”於是,他們將軍隊隱蔽起來,帶上糧食,加快行軍速度日夜兼程,在夜間突襲敵營,夏人果然大敗,他們追殺了四十里,敵軍墜崖谷而死的難以計算。皇帝得知後,賞賜他們每人各五十兩黃金,彩帛十段,並且下詔對他們說:“你們立下大功,我知道後非常高興。這樣計畫,敵人當知畏懼,等幾年以後,你們都可以休息了。”同時還將合達的功績遍告河南的統帥們。當月,他和買住又在延安作戰,都使敵人受到沉重損失。十二月,因保衛延安有功而受到皇帝賞賜的金帶一條、玉雕的燕隼一隻、彩帛十段。

元光元年(1222)正月,任元帥左監軍,並封為山東西路吾改必剌世襲謀克。代理參知政事,在京兆設立行省。不久,正式拜他為參知政事。當年五月,上奏說“:近接河中安撫司報告,北軍將領按察兒領兵入侵隰、吉、翼州,並接近榮、解州境,今天氣已熱,還沒有回兵的意圖,這是準備蹂躪我國的禾麥。如果這樣,那么河東的土地將不是我方所有了。而且河南、陝西都靠解州鹽調運,如今正是曬鹽時節,而敵軍騷擾,將失去這一收益。請快增派軍隊,臣已打算分兵二萬,和平陽、上黨、晉陽三公處的府兵同心協力進行防禦。我又私下見河中、榮、解的司縣官員和當地軍民大多不熟悉,防守過程中容易誤事。請仍然照舊法,凡是司縣官員,兼管軍隊和民事,這樣能夠上下相知,容易聚集辦事。”他又進奏鹽務事說“:如今敵軍壓境,不以厚利分給人家,誰肯冒險來取呢?如果讓自行運送的可以獲得十分之八,那么就會人人爭往運送以供國用。”朝廷聽從了他。

葭州提控王公佐對合達說“:去年十月,北兵攻破葭州後,在河上架設浮橋。我停留在州北的石山子那裡,招集了殘餘人馬二千多人,想要收復州城。由於士兵們都是從北軍中逃回的,而且都沒有鎧甲兵器,所以曾經到帥府求派軍隊,準備燒毀敵人的浮橋,以進取葭州,帥府不聽請求。又請派軍隊護送老幼遷往內地,帥府也不答應。現今葭州民眾迫於敵人,民心動搖。如果秋天敵人騎兵再來,那么我將力弱而死於敵人之手,而遺民們也將被屠殺。”合達便上奏說“:臣願馳往延安,和元帥買住商議,用軍隊護送王公佐的軍民前來駐守吳堡,待機而動。”詔令省院商議,於是命令合達領兵收復葭州。當軍隊行進到..州時,千戶張子政等人殺了萬戶陳紋,準備在城內搶掠。合達早已派兵防備,張子政等人便出城逃跑,合達追上了他們,眾人又來歸順,斬了首惡的幾十人,軍隊這才安定下來。

六月,合達上奏說:“幾次抓到間諜,都說北方元人已經約合夏人,準備從河中、葭州進入陝西。秋防已近,應當預先計畫。如今陝西重兵分別由兩個行省管轄,但從京兆到平涼六百多里路遠,萬一敵人從中阻塞,斷絕通路,這便自我孤立了。應當讓平涼的行省皇族白撒領軍東下,和我合力對敵,以防衛潼關、陝州,敵軍退卻以後再商議分司兩地為好。”皇帝下詔答應。二年二月,由於他保衛鳳翔有功而升官,皇帝賞賜給他金帛和通犀帶一條。當時,河中已被攻破,合達領兵準備再收回。

正大二年(1225)七月,陝西旱情嚴重,合達齋戒求雨,時雨大下,當年大豐收,民眾立碑讚頌他的功德。延安已經殘破毀壞,合達讓人到西路買牛交給牛主,招集逃亡的人,幫助他們耕種,從此延安民眾稍微恢復耕作和收穫。八月,鞏州的田瑞反叛,合達領兵討伐,各軍一起進攻。合達送去文書告諭說“:罪只在田瑞一人,其餘一概不問。”沒幾天,田瑞的弟弟田濟殺了田瑞歸降,合達按照事先的約定安撫和穩定了這一州,民眾賴以安寧。三年,詔令改遷到平涼行省。四年二月,召還朝廷,拜為平章政事、芮國公。七年七月初一,以平章政事兼職樞密副使。早些時候,蒲阿面奏皇帝說:“合達在軍隊中時間很長,今日多事之秋卻在省中任事,用非所長。臣等想和他一起同心協力搞好軍務,再擢升相位也為時不晚。”因此有了這次任命。

