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二百八十
忠義七
張繼庚從弟張繼辛 李翼棠等 趙振祚趙起
馬善 陳克家馬釗 臧紓青竇元灝 馬三俊張勛 吳文謨
吳廷香 孫家泰 江圖悃程葆 彭壽頤 陳介眉亓祈年
唐守忠 吳山 俞焜戴煦 張洵鍾世耀 孫義
汪士驤錢松 毛雝 魏謙升 金鼎燮 巴達蘭布等
包立身 王玉文 孫文德李貴元等 羅正仁陳起書
陳景滄 何霖 蹇諤 趙國澍 宋華嵩 伯錫爾
張繼庚,字炳垣,江蘇江寧人。父介福,道光六年進士,湖南保靖縣知縣。繼庚少有志節,補諸生,幕游湖南。鹹豐三年,從布政使潘鐸守長沙。圍既解,料賊必東竄,辭歸省母。江寧布政使祁宿藻方籌守御,稔其才,招與謀。繼庚慮兵不足,增募壯勇,舉諸生李翼棠等統之。明年,賊至,請仿古火城法,於城內開壕積薪,城上築兩牆,為孔以出火器。城下兩旁設牛皮柵,伏精兵以堵賊。時宿藻已卒,總督不能用。二月,城陷,繼庚率眾巷戰,從弟繼辛及李翼棠、侯敦詩等皆死。繼庚赴水不沉,鏇陷賊中,為書算。自念死志已決,欲將有所為,乃以母託戚友,變姓名為葉芝發,陽與賊暱,盡得其虛實。會欽差大臣向榮軍至,因與諸生周葆濂、夏家銑及錢塘人金樹本謀結賊為內應,而使金和、李鈞祥、何師孟出報大營。有張沛澤者,悍賊也,同謀而中悔,首其事,家銑死之,繼庚以偽名免。
九月,復遣人上書向榮,言:“水西門賊所不備,有船可用,太平門近紫金山,越城亦易為力,緣城賊壘皆受約束。”既得報,益結死士張士義、劉隆舒、呂萬興、朱碩齡等,以待大軍。書七上,屢約屢爽。城中人情洶洶,事垂泄,繼庚泣謂其友曰:“事急矣!”夜縋入營,痛哭自請師期,諸將皆感動。張國樑欲留之,繼庚不可,歸而大軍復以雨雪不果至。他日繼庚出,遇沛澤於途,唶曰:“此葉芝發也!”執赴賊所,施嚴刑,不為動,徐曰:“我張炳垣,書生耳,焉預他事?沛澤食鴉片,懼我發之,乃誣我耶?”賊搜之,信,遂殺沛澤,繼庚被縶不得出。
明年二月,金和等引官兵易賈人服入城,與諸生賈鍾麟等伏神策門,殺巡更賊,以斧斷木柵,毀其半,賊驚走。亟舉炮,六品軍功田玉梅及敢死士張鴉頭先眾上城,斬守賊十餘人,援賊麕至,玉梅跳免。大索城中,鴉頭被獲,窮詰不得主名,乃益搒掠繼庚,楚毒備至。時廬州知府胡元煒降賊在坐,繼庚躍起謂曰:“若官江南,寧不知江南人孱弱,非老兄弟合謀,誰敢為內應者?”老兄弟,賊中呼楚、粵人之悍勇者也。賊信其言,繼庚索賊官冊一一指,賊輒殺之,橫屍東門者三十四人。賊鏇悟,曰:“中汝計矣!”令速殺之。繼庚臨死,色不變,呼天者三,成絕命詞,有云:“拔不去眼中鐵,嘔不盡心頭血,吁嗟窮途窮,空抱烈士烈。殺賊苦無權,罵賊猶有舌。”遂車裂以死。事聞,贈國子監典籍,建專祠,予世職。
張士義,乳名鴉頭,江寧人。故無賴而有肝膽,能急人之急。在賊中與所素狎者醉歌,若無事然。繼庚遣劉隆舒招之,袖短刀二授之,曰:“汝能殺賊,當以功名顯。”士義慨然曰:“我何人,張先生義士乃下交,誓必殺賊,富貴非所望也!”繼庚獄急,趣士義速圖。眾請於大營,遣田玉梅等八人入城助之。鹹豐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士義與劉隆舒、呂長興、朱碩齡等凡五十七人,乘晦登城。遇一賊手紅燈,騰身斫之,擲首城外以為信。復殺賊十餘人,而官軍終不進。乃下斬關,柵堅不可啟,擲火燒之,不燃。柵內賊起,抽矛刺之,環城賊皆起,角嗚嗚然,眾知事不濟,遂遁。明日,賊閉門大索,有沈獸醫者首之,士義等被執,窮其主使。士義叱曰:“欲殺則殺,主使不可得也!天下人皆欲殺汝,獨我哉?”遂與隆舒、長興、碩齡俱死。
是時繼庚以諸生舉義,鄉里士慷慨相從者:夏家銑,字季質,江寧人。工詩文。城陷,賊挾充書記,作詩罵賊,賊搜得之。時繼庚內應事泄,賊疑家銑知其謀,拷掠無所承,不知家銑實與聞也。賊誘之曰:“汝有父母妻子,以為質,則釋汝。”家銑時昏憊,遽以母妻對。賊至家,其妻蔡匿母,罵家銑曰:“汝母死且十年,何處得汝母耶?”遂與妻俱被戮死。
同預翻城之舉而未死者:金和,字亞匏,上元人。性兀傲,工詩賦,好聲色。縱酒,飲輒數斗。江寧失守,陷於賊,衣短後衣,與賊兵轟飲相爾汝,因廉得賊情。繼庚為其妻弟,與和通謀。和與賊稔,出入無所問,孑身叩向榮軍門,請以身質,家在賊中不顧也。事敗,和以質得脫。有秋蟪吟館集。
孫文川,字澂之,上元人。敏悟,工詩賦。洪秀全據金陵,以計奉母間道出,復入,與繼庚謀翻城應外兵。終日芒鞋手一筐如丐,奔走近賊地,不避風雪。得賊中曲折,具以報官軍,因是屢捷,而翻城事卒無成。嗣習互市案牘,知外人情偽。英人李泰國購輪舶助李鴻章戰,既乃要挾索費,不受中國進止。鴻章聞文川才,薦入都,盡發泰國陰謀,朝廷褫泰國總稅務司職,遣船回國,事得解。以功洊擢知府。著讀雪齋集。
周葆濂,字還之,江寧人。詩才清麗。陷城中,與內應事,謀泄,脫歸。選寶應訓導。著且巢詩存。
汪汝桂,字燕山,上元人。幼負奇力,或勸入伍及應武童試,皆不可。初陷賊中,追者至,手批殺一賊,擲過壕而免。田玉梅入城,汝桂與俱往還。習繪事,畫仕女尤工。
吳復成,字蔚堂,上元人。性慷慨,賈於粵久,鹹豐初始歸。賊陷金陵,與人語多不辨,惟復成解之,以是為賊所信。因說賊設機杼,織緞匹,用匠十萬人,文弱陷賊者得以免;又說賊造船運柴薪,賊稱其能。婦嬰緣是遁者又六七千人。既,與繼庚謀內應,事泄,奔向榮軍,不知重也。及曾國藩欲諜賊虛實,或以復成薦,因蓄髮入賊中,得曲折以告。曾國荃圍金陵,李秀成自蘇州來援,賊掘地道出攻,復成偵得之,報國荃為備,遂大破賊。以功敘縣丞,不就,卒以賈終。
