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卷十五
○髭
《釋名》曰:口上曰髭,髭,姿也,為姿容之美色。
《說文》曰:髭,口上須也。
《左傳·昭二十六年》曰:王子朝使告諸侯曰:"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髭王,亦克能修其職。至於靈王,生而有髭。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
班固《幽通賦注》曰:衛蒯聵亂,子羔滅髭鬢,衣婦人衣逃,得出。曰:"父子爭國,吾何為其間乎?"
○須髯
《釋名》曰:頤下曰須。須,秀也,物成乃秀,人成而鬚生也。亦取須體長而後生也。在頰耳旁曰髯,隨口動搖,髯髯然也。
《說文》曰:須,面上毛也。
《春秋玄命苞》曰:發精散為須髯。
《左傳·宣二年》曰:宋城,華玄為植,(植,將主也。)巡功。城者謳曰:"于思于思,棄甲復來。"(于思,多髯之貌。)
《左傳·昭七年》曰:楚子享公於新台,使長鬛者相。(發,須也。欲光夸魯侯。)
《左傳·昭十七年》曰:吳伐楚,戰於長岸。大敗吳師,獲其乘舟餘皇。(余皇,舟名。)吳公子光請於眾曰:"喪先王之乘舟,豈惟光之罪,眾亦有焉。請藉取之,以救死。"(藉眾之力,以取舟也。)使長鬛者三人,(長鬛者,多髯,與吳異形狀,詐為楚人也。)潛伏於舟側,曰:"我呼餘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殺之,楚師亂,吳人大敗之,取餘皇以歸。(言光有謀也。)
《史記》曰:秦太后拔嫪毐鬚眉,為宦者。
又曰:漢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
《漢書》曰:霍光長七尺三寸,白晳,疏眉目,美須。
又曰:朱博為琅琊太守,曹掾吏皆移病臥。博問其故,對曰:"故事,二千石新到,遣吏存問致意,乃敢就職。"博奮髯抵幾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耶!"乃行罷諸病吏,白巾走出府門。郡中大驚。
又《王莽傳》曰:莽聞漢兵起,愈恐,欲外示自安,染其鬚髮,進天下所徵淑女備嬪御。
《東觀漢記》曰:吳良為東平王所薦,詔曰:"前見良頭須皎然,衣冠甚偉,求賢助國,宰相之職,今以良為議郎。
《後漢書》曰:岑彭、吳漢圍隗囂於西城,公孫述將李育守上邽,帝留蓋延、耿弇圍之。車駕東歸,敕彭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即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須為白。"
又曰:溫序拜謁者,遷護羌校尉。序行部至襄武,為隗囂將苟宇所拘劫,宇謂序曰:"子若與我並慮同力,天下可圖也。"序大怒,叱宇,因以節撾殺人。宇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劍。"序受劍,銜須於口,顧左右曰:"既為賊所逼殺,無令須污土。"遂伏劍死。
《續漢書》曰:司馬直,字叔異。潔白,美須髯,容貌儼然,鄉閭奉之如神。
《魏志》曰:初,蘇則及臨淄侯植聞魏氏代漢,皆發服悲哭。文帝聞植如此,常從容曰:"吾應天受禪,而聞有哭者,何也?"則謂吻見問,髯悉張,欲正論以對。侍中傅選掐則曰:"不謂卿也。"乃止。
又曰:崔琰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須長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嚴憚焉。後有曰琰怨謗者,罰為徒隸,使人視之,辭色無撓。太祖令曰:"琰雖見刑,而通賓客,虬須直視,若有所忽。"遂賜死。
又曰:任城王章為北中郎將,討烏桓有功,歸。太祖喜,捋章須曰:"黃須兒,定大奇!"