十月初一,詔令合達和樞密副使蒲阿救援衛州。當初,朝廷派恆山公仙屯守衛州,公府管轄不一致,準備將它們合併為一。到這時,河朔諸軍包圍了衛州,內外已數月斷絕音訊交通,只能見到塔上時時有人舉火而已。合達等到達後,先用親兵三千人試戰,元兵略退,第二天便解圍了。皇帝親登承天門犒勞軍隊,都封給世襲的謀克,賞賜給良馬玉帶,全部月俸供給米麥,這是異常的恩賜。

不久,任命蒲阿為代理參知政事,跟合達一起在閿鄉設行省,以防備潼關。起先,陝西行省上奏防備的策略,朝官們集合商議,認為上策是皇帝領軍親征,中策是前往陝西,下策是放棄秦地而退保潼關。議論時認為只能援助陝西軍隊和敵人決一死戰,如果陝西保不住,河南也就難以自保了。但到這時,從陝州以西都守不住了。

八年正月,北軍統帥速不礙攻破小關,摧毀了盧氏、朱陽,軍隊布滿了幾百里路間。潼關的統帥納合買住率領夾谷移迪烈、都尉高英抵抗,並向二行省求援。行省派出陳和尚率領忠孝軍一千人,都尉夾谷澤領軍一萬前往接應,元軍後退,他們追至谷口而回。兩行省便上奏說打了大勝仗。後來,北兵攻打鳳翔,兩行省領兵出關二十里,和渭北軍交戰,到晚上又收兵入關,於是,鳳翔被攻破。二行省便放棄了京兆,和牙古塔一起遷移居民到河南,留下慶山奴防守。九月,北兵進入河中,這時,二相防秋而回到陝州,量情派出一部分兵馬出冷水谷作為聲援。

十一月,鄧州來報告,說元兵經由饒峰關,從金州向東而去。於是,兩行省的軍隊進入鄧州,派提控劉天山帶著信件前往襄陽制置司,約好一同防禦元軍,並且索要軍糧。兩省在前月癸卯日出行時,留下楊沃衍防守..鄉。但楊沃衍很快就接到聖旨要他從洛南路進入商州,屯守在豐陽川防備上津,和恆山公仙的軍隊成為掎角。合達便又留下禦侮中郎將完顏陳和尚的軍隊駐守在..鄉南十五里的地方,然後起程。陳和尚也隨後出發。楊沃衍的軍隊八千人和商州的木瓜平,一晝夜飛馳三百里進入桃花堡,得知北兵從豐陽向東以後,他們便也從東面回兵,和大軍在鎮平會合。恆山公仙的一萬軍隊原先駐紮在胡陵關,這時也從荊子口、順陽前來會合。十二月初一,全部兵馬到達鄧州,屯守在順陽。於是派劉天山前往宋國。

起初,宋人對金朝國君稱之為君、為伯、為叔,每年送交金帛近百年之久。金朝國都南遷之後,宋認為金已不足為慮,便斷絕往來。所以宣宗南征,軍隊馬匹受損耗十分之中存不到一分。雖然攻克了淮河上的幾個州,也不過是讓那些驕將悍卒們任意燒殺擄掠一番,滿足了他們的私慾而已。而宣徽使奧敦阿虎出使北方,元朝大臣指著地圖對他說:“商州到這裡,兵馬能有多少?”又指著興元對他說“:我不從商州走,就取興元路進入你國境內。”阿虎回奏後,宣宗十分憂慮。哀宗即位後,群臣建議可以用國喪的機會派使者報告哀訊,帶著遺留下來的一些物品,以此和他們講和,雙方全部撤去邊境的防備,共同防守武休的險地。於是交由省院商議,而主持國政的人抱著只能讓宋人高看而不能向他們俯首的想法,都認為朝廷先派人去是有損於國體而加以反對。正大元年(1224),皇帝告諭南邊的各統帥,讓他們派人到滁州和宋人通和,宋人總是以要向朝廷上奏為由推託,和事因而不能說成。但十年之中,朝廷多次下令邊將不得任意入侵掠奪,讓雙方稍有休息的機會,宋人這才相信,於是有了繼續和好的意思。劉天山將書信交至宋朝,這封書信寫的收信人名字卻是指揮的別名,宋朝制使陳該大怒,辱罵劉天山,並且用惡言寫了覆信。當回報送到之後,有識者都在暗暗嘆息。