胡恩燮,字煦齋,江寧人。與繼庚謀內應,出入賊中者三十六次。破衣草履,溷跡如丐。往往伏壕內,或潛立橋下堅冰中,屢瀕於危。母陷賊中,以奇計脫之。後以功敘知府。
田玉梅,字鼎臣,四川酉陽州人。入應事起,求敢內成者,吳復成以書抵玉梅,玉梅裹紅巾挺身從復成行。數日,出言賊情如繪,向榮乃信任之。奪門既無成,明日賊殺張士義等百餘人,不得主名,則令領石達開憑帖,無者逮訊。復成領數百紙貽諸同志。玉梅手一紙立通衢,發短言異,見賊往來反詰之,賊竟無知者,乃偕八人者俱出。後以功敘河南同知直隸州,補太康縣知縣。十年,英、法國聯軍犯天津,京師戒嚴,請濟師勤王,大府不許。自帥所部至汝陽沙官橋,為捻匪所阻,憤極死戰,被戕。恤贈太僕寺卿。諸人於是役皆冒死為之,例得附書,以竟事之本末。
趙振祚,字伯厚,江蘇武進人,順天宛平籍。道光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兩遇大考皆前列,二十二年,遷詹事府贊善。鹹豐三年,寇陷金陵,蘇、常震動,振祚上書當事,原歸本籍辦團練。奏請,報可,遂歸。集貲置保衛局,募兵購械,仿行保甲,人心以安。常州北門瀕江,焦湖船屢出剽掠,積為民患。振祚乃擇要隘口岸立稽查卡房,並設水師戰艦,嚴備以待,境獲寧輯。六年,賊艎蔽江下,鎮江幾不守,避難者絡繹。振祚固結人心,訓練士卒,率眾詣丹陽,會督師者赴援,圍乃解。賞花翎,加翰林院侍讀銜。
時總督何桂清駐常州,郡人編修趙曾向出其門,振祚素輕之,以是常訐其短於桂清,遇事齮齕。嗣曾向被命佐常州團練,益掣其肘,不得已,請解事,保衛局遂廢。十年,和春軍潰丹陽,常州大警,桂清宵遁,曾向亦舉室渡江而北,於是紳民復請振祚出督團勇。是時兵單糧絕,寇氛日迫,事已不可為,復毅然誓眾固守,並率所練五十人出城招集潰勇。會北鄉石堰土盜蜂起,遂領眾往捕,以眾寡不敵,戰失利,力竭,死之。常州亦鏇陷。事聞,贈太僕寺卿,予世職。
同治三年,李鴻章疏稱:“其六世祖尚書趙申喬為康熙時名臣,子姓分居蘇、常。江、浙淪陷,男女死者四十三人,其弟浙江經歷振禋亦死於難。”得旨,予振祚常州建祠,餘附祀。
振祚忼爽重節介,口素吃,遇不平事,憤懣謾罵,期期不避人,故多遭怨。然好獎借人才,人亦以此多之。善詩、古文詞,精漢學,著有明堂考一卷,文、詩集若干卷。
同族起,道光舉人。同時城守。城陷,命合室婦女自沉園池,遂整衣冠坐廳事。賊至,有識起者,勸令自全,大聲叱賊,引刀自剄。子諸生曾寅以身衛父,刃賊數人,被害。兄子浙江候補知縣祿保,罵賊,死尤烈。
馬善,字遇皋,長洲人,世居蘇垣北鄉。有智略,膂力過人。鹹豐十年閏三月,金陵大營潰,總督遁,賊席捲而南。夏四月丁丑,蘇州陷。善先受檄主黃土橋團練,集七圖義勇三千人,朝夕訓練,庀水陸戰守具。聞變,嚴陣以待。明日,賊果至,迎擊金巷橋。又明日,賊大掠八字橋,又趣援之。越四日,賊分兩路至,一出齊門至宜橋,一出閶門至禪定橋。善率勇千人自當宜橋,遣子安瀾率勇數百當禪定橋,先後均有斬獲。賊將竄常熟,夜遣安瀾率千人潛至八字橋,盡括岸側灰窯遺棄磚瓦塞遠近橋下,居民已空,無知者。越數日,賊船至,不得過。城賊約滸關至青黛湖,合宜橋、禪定橋三路並進,善分兵拒之,而自擊青黛湖,失利,賊鏇退。已而賊大至,善設伏青黛湖畔,遣弟增及安瀾誘賊入湖,伏發勝之,獲賊船十,俘賊首攀大福,梟其首,賊為奪氣。
偽忠王李秀成憤不得逞,大舉來攻,善盡銳御之,自辰至午,殺傷相當。賊退,團勇歸局午食,賊遽掩至,善率親兵迎戰,手刃騎馬賊三人,傷於胸,猶疾呼殺賊,飛鏃中頭角而踣。安瀾方赴常熟請軍火,馳歸斂之,面色如生。當是時詔舉團練,吳人脆弱,賊至則靡,獨善以能殺賊聞。恤贈知州銜,給世職。安瀾後從巡撫李鴻章軍,鄉導得力,卒復甦州。
陳克家,字子剛,元和人。道光二十四年舉人。少英異,為桐城姚瑩所器重。抗心希古,落落寡合。文章自許北宋,儷體宗六朝,詩學黃庭堅。鹹豐三年,挑教職。時金陵為賊據,欽差大臣向榮駐師城外,翼長福興阿聘克家入幕。福遷去,江南提督張國樑復聘之。十年閏三月,國樑檄克家主健勇營事,十五日,賊大至,督弁勇迎戰,兵敗死之。克家之死也,營中大亂,求屍不得。克家祖鶴,熟精明代事,為明紀一書,用通鑑義法,崇禎三年後猶闕,克家續成之,合為十六卷。
馬釗,字遠林,長洲人。與克家同歲舉人。治經學有名。鹹豐三年,前江蘇巡撫許乃釗副向榮統兵金陵,釗入許營時,有川、楚兵所帶餘丁,率驍勇,而蘇垣空虛,釗建議募為一軍,得千餘人,號曰撫勇。粵匪劉麗川反嘉定,土匪周立春繼之,連陷青浦等六縣。向榮檄釗率撫勇卷甲赴之,至青浦,夜半,銜枚薄城,克之,獎內閣中書銜。事定,重赴金陵。十年春,浙江告急,偕總兵熊天喜赴援,復四安鎮、廣德州。奉調馳回,遇賊丹陽,戰白塔灣,中槍死。二人以文士從軍,卒死於陣,吳人稱之。
臧紓青,字牧菴,江蘇宿遷人。道光十一年舉人。自少倜儻好談兵,所交多不羈之士。當英吉利入寇,紓青見武備廢弛,人不知兵,寇至多被殘害,因團練鄉兵,凡萬人。嗣入靖逆將軍幕府,將軍主和,紓青獨主戰,後以和議成,奏獎同知銜,不受,曰:“以和受賞,不亦恥乎?”嘗以邳州知州勒捐案被牽涉,查辦大臣周天爵雪之。
時粵逆陷安慶,據江寧,淮南北捻匪乘釁為亂,聚黨多者至數千人,與粵逆互為聲勢。天爵因疏請紓青練勇剿匪,且聽自成一隊。匪素懾紓青威名,稱之曰“老虎兵”。所至撲滅解散,多原歸附效死者。天爵卒,副都御史袁甲三繼任,亦深倚之。累擢通判,賞四品銜。
先是桐城以三年十月失陷,士民先後乞援於圍廬州提督和春、圍舒城提督秦定三,幾一年,皆不應。甲三時駐兵臨淮,念桐人請救之殷,又欲取安慶以截江路,自請進剿。文宗以臨淮扼南北之要,不許。甲三於是疏請檄紓青剿辦,允之。