《魏略》曰:劉雄鳴詣太祖,太祖執其手謂曰:"孤方入關,夢得一神人,即汝耶!"乃厚賜之,後亡。太祖平漢中,來降,太祖捉其須曰:"老賊,真得汝矣。"
又曰:任城王性剛勇而黃須。北伐烏丸,王聞之曰:"我黃須,定可使。"劉備使劉封挑戰。王罵曰:"賣履舍長,而使假子拒汝公乎!我黃須來擊之。"
《吳錄》曰:朱桓還屯濡須,權祖之。桓奉觴曰:"臣當遠去,願一捋陛下須,無復恨。"權憑几前席,桓進捋須曰:"臣今日真謂捋虎鬚也。"
《獻帝春秋》曰:張遼問吳降人曰:"向有紫髯將軍,長上短下,大便馬,善射,是誰?"降人答曰:"是孫會稽也。"
《蜀志》曰:張裕為劉璋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為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也。先主常銜其不遜,後誅之。
又曰:馬超來降,關羽護前,書問諸葛亮,亮答書曰:"孟起當與益德爭先,未若髯之絕倫。"羽多須,故亮謂之髯。
《晉書》曰:羊祜既卒,武帝素服,哭之甚哀。是日大寒,帝涕淚沾須,皆為冰焉。
鄧粲《晉紀》曰:湞陽令羊嗣,貪而不治,縣功曹吏共逐嗣。嗣饒須,乃以嗣淖沈闌中。始興太守尹虞聞,大怒,手劍功曹。(虞,字王卿,長沙人也。)
又曰:王彪之,字叔武。年二十,須鬢皓白,時人謂之王白須。
又曰:張華多須,常以帛纏之,陸雲見之,笑不能止。
又曰:桓溫少與沛國劉惔善,惔常稱之曰:"溫眼如紫石棱,須似蝟毛磔,孫仲謀、晉宣王之流。"
《晉中興書》曰:冉閔殺石鑒及羯胡數萬人。於時人有高鼻多須者,無不濫死。
崔鴻《前趙錄》曰:劉聰以讒慝故誅詹事曹光。光臨刑,舉止自若,謂刑者曰:"取席敷之,無令土污吾須。"
又曰:劉玄海,姿儀魁偉,身長八尺四寸,須長二尺餘,當心有赤毫三根,長三尺六寸。
又《前秦錄》曰:苻堅每日:"自王丞相薨後,鬚髮中白。"(王丞相,猛也。)
《宋書》曰:山陰公主淫恣,見褚彥回悅之,以白帝,帝令就之。彥回不從,主曰:"君髭鬚如戟,何無丈夫意?"
《南史》曰:宋武帝狎侮群臣,各有稱目,多須者謂之羊。
《三國典略》曰:齊許惇長須,垂至帶。省中號為長鬛公。文宣嘗因酒酣,握惇須稱美。遂以刀截之,惟留一握。惇不敢復長,人號為齊髯公。
又曰:侯景使宋子仙等執梁湘東王世子方諸及中撫軍長史鮑泉、司馬虞預於郢州。是日,子仙等至,百姓奔告方諸,以五色雜彩編鮑泉白須,對之雙六,弗之信也。告者既眾,方命闔門。縣門未下,子仙已入,方諸等膜拜,而鮑泉遁於床下。子仙窺見泉素髯間彩,疑愕憚之。及其被執,莫不驚笑。
又曰:李庶,黎陽人,魏大司農諧之子也。以清卞每接梁客。徐陵謂其徒曰:"江北惟有李庶可語耳。"庶無須髯,人謂天閹。崔諶嘗玩庶曰:"教弟種須,取錐刺而為竅,以馬尾插之。"世傅諸崔多惡疾,以呼沲為墓田,故庶答之曰:"先以方回施貴族,藝眉有效,然後樹須。"邢邵笑謂諶曰:"卿不諳李庶,何故犯之?"
又曰:周太子贇有失德,柱國王軌因淖社上壽,捋武帝須曰:"可愛好老公,恨後嗣弱耳。"
《唐書》曰:太宗幸翠微宮,授司農卿李緯為民部尚書,房玄齡時在京城留守。會有自京師來者,太宗問曰:"玄齡聞李緯拜尚書,如何?"對曰:"玄齡但云李緯大好髭鬚,更無他語。"太宗遽改授緯洛州刺史。
又曰:李勣病,驗方:須灰可以療之。太宗乃自剪須為其和藥。勣頓首見血,泣以陳謝。帝曰:"吾為社稷計耳,不煩深謝。"
又曰:李光弼母有須數十莖,長五六寸。
《晏子》曰:湯長頭而髯,伊尹蓬頭而髯。
《孫卿子》曰:傅說之狀禿,無鬚眉。
《莊子》曰:孔子往見盜跖,歸,到東門外,適遇柳下季,曰:"不見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跖耶?"孔子曰:"然。吾所謂無病而自灸。疾走料虎頭,編虎鬚,幾不免虎口哉!"
《孔叢子》曰:子高曰:"臣見臨屠商焉,身修八尺,須髯如戟,面正紅白,幼女不敬之,無德故也。"
又曰:子思如齊,齊之嬖臣美鬚眉立乎側,君指而言曰:"貌可相易,寡人不惜此鬚眉於先生也。"子思答曰:"非所願也。但欲君修禮義。富百姓,使伋得寄孥於君之境內,則其庸多矣。"
《呂氏春秋》曰:豫讓欲報趙襄子,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容。
《抱朴子》曰:有古疆者,自言四千歲,敢為虛言云:見堯為人長大,美鬚髮。
《風俗通》曰:不舉生鬢須子。俗說:人十四五乃當生鬢須,今生而有,妨害父母也。謹按《周書》,靈王生而有髭,王甚聖神,亦克修其職,諸侯服,享二世,休和安在,其有害乎?