十七日,元軍渡過漢江北來,眾將認為可以乘他們渡到一半的時候進行攻擊,蒲阿不肯。二十五日,北兵全部渡過漢江,兩軍在禹山前作戰,北兵稍稍退卻,在三十里外的地方紮營。二相便通過驛馬向朝廷報告打了大勝仗,百官都上表慶賀,諸相在省中擺設酒席,左丞相李蹊高興地流下淚來,說:“如果沒有今天的捷報,生靈遭受的禍患將難以預料了!”他們都信以為真。起先,河南聽說元兵已從饒峰出兵,百姓們往往跑進城內和比較安全的地方,當聽說敵軍已後退,便有人安然不動。二三天后,敵人的小隊騎兵前來時,沒有人逃走,這都是被捷報所誤的。

九年正月十六日,兩行省軍隊在陽翟的三峰山潰敗。起初,禹山之戰時,兩軍對陣,北軍滿山遍野分散向北行進,金軍擔心敵人乘虛襲擊京城,便打算入京救援。當時,北軍派出的三千騎兵直奔黃河而去,已有二十多天,泌陽、南陽、方城、襄、郟到京城各縣都被攻破,所有積蓄的物資都被燒毀無餘。金軍由鄧州往東沿途沒有給養,便全部由山路進入陽翟,出發後,元軍當即進行攻擊,金兵邊走邊戰,元兵傷亡也多。恆山公的一支軍隊被三千突騎所衝擊,兵士們拚死作戰,北軍的騎兵退去,金兵去追擊奔跑之時,忽然大霧滿天,兩行省命令收軍。過了一小會,霧散後再向前追擊,見前面有一條大山澗,長寬各有幾里路,要不是這陣大霧,北軍的人馬必將填滿山澗了。第二天,金兵到達三峰山,於是失敗,有關事情載於《蒲阿傳》中。合達知道大勢已去,準備下馬作戰,而蒲阿已經不知去向了。合達帶領幾百騎奔往均州,元軍從城外挖溝攻打,合達想從城門外逃但出不去,便躲藏在地下洞穴里。城被攻破,北兵發現他,將他殺了。當時朝廷還不知道他已死去,有傳言說他跑去京兆了,皇帝便寫了手詔,募集人前去尋找。元兵攻打汴京時,揚言說:“你家所依靠的,不過是黃河和合達罷了,如今合達被我們所殺,黃河被我們所占,不投降還等待什麼?”

合達熟知敵情,懂得行軍布陣之法,而且重義輕財,能和部下同甘共苦,有了繳獲的東西便立即分給別人,遇見敵人便身先士卒,毫不退避,大家也樂意為他所用,他的為人也就由此可知了。左丞相張行信曾經這樣舉薦他“:完顏合達是當今的良將啊!”

 
移剌蒲阿原是契丹人,從小從軍,因為功績而從千戶晉升為都統。起初,哀宗還是皇太子時,控制著樞密院,選拔蒲阿充當親衛軍總領,佩帶金符。元光二年(1223)冬十二月二十二日,宣宗已經病危,皇太子的異母哥哥英王守純先已入宮侍疾,太子從東宮敲門求見,命令蒲阿身穿盔甲領兵屯守在艮岳,以防備突發情況。哀宗即位後,曾經對近臣們說:“以前要不是蒲阿,哪裡有今天!”於是便遙授同知睢州軍州事,代理樞密院判官,從此,軍國大事多聽從他處置。

正大四年(1227)十二月,河朔軍隊入侵商州,殘毀了朱陽、盧氏,蒲阿在靈寶東面迎戰,遇上遊動的騎兵十多人,抓住了其中的一人,其餘立即退走。蒲阿便上奏說打了勝仗。皇帝封他為世襲謀克,並厚加賞賜。人們都知道他欺騙皇上,卻不敢說。吏部郎中楊居仁暗示了他,惹得他大怒。

六年二月十七日,任命蒲阿為代理樞密副使。從去年夏天以來,北軍在陝西省逐漸入侵到涇州,並且攔阻了慶陽的運糧道。蒲阿上奏說“:陝西設立了兩行省,原是用來從外圍保衛河南的,如今北軍已經連續三年在這個地方,行省統率的兵馬二三十萬人,從未對陣,也未曾得到一枝斷箭,要行省乾什麼?”樞密院官也都上奏說將來必須由樞密院管轄兵馬,皇帝很久沒有說話。後來,任命丞相賽不到關中行尚書省事,召平章政事合達回朝,白撒也被召到朝廷,蒲阿率領完顏陳和尚的忠孝軍一千人駐守..州,並且注意觀察北方形勢。八月初一,蒲阿再次收復潞州。十月初一,蒲阿東歸。

