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七十二
趙汝談 趙汝讜 趙希 趙彥吶 趙善湘 趙與歡 趙必願
趙汝談,字履常,生而穎悟,年十五,以大父恩補將仕郎。登淳熙十一年進士第。丞相周必大得其文異之,語參知政事施師點曰:"是子他日有大名於世。"調汀州教授,改廣德軍,添差江西安撫司幹辦公事。嘗從朱熹訂疑義十數條,熹嗟異之。
佐丞相趙汝愚定大策,汝愚欲驟以詞掖處之,力辭去。持祖母服。汝愚去國,其弟汝讜力上疏乞留汝愚、斬侂胄,聞者吐舌。兄弟罹黨禍斥去。尋調安慶府教授,添差浙東安撫司幹辦公事。丁母憂,免喪,召為太社令。
時侂胄用事熾甚,汝談痛憤,登壇讀祝,大呼侂胄及陳自強名。自強不能堪,它日指汝談曰:"末坐白皙者何人?"汝談不為動。以參知政事李壁薦,召試館職,擢正字。是時吳曦叛,上下束手,或請就以曦為王,其人造汝談,汝談詰之曰:"孰欲王曦者,可斬!"其人面發赤不能對,遂以言去,主管崇道觀。添差通判嘉興府,與郡守王介志合。改知無為軍,與光州守柴中行、安豐守陸峻俱稱循吏。
時金人內變,有旨令獻料敵、備邊二策。其料敵之策曰:"禍亂猶在河北,未遽至河南,蓋豪雄擇形勢,大盜窺貨寶,金帛重器俱聚河北,河南無大川為之險,欲起安所憑?且金素以河南近我,置守多完顏氏親黨,其下亦令蕃漢錯居,所以防慮備盡。縱彼喪亂,守將欲畔則自畔,何至相率盡反。然有天下者,自不容易一日廢備,豈以金人存亡之候為吾緩急哉!"其備邊之策曰:"今邊州大抵無城,缺兵少糧,鎧仗不足。若使自辦,何所取資?丐諸朝廷,安得力給?若仿古藩封,拔用英傑守郡,則並租稅市榷之利盡與之,免其共貢,上不置監臨,下悉聽選辟,民得自賦,兵得自募,凡百悉聽所為。其有功者亦不遽徙,就峻爵秩,增異車服,給美田宅,官其子孫,凡可優寵,無不極至,使內為公卿,雖貴曾不如守邊之樂。如此則有才者爭自奮勵,緩急必能出死力報上。"於後河南二十餘年猶為金守,宋沿邊諸郡權大削,兵事無肯任責者,汝談之言若蓍龜然。
改湖北提舉常平,振飢盡力。知溫州,改知外宗正,作詩勉其族屬,皆望風而化。遷江西提舉常平。寧宗崩,以哀痛得疾。賀理宗表,力寓勸戒。陳碩曰:"此諫書也。"數丐祠,授江西轉運判官,辭不獲命,之官一月,以言者罷。
先是,汝談因疾去官,言者謂其傲睨軒冕,不樂為世用。至是彌遠不與祠,乃杜門著述。
端平初,以禮部郎官召,入對言:"倚用老成,廣集忠智,訪求眾敝之原,辟取可行之策,以飭積蠹之蠱,而成終泰之功者,願加聖心焉。"又言:"大佞似忠,大奸似聖,未免信向而擢任之。始未見甚失,久乃浸至差訛,則綱維之臣將不能不執,議論之士將不得不言。執之堅,寧不疑其侵權?言之數,寧不意其賣直?至是則不特是非邪正易位,而黜陟予奪失中多矣。"又曰:"外之得以窒吾聽、雜吾目、擾吾天君者,以吾未得虛一而靜之理也。苟得之,導我聲色而不能入,投我寶貨而不能中,扇我以功名而不能動,凝然湛然,孰得乾之哉。"改秘書少監兼權直學士院。時集議出師,汝談反覆言不可輕戰,而和尤非計。既而三京收復,雖前言用兵不便者亦喜,汝談獨有憂色。未幾,洛師敗,朝論始服其先見。
遷宗正少卿,兼權直,兼編修國史、檢討實錄,兼崇政殿說書。因講《論語》而言漢元帝恭儉無過,惟以剛不克改,明不能繹,優柔不斷,而漢業遂衰。權吏部侍郎,升侍讀,兼直學士院,兼同修國史院同修撰,以所注《易》進講。時朝議履畝稱楮,汝談言非便,迕時宰意。京師軍變,宰相乞貶秩,上已允,汝談奏恐失體,持不可。草答詔,以為貶秩易,審舉措難,宰相滋不悅。以言去國,提舉崇禧觀。起知婺州,四辭不允。至郡,力丐祠。召赴行在,四辭。
權禮部侍郎兼學士院,力辭兼直。時金兵新破,三閫增秩,稱提官楮,四郡獲賞。汝談獨蹙頞,登對,首疏言:"邊面無可倚仗,乞超越拘攣,簡拔俊傑,如吳用周瑜、魯肅,晉任祖逖、陶侃故事,使之各分方面,連數十城,推轂授權,盡歸賜履。巴蜀一人,荊襄一人,兩淮各一人,一切便宜行事,不復更從中御,庶幾伸縮由己,機用出心。"蓋推廣鄉者備邊之策。且曰:"臣之此策,行於開禧未用兵之前,決不至罹今日之患。"其論楮法,尤中時敝,上稱嘆久之,且謂:"卿文學高世,宜代予言,力辭何為?"卒以老祈免,章四上,免兼直,改侍講。數日,仍兼直學士院,五辭。權給事中,權刑部尚書,及卒,轉兩官。遣表上,又轉四官。
汝談天資絕人,沈思高識,自少至老,無一日去書冊。其論《易》,以為為占者作;書《堯》、《舜》二典宜合為一,禹功只施於河洛,《洪範》非箕子之作;《詩》不以《小序》為信;《禮記》雜出諸生之手;《周禮》宜傅會女主之書。要亦卓絕特立之見。為文章有天巧。篤於倫誼而忘仇怨,御史王益祥嘗劾之,後汝談官其鄉,益祥愧不敢見,汝談乃數過之,相得歡甚。嘗論議韓非、李斯皆有荀卿之才,惟其富貴利慾之心重,故世得而賤之,惟卿獨能守其身,不苟希合,士何可不自重哉。所著有《易》、《書》、《詩》、《論語》、《孟子》、《周禮》、《禮記》、《荀子》、《莊子》、《通鑑》、《杜詩注》。