《世說》曰:鍾毓兄弟警悟過人,每有嘲語,未嘗屈躓。毓語會:"聞安陵能作調,試共視之。"於是與弟盛飾共載,從東門至西門,一女子笑曰:"車中央殊高。"二鍾都不覺。車後一門生云:"向已被嘲。"鍾愕然。門生曰:"中央高者兩頭羝膻。"毓兄弟多須,故以此調之。
又曰:郄超為桓溫記室參軍,有奇才、多髭髯,荊州為之稱"髯參軍。"
《語林》曰:庾公道:"王尼子非惟事事勝人,布置鬚眉亦勝人。我輩皆出其轅下。"
《俗說》曰:有人詣謝益壽云:"向在劉丹陽坐,見一客殊毛。"謝曰:"正是我家阿瞻。"瞻多須,故云爾。
《廣陵列士傳》曰:劉瑜字季節,舉方正,對策高第,人呼為長須方正。
《列仙傳》曰:丁次卿,漢順帝時人。至娶婦家,未見禮異。婦出謁客,須髯郁然,其家謝之。次卿舉手向婦,須髯即去。
郭璞《洞林》曰:東中郎參軍周稚琰封蠶蛾、蛓蟲,使璞射之。璞曰:"射覆得此大落度,必是蠶蛾及毛蠹。"稚琰饒須,故因以調之也。
○睫
《說文》曰:睫,映目旁毛也。
《釋名》曰:睫,接也,捶於匡而相接也。
《漢書》曰:袁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二年,陛下不交睫解衣。"
謝承《後漢書》曰:趙昱字玄達,年十三,母病二月,昱慘戚消瘦,眼不交睫。
《列子》曰:晉國苦盜。有郄雍者能察盜,於眉睫之間而得其情。晉使視盜,千百無遺。趙文子曰:"周諺有言:'見淵中魚不祥。'郄雍必死。"俄而群盜殺之。
裴玄《新語》曰:尹氏之鏡,數睫照形。蒸食,曾不如三錢竹箅。
○髑髏
《說文》曰:髑髏,頭也。
《廣雅》曰:髑髏,謂之顙顱也。
《魏略》曰:王忠,先因飢啖人五官,將戲,因從駕出行,過冢間,無何,令俳取道邊死人髑髏,繫著忠馬戲笑。
《莊子》曰:列子行食於道,見百歲髑髏,搴蓬而指之曰:"惟予與汝未嘗死、未嘗生也。"
又曰:莊子之於楚,見空髑髏,骯然有形。擊之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鋮之誅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醜而為此乎?將子凍餒之患而為此乎?"於是語卒,援髑髏,枕而臥。夜半,髑髏見夢曰:"向子之談者,似辯人也。睹子所言,皆生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泛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復生子形,為子骨肉肌膚,反子父母、妻子、閭里、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顰蹙頞曰:"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之勞乎?"
《南州異物志》曰:烏滸人得髑髏,破之以飲酒。
盛弘之《荊州記》曰:長沙浦坼縣有呂蒙冢,中有髑髏極大。蒙形既長偉,疑即蒙髑髏也。
裴淵之《廣州記》曰:盧循襲廣州,風火夜發,奔逸者數千。而已循除燒骨,數得髑髏三萬餘,於江南洲上作大坑葬之,今名為共冢。
《續搜神記》曰:永嘉五年,高榮為高平戌邏王。時曹嶷賊寇,離亂人民,人民皆塢壘自固,見山中火起,飛埃絕焰千餘丈,樹巔火焱,響動山谷。又聞人馬鎧甲聲,謂嶷賊上。人皆怕懼,並嚴出欲擊之。引騎到山下,無有人,但見碎火來灑,人袍、鎧馬、毛鬛皆燒,於是軍人走還。明往視,山中無燃火處,惟有髑髏百頭,布散山中。
張衡《髑髏賦》曰:張平子將游目於九野,觀化乎八方,顧見髑髏委於路旁,下據朽壤,上負玄霜,平子悵然而問之:"子將並糧推命以夭逝乎?奔喪此土,流遷來乎?為是上知,為是下愚。"答曰:"吾宋人也。姓莊名周,游心方外,不能自修,公子何以問之?"對曰:"我欲告之於五嶽,禱之於神祗,起子素骨,反子四支。"髑髏曰:"死為休息,生為役勞。冬冰之凝,何如春水之消!況我已化,與道逍遙,與陰陽同其流,玄氣全其朴,雲漢為川池,星宿為珠玉,雷電為鼓扇,日月為燈燭。合體自然,無情無欲;不行而至,不疾而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