十二月初一,詔令蒲阿和總帥牙吾塔、代理簽樞密院事訛可救援慶陽。七年正月,和元軍在大昌原交戰,北軍返回,慶陽解圍。詔令訛可駐守..州,蒲阿、牙吾塔回京兆。不久,以代理參知政事身份和合達在..鄉設定行省。八年正月,北軍入侵陝西,攻破鳳翔,兩行省放棄京兆而東回,到達洛陽驛站,被召回商議河中之事,有關言論記載在《白華傳》中。

十二月,北兵從漢江渡江,兩省軍隊進入鄧州,於是商議敵軍的出兵方向,並議論是從光化攔江作戰好,還是放他們渡江作戰好。張惠認為:“截江作戰好,如果放他們渡過江,我方腹地空虛,能夠不被打敗嗎?”蒲阿把手一揮,說:“你只知道南軍的事情,哪裡知道北軍的情況?我原在裕州時曾經得到朝廷下的聖旨說‘:讓對方在沙石地上再攻擊他。’何況如今是不請自來的。你們再不要像在大昌原、舊衛州、扇車回那樣放走了他們。”定住、高、樊等都說蒲阿講的有理。合達便問按得木,按得木認為不好。軍中認為按得木是北人,熟悉北軍軍情,還是他的看法對,但是他們都不能改變蒲阿的意見。

在順陽停留了二十天后,派往光化的探子回來報告說:“敵人千騎已經北渡。”兩省下令當晚進軍,天亮時到達禹山。探報陸續前來報告說“:北軍騎兵已全部渡過漢江。”二十二日,北軍已經靠近,兩行省將軍隊部署在高山上,各自占據有利地形,步兵在山前迎敵,騎兵留在山後。二十三日,太陽還未出山,北軍已前來,大元帥由兩面小旗為前導前來觀看,看完以後卻不前進,讓部隊散開,有如大雁展開雙翅一樣,沿著山腳繞到騎兵的後面,分成三隊前進,輜重之外還剩二萬多人。合達對眾軍下令說“:看今天的架勢不會作戰,暫且等待。”但不久,元兵突然攻上前來,金兵不得不接戰,以至於短兵相接。戰了三回合,北軍騎兵略略退卻。西面的北軍望見蒲阿親自繞到甲騎後便突然出擊,連續攻擊三次,由於蒲阿定住力戰而退,北軍大帥便揮動旗幟聚合眾將,商議了許久。合達知道了北軍的意向。這時,高英的軍隊正注視著北面,而北軍卻出兵攻擊他的後面,高英的軍隊被撼動了,合達差點要把高英斬首,高英又指揮軍隊力戰。北兵稍稍退後觀察變化,這時,高英軍隊已穩定下來,敵軍又去攻擊樊澤的軍隊,合達斬了一名千夫長,軍隊拚死戰鬥,敵人才退去。

北軍回到本陣,向南而歸。兩省又商議說“:對方雖號稱三萬人,而輜重占了三分之一。又相對陣二三天沒有吃的,應當趁對方退卻而追擊。”張惠力主這個意見,蒲阿說:“江路斷絕,黃河不結冰,敵人已入重地,怎么回去?何必這樣急攻打它。”不肯聽從。二十四日,北兵忽然不知到哪去了,營火也熄滅,毫無一點訊息。兩省和眾將商議說,四天見不到軍隊,也見不到營壘,鄧州送水的和過路人絡繹不絕,也沒有人發現他們,難道又南渡而回嗎?二十八日,巡邏的騎兵才探知北兵停留在光化對岸的棗林中,白天做飯吃,夜間不下馬,在林中往來,不靠近五六十步聽不見聲響,可知是有計謀的。

當初,禹州戰停時,有兩個敵軍騎兵迷路進了金營,問了他們後,才知道北兵共有七位首領,由一位大將統率。後來又有十個人假裝投降,身穿破衣騎瘦馬哭訴如何艱苦。兩行省相信了他們,給他們換上肥馬,送酒喝,給溫暖的衣服穿,讓他們留在陣後,這十個人都揮鞭策馬而去,這才醒悟到這十人原來是敵軍的偵察騎兵。