趙汝讜,字蹈中,少俶儻有軼材,智略出人上。龍泉葉適嘗過其家,汝讜年少,衣短後衣,不得避。適勸之曰:"名門子安可不學。"汝讜慚,自是終身不衣短後衣。折節讀書,與兄汝談齊名,天下稱為"二趙"。以祖遺恩補承務郎,歷泉州市舶務、利州大軍倉屬。從臣薦宗室之賢者,監行在右藏西庫。
韓侂胄謀逐趙汝愚,汝讜兄弟昌言非是,且上言訟汝愚冤。侂胄懼其詞直,使其黨胡紘再攻汝愚,以汝讜兄弟受汝愚厚恩,私屬為之畫策,惑亂天聽為言,斥使去國。坐廢十年,調華亭浦東鹽場,棄職去。辟浙西安撫司幕官,調簽書昭慶軍節度判官,皆不赴。以前官改鎮東軍。登嘉定元年進士第,為太社令,遷將作監簿、大理司農丞。與史彌遠不合,請外,改湖南提舉常平,易江西,尋提點刑獄。瑞州大姓幸氏貪徐氏田不可得,強取其禾,終不與,誣以殺婢,置徐獄。徐訴其冤,汝讜以反坐法黥竄幸氏,籍其家。幸氏走,告急於中宮,徙汝讜湖南。既至,則表直臣龔夬墓。瀏陽有豪民羅氏奪民田,汝讜復懲以法。遷知溫州,卒。
汝讜常言:"宗子不忘君,孝子不辱身,臨難則功業當如朱虛,立身當如子政。"
趙希錧,字君錫,舊名希哲,登慶元二年進士第,改賜今名。少扶父喪歸,道遇寇,左右駭散,希錧拊棺慟哭不懾,寇義而去。學於陳傅良、徐誼,既舉進士,調汀州司戶。峒寇李元礪方起,汀人震懼,郡會僚佐議守城,希錧下坐無一語,守異之曰:"不言得無有所見乎?"希錧曰:"守城非策也,距城三十里有關曰古城,若悉精銳以扼其沖,賊不足慮矣。"守以付希錧,人為危之。希錧至關,審形明間,申令謹候,分畫粗定,賊已遣諜窺關。希錧得諜詰之,縱其舉火相示,而羸師以誤之。夜半,賊數百銜枚突至,希錧嚴兵以待。賊且至,始命矢石俱下,賊無一免,餘黨聞風而遁。希錧引還,老稚羅拜相屬,希錧繇他道以避之。事聞,詔昇州推官,治疑獄,決滯訟,攝下邑,弭亂卒。去之日,軍民遮道泣送者數十里。
調主管夔州路轉運司帳司,疏大寧鹽井利病,使者上諸朝,民便之。改知玉山縣,未行。召對,希錧首言民力困於貪吏,軍力困於僨帥,國家之力則外困於歸附之卒,內困於浮冗之費;次論四蜀銓科舉之弊;次論大寧鹽井本末。寧宗嘉納之。
授大理寺丞,遷大宗正丞,權工部郎官。宗姓多貧,而始生有訓名,為人後有過禮,吏受賕亡藝,莫敢自陳,希錧白其長推行之。會朝議,燕邸近屬赴朝參者少,命希錧易班,希錧力辭,弗克。特換授吉州刺史、提舉佑神觀。未幾,廷臣言宗姓換班人嘗舉進士,請視朝士,聽輪對。於是希錧次對時首論:"今日多事之際,而未有辦事之人。朝紳,清選也,以緘默為清重,以刻薄為舉職,以無所可否為識體。閫寄,重任也,以大言為有志,以使過為知恩。臣非敢厚誣天下以為無人,患在選擇未得其道、器使未當其才爾。"授成州團練使,賜金帶,令服系。以寶璽推恩,進和州防禦使。
理宗即位,進潭州觀察使,以公族近邸,恩特加厚。又進安德軍承宣使。希錧引對,言:"初政急務,莫先於明道,總治統,收人心。"上為動容。越明年,論祠祭不蠲,禁衛不肅。慈明宮上壽,升節度,封信安郡公。卒,遺奏聞,上震悼輟視朝,賜含斂,贈以金幣。
希錧風資凝重,胸抱魁壘,揚人之善,不記人之過,急人之難,不忘人之恩。居官,祁寒盛暑未嘗謁告,衣食取裁足而已。追封信安郡王。
趙彥吶,字敏若,彭州人。登四川類試第。少以材稱。吳曦叛,以祿禧偽守夔,彥吶結義士殺之,遂顯名。
嘉定十二年,關外西和州新被兵,制使安丙檄使經理,金人再至,戰卻之。因請修州北水關,募民耕戰以守;又勸丙盡捐關外四州租,結民兵使各自為守。皆不行。在州五年,得軍民心,轉提點刑獄,尋帥沔,時譽甚都。及崔與之代丙,始察其大言無實,謂他日誤事省必此人,請廟堂毋付以邊藩。尋奪其節制。
寶慶元年,乃移帥興元。三年,會鄭損棄四州,退保三關,彥吶力爭不勝,罷歸家者五年。紹定四年,桂如淵代損,起彥吶於副使,更李{直土}、黃伯固,皆彥吶副之。端平元年,遂升正使,丞相鄭清之趣其出兵,以應入洛之役,不從。秦、鞏之豪汪世顯久求內附。至是彥吶為力請數四,清之亦汔不從。三年,金人大入至三泉,彥吶大敗,眨衡州,其子洸夫用事亦竄嶺南,史嵩之留之江陵兩年,卒。
趙善湘字清臣,濮安懿王五世孫。父武翼郎不陋,從高宗渡江,聞明州多名儒,徙居焉。善湘以恩補保義郎,轉成忠郎、監潭州南嶽廟,轉忠翊郎,又轉忠訓郎。慶元二年舉進士,以近屬轉秉義郎,換承事郎,調金壇縣丞。五年,知餘姚縣。
開禧元年,添差通判婺州。嘉定元年,以招茶寇功,赴都堂審察,提轄文思院。出判無為軍兼淮南轉運判官、淮西提點刑獄。四年,改知常州。八年,主管武夷山沖佑觀。十年,知湖州。十一年,丁內艱,明年起復,知和州,三辭不獲命。遷知大宗正丞兼權戶部郎官,改知秘閣、淮南轉運判官,兼淮西提舉常平,兼知無為軍。進直徽猷閣、主管淮南制置司公事,兼知廬州,兼本路安撫,仍兼轉運判官、提舉常平。
十三年,進直寶文閣。以平固始寇功,賜金帶,許令服系。十四年,進直龍圖閣、知鎮江府。十七年,拜大理少卿,進右文殿修撰、知鎮江府,封祥符縣男,賜食邑。寶慶二年,進集英殿修撰,拜大理卿兼權刑部侍郎,進寶章閣待制、沿海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兼主管行宮留守司公事。賜仙花金帶,進封子,加食邑。