時侍郎曾國藩已克復武昌,破田家鎮,順流東下,使提督塔齊布、道員羅澤南進攻廣濟、黃梅。朝廷既允甲三請,復以國藩兵屢捷,於是命紓青速進兵潛、太接應。時和春、秦定三軍皆久無功,詔旨切責,令速破賊以圖會剿。紓青又得國藩書相期會,於是疾馳至桐,兩敗賊於大關、呂亭驛,追至城下,時四年十一月六日也。
紓青以舒、廬圍師率離城十餘里,不斷賊出入餉道,以故久無功。桐之南門通安慶,賊來援則當其沖,遂自率兵勇圍之,而令參將劉玉豹、同知李安中圍東門。時攻城之器未具,城堅不可猝拔。賊既敗於湖北,又懼桐城或破,則與湘軍成夾擊勢,悉力來援。紓青先後迎擊於王林莊、掛車河,皆勝之,追至陶沖驛,擒斬既多,獲械無算。卒以舒、廬軍不予接應,又不急攻城以分賊勢,賊用是得專事援桐。玉豹、安中又性懦,無能當賊,紓青至以“諸君不能戰,不能攻,又不能守,事事須我一人”誚之,弗恤也。
十七日,賊援大至,玉豹、安中卻走,城賊復突出西門焚營。紓青與諸生張勛殊死戰,殺三百餘賊,以後無繼者,賊伏遽起,紓青胸面間中二十餘創,死焉。紓青既死,賊復得志,武昌再陷。
紓青治兵有紀律,初,賊以土匪目官兵以惑民聽,至是一洗此恥。桐城破後,凡先以助餉團練,賊皆甘心焉。民以紓青來,秋毫無犯,雖被禍,無不感泣思之。事聞,賜三品卿銜,予騎都尉世職。後有竇元灝。
元灝,邳州人,鹹豐元年舉人,援例為員外郎,分刑部。八年,捻賊大熾,竄徐州,邳當其沖,元灝集鄉團,先後偕知州畢培貞、周力城,都司濮楓等堵剿,擊斬甚多。十年,州城被圍,守御四晝夜,城賴以全。賊結幅匪大舉,由蘭、郯渡河,元灝與參將於殿甲合剿,被圍,力竭死。贈太僕寺卿銜,賞世職。
馬三俊,字命之,桐城人。祖宗璉,父瑞辰,皆進士,以經學顯名。三俊能世其家,顧屢困鄉舉。鹹豐元年,以優行第一貢太學,又舉孝廉方正制科。三年,安慶失守,桐人恟懼,知縣遁去,奸民蜂起。官兵往來境上,亦乘亂為患。獨縣學生張勛誓死不避,三俊亦急起而坐鎮之,擒斬為首者十數人。又偕勛立法,勸富家給散貧者,亂稍定。
賊既陷安慶,盡趨江寧,諸統帥皆遠避,置安慶、蕪湖不堵截。三俊知賊之必回竄也,日夜在明倫堂訓練鄉兵,又時與勛往四鄉聯合團眾。於是桐城練勇,名聞江南北。賊犯太湖,與勛揚兵堵境上,賊莫測虛實,莫敢逼。已而賊攻江西,不克,回據安慶,修守備,桐人大恐。巡撫李嘉瑞駐廬州,前按察使張熙宇駐集賢關,皆畏安慶不敢至。
三俊上書巡撫,其略謂:“制寇之道,必能攻而後可守;守御之策,必先據要害而後可保城池。全州不守,禍及湖南;岳州不守,禍及武昌;小孤不守,禍及安慶;安慶不守,然後禍及江寧、鎮江、揚州、大江南北。此明驗也。自粵西起事以來,賊之所破,多不守而破,非因守而破也;賊之所敗,多不戰而敗,非力戰而敗也。觀桂林、長沙、南昌、開封四省城,苟能死守,賊未有陷之者。六合小邑,殺賊數千,而賊不敢至。江浦、含山、許州皆以守而得全,不大可見乎?今江北全勢完固,虛實未為賊覺,而安慶之賊,又皆江西殘敗之餘,且未齊集。望於此時迅速進攻,而分兵守桐,以為接應。如安慶不利,當可退守桐城,以為舒、廬之障。此機一失,賊或竄桐、舒,以入廬州,則與北匪勾結,河南北東西、畿輔之地危矣。”巡撫韙其言,遣總兵恆興與熙宇合軍堵剿,實不前進。
十月,賊大至,熙宇、恆興兵皆卻走,三俊獨與勛率鄉團數百人拒之,不利。賊遂道桐城以入舒城,陷廬州,渡河而北,蔓延千里,皆如三俊所料。城陷時,三俊父被執不屈死。三俊以不孝不忠自責,誓復仇報國。
四年夏,與前任桐城知縣成福、六安參將慶麟,招集義勇於霍山,請助官軍殺賊,且言“事成不邀功賞,事敗則以身死之”。於是上三路進兵策,而自任桐城一路。先頓兵中梅河以俟,而提督秦定三軍之圖舒城者,延期不進。三俊既孤軍深入,恥不肯退。至周瑜城,援絕餉匱,奸民構賊夜襲營,力戰死之。
勛,字小嵩,與三俊同縣人。家貧,好倡舉義行。嘗搜羅桐城節孝貞烈婦女二千餘人無力上聞者,匯請旌表,著總旌錄四卷。桐城既破,三俊起義兵霍山,與之定計,即往見秦定三,以急擊舒城,與襲桐之師相應說之,定三不應,事遂敗。嗣聞紓青統兵至桐,往六安迎之,謂紓青曰:“桐近日賊勢與前不類,兵單援寡,難操勝算。不如先助攻舒,舒破,與秦軍合,事乃有濟。”又數以書勸定三,卒不應,紓青亦不肯往。十一月十七日,遂隨紓青督戰,死之。隨死者有吳文謨。
文謨,字翼甫,亦同縣人。年少負氣,與三俊子復震為友。三俊死,文謨不告其子,獨冒險往獲其屍。勛重其人,遂隨勛奔走,請兵不倦,殉節時年二十有一。
吳廷香,字奉璋,廬江人。敏博沉毅,與桐城戴鈞衡、馬三俊友,以文章風節相砥礪。以優貢生舉鹹豐初元孝廉方正。上書論時事,有國士之目。三年,粵賊東下,陷安慶,廬江土寇應之,駸駸迫城下。邑團練鄉兵推廷香為督,擊寇,擒其渠,斬之,盡破其黨。
尋,粵賊棄安慶去,長驅薄金陵,踞其城。是年夏,復遣悍酋沿江西犯,再陷安慶,皖北震動。廷香復倡義募鄉勇六百人,自率之守梅山黃姑閘,遏江路。時賊張甚,官吏兵民所在迸散。賊自桐城北擾,舒、巢、無為相繼淪沒,獨廬江賴廷香固扼得全。十一月,廬州陷,巡撫江忠源死之,官軍、團練望風逃潰。十二月,廬江亦不守。廷香時在防次,扼腕慷慨,誓必得當以報國。
四年二月,提督和春敗賊於廬州;七月,提督秦定三大捷於舒城;舟師復自海道入扼東西梁山,斷賊歸路。賊悉眾北趨,諸州縣守賊少,曾國藩復率大軍下武昌。廷香聞則奮然起,言於眾,謂:“誠以此時出賊不意復邑城,益與江上、下諸路軍相應,合謀以圖皖中,賊可殲也。”乃召募三千人,與外委熊允升將之趨縣門,兼密約舊時勇目居城中者為內應。八月,大破守賊,賊渠任大剛走,追斬之,遂復廬江。大江東、西以鄉兵敗賊克城,蓋自廷香始。