二十九日,兩省商議回鄧州籌糧,辰巳之間到達棗林後面,北軍突然出兵襲擊,兩省軍隊迎擊,交戰之時,北兵以百騎人馬劫持輜重而去,金兵幾乎難以成佇列了,直到夜間才進城,由於怕軍士們迷路,便敲著鍾招引他們。樊澤軍隊駐守城西,高英軍隊駐守在城東。九年正月初一,金兵在鄧州城下耀武揚威,北兵不來交戰,大將派人來要酒,兩省送給二十瓶。

初二,大軍從鄧州出發,前往京都,有騎兵二萬,步兵十三萬,騎兵統帥蒲察定住、蒲察答吉卜、郎將按忒木、忠孝軍總領夾谷愛答、皇族達魯歡、總領夾谷移特剌、提控步軍臨淄郡王張惠、殄寇都尉完顏阿排、高英、樊澤、中軍陳和尚,和恆山公武仙、楊沃衍軍隊會合。當天,到達五朵山下,取道鴉路,元兵以三千騎兵尾隨,他們便駐營等候楊武。

楊武到達後,得知申、裕兩州已投降敵軍。七日,到夜間時,商議說北騎明天必定又來襲擊我軍,對方只有三千騎兵,而我方卻示弱,將被敵軍輕視,應當和它作戰。便埋伏騎兵五十在鄧州道上。第二天,軍隊起程,北騎又像以前那樣襲擊,金兵以萬人壓向敵方,伏兵突起,北兵向南逃避。當天下雨,便在竹林中宿營。初九,安扎在安皋。初十,在鴉路、魯山宿營。河西軍已獻出申、裕州,帶著老幼和牛羊來取鴉路,金兵正好遇上,奪了他們的牛羊給軍隊吃。

十二日,朝均州出發,到達沙河,北騎五千人去河北等待,金兵奪橋而過,北軍便向西退避。金兵縱兵出擊,北軍不交戰,又南渡沙河。金兵準備紮營,北軍又渡河來襲擊。金兵既得不到吃的,又得不到休息,天黑了,下起雨來,第二天早上又變成雪。北軍增兵至萬人,邊走邊作戰,來到黃榆店時,離均州還有二十五里,因為雨雪無法前進,宿營三天。十五日,一位近侍來到軍中傳旨,聚集將士聽從處置,聖旨說:“兩省軍隊全部到京都,我將親自在城門犒勞軍隊,換給御馬,然後出戰未晚。”又有密旨說:“近知張家灣漏逃的有二三百騎兵,已經轉移到衛、孟二州,兩省應當特別注意防備。”領旨後,蒲阿拂袖而起,合達還想跟他商議,蒲阿說:“只不過如此而已,還有什麼好商議。”這是因為他已喪魂落魄了。軍隊當即開拔。

凡北渡而來的北軍都聚集在這裡,他們用大樹塞住軍隊的通路,楊沃衍的軍隊奪得了道路。合達又建議陳和尚先上山觀察一下形勢,等再整頓軍隊時,金兵已接近竹林,離均州只有十多里路了。金兵繼續前進,北軍果然退往三峰山的東北和西南。武仙、高英的前鋒部隊直迫元軍西南,楊沃衍、樊澤的軍隊占據元軍的東北,元軍都退了下去,只據有三峰山以東的地區。張惠、按得木站在山上望見北軍有二三十萬人,前後有二十里遠。按得木對張惠說“:這裡再不作戰又怎么辦?”他便帶領一萬多騎兵居高臨下攻向敵軍,北兵退去。

一會兒,大雪紛飛,白霧滿天,連人都見不到。當時雪已下了三天,作戰地方有許多麻田,大多犁了四五遍,人馬踩下去陷到膝蓋。軍士們身穿甲冑僵立在雪中,槍槊結凍成棍子一樣,兵士們有的已經三天沒有吃過飯。北兵和河北的軍隊會合,從四面八方合圍,架起柴火燒羊肉,輪番休息,他們乘金兵睏乏不堪,故意放開通均州的道路讓他們逃走,同時又派生力軍夾擊。金兵於是大敗,聲音有如天崩地裂。忽然天氣晴朗,陽光明亮,金兵沒有一個人能逃脫。

武仙帶領三十騎人馬進入竹林中,楊沃衍、樊澤、張惠三支軍隊爭奪道路,元軍包圍了幾層,和高英的殘兵在柿林村南面作戰,楊沃衍、樊澤、高英都先死去,張惠手持長槍奮戰到死。蒲阿逃往京都,還未走到便被活捉。七月,被押到官山,召問他投降不投降,反覆問了幾百句,他只是說:“我是金國大臣,只應死在金國境內。”於是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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