紹定元年,以創防江軍、寧淮軍及平楚州畔寇劉慶福等功,皆升其官,進龍圖閣待制,仍任,兼江東轉運副使。三年,進煥章閣直學士,仍任,進封伯,加食邑。以李全犯淮東,進煥文閣學士、江淮制置使,乃命專討,許便宜從事。四年,進封侯,加食邑。及戮全,善湘遣使以露布上,乃進兵部尚書,仍兼任。
時善湘見范、葵進取,慰藉殷勤,饋問接踵,有請必應。遣諸子屯寶應以從,范、葵亦讓功督府,凡得捷,皆汝櫄等握筆草報。善湘季子汝楳,丞相史彌遠婿也,故奏報無不達。以平閩寇功,轉江淮安撫制置使。五年,復泰州淮安州、鹽城淮陰縣四城,及策應京湖功,進端明殿學士,與執政恩例,仍任,升留守,加食邑。以受金樞密副使納合買住降,復盱眙軍、泗壽二州功,進資政殿學士,加食邑,遣使賜手詔、金器等物。九疏丐歸,皆不許。請愈力,進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封天水郡公,加食邑。監察御史劾奏善湘,御筆以善湘有討逆復城之功,寢其奏。
嘉熙二年,授四川宣撫使兼知成都府,未拜,改沿海制置使兼知慶元府。即丐祠,改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三年,兩請休致,四乞歸田,復提舉洞霄宮。淳祐二年,帝手詔求所解《春秋》,進觀文殿學士,守本官致仕,卒。遺表聞,帝震悼輟視朝,贈少師,賻贈加等。所著有《周易約說》八卷,《周易或問》四卷,《周易續問》八卷,《周易指要》四卷,《學易補過》六卷,《洪範統論》一卷,《中庸約說》一卷,《大學解》十卷,《論語大意》十卷,《孟子解》十四卷,《老子解》十卷,《春秋三傳通議》三十卷,詩詞雜著三十五卷。
趙與歡,字悅道,燕懿王八世孫。嘉定七年進士,調會稽尉,改建寧司戶參軍。中明法科,攝浦城縣。丁父憂,作《善慶五規》示子孫。免喪,授大理評事。轉對,言天變、民情、國威三事,又言:"死囚以取會駁勘,動涉歲時,類瘐死,而乾證者多斃逆旅,宜精擇憲臣使詳覆,果可疑則親往鞫正,必情法輕重可閔,始許審奏。"
遷籍田令。久之,拜宗正寺簿,歷軍器監、司農寺丞,遷宗正丞兼權都官郎官,改倉部,權度支,以直寶章閣知安吉州。郡計仰榷醋,禁綱峻密,與歡首捐以予民。設銅鉦縣門,欲訴者擊之,冤無不直。有富民訴幼子,察之非其本心,姑逮其子付獄,徐廉之,乃二兄強其父析業。與歡曉以法,開以天理,皆忻然感悟。又嫠媼僅一子,亦以不孝告,留之郡聽,日給饌,俾親饋,晨昏以禮,未周月,母子如初。二家皆畫像事之。喪母,朝廷屢起之,不可,議使守邊,授淮西提點刑獄,弗能奪。再期,以刑部郎官召,乞終禫,奉祠,復半載,乃趨朝。
自恢復退師,又議納使,與歡言:"在朝迎合,政出多門,必得智識氣節之士,布列中外可也。"兼權檢正,遷宗正少卿兼權戶部侍郎,尋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同詳定,剖決明暢,罪者鹹服。郊祀之夕,大風雷,與歡言國本未定,又陣弭盜固本之策。有以刑罰術數言於帝者,與歡言:"導民有本。如臣待罪天府,豈遽能及民,惟其真實相孚,待以不擾,數月而庭訟彌寡。人心本善,有感必從。或謂厲以威、待以術者,非知本之論。"且言:"朝令夕改,非以示作新;旁蹊曲徑,非以肅紀綱。"帝為悚然。又建言:"秦刻頌有'端平法度'語。"
明年改元嘉熙,襄、蜀殘破,或望風棄地,召見便殿,言:"韓琦當仁宗朝,猶晝夜泣血。今主憂臣辱矣。"因具言防邊之道,其後多見施行。與歡招刺三千人為忠毅軍,又言:"禁衛虛籍及京口諸郡,悉宜募兵,統以郡將,財先贍軍,余始上供,乞省不急之費。"薦文武士四十人。遷戶部侍郎兼權兵部尚書,論邊事至為深切。
星變,上章請罷。大火,力言災變之烈,謂:"臣罪擢髮莫數,猶欲以去國為言,少悟上聽。願祗畏天威,思以實德及民,始自上躬,痛加節約,廣推振恤。"五請竄。於是中書方大琮言:"與歡素自潔修,疏財輕爵,人所共知,不幸遇此,觀其待罪之章,懇切至到,未嘗不嘆其知義也。乞俞所請,使小大之臣,皆知引咎。"乃收一階。尋復之。與歡請先敘復同降官屬,又言:"艱難不可為之時,當慷慨厲志,深為人才兵力思。"遷戶部尚書兼權吏部,累丐祠,不許。
論楮幣自嘉定以一易二,失信天下,嘗出內帑收換,屢稱提而折閱益甚。嘗請兩界並展十年勿議造新,責州縣毋以損污抑沮,至是遂請不立界限以絕其疑,所以區畫者甚備。其後詔宰相遍詢侍從,與歡又以前說陳之。有欲以端平錢當五行使,與歡謂:"開禧嘗以二當三,何救於楮。"且曰:"士大夫不清白奉法,恪意扶持,雖日易一法,無救於楮,而國非其國矣。法削國弱,能獨享富貴乎?"每言"端平以來,竄贓吏,禁包苴,戒奔競,戢橫斂,而風俗沈痼自若。或口仁義而身市井,率以欺君為常,肥家為樂,遂臨事乏使,而小人得從旁乘間竊取官爵矣。"疏乞:"別邪正,警偷惰,獎用恬退質直之士,以絕躁競浮靡之習。內廷有關於除授者必斥,暗室有涉於謗議者必思,清心寡欲,以革酣歌黷貨之風,其機皆自陛下始。"又言:"軍政弛而尺籍不明,總兵者或緣功賞開嫌隙,內則班行惟求速化,守牧類多貪庸,楮事日非,浮冗不節,指陳無虛日。"
