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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

吏部侍郎韓愈,長慶四年夏,以疾不治務,至秋九月免,疾益甚。冬十一月,于靖安里晝臥,見一神人,長丈余,被甲仗劍,佩弧矢,儀狀甚峻,至寢室,立於榻前。久而謂愈曰:“帝命與卿計事。”愈遽起整冠而坐,曰;“臣不幸有疾,敢以踞見王。”神人曰:“威粹骨蕝國,世與韓氏為仇,今欲討之而力不足,卿以為何如?”對曰:“臣願従大王討之。”神人頷去。於是書其詞置於座側,數日不能解。至十二月而卒。

州之南有山焉。其山峻起壁立,下有潭水,深不可測,周十餘畝。中有蛟螭,嘗為人患,人有誤近,或馬牛就而飲者,輒為吞食,泉人苦之有年矣。由是近山居者,鹹挈引妻子徙去他郡,以逃其患。元和五年,一夕聞山南有雷震暴興,震數百里,若山崩之狀,一郡驚懼。里人洎牛馬雞犬俱失聲仆地,流汗被體。屋瓦交擊,木樹顛拔。自戌及子,雷電方息。明旦往視之,其山摧墮,石壁數百仞殆盡,俱填其潭。水溢流,注滿四野,蛟螭之血,遍若玄黃,而石壁之上,有鑿成文字一十九言,字勢甚古。郡中士庶,無能知者。自是居人無復患矣。懼者既息,遷者亦歸,結屋架廬,接比其地。郡守因之名其地為“石銘里”,蓋因字為銘,且識其異也。後有客於泉者,能傳其字,持至東洛。時故吏部侍郎韓愈自尚書郎為河南令,見而識之。其文曰:“詔示黑水鯉魚,天公卑殺牛人,壬癸神書急急。”然則詳究其義,似上帝責蛟螭之詞令,戮其害也。其字則蝌蚪篆書,故泉人無有識者矣。

唐吏部侍郎韓文公愈,自刑部侍郎貶潮陽守。先是,郡西有大湫,湫有鱷魚,約百餘尺。每一怒,則湫水騰盪,林嶺如震。民之馬牛有濱其水者,輒吸而噬之,不瞬而盡。為所害者,莫可勝計。民患之有年矣。及愈刺郡,既至之三日,問民不便事,俱曰:“郡西湫中之鱷魚也。”愈曰:“吾聞至誠感神:昔魯恭宰中牟,雉馴而蝗避;黃霸治九江,虎皆遁去。是知政之所感,故能化禽獸矣。”即命庭掾以牢醴陳於湫之旁,且祝曰:“汝,水族也,無為生人患。”既而沃以酒。是夕,郡西有風雷聲,動山野,迨夜分霽焉。明日,里民視其湫,水已竭。公命使窮其跡,至湫西六十里易地為湫,巨鱷亦隨而徙焉。自是郡民獲免其患。故工部郎中皇甫湜撰愈“神道碑”,敘曰:“刑部為潮陽守,雲‘洞獠海夷,陶然皆化;鱷魚稻蟹,不暴民物’。”蓋謂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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