既,賊知廬江無援,合安慶、桐城諸路來攻,廷香出擊,屢有斬獲,而賊聚益眾,江中賊亦逼城下。廷香豫乞救廬、舒大營,久未報。及賊大至,何桂珍檄蔡萼、沈承貽以六百人自六安赴援,至邑,則縱兵大掠,遇賊反走,賊益焚四野,火光燭天。廷香夜登陴,望救不至,拊膺泣曰:“吾志清逆亂,不克,而重禍鄉里。勢窮援絕,來者非人。吾死此,分耳,亂將若之何?”數日,糧竭,萼、承貽引遁,城遂再陷。廷香率死士巷戰,自午夜至黎明,從者僅三人,力盡死之,允升同及於難。
初,廷香將倡義,或危其事,尼之。廷香從容曰:“如若言,亂將誰拯耶?”其人悚然退。及事急,將自裁,或奪刀掖之行,廷香抗聲曰:“復城守城,雖非吾責,吾義也。城危而走,義何居焉?出郭一步,非死所也!”比戰歿,邑人求得其屍,藁葬之。詔建專祠廬江,予世職。子長慶繼其志,累官至提督,以功顯。
孫家泰,字引恬,壽州人。大父有善行,仁宗嘗書“盛世醇良”四字顏其門。家泰生有殊稟,嬉戲異群兒。每出語,長老驚若成人。未冠,補諸生。道光二十九年,入貲為員外郎,分刑部廣西司,治牘明決,為上官所器。鹹豐三年,粵寇竄擾江、皖,工部侍郎呂賢基奉命回籍督辦團練,請以家泰從。時皖南北郡邑相繼不守,官吏望風避走,群盜蜂起。定遠陸遐齡倡亂據城,道路梗塞。朝命再起周天爵為安徽巡撫,天爵就詢策略,家泰密為擘畫,數旬之間,遐齡父子就擒,脅從解散,餘盜斂跡,壽春兵以驍勇聞。
軍興,徵調四出,留鎮者少,又乏食,巡撫檄家泰勸捐募兵為固圉計。壽故繁庶,富家大賈務厚藏,鮮遠識,無應者。家泰則盡貨其貲產以濟用,所募皆敢死士。明賞罰,嚴簡練,一軍肅然。廬、鳳、潁、六安諸寇憚其強,不敢窺。尋,天爵卒於潁州,舒城再陷,呂賢基死之。家泰失所隸,勢遂孤。尋為人所構,吏議落職。家泰語人曰:“時事糜爛,守土之吏,畏賊如虎狼,而視民如魚肉,是驅良入於暴也,吾無死所矣!”自是杜門家居,口不言兵事。既毀家佐軍,貧甚,菽水養親,晏如也。
既,賊氛益熾,諸州縣團練,多陰附賊,而鳳台苗沛霖所部尤橫桀不可制。初,沛霖為諸生,請於知州金光箸欲練鄉團,而自為練總,光箸不之許。沛霖遂聚群不逞為亂,鄰邑豪猾多歸之。官軍畏其眾,遣人招撫,授以官,為羈縻計。數年累薦至川北道,加布政使銜。沛霖不奉命,南據正陽關,北扼下蔡,繼襲懷遠,陷之,號稱苗練,駸駸逼壽州。壽人恟懼,謀聚保,眾議非家泰莫屬,辭不獲,強起。號召部曲,上書軍帥,力主剿,未報。
沛霖遣諜入壽州,家泰殺之,沛霖益怒,盡發其黨來攻,守者恐不敵。忌家泰者,乃倡言獻家泰與其副蒙時中於賊,以紓壽禍。有司迫行,眾大譁,將以力抗。家泰夷然曰:“吾昔募健兒刺苗逆悍將,今又戮其諜,欲甘心者我也。守土非其人,順逆不明至此,事之不濟,天也。吾身許國矣,吾死而城安,其又奚恤?”遂仰藥死。既歿,按察使張學醇復縛時中付賊寨,並遇害。是年九月,沛霖卒陷壽州,家泰家屬被執,不屈,皆死之。
同治二年,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督師至,沛霖敗死,壽州平。聞家泰一門死事狀於朝,詔贈四品卿,照陣亡例賜恤,建祠壽州。父贈祖,弟家彥、家德,子傳洙,鹹恤贈有差。
江圖悃,字汝華,旌德人。富膽略。經商,寓舒城。侍郎呂賢基辦團剿賊,過舒城,與圖悃一見相契,特命帶鄉團,扼守舒城衝要,賊不敢過。三年十月,桐城被陷,乘勝至舒城,賢基戰不利,死之。圖悃猶力戰,狂呼殺賊。久之,賊至益眾,援兵不至,歿於陣。圖悃前以助餉贈知府,至是歿,舒人義之,相與私謚曰仁惠。宣統初,補謚莊潔。
程葆,歙縣人。道光十三年進士,以主事分工部。鹹豐二年六月,外授廣東肇慶府知府。時粵匪麕集皖境,謀犯浙江,葆赴任,道經杭州,巡撫何桂清奏令回籍治鄉團助剿。五年,賊陷休寧,葆率民團出境援,與官軍會擊於東、南二門,斃賊目,賊驚退入城。諸軍連夜進攻,賊由西門遁,遂拔休寧,乘勝克復石埭。自是葆益激勵鄉團,屢助官軍剿賊,徽郡肅清。鏇檄赴杭助守,城陷,死之。
彭壽頤,字子文,江西萬載人。道光二十九年舉人。鹹豐四年,粵匪連破江西郡縣,知縣李峼棄城遁,壽頤率團練御賊,追剿上高、新昌,皆捷。以籌餉忤李峼,峼袒奸民,壽頤揭前棄城事。巡撫陳啟邁夙諱賊,恐上聞,以蜚語誣捕壽頤,欲致死滅口。欽差大臣曾國藩奏言:“數年以來,諭旨諄諄,飭行團練,多無實效。惟湖南平江縣、江西義寧州以本地捐款練本地壯丁,屢殲悍黨,為賊深畏。四年,義寧之捷,巡撫陳啟邁冒功濫保,遍私親暱,人心解體,團練遂散。賊再攻州,抵拒經月,省兵竟無援救,城陷,屠民數萬。向使練丁尚存,何致慘禍如此?五年,饒州、廣信之失,鄱陽、興安之失,陳啟邁通融入奏,寬減處分。萬載之失,知縣李峼有避賊重咎,舉人彭壽頤有剿賊殊功,奸民彭三才有餽賊實據,陳啟邁竟袒庇屬僚,架誣團練義士。餽賊不斥,避賊不劾,獨於剿賊者,目為豺狼,指為逆黨。臬司惲光宸,逢迎喜怒,褫革逮拘,酷暑重刑,百端凌虐。臣以壽頤才識卓越深沉,疊商留營效用,陳啟邁堅僻不悟,釀成冤獄。義寧之團,以保舉不公毀於前;萬載之團,又以訟獄顛倒毀於繼。人心何由固結?大局恐致貽誤。”奉諭:“陳啟邁革職,惲光宸交新任巡撫文俊查辦。”壽頤早以刑斃矣。南昌梅啟照嘗云:“國藩雅度無怒容,惟於壽頤逮獄,深為憤痛。”七年,劉長佑敗,新喻、袁州三縣民率丁壯助軍,軍復振,世益以此思壽頤。