大風震雷數見,因具陳邊事,且言:"人才國用,民力兵威,願乘此機,加意根本,勿徒困精神於除授,老歲月於行移,委公道於私情,付事功於無可奈何也。"遷吏部尚書。講筵言:"膏雨不降,星變頻仍。在京物價騰踴,民訛士噪;在外兵權渙散,流民充斥。登崇元老,並建宰輔,謂宜風采振揚,而事勢猶若此,士大夫未必任天下之責,天下未必知陛下之志。"力求歸田,會潮汐齧堤,執政道帝意留治之,手詔云:"忠正廉勤,無如卿者。"授端明殿學士、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江堤竣事,獄空,力丐罷。依舊端明殿學士,提舉萬壽觀。提領戶部財用兼侍讀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奉朝請,出關,遣使趣還。
會饑民相攜溺死,帝仍付臨安府事,恩例視執政。與歡涕泣奉詔,亟榜諭曰:"今申奏振救,宜忍死須臾各全性命,佇沐聖恩。"都人相謂毋死。與歡上則祈哀公朝,下則推誠勸分,甘雨隨至,米商來集,流移至者有以濟之。力求納祿,授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監修國史、實錄院修撰。奉朝請,與歡至浙江,上召還,即日絕江去,帝為悵然。與歡三為府尹,盡力民事,都人稱"趙端明",必以手加額曰"趙佛子"也。
久之,以舊職知溫州,政事必親,吏不敢欺,創水砦,修貢院。以侍讀召,辭,不許。入對,言爵祿之濫,因及國本事。五丐歸,又不許。進《春秋解》,升大學士,薦士六十人。史嵩之將復入相,而人言不已,帝以問與歡。言:"嵩之老師費財,私昵貪富,過立名譽,必不宜復用。"時嵩之猶子璟卿誦言其過忽斃,而杜范、劉漢弼、徐元傑三賢暴死,人皆疑嵩之致毒。與歡請優恤漢弼、元傑家,帝從之,而優恤手詔,則與歡所擬入也。
又請以兵財分任輔臣。在講筵言:"以壞證付庸醫,僅支殘息,徒運巧心,天下事尚堪再誤耶?"時相忌之。尋授安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萬壽觀使。日食,應詔言事益切。月賜內帑,與歡辭不取。帝書"安貧樂道,植節秉忠"字賜之。建儲未定,乃申言之,又言:"人才乏使,贓吏不悛,民昔流而南,今流而北,盜昔伏於遠,今伏於近,體認不真,賢否無別,國將誰與立邪?願富一代之儲,使小人無間可投,以絕隱伏之禍。"帝為改容。
袁士宋斌少從黃乾、李燔登朱熹之門,學禁方嚴,羈旅困沮,年且八十,與歡延之,事以父行,奏乞用旌禮布衣故事,死葬西湖上,歲一祭焉。帝逐二諫臣,與歡力爭之。五乞免朝請,三乞致仕,俱不允,賜《泰卦詩》、《忠邪辨》。自是,國事皆縷縷言之,有不勝書,蓋其愛君憂國,本諸天性。拜少傅,卒,遺表猶不忘規正。帝震悼輟朝,賻贈有加,詔有司治葬,贈少師,追封奉化郡王,謚清敏,累贈太師。
手注《六經》及《仁皇訓典詳釋》,又有《高宗寶訓要釋》、奏議、詩文百卷。與歡嘗謂:"士大夫有貪聲,則雖奇才奧學,徒以蠹國害民爾。"故斂之夕,而金帶猶質錢民家雲。
趙必願,字立夫,廣西經略安撫崇憲之子也。未弱冠,丁大母憂,哀毀骨立。服闋,以大父汝愚遺表,補承務郎。
開禧元年,銓監平江府糧料院,調常熟丞。嘉定七年舉進士,知崇安縣,剖判如流,吏不能困。修學政,立催科法,列戶名為三等,以三期為約,足者旌之,未足者寬以趣之,逾期不納者里胥程督之,民皆感懌願輸。革胥吏鬻鹽之敝。擅發光化社倉活饑民,帥怒,逮吏欲懲之,必願曰:"芻牧職也,吏何罪。"束檐俟譴,帥無以詰而止。舊有均惠倉,無所儲,必願捐緡錢增糴,至二千石。力主義役之法,鄉選善士,任以推排,入資買田助役,則勉有產之家,有感化者,出己田以倡,遂遍行一邑,上下便之。台府以聞,下其式八郡四十八縣。秩滿,民共立祠刻石。
授湖、廣總所幹辦公事。丁父憂,居喪盡禮,貽書問學於黃乾。服除,差充兩浙運司主管文字。再考,特差充提領安邊所主管文字。差知全州,陛辭,奏乞下道、江二州訪周惇頤之後。知常州,改知處州,陳折帛納銀之害,皆得請。移泉州,罷白土課及免差吏榷鐵,諷諸邑行義役。秋旱,力講行荒政,乞撥永儲、廣儲二倉米振救。差主管官告院。越五日,詔依舊主管官告院兼知台州,一循大父之政,察民疾苦,撫摩凋瘵,修養濟院,建陳瓘祠,政教兼舉。
端平元年,以直秘閣知婺州。至郡,免催紹定六年分小戶綾羅錢三萬緡有奇。立淳良、頑慢二籍,勸懲人戶。措置廣惠倉及諸倉積穀。奏乞寬減內帑綾羅,申省免用舊例,預解諸色窠名錢,罷開化稅場。遷太府寺丞,尋遷度支郎中。詔以汝愚配享寧宗,從必願請也。兼右司郎中,引見,疏言:
陛下英明密運,斷出於獨,固欲一切轉移之。然而大權若在我,或者猶有下移之疑;眾正若已開,或者猶有旁徑之疑。策免二相,銷天變也,去者固難以復留,留者恐終於引去。虛鼎席以待故老,疑者或意其未必來,而況在數千里之外;責次補以任大政,疑者或意其不敢專,而況於不安其位。中書,政之本也。今果何時,尚可含糊意向以啟天下之疑乎?親擢台諫,開言路也,用之未久者,何為輕於易去?去之未幾,何為使之復來?召於外服者,不知果能用之而必堅;除目周行者,不知果能聽之而無諱乎?
朝廷除授,軍國賞罰,本至公也,今有姓名未達於廟堂,而遷擢忽由於中出,斥逐三衙,竟不指名罪狀,而人始得以疑陛下矣。一除目之頒,一號令之出,雖未必由於閹宦,而人或疑於閹宦;雖未必由於私謁,而人或疑於私謁;雖未必由於戚畹宗邸,而人或疑於戚畹宗邸。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非陛下所私有也,陛下雖有去敝之心,而動涉可疑之跡,陛下亦何樂於此。
時論偉之。
三京兵敗,邊事甚亟,詔條上守御計,必願言十事:下哀痛之詔,合江淮之兵,救江陵之急,節財用之宜,縻議和之使,撫無歸之民,處北來之眾,置鎮撫之使,擇帥閫之代,拔未用之將,皆切於邊要。政府議楮幣日輕,欲令諸州再用印及他為稱提之法,必願力爭不可。嘉熙元年,貽書政府,論邊防事宜,授右司郎中。
火災,必願應詔上封事,曰:"開邊稔禍之刑,牽制而未行;激變棄城之戮,姑息而未舉。京、襄淪沒,祖宗之基業莫能保;淮、蜀蹂躪,赤子之冤魂無所依。履畝之令下而加以抑配,稱提之法嚴而重以告訐。民無蓋藏,每有轉壑之憂;士不宿飽,常有思亂之志。"又曰:"台諫、給舍骨鯁之論莫容;左右便嬖浸潤之言易入。春夏常享,闊略於原廟之尊;節鉞隆恩,殷勤於邸第之貴。"又曰:"必也正故相專國之罪,嚴貪夫徇國之誅,思室鬼高明之瞰。先編氓,後親貴,去木妖競治之釁;尚堅固,革奢華,戒宴殿無度之宴酣,節內庭不急之營繕。"又論濟王及國本事。
遷左司郎中,又遷司農少卿兼左司。轉對,言:"正氣日消月沮,馴至今日,非惟搢紳不肯論事,下至草茅之士,皆結舌矣。端平初年,沉疴方去,新病未作,陛下猶勤於咨訪,如恐不及。今疾攻心腹,決裂將潰,乃不求瞑眩之劑以起其殆,甚可惑也。"又曰:"毋使人臣以指斥懷疑,毋致陛下以厭言得謗。"時直士相繼去,故必願及之。兼敕令所刪修官,拜司農卿,兼職如故。翼日,改宗正少卿,仍兼刪修敕令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尋兼左司,遷太府卿,仍兼編修、檢討,遷宗正少卿。詔依舊太府卿,仍兼職,且兼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轉對,言:"中才庸主,惟其無所知覺,故言不可入,而敗亡隨之。陛下作敬天之圖,朝夕對越,謂宜天意可回,而熒惑失度,郁攸煽災,迫近禁門,幾毀左藏。煙埃方息,白晝隕星,貫日之虹,脅陽之雹,疊見層出。陛下觀時察變,何由致此?今日之事,動無良策,惟在側身修行,祈天永命而已。"遷起居舍人,兼職仍舊。
大水,上封事曰:"海潮毀隘,侵迫禁城,災異之來,理不虛發,必上畏天戒,下修人事,易沴召和,轉移於陛下方寸間耳。"又曰:"《周官》國有大事,則舉大詢之理。今日之事迫矣,謂宜合眾謀,屈君策,上而搢紳,下而芻蕘,各陳所見,擇其可用之策,以授任事之臣,庶幾千慮一得,以成天下人不因之意。"暫兼權右郎官。言:"財非天雨鬼輸,豈可輕施妄用。長此不已,必至顛覆,異時或得罪。今之大夫不能為國生財,程異、皇甫鏄之徒乘間捷出,推敲剋剝,以術相勝,鑿空取辦,以計巧取,事掊斂,獻羨餘,間架緡錢之令下,而唐祚愈促矣。願陛下精思熟慮,約已愛民,必如勾踐之臥薪嘗膽,必如衛文公之帛衣布冠,可也。"權吏部右侍郎,乞免兼檢正,從之。兼國史修撰。
時邊事急,必願應詔言:"宜敕彭大雅自重慶領王青之兵東下以復夔,責李安民及歸、峽二守以自效,調一將督中流之師,以伐其順流之謀,調一將自間道出鼎、澧之後,以折其搗虛之鋒,調一將助芮興之勢,以備江陵之急。又宜下湖南遣飛軍及團結民兵之類守沅江、益陽江,以防衝突長沙,盡收江上民船,毋資敵用。"區畫皆中事機。暫兼權侍左侍郎。李宗勉每稱其平允。暫兼權戶部侍郎,兼同詳定敕令。請立國本,請親禱雨。遷戶部侍郎,暫兼給事中。
先是,錢相嘗繳陳洵益贈節使不行,必願復繳奏曰:"李韶向為殿中侍御史,疏論洵益,乞予外祠,以絕窺伺,陛下不行其言,復奪其職,韶不能自安,徑求外補。今召之不至,正以此故。若超贈洵益,又繳駁不行,韶愈無來期矣。陛下忍於去一賢從官,而不忍於沮一已死之內侍,則何以興起治功,振揚國勢?欲望寢洵益節鉞,趣韶供職。"於是必願三以疾乞祠,不許。
權戶部尚書,疏言:"端平元年,洛師輕出。明年,德安失,襄陽失。又明年,固始失,定遠失,六安失,郢、復、荊門失,蜀道蹂,成都破。又明年,夔、峽徙,浮光降。又明年,滁陽殲。越二年,壽春棄。明年,真陽擾,安豐危,成都遺燼,靡有孑遺。"又曰:"去冬安豐危而復安,特天幸爾。君臣動色,太平自賀。雷作於雪宴之先期,蜀警於大宴之朌命,戒心一弛,赫鑒已隨之矣。"又乞"諭太府丞,核戶部收支數目,庶見多寡盈虛之實,有餘則儲之以待朝廷之取撥,闕則助之以示宮府之一體。"二疏迕丞相史嵩之,乞免官、乞祠,皆不許。以司諫鄭起潛論列,以寶謨閣直學士奉祠;辭職名,不許。淳祐五年,以華文閣直學士知福州、福建安撫使,三辭,不許。閩人聞必願至,欣然嘆羨。
必願平易以近民,忠信以厚俗,惻怛以勤政,行鄉飲酒,旌退士,獎高年,裁僧寺實封之數。尤留意武事,甫入境,即以軍禮見戎帥,申明左翼軍節制事宜,措置海道修水,教士卒知勸。"居官四年,累乞歸,及命召,又三辭,皆不許。卒,遺表上,贈銀青光祿大夫。
必願才周器博,心平量廣,而又蚤聞家庭忠孝之訓、師友正大之言,故所立卓然可稱雲。
論曰:宋之公族,往往亦由科第顯用,各能以術業自見,汝談、汝讜、希釒官是已。彥吶帥邊而墮功,亦由廟算之短。善湘父子克平大盜。與歡以長者稱。必願世濟其美,可謂信厚之公子矣。