陳介眉,山東濰縣人。道光十八年拔貢生,朝考用知縣,發江蘇,署宿遷、鹽城等縣,擢通州知州。屢獲海洋巨盜,擢知府,授河南歸德府知府。鹹豐三年,捻匪竄虞城之楊家集,介眉督兵追殲三百餘,生擒二百餘。粵賊陷歸德,褫職回籍。十一年,捻匪竄山東,抵濰縣,介眉迎剿,與候選訓導陳威鳳、武舉譚占元等,均力竭陣亡。復原官,恤贈太僕寺卿銜,賞世職,建專祠,並祀威鳳、占元及同日陣亡之武生千總銜陳執蒲等。
同縣人亓祈年,道光五年舉人,截取知縣。捻匪熾,祈年治西鄉團練,匪竄縣境,祈年登圩固守。圩破,率眾巷戰,力竭被縛,罵賊不屈死,侄文豐等同時陣亡。恤贈道銜,賞世職,建專祠,文豐等附。
唐守忠,鉅野人。鹹豐初,為平陽屯々官。四年,粵賊陷鉅野,土匪竊發,守忠聞警馳歸,遭匪劫,僅以身免。與鄉人生員張桂梯、職員姚鴻傑等議舉團練,為守衛計。旬日集義勇五千餘人,分三隊,捕斬土匪數十名,賊遂遁,嘉祥、鉅野間悉平。土匪懼,以所劫物輾轉還守忠,並乞隨團剿賊,誓不為亂,守忠察其誠,納之。時年飢人乏食,守忠使子錫齡偕張桂梯各村勸捐助賑,富出貲,貧出丁,括計餘糧,計月分給,謂之均糧,而團練之勢愈固。曹州、濟寧兩屬鄉團來附,賊不得逞,去。
五年,河決銅瓦廂,鄆城、鉅野、嘉祥等縣當其沖,守忠聞豐工黃水下游淤涸成灘,官出示招墾,因率災民數萬人南下認種。仿屯田法,以教諭王孚、千總唐振海等分領之,名曰湖團,亘二百餘里,濬溝築圩,編保甲,嚴守望。徐州、蕭、碭、豐、沛等縣人聞賊警,則相率投避,得免於難者數年。
八年,捻匪來犯,守忠率團遮擊,擒賊樊三、丁豹等斬之,敘功給五品頂戴。十年,欽差大臣僧格林沁令守忠隨官軍助剿,敗賊大劉莊。同治元年,捐助軍餉,又捐已墾熟田為魚台書院經費。二年,白蓮池教匪由滕縣偷渡湖西,守忠截擊,生擒賊目陳周等多名,餘匪悉遁。
四年九月,捻匪張總愚、任柱等悉眾來攻,守忠集丁堵御,一再請援兵不至,力戰六日,眾寡不敵,死之。方守忠被圍,賊數使招降,守忠誓死拒之。及戰敗,與族叔千總振海、子生員錫彤同被執。賊舁至銅山袁家廟,多方脅之降,守忠罵不絕口,遂並見害。江督曾國藩疏請優恤,建祠立傳,從之,贈道銜。子錫彤,照四品以下陣亡例議恤,給世職。尋在沛縣捐建專祠。
吳山,字岩青,河南光山人。生三日喪父,母周守節撫孤,家極貧,紡績供山讀書。道光二十五年,舉於鄉,會試不第,留京三載,與袁保恆、裴季芳相切磋,聲譽日起。時光山有匪患,山以寡母在堂,二子尚幼,又無期功強近之親,就揀選知縣職,倉卒歸。
先是,邑民郭三,凶黠。兄弟七人,郭五、郭六尤悍。郭三充縣皂役,滿布黨與。知縣水安瀾恇懦,為郭三等挾制,無所不至。彼時有“郭滿城”之謠。郭三充臥龍台鄉保,倡首為匪,向四楞子、曾傳佐等,皆領桿頭目,肆行劫掠,並至各鄉按畝加糧供食,並勾通亳、壽各州各匪,謀殺官起事。山有鄉望,眾舉為團首,倡辦團練,地方恃以安,而郭三忌之。
鹹豐四年四月,郭三糾眾突至小向店派糧,山拒而不納,尋,集鄉團與之抗。匪巢臥龍台,距小向家集僅十二里,郭三揚言非殺山不可。或有勸山走避者,山曰:“我所以觸匪怒者,原以抗匪派糧,若臨難而逃,任匪所為,則初志謂何?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遂挺身督鄉團與戰,眾寡不敵,被擒,山罵不絕口,匪怒戕之。後俞御史劉毓楠奏建專祠。
俞焜,字昆上,浙江錢塘人。嘉慶二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道光十三年,遷御史,奏請申明律義,以正倫紀,略言:“律載‘弟妹毆同胞兄姊死者皆斬’。注云:‘毆死期親尊長,若分首從,則倫常斁矣。’此古今定律,所以維名教也。其聽從尊長,毆死以次期親尊長之犯,向律擬斬,定案時夾簽聲請,疊經改為斬監候,歸入服制情實。自道光三年御史萬方雍奏,將聽從尊長,毆死以次期親尊長,下手傷輕之卑幼,均科傷罪。刑部定為條例,至今沿之。因思例從律出,例因時變通,律一成不易。致死尊長,豈得仍論傷之重輕?今以勉從尊長,下手傷輕,止科傷罪,則與‘死者皆斬’之律未符。此例既百無一抵,何以肅典刑而正人心?請仍遵不分首從本律,夾簽聲請,以昭平允。”下部議行。
十七年,授河南彰德府知府,以東河大工勞最,用道員,擢永定河道。調衡永郴桂道,緣事降調。鹹豐九年,督辦團練,操防勤奮,復道銜。十年,粵賊亂熾,焜商遣駐防軍守獨松關,李秀成犯杭,焜與侍郎戴熙登陴拒守二十餘日。城陷,巡撫羅遵殿殉之。焜憑柵堵御,與滿城犄角,復相持五日。彈盡,柵毀,賊眾,焜猶手刃數賊,矛洞胸,歿於陣。明日,張玉良援師入,將軍瑞昌會擊,賊卻而焜已死。論者謂滿城之存,焜有力焉。賜諡文節,建專祠。同殉之繼室陳氏,女蘊祺、蘊璿附祀。
同縣戴煦,字鄂士。增貢生。候選訓導。精算術。西人艾約瑟見煦所著求表捷術,心折之。又工畫,神似倪迂,評者謂出乃兄熙上。熙既投水殉節,聞之嘆曰:“吾兄得死所矣!”亦投井死。著有莊子順文,陶靖節集註,四元玉鑒細草,對數簡法諸書。熙自有傳。
張洵,字肖眉,錢塘人。鹹豐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命在上書房行走,文淵閣校理。十年,粵匪由安徽竄浙江,杭州省城被圍,巡撫羅遵殿奏入,洵請假省親。上召見,垂詢浙省軍情。洵抵浙江,杭州失而鏇復。先是洵母談氏,因賊逼杭城,率洵妻施氏,洵子惇典、從典、敘典、念典,女喜姑闔門赴水,被救得不死。施氏即命惇典、念典等護其姑出城。賊至,施氏遣喜姑先投井死,自率敘典躍池中殉焉。杭州將軍瑞昌以聞,上嘉施氏孝義兼全,下部旌恤。