部分譯文
趙汝談,字履常,生來就很聰明,十五歲時,因祖父的恩蔭被補官為將士郎。他考中淳熙十一年(1184)進士。丞相周必大得到他的文章認為他與眾不同,對參知政事施師點說“:此人他日將在世上有名聲。”趙汝談調任汀州教授,改為廣德軍教授,添差江西安撫司幹辦公事。他曾跟從朱熹考訂有疑問的義理十幾條,朱熹讚嘆他的學識。
趙汝談輔佐丞相趙汝愚制定重大的國策。趙汝愚想立即提升他為文學侍從一類的官職,他極力推辭掉。趙汝談為祖母守孝。趙汝愚被罷官,他的弟弟趙汝讜極力上疏請求留下趙汝愚,殺韓..胄,聽說的人都很驚嘆。趙汝談兄弟二人都遭黨禍被斥去。不久趙汝談為安慶府教授,添差浙東安撫司幹辦公事。他遭母喪,服喪期滿後,被任命為太社令。
當時韓..胄權傾一時,趙汝談很痛憤,在登壇讀祭文時,他大叫韓..胄和陳自強的名字。陳自強不能忍受,另一天指著趙汝談說“:末位面色白皙的是什麼人?”趙汝談沒為此動搖。因為參知政事李壁的薦舉,趙汝談被召試館職,提拔為正字。這時吳曦反叛,朝廷上下束手無策,有人請求就封吳曦為王,這個人到趙汝談這來,趙汝談責問他說:“誰想以吳曦為王,該殺!”這個人臉紅了不能答對,就因為言語的錯誤被罷官,為主管崇道觀。趙汝談為添差嘉興府通判,他和郡守王介志同道合。趙汝談改任無為軍知軍,和光州守臣柴中行、安豐守臣陸峻並稱為奉職守法的官吏。
當時金人內部發生變亂,皇上下詔令百官獻料敵、備邊二策。趙汝談的料敵策略說“:禍亂仍在河北,還沒到河南,英雄豪傑就選占地形,大盜賊就窺伺財物,金帛和重要的物品都集中在河北,河南沒有大川作為險要,想起事有什麼憑靠?況且金人一向認為河南離我們近,設定的守將大多是完顏氏親黨,他們的下屬也是蕃漢雜居,防備的很嚴密。即使金國發生變亂,守將想反叛也是單獨反叛,不會都反叛。但是統治天下的人,自然不會一天廢去守備,怎能以金人存亡的時間為我們的緩急呢!”他的備邊策略說“:現在沿邊州郡一般都沒建城,缺兵少糧,鎧甲、武器不足。如果讓各州自己籌辦,到哪兒去取?向朝廷請求,朝廷怎能全力供給?如果仿照古時候封藩的做法,選拔英傑去守衛邊郡,把租稅、貿易的收入都給他們,免去他們向朝廷的貢奉,在他們的上面不設監督官,他們的僚屬一律聽任他們自己選用,他們可以自行徵收賦稅,自行招募士兵,一切都由他們自行決定。他們中有功的人也不立即調走,給他們封官拜爵,增置車馬、服裝等儀仗,給他們好的土地、住宅,讓他們的子孫做官,凡是可以對他們表示優待寵愛的,沒有不達到頂點的,使在朝內任公卿的人,雖然地位顯貴也不如守衛邊郡的快樂。這樣有才能的人就會爭相盡力,國家危難的時候他們一定能出死力報答皇上。”以後河南二十多年仍是金國的轄境,宋沿邊各郡的權力被大大削奪,沒有肯承擔兵事的人,趙汝談的話就像耆龜一樣可以作為借鑑。
趙汝談改任湖北提舉常平,他盡力賑濟饑民。他任溫州知州,改為知外宗正,他寫詩勸勉自己的族人,族人都按他說的去做。趙汝談任江西提舉常平。寧宗去世,趙汝談因哀痛而得病。他的賀理宗即位表,極力把勸戒的意思寓在其中。陳碩說“:這是勸諫書。”趙汝談多次請求擔任管理宮觀一類的閒職,他被授予江西轉運判官,他推辭沒被允許,在職一個月,因受彈劾而被罷免。
先前,趙汝談因病罷官,台諫官認為他輕視官祿爵位,不樂意為世所用。這時史彌遠不給他管理宮觀的閒職,他就閉門著述。
端平初年,趙汝談以禮部郎官的身份被召用,他奏對說:“依靠和任用老成的人,廣泛蒐集忠心和有才智的人,訪求各種弊端產生的根源,徵求和採取可行的策略,來整頓所有的弊政,最終成就天下安泰的功業,希望陛下能留心這些。”又說:“特別能說會道的人好像很忠心,特別奸邪的人好像很聖明,人君免不了信任並提拔他們。開始看不見什麼大過失,時間長了漸漸地就會出現差錯,那么輔佐朝政的大臣不能不管,議論的士大夫將不能不說。管的緊,能不懷疑他們侵權?說的多,能不認為他們謀求恩寵?如果這樣的話就不僅是是非邪正的位置顛倒了,而且進退人才的原則也違背了。”他又說:“外人能堵住我們的耳朵、弄花我們的眼睛、擾亂我們的心,是我們沒能做到虛一而靜。如果做到了這一點,用聲色引誘我們也不能陷進去,用財物賄賂我們也不能去符合他們,用功名煽動我們也不能動搖,我們既堅強又清廉,誰能幹擾我們呢。”趙汝談改任秘書少監兼權直學士院。當時朝廷決定出兵,趙汝談反覆講不可輕易開戰,但講和也不是好的計策。不久宋兵收復了三京,即使先前說用兵不利的人也高興,只有趙汝談面帶憂慮。不久,洛陽兵敗,朝中的議論才佩服他有先見之明。
趙汝談升為宗正少卿,兼任權直,兼編修國史、檢討實錄,兼崇政殿說書。他趁講解《論語》時說漢元帝端正、嚴肅、儉樸,沒有過錯,只是因為他不能改變自己的固執,雖清明卻不能推究,優柔寡斷,漢朝的基業才衰落。趙汝談為權吏部侍郎,升為侍讀,兼直學士院,兼同修國史院同修撰,以自己注釋的《易》向皇上講解。當時朝廷決定按畝核算錢,趙汝談認為不利,違背了當時宰相的意思。京城發生軍隊變亂,宰相請求貶官,皇上已答應,趙汝談上奏認為這樣恐怕有失大體,不可行。他起草答詔,認為貶官容易,制定好措施難,宰相更不高興。趙汝談因論事離開朝廷,擔任提舉崇禧觀的官職。他被重新任用為婺州知州,四次推辭都沒允許。到婺州後,又極力請求擔任管理宮觀的閒職。朝廷召他入京,他四次推辭。
趙汝談為權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他極力推辭兼直。當時剛打敗金兵,三帥增加官俸,按功勞提高官錢,四郡獲得獎賞。只有趙汝談感到憂愁,他登廷奏對,首先上疏說:“邊境沒什麼可以倚仗的,請朝廷不拘一格,選拔俊傑,像東吳重用周瑜、魯肅,晉任用祖逖、陶侃那樣,讓他們分別負責各方面,連線幾十座城,推薦人才和授權給他們,都由京官負責。巴蜀安排一人,荊襄安排一人,兩淮各安排一人,一切事情都不須請示而靈活處理,不再由朝廷從中干預,這樣是伸縮由他們自己,各種策略出於他們的意圖。”這是在推廣他從前提出的備邊策略。他還說“:我的這個策略,在開禧用兵之前施行,決不至於遭受今天的禍患。”他議論錢幣法,非常切中當時的弊病,皇上稱讚了很久,並說:“你文章博學超出了世俗,應該代替我講話,為什麼極力推辭呢?”趙汝談最終因年老請求罷官,四次上章,被免去兼直,改任侍講,數日後,他仍兼直學士院,推辭了五次。趙汝談為權給事中,權刑部尚書,他去世後,轉升兩官,遺表獻上後,又轉升四官。
趙汝談天資超人,思想深邃具有遠見卓識,從小到老,沒有一天離開書籍的。他論述《易》,認為是為占卜的人而寫的;《尚書》的《堯典》、《舜典》應該合二為一,大禹的功勞只表現在河洛,《洪範》不是箕子寫的;《詩》不以《小序》為真實;《禮記》是很多人共同完成的;《周禮》是適合附會臨朝執政的王后或太后的書。總結得十分卓絕,並有獨到見解。趙汝談寫文章自然巧妙。他堅持倫理道德並不記仇怨,御史王益祥曾彈劾過他,後來趙汝談在他的家鄉做官,王益祥羞愧不敢見他,於是趙汝談多次去拜訪王益祥,他們二人相處得十分融洽。趙汝談曾議論韓非、李斯都有荀卿的才能,只是他們貪圖富貴利慾的心思重,所以被世人輕視,只有荀卿保持自己的清白,不苟合,士大夫有什麼可以不自重呢。他著有《易注》、《書注》、《詩注》、《論語注》、《孟子注》、《周禮注》、《禮記注》、《荀子注》、《莊子注》、《通鑑注》、《杜詩注》。
趙必願,字立夫,是廣西經略安撫趙崇憲的兒子。他不到二十歲時,遭祖母喪,因悲哀他骨瘦如柴。服喪期滿後,因祖父趙汝愚的遺表,他被補官為承務郎。
開禧元年(1205),他銓試後為監平江府糧料院,調為常熟丞。嘉定七年(1214),他被推舉參知進士考試,任崇安縣知縣,辨別各種事情都很清楚,官吏不能阻撓他。他整頓學政,定徵收租稅的法令條目,把戶名列為三等,以三期為限,交足的給以表彰,沒交足的給以寬限,過期不交的里胥負責監督,百姓都很高興願意交納。趙必願革除了胥吏賣鹽的弊政。趙必願擅自發放光化社倉的糧食救活饑民,統帥大怒,抓起小吏想懲治他,趙必願說:“這是守臣的職責,小吏有什麼罪?”他就收拾行裝等著受責備,統帥沒有什麼理由能責問他就結束了這件事。原來有個均惠倉,倉中沒什麼儲備,趙必願捐錢增買了糧食,使倉儲達二千石。他極力主張實行義役法,在鄉裡間選擇善良的人,讓他們負責推排,他拿出錢財買田助役,勸勉有資產的人家,有受到感化的人,拿出自己的土地進行倡導,這個風氣在這個地區流行起來,上下都很方便。台府聽說後,在八郡四十八縣頒布了這個辦法。趙必願任職年滿,當地百姓共同建立祠堂,刻上碑文紀念他。
趙必願被授予湖、廣總所幹辦公事。遭父喪,他為父親守喪完全符合禮節,他給黃乾寫信請教學術問題。守喪期滿後,趙必願被差派為兩浙運司主管文字,再次考核他為官的政績後,他被特差派為提領安邊所主管文字。趙必願被差遣為全州知州,他向皇上辭別時,上奏請求去道州、江州尋訪周敦頤的後代。趙必願任常州知州,改為處州知州,他向朝廷陳述折帛交納銀子的弊病,他的建議都被採納。趙必願調到泉州任職,罷去白土課稅並免除了差吏榷鐵,勸各縣實行義役。秋季天旱,他極力講求救災的事,請求調撥永儲、廣儲兩處糧倉的米賑濟災民。趙必願被差派為主管官告院。過了五天,皇上下詔讓他仍舊主管官告院併兼任台州知州,他完全繼承祖父的為政作風,訪察百姓的疾苦,撫恤貧困的人,修養濟院,建陳馞祠,政事和教化都取得了成績。
端平元年(1234),趙必願以直秘閣的身份任婺州知州。他到婺州後,免去了紹定六年(1233)小戶人家承擔的三萬多緡綾羅錢。設立善良、刁頑兩種戶籍,以便勸戒人們。趙必願籌措廣惠倉和其他糧倉的存糧。他上奏請求減少皇宮倉庫的綾羅,向戶部申請免用舊例,先廢除各種窠名錢,罷去開化稅場。趙必願升為太府寺丞,不久升為度支郎中。皇上下詔趙汝愚和寧宗一起享受祭祀,這是趙必願請求的。趙必願兼任右司郎中,皇上召見他,他上疏說:
“陛下英明有運氣,獨自決斷,本想扭轉一切。然而大權如果掌握在自己手裡,或許還有權力轉移下面的疑慮;各條正路如果都已打開,或許還懷疑有其他的門路。策封和罷免二個宰相,可以消除天災,被罷免的本來就難再留下來,留下來的恐怕最終也要辭官。留著三公、宰相的高位等待元老舊臣,懷疑的人或許還是不來,何況在數千里之外;按位次任命官員掌握大政,懷疑的人或許還是不敢專心工作,何況他們的官位也不安穩。中書,是政事的根本,現在是什麼時候,還能含糊意圖而使天下人產生疑慮嗎?親自選拔台諫,是廣開言路,任用不長時間,為什麼就輕易罷去?罷去不久,為什麼讓他再來?從地方召用的人,不知究竟能不能被重用而必定安心嗎?派遣到外地巡察的官員,不知能不能聽從建議而沒有避諱呢?
“朝廷任官,國家賞罰,本來是最公正的,現在有姓名沒有在朝廷出現過,而提升他的命令忽然從內廷傳出,斥逐三衙,竟不說明是因為什麼罪名,於是人們開始對陛下產生疑慮了。頒布一個任免官吏的名單,發布一項命令,即使不一定是出自宦官的意圖,而人們或許就懷疑宦官;即使不一定是出於寵臣的意圖,而人們或許就懷疑寵臣;即使不一定是出於皇親國戚的意圖,而人們或許就懷疑皇親國戚。天下,是祖宗的天下,不是陛下所私有的,陛下雖然有革除弊病的心思,然而卻做出讓人產生懷疑的事,陛下在這方面還有什麼快樂呢?”