尋,洵母自以老需人侍奉,為洵繼娶勞氏。未幾,丁母憂,洵省城無房產,僦居於仁和縣之永泰鎮。十一年,賊大股復犯浙江,餘杭、蕭山相繼失陷,省城被圍。洵念受恩至重,不忍坐視,乃自永泰鎮挈眷赴省,與官紳籌守御;並謀諸巡撫王有齡,會合駐防兵,力通江路。顧賊勢張甚,圍城兩月餘,城陷,洵與勞氏、惇典、從典、念典皆死之。洵兄濂之妻李氏及女九姑,亦先後殉焉。
方城之垂陷也,洵聞警,即索衣冠北向叩頭畢,賦詩三絕,有“白雲堆里吾將去,前輩風流有戴公”之句。書竟,授仆張升,遂投井死。同治元年,太常寺卿許彭壽以聞,以“一門六口,同時殉難,實屬深明大義,忠烈可嘉”褒之。八年,國子監司業孫詒經復請加恩予謚建祠,允之,諡文節。
鍾世耀,字嘯溪,仁和人。道光二十一年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兵部主事。移疾歸,負鄉望,城再陷,賊將授以偽官,絕粒殉節。
孫義,字朴堂,錢塘人。道光九年進士,官福建仙遊縣知縣,有循聲。告歸後,課徒自給,同時殉難。
汪士驤,字鐵樵,錢塘人。襲世職,授杭州營千總。擅詩名,工篆隸,晚年作小楷尤精。鹹豐十一年,賊再至,先以年老休致,居危城中,神色自若,日以忠義訓家人。賦詩有“我死家人生,辱家即辱我”等語。城破,全家皆躍水死。
錢松,字叔蓋,錢塘人。嗜金石篆刻,有文譽。賊初陷杭垣,先期具藥汁,誓死。家傍清波門,賊從此入,遂與家人同仰藥,麾侍者還其室,曰:“今日得死所,而男女顛仆一室可乎?”語定而絕。
毛雝,字西堂,錢塘人。諸生。事親孝。年十三,能作大字。工書,得潤筆盡給貧乏。督辦東北隅團練,城再陷,自縊死。
魏謙升,字滋伯,仁和人。九歲能文,弱冠後雄長壇坫。尤工書。以廩貢生選仙居縣訓導,不就。家居西馬塍,以著述自娛,垂五十年,有書三味齋稿。賊自湖州逼省城,家當其沖,或諷宜移居避之,不應。賊火其廬,乃挈妻子走靈隱山中。賊退,僑寓城中,嘯歌不輟,自號無無居士。城再陷,謙升方老病,驅至萬安橋下死,妻周氏同時殉節。周能書,世以鷗波夫婦擬之。
金鼎燮,字承高,秀水人。諸生。鹹豐季年,署臨安訓導兼教諭。以事詣省城,寇至,圍久,糧絕,至煮篋上革以食。城破,雜難民中出,至臨安,率鄉團禦寇,死之。
庚辛之役,省城再陷,杭人殉難者至眾,而旗營死事尤烈。其著者:協領巴圖蘭布等守花市營門,佐領德克登額、佛爾國納、德勒蘇等守錢塘門,呼松額、格勒蘇、印福等督隊出涌金門,皆迎戰,奮刀殺賊,先後陣亡。又協領賽沙畚、連生等,佐領薩音納、伊勒哈春等,防禦貴祥、明阿納等,驍騎校志善、佛爾奇納等,文職如知府伊麗亨等,武職千總安忻保等,皆陣亡。合營縱火自焚,男婦死者八千餘人。
包立身,諸暨人。家五十八都之包村,世業農。性樸魯,里黨莫之重。鹹豐十年,忽能言休咎,多奇中。節食茹素,夜則結跏趺坐。時賊氛漸偪,人懷憂懼,爭奔詢,立身惟以行善為勖。人疑信參半,不知其嫻武略也。
十一年九月,賊陷紹興府,他賊復自金華來,諸暨亦陷。於是首倡義旗,從者回響。村踞山,三面皆水田,惟一路由塍埒達村。賊焚掠至其地,立身以靜待動,入者輒為所斃。避賊者麕投之,棲止無隙地。乃益選壯勇成勁旅,賊來攻,數不勝。立身不出村剿賊,賊至則戰,戰則身先,當其鋒立踣。眾見賊易擊,雖文弱者亦揮戈從事,間諜入村者,罔弗獲。無事則焚香默坐,有所指揮,從之必勝,遠近驚以為神。賊憚甚,使素稔立身者招降,立斬之。乃悉糾數郡悍黨,更番進攻,而往者輒衄。群賊聞調攻包村,如就死地。相持八九月,大小數十戰,斃賊十餘萬,精銳強半盡。
賊目有周姓者,眇而通形家言,乃周覽村外,悉其川源山脈。會旱,溪流弱,賊壅其上流,遂無涓滴。村外井水,賊舉腐屍填之,出汲,則先以火器越井而陣,後人出屍乃得汲,腥穢不可飲,然且難得。人眾食寡,賊又四面斷糧道,不得達,賊遂索戰無已時。每合陣,所損相當,勢不能久持,終無一人言降者。賊遂陰穿隧道而以金鼓聲亂之,立身不之省。
七月朔日,賊穴隧道自村社廟出,即縱火焚廟,眾出不意,大亂。賊遇人即殺,未遇賊者亦倉皇圖盡。立身見事敗,與其妹鳳英率親軍數千人死戰,潰圍出,至馬面山。賊躡之,圍數匝,鏖戰不得脫,中炮死。鳳英亦力竭自刎死,全家皆遇害,從者亦無一得脫。合村死者,蓋六十餘萬人。
王玉文,字緯堂,金華人。性強毅,好談經濟。道光二年舉人。鹹豐四年,授於潛教諭。會粵寇據金陵,數上書當道論兵事,指陳兩浙形勢甚悉。既而浙壤告警,奉檄領兵守天目山,又令塹於潛、臨安山谷,防賊闌入。既至,躬自履視,得某關廢阯,實為要隘,因建言修之。初偕昌化教諭高文祿行團練,於潛令素與玉文忤,多方撓之。及是議築關,益譁然以為多事,而玉文銳於自任,不之顧。
十年,賊陷杭州,玉文將百人扼關,欲乘賊歸擊其惰,文祿力贊之。於是昌化、臨安、新城及本境山氓,鹹持梃原受節度,官紳交阻之,事遂寢。玉文恚甚,乞病歸,甫束裝,聞寇至,嘆曰:“臨難而去,非夫也!”乃輟行。適援軍至,玉文戒以守關毋出,不聽,戰五晝夜,眾寡不敵,棄關走。賊入城,官皆遁,有門下士偕二輿夫、一擔者來迎,玉文堅不去,迎者鏇散。乃朝服挾刃坐,一賊當先入,格殺之,即舉火自焚。遺書付其子曰:“天熱,吾清白之體,不可俾鬱蒸,有鹽硝,舉以自化,汝曹毋過悲痛也!”寇退,得其屍池水中,朝服爇去,跣一足,眾哭殮之。以其先有告病牒,大吏不以殉難聞,士民鹹以為冤。
孫文德,嘉善人。鹹豐十年,年八歲,賊陷嘉善,家人攜出城,遇賊,相失,獨至村舍。薄暮,十餘賊入舍就炊,將休矣,文德潛乞砒毒於賣藥人何桂生,密啟釜置之。飯熟,賊方飢,食之,斃九人。二人未食,大駭,考掠文德,奮身大罵,賊殺之。
李貴元,字祥枝,永康人。事母孝,以強有力聞。賊至,年已八十,乃出其大鐵鐧擊賊。賊懼不敢動,貴元從容登樓。及群賊擁至,貴元遂遇害。越日,其子求遺骸以出,賊亦不之罪也。時錢塘汪玉璋、義烏金士玉、長興副貢生王泰東,均年逾八十,先後預於難。
富陽瞽者陳小福,避山中,從賊者識其神卜也,囚之。官兵攻急,賊勢蹙,乃命之卜。小福曰:“若輩必盡死,無遺類,何卜為?”賊怒,剜其目,磔之。
皮匠某,逸其姓名。十一年,圍急,閩兵絕糧,不欲戰,巡撫王有齡登陴泣。匠忽手百金至,叩首曰:“小人勸苦,蓄得百五十金,今留五十金自贍,餘請助餉。”有齡為榜示轅門示勸。城陷,匠自經死。
羅正仁,湖南郴州人。諸生。鹹豐三年,土匪蜂起,三月十四日夜半,突有賊數百人攻入城,戕知州胡禮箴。正仁急起,倡辦團練,獲賊二十餘人,殺之。由是各處效法,不數日,諸匪鹹撲滅,餘黨恨正仁刺骨。會粵匪陷州城,土寇與合,正仁復率團要擊之。賊懸賞購正仁,正仁走避。久之,聞母病,歸,賊偵知。一日昧爽,突有賊三人至其家,正仁猝無所備,乃率二子春官等御之。俄賊眾奔至,眾寡莫敵,遇害。二子亦受重創,佯死得免。後春官痛父,更集團,日以剿匪為事。五年,城再陷,率團復攻之,每戰奮不顧身,多斬馘,為鄉里所倚庇。
同州人陳起書,字通甫,幼從兄起詩講求經世學,由附貢生候選訓導。道光十三年,逆瑤趙金龍叛,起書條陳御瑤策,知州姚華佐多採用之,州城得無患。金田賊起,起書謂西粵一隅地,賊不能久居,必竄楚。竄楚,則大軍必扼衡州,郴、桂將首受禍。遂畫守御之計,州牧不能用。乃糾同志自集團丁於觀音寨、大頭隴,並築堡、修牆為堅壁計。無何,賊果至,聞州境有備,遂引去。時土寇邱倡道煽亂,擾及閭里,上官檄官軍剿之,不獲。起書命次子善墀、戚張樹榮依計誘擒之,並獲賊渠黃中鳳,事平。鹹豐五年四月,廣東賊何祿寇宜章,五月,州城陷。起書率團練扼北鄉,賊不敢犯。有東鄉戚黨招起書為畫守御策,祿適湘鄉王珍率師由衡州來援,乃命善墀迎師,自往東鄉,行抵塘溪,擬聯絡瑤嶺鄉民以拒之。而土匪鹹通賊,偵其往,中道要劫之,遂被執。群賊久耳起書名,擁於坐,宛轉誘降,起書罵不絕口,抵死不降,賊遂計議俟何祿至,乃縛其手,日夜環守之。起書於八月七日絕粒,死之。
陳景滄,字少海,龍陽人。父永皓,直隸長垣知縣,有聲於時。景滄幼凝重,守道義,留心經世之務。以鹹豐元年舉人官內閣中書。粵亂作,湖北巡撫胡林翼治楚軍備賊,徵辟賢俊,以景滄佐軍事。積功保知府,命籌餉岳、灃。景滄剔除宿弊,事集而民不擾,嘗曰:“籌餉病民,已非善政;若更貪其利,是官民交病,吾不為也!”不數年,以親老辭歸里,閉戶山中,侍養之餘,以讀書為樂。同治六年,閩浙總督左宗棠調往福建,湖南巡撫劉琨亦強起景滄,景滄鹹謝不赴。八年,丁父憂,哀毀廬墓,益遠人事。
初,軍興,募民為勇,越境擊賊,湖南尤盛。暨賊平,勇散歸,不事生業,相率入哥老會。哥老會者,起四川,異姓相約為昆弟,同禍福,結盟立會,千里相應。其盟長之大者,輒擁眾數千人,橫行郡邑,吏莫敢詰,良懦憚之,則入會求庇。入者既眾,勢乃益厚,流行湘、楚間。初但為奸盜,均其財,繼焚掠村市,抗官兵,窺城邑。長沙、衡州諸屬,屢撲屢熾。十年,益陽何春台,龍陽劉鳳儀、劉繼漢等,率會眾為亂,聚縣西安化山中,距景滄家十餘里。景滄聞變急,密告巡撫,巡撫檄益陽、龍陽兩縣往捕,會眾方傳檄諸州縣黨人,約同時發難。未至期,捕者適至,遂先舉事,犯益陽。途中值景滄,執之,景滄責以大義,數其罪。被數刃,罵不絕口,賊群斫之。長子克枟、次子克權從行,以身障景滄,並及於難。
景滄長身玉立,恂恂孝友。與人交,訥然若不出口,至論古今忠孝及國政得失,輒慷慨流涕,義形於色。事聞,贈道員,給世職。
何霖,字雨人,廣西興安人。少讀書,以諸生食廩餼。抗志高尚,不屑屑治章句。性沉毅,有膽略。鹹豐三年,興安盜王苟滿、趙廷蘭等作亂,陷縣城,囚官吏。霖聞變,匿老弱,自與族弟進賢急詣省求援,中道遇賊,為所劫。霖詭辭脫進賢,入見賊酋,賊素重霖,以上賓禮之。霖謬為甘言,飲啖自若。酒酣,因說賊酋曰:“君等舉大事,宜先收人望,蔣方第諸人,邑之豪俊,原假良馬利劍為君輩致之,非常之業可圖也!”賊喜,如約。霖遂以方第等六人至,留賊中,賊信不疑。霖陰謀方第間賊黨,將乘間舉事,會官軍擊賊靈川,屢勝,賊分兵攻金州亦敗,眾稍稍引散。霖遁歸,偕方第一夜集鄉兵,盡縛北鄉諸賊。分守要害,號召鄰鄉團眾,分三路攻城。賊不為備,遂復興安,擒苟滿等。官軍至,獻捷,主兵者攘其功,賞不及霖。益與方第倡言興團練,立規約,厚佽給,人樂為用。賊黨謀再舉,憚霖不敢發。
四年,恭城賊陷灌陽,霖率興安團屯邊隘,賊不得逞。相持數月,樂平賊自別道來援,霖與方第議增丁壯,移營前進,遏其鋒。十一月,次茗田,賊以大隊從大風坳出犯霖壘。所部祗五百人,續調者未至,霖麾眾迎擊,奮鬥竟日,力竭戰死。方第暨其兄子二人並歿於陣。賊再入興安,焚霖廬舍,盡殺其家人,霖父挈孫走臨桂,得免。事平,興安民思其功,建祠祀之。
蹇諤,字一士,貴州遵義人。道光二十六年舉人。鹹豐三年,大挑得教職。明年,諤還自京,適桐梓教匪楊龍喜作亂,長驅出婁山關,逼遵義。知府朱右曾要擊,敗還。賊遂以八月十六日圍城,營郭外雷台山。是時黔中治平久,民老死不見兵革,初遭寇亂,眾洶洶欲潰。獨諤力言賊可擊,於是人心稍定。久之,官兵漸集,而賊亦日附。諤謁提督趙萬春、布政使炳綱於螺琅堰,陳利害,請由石盤扼賊糧,拊其背,自領兵練四百人營馬家河,復募二百人益之,屢戰皆捷。
賊酋李七王者尤獷悍,以千餘人入貴陽大道,踞龍坪水口寺,諤率所部圍攻,盡殲之。七王自焚死,賊氣奪。十二月,官兵破東路櫻桃丫,賊憑險拒戰,不即克,諤以兵從中坪繚其後,大破之,乘勝進克羊耳丫。賊退屯金錢山,引渠灌田,計死守。諤令健卒負草涉凍薄而焚之,於是官兵攻雷台益急,蜀兵亦進復桐梓,龍喜蹙,遂焚巢夜遁。