趙必願的上疏受到當時人的讚揚。
宋朝攻打三京的軍隊失敗,邊事十分緊急,皇上詔命大臣上奏防守的計策,趙必願講十件事:頒布哀悼的詔書,匯合江淮地區的軍隊,解救江陵的危急,節省財物,不要派使臣議和,撫恤無家可歸的百姓,安置從北方來的人民,設定安撫使,選擇更替的將帥,提拔沒被重用的將領,這些都切中邊事的要害。政府議論紙幣日益貶值,想命令各州再印製並採用其他稱提法,趙必願力爭這樣不可行。嘉熙元年(1237),趙必願給政府寫信,論述邊防的事,他被任命為右司郎中。
發生火災,趙必願應皇帝詔命上封事,他說:“對擴充疆土而釀成禍患的人的處罰,受到制約而沒施行;對激起事變、放棄城堡的人的誅殺,因姑息而沒執行。京、襄淪陷,祖宗的基業沒能保住;淮、蜀地區遭受蹂躪,赤子的冤魂失去依託。核實土地的命令下達後卻增加了抑配,稱提法很嚴卻對告發的人施以重賞。老百姓無屋可住、無物可儲,常有轉死溝壑的憂患;士大夫吃不飽飯,常有想作亂的志向。”又說:“台諫、給舍忠直的議論不能被容忍,而身邊那些靠阿諛奉迎得到寵信的近臣的讒言卻很容易被聽信。春季、夏季的常規祭祀,是請求祖宗寬恕;授予高官厚祿是對王侯貴戚的厚待。”又說“:一定要處治原任宰相專權的罪過,對貪生怕死的人要斬殺,懷念死者高明的建議。先百姓,後親貴,除去樹木之妖爭相統治的禍患;崇尚堅固,革除奢華,勸戒揮霍無度的宴飲,節省宮內不緊迫的建設。”他又論奏濟王和立太子的事。
趙必願升為左司郎中,又升為司農少卿兼左司。他在百官輪次轉對時說:“正氣被日月消..阻遏,以致今日,不只是士大夫不肯議論政事,下至平民百姓,都閉口不談了。端平初年,舊病才好,新病還沒發作,陛下還勤於詢訪,恐怕不及時。現在病勢攻入心腹,將要使身體分裂,還不尋求治病的藥方來拯救危急,太令人疑惑了。”又說“:不要讓大臣們因受到指責而心懷疑慮,不要使陛下因壓制人言而受到非議。”當時忠直的人相繼離去,所以趙必願談了這些。趙必願兼任敕令所刪修官,被任命為司農卿,仍兼舊職。第二天,他改任宗正少卿,仍兼刪修敕令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不久兼左司,升為太府卿,仍兼編修、檢討,升為宗正少卿。皇上詔命他仍任太府卿,仍兼職,併兼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百官輪次轉對時,他說:“一般的人和昏庸的君主,只是他們自己什麼也不知道,所以聽不進去別人的話,於是失敗和滅亡就隨之而來。陛下有順應天意的抱負,早晨和晚上都做以德配天的事,認為這應該能挽回天意,然而迷惑失去常度,火氣形成災害,逼近宮門,幾乎燒毀左藏庫。煙塵才熄滅,白天掉下星星,遮蔽日光的虹,威脅太陽的冰雹,層出不窮。陛下觀察這些變化,為什麼會這樣?如今的事,沒有好的辦法改變,只有修身實踐,向天請求統治長久而已。”趙必願升為起居舍人,仍舊兼職。
發生水災,趙必願上封事說:“海潮毀壞堤壩,逼近京城,災害降臨,是有道理的,必須要上畏懼天的懲戒,下整治各種事情,改變災害不祥之氣,召來和氣,這些全在陛下是否用心。”又說“:《周官》認為國家有大事,就要廣泛徵求意見和建議。現在事情很急迫了,應該集中大家的謀略,採納眾人好的計策,上至士大夫,下至一般百姓,都可以各抒己見,選擇其中可以採用的對策,把這些對策交給管事的大臣,也許能從一千個計謀中得到一個有用的,以成就天下人不因襲的想法。”趙必願暫時兼任權右郎官。他說“:財富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怎能輕率地濫用。總這樣下去,一定會導致顛覆,到時候或許要犯罪。現在的士大夫不能為國家創造財富,程異、皇甫..之類的人還乘機搞歪門邪道,想辦法剝削百姓,用各種手段爭勝,對百姓大肆搜刮,用各種計謀巧取豪奪,從事聚斂,進奉搜刮來的財富,調撥大興土木所需錢財的命令下達,那么就會像唐朝一樣越來越危機了。希望陛下深思熟慮,約束自己,愛護百姓,一定要像勾踐那樣臥薪嘗膽,一定要像衛文公那樣艱苦樸素,這才行。”趙必願為權吏部右侍郎,他請求免去檢正的兼職,被允許。趙必願兼國史修撰。
當時邊事危急,趙必願應皇帝的命令上疏說“:應該命令彭大雅從重慶率領王青的軍隊東下收復夔州,讓李安民及歸、峽二州的守臣要堅守城池,調派一名將領統率長江中游的軍隊,以粉碎敵人順流而下的計畫,調派一名將領從小路到鼎、澧二州的後面,以挫敵人攻打我方力量薄弱地區的鋒芒,調派一名將領去壯大芮興的聲勢,以防備江陵的危急。還應該命令湖南派快兵和團結民兵等武裝力量守衛沅江、益陽江,以防止敵人沖入長沙,把長江上的百姓船隻全部收走,不要讓它們被敵人所用。”他的謀劃都切合事情的關鍵。趙必願暫時兼代左侍郎。李宗勉常稱讚他公平。他暫時兼代戶部侍郎,兼同詳定敕令。趙必願請求立皇太子,請求皇上親自去祈禱下雨。趙必願升為戶部侍郎,暫時兼給事中。
先前,錢相曾封駁陳洵益贈授節使,沒有得到施行,趙必願又上奏說:“李韶從前為殿中侍御史,上疏議論陳洵益,請求給他管理宮觀的閒職,以斷絕他對陛下的窺伺。陛下不採納李韶的話,又罷了李韶的官職,李韶心中不安,就請求到地方任職。現在召李韶,他不回來,就是這個原因。如果對陳洵益超贈官職,又不採用大臣的封駁,李韶更是沒有來的時候了。陛下忍心去掉一位賢能的從官,而不忍心停止對一個已死去內侍的封贈,那么靠什麼能建立天下大治的局面,使國勢振興呢?希望停止對陳洵益封贈節鉞,使李韶早來任職。”於是趙必願三次因病請求去擔任閒職,沒被允許。
趙必願代理戶部尚書,他上疏說:“端平元年,攻打洛陽的軍隊輕率出發。第二年,德安失陷,襄陽失陷。又過一年,固始失陷,定遠失陷,六安失陷,郢、復二州及荊門失陷,蜀地遭受蹂躪,成都被攻破。又過了一年,夔、峽二州落入敵手,浮光投降。又過了一年,滁陽滅亡。過了兩年,壽春被丟棄。第二年,真陽受到騷擾,安豐出現危機,成都是一片瓦礫,沒有什麼留下來。”又說:“去年冬天安豐轉危為安,實在是天助。君臣慶賀太平。在雪宴之前天上打雷,在求天保佑時蜀地報警,一放鬆警惕,被分裂的借鑑就隨之而來了。”又請求“命令太府丞,核實戶部的收支數目,了解多少盈虧的實情,有剩餘的就儲存起來,等國家需要時拿出來調撥,有缺額就補上,以表示宮中和官署是一體”。這兩個上疏都觸犯了丞相史嵩之,趙必願請求罷官,請求去管理宮觀,都沒允許。因為司諫鄭起潛的彈劾,趙必願以寶謨閣直學士的身份擔任管理宮觀的職務;他辭職名,沒被允許。淳..五年(1245),趙必願以華文閣直學士的身份為福州知州、福建安撫使,他三次推辭,沒被允許。福建人聽說趙必願來,非常高興。
趙必願平易近人,講求忠信以有補於風俗,憂傷而勤於政事,在舉行鄉飲酒禮時,他表彰隱士,勉勵老人,裁減對僧寺實封的數目。特別留心軍事,他剛到福建,就以軍禮會見統帥,申明管理左翼軍的有關事項,籌措修理海道,鼓勵士卒。他任官四年,多次請求辭官,等朝廷召回他時,他又三次推辭,都沒被允許。趙必願去世,獻上遺表,他被贈為銀青光祿大夫。
趙必願博學多才,心地善良,度量闊達,又很早受到家庭忠孝的訓導、聽到老師和朋友光明正大的話,因此他的為人處世深受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