五年冬,龍喜餘黨鄒長保再叛,圍桐梓七晝夜,並據婁山關以遏遵援。諤復集兵練千餘名,攻奪婁山,解其圍。期必滅賊,屢深入至寺岡。寺岡,賊巢所在,危峰攢刺,往往雲霧,不見天日。諤勒兵直上,以身先之,猝遇伏,前鋒為所敗,諤親率卒二十人搏戰。賊眾麕至,矢石交下,諤力竭死之。隨行之王世洪、曾名標亦奮鬥死,時鹹豐四年十一月十日也。恤道銜,給世職,立專祠。
趙國澍,貴州貴陽人。鹹豐三年,黔中土匪起,國澍方為諸生,居青岩。其地扼定番、廣順之沖,為貴陽禁止。乃散家財,倡團練,城青岩自守,隨官軍四出剿賊。十年,粵酋石達開竄貴州,陷廣順,圍定番,眾號二十萬,貴州大震。國澍倡勇敢、救定番,民壯從者數百人。力戰城下竟日,賊斷其歸路,死亡略盡。國澍匹馬突圍還青岩,登陴堅守,賊亦卻退。會賊以廣順之眾益定番之圍,道出青岩,脅降,不可。圍三日,引去。
七月,定番陷,並力攻青岩,國澍隨機應御,賊攻六月,終不能下。伺賊稍懈,乞援提督田興恕,興恕遣侄麒麟來,大為民擾,國澍斬麒麟以徇。興恕親赴之,前鋒失利,責戰益急。國澍策賊食將盡,請斂軍堅壘障省城,檄清鎮、安平、大定清野以待。貸土匪陳文禮等死,密遣入賊縱火,內外夾擊,毀賊營二,賊每夜自驚。國澍以計間其悍酋,使相屠,遂大閧,因與興恕合兵乘之,賊崩潰。追奔至安平,復大破之,定、廣諸城皆復。先是國澍剿平定、廣土匪葛老岩、楊龍喜及平伐、擺金、平越、甕安諸賊,收復修文等城,累擢至候選同知、直隸州知州,賞花翎。至是興恕上其功,言:“國澍毀家、築城、練團、當巨寇,受攻半載,卒創賊,全省會,非優獎不足以勸士民。”命以道員即選,並總辦貴州團練事務。
十一年九月,安順仲苗匪警,國澍率黔勇七百,會總兵羅孝連剿之。十月,至安順,仲苗蔓延鎮、永二州,負險累年。其老巢曰養馬塞、烏束隴、蜜蜂屯、猛董山,孝連直搗烏束隴,國澍調團練分塞要隘,斷賊援。養馬塞賊懼,縛酋獻地降,國澍乘勝攻蜜蜂屯。十一月,破水西莊阿打洞屯,賊詐乞撫,國澍佯納之,使兵冒賊衣裝,夜入蜜蜂屯,遂克其巢。群賊蟻居猛董,復會諸軍圍而殲之。
同治元年正月,石頭寨等隘以次蕩平,安順肅清,加按察使銜。會楊岩保兵潰,上大坪苗夷槓匪踵敗兵渡清水江,國澍聞警馳赴郎岱,擊苗匪破之。連戰皆捷,進剿水城。賊散踞洞塞,地皆險奧,國澍分兵雕剿,自夏經冬,破洞塞百餘。
賊走渡江,遂沿江設守,乃還省,請增兵協餉,以備深入苗疆。而御史華祝三、湖南巡撫毛鴻賓劾田興恕苛斂,並及國澍殘刻狀。貴撫韓超為覆奏,辨甚晰,事乃寢。會開州知州戴鹿芝殺天主教士,法使愬於朝,復連國澍。蓋興恕嘗欲逐教民,而國澍左右遂背國澍有毀教堂、殺教民事。兩廣總督勞崇光與法使議,令國澍償金厚葬,事已平矣;開州案起,並發前事,法使愬不已,朝廷命將軍崇實等視其獄。二年三月,褫國澍職,遂撤團練局,苗事益急。
四月,大吏檄國澍督練勇渡泡江河。時沿江諸軍飢潰,賊再內犯,竄光沙,勢張甚。國澍兼程進,次百宜,賊眾兵寡,遂被圍。食盡援絕,力戰,死傷過半。親軍數十人,擁國澍潰圍出走,至徐家堰,賊大至,奮鬥死之。巡撫張亮基以聞,贈太常寺卿,賞騎都尉世職。子四,次以炯,光緒十二年進士第一,翰林院修撰。
宋華嵩,四川工卩州人。鹹豐九年,滇匪竄四川,華嵩自備軍糈,以武監生倡辦團練,保衛鄉里。十年,川匪藍大順圍州城,華嵩率團勇大破於五道碑,圍解。嗣防堵夾門關、青草坡、大進埠等處,凡自賊營逃出難民,資遣無算。藍逆撲蒲江,華嵩督團迎擊,屢勝之,賊竄去。十一年,藍逆由新津回竄,華嵩御之文華山南河岸,賊不得還,折入眉州。既而藍逆別股復竄蒲江,踞青水溪,華嵩率團進剿,多斬獲。卒因眾寡不敵,歿於陣。
華嵩團練數年,捐銀米數甚鉅,輕財好義,能得人心,故所部練勇如王德明、王富舉、王富義、楊鎮川等,鹹效死不顧。同治元年,總督駱秉章上華嵩死狀,恤如例,於本籍建專祠。
伯錫爾,哈密回王也,其受封始祖曰額貝都拉,畏兀兒種人。康熙中,獻玉門、瓜州地,立為一等紥薩克。再傳曰額敏,晉封貝子。傳玉素卜,晉封貝勒,加郡王銜。三傳至伯錫爾,於道光十二年進封郡王。同治三年,以助開渠功,加親王銜,署理哈密幫辦大臣。會南、北路各城叛回煽變,八月二十九日,哈密漢裝回匪馬兆強、馬環等焚掠附城村莊,伯錫爾及辦事大臣文祺率回丁出戰,斬兆強、環,餘黨潰,敘功賞用黃韁。
九月初二日,圖古里克回匪馬添才戕稅局吏役及漢民七十餘家,南攻沁城,伯錫爾令章京巴海、守備趙英傑追捕,至北山板房溝,斬添才。四年二月,患隴右道梗,奏稱由肅州東歷蒙古漠南地,至山西歸化城,往還可百日,請由此轉餉。然台站舊在漠北蒙古,力疲不能增設,時哈密協標兵僅五百餘人,安西協援兵二百人,不足分守。纏回及漢民雖眾,未習戰陣,吐魯番叛回頻來誘,人情煽動。五月,回匪黑老哇、纏匪蘇布格等反,辦事大臣札克當阿中彈死,賊毀漢城,入回城,幽伯錫爾。
五年六月,巴里坤總兵何琯令游擊凌祥趨救,攻拔回城,賊遁吐魯番,伯錫爾奏留凌祥為副將。鏇以叛黨蔓延,奏由烏里雅蘇台將軍檄召明安郡王蒙兵,合巴里坤、哈密諸兵,共攻吐魯番。又數遣使至肅州,請提督成祿出塞,皆不果。
十一月,蘇布格率南北各城叛回五千人復來侵,凌祥以民勇三千、伯克夏斯勒以纏回五千人出御,覆沒於柳樹泉,凌祥遁。或謂伯錫爾:“盍行乎?”伯錫爾嘆曰:“吾世受天子恩,備藩於此,臨難何可苟免?”收殘卒二千,復戰於頭堡,又大敗,被執。明年正月,罵賊死,詔贈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