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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十七

宇文述雲定興 趙行樞 述子化及 司馬德戡 裴虔通 王世充 段達

宇文述,字伯通,代郡武川人也。高祖侰與敦、曾祖長壽、祖孤,仕魏,並為 沃野鎮軍主。父盛,仕周,位上柱國、大宗伯。

述少驍銳,便弓馬。年十一時,有相者謂曰:“公子善自愛,後當位極人臣。” 周武帝時,以父軍功,起家拜開府。述性謹密,周大冢宰宇文護甚愛之,以本官領 護親信。及武帝親總萬機,召為左宮伯,累遷英果中大夫,賜爵博陵郡公,改封濮 陽郡公。尉遲迥作亂,述以行軍總管從韋孝寬擊之,破迥將李雋軍於懷州,又與諸 將破尉惇於永平橋。以功超拜上柱國,進爵褒國公。

開皇初拜右衛大將軍。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自六合而濟。時韓擒、賀若弼兩 軍趣丹陽,述據石頭以為聲援。陳主既禽,而蕭瓛、蕭岩據東吳地。述領行軍總管 元契、張默言等討之,落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亦受述節度,於是吳會悉平。 以功授子化及為開府,徙拜安州總管。時晉王廣鎮揚州,甚善於述,奏為壽州總管。 王時陰有奪宗之志,請計於述。述曰:“皇太子失愛已久。大王才能蓋世,數經將 領,主上之與內宮,鹹所鍾愛,四海之望,實歸大王。然廢立國家大事,能移主上 者,唯楊素耳。移素謀者,唯其弟約。述雅知約,請朝京師,與約共圖廢立。”晉 王大悅,多齎金寶,資述入關。述數請約,盛陳器玩,與之酣暢,因共博戲,每陽 不勝,輸所將金寶。約所得既多,稍以謝述。述因曰:“此晉王賜述,令與公為歡。” 約大驚曰:“何為者?”述因為王申意。約然其說,退言於素,亦從之。於是晉王 與述情好益密,命述子士及尚南陽公主,後賞賜不可勝計。及晉王為皇太子,以述 為左衛率。舊令,率官第四品,以述素貴,遂進率品第三,其見重如此。

煬帝嗣位,拜左衛大將軍,參掌武官選事。後改封許國公,尋加開府儀同三司, 每冬正朝會,輒給鼓吹一部。從幸榆林,時鐵勒契弊歌稜攻敗吐谷渾。其部攜散, 遂遣使請降,求救。帝令述以兵撫納降附。吐谷渾見述擁強兵,懼不敢降,遂西遁。 述追至曼頭城,攻拔之。乘勝至赤水城,復拔之。其餘黨走屯丘尼川,進擊,大破 之,獲其王公、尚書、將軍二百人。渾主南走雪山,其故地皆空。帝大悅。明年, 從帝西巡至金山,登燕支,述每為斥候。時渾賊復寇張掖,述進擊走之。還至江都 宮,敕述與蘇威常典選舉,參預朝政。述時貴重,委任與威等,其親愛則過之。帝 所得遠方貢獻及四時口味,輒見班賜,中使相望於道。述善於供奉,俯仰折鏇,容 止便辟,宿衛鹹取則焉。又有巧思,凡所裝飾,皆出人意表。數以奇服異物進宮掖, 由是帝彌悅焉。言無不從,勢傾朝廷。左衛將軍張瑾與述連官,嘗有評議,偶不中 意,述張目瞋之,瑾惶懼而走。文武百僚莫敢違忤。性貪鄙,知人有珍異物,必求 取,富商大賈及隴右諸鬍子弟,皆接以恩意,呼之為兒。由是競加饋遺,金寶累積。 後庭曳羅綺者甚眾,家僮千餘人,皆控良馬,被服金玉。及征高麗,述為扶餘道軍 將,臨發,帝謂曰:“禮,七十者行役以婦人從,公宜以家累自隨。古稱婦人不入 軍,謂臨戰時耳。至軍壘間,無所傷也。項籍虞兮,即其故事。”述與九軍至鴨綠 水,糧盡,議欲班師。諸將多異同,述又不測帝意。會乙支文德來詣其營,述先與 于仲文俱奉密旨,令誘執文德。既而緩縱,文德逃歸,述內不自安,遂與諸將度水 追之。時文德見述軍中多飢色,欲疲述眾,每斗便北。述一日中七戰皆捷,既恃驟 勝,又內逼群議,遂進,東濟薩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為營。文德復遣使偽降, 請述曰:“若鏇師者,當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見士卒疲弊,不可復戰,又平壤險 固,卒難致力,遂因其詐而還。眾半濟,賊擊後軍。於是大潰不可禁止,九軍敗績, 一日一夜,還至鴨綠水,行四百五十里。初度遼,九軍三十萬五千人,及還至遼東 城,唯二千七百人。帝怒,除其名。明年,帝又事遼東,複述官爵,待之如初。從 至遼東,與將軍楊義臣率兵復臨鴨綠水。會楊玄感作亂,帝召述馳驛討玄感。時玄 感逼東都,聞述軍至,西遁將圖關中。述與刑部尚書衛玄、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 武衛將軍屈突通等躡之。至閿鄉皇天原,與玄感相及,斬其首,傳行在所。復從東 征,至懷遠而還。

突厥之圍雁門也,帝大懼,述請潰圍而出。來護兒及樊子蓋並固諫,帝乃止。 及圍解,次太原,議者多勸帝還京師,帝有難色。述奏曰:“從官妻子多在東都, 請便道向洛陽,自潼關入。”帝從之。尋至東都,又觀望帝意,勸幸江都宮。

述於江都遇疾,及疾篤,帝令中使相望於第,謂述有何言。述曰:“願陛下一 能降臨。”帝遣司宮魏氏謂曰:“公危篤,朕憚相煩動。必有言,可陳也。”述流 涕曰:“臣子化及,早預籓邸,願陛下哀憐之。士及夙蒙天恩,亦堪驅策。臣死後, 智及不可久留,願早除之,望不破門戶。”魏氏返命,隱其言,因詭對曰:“述唯 憶陛下耳。”帝泫然曰:“述憶我耶?”將親臨之,宮人百僚諫乃止。及薨,帝為 廢朝,贈司徒、尚書令、十郡太守,班劍四十人,轀輬車,前後部鼓吹,謚曰恭。 詔黃門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鴻臚監護喪事。

雲定興者,附會於述。初,定興女為皇太子勇昭訓,及勇廢,除名配少府。定 興先得昭訓明珠絡帷,私賂於述,自是數共交遊。定興每時節必有賂遺,並以音樂 乾述。述素好著奇服,炫耀時人。定興為制馬韉,於后角上缺方三寸,以露白色, 世輕薄者率仿學之,謂為許公缺勢。又遇天寒,定興曰:“入內宿衛,必當耳冷。” 述曰:“然。”乃制夾頭巾,令深袹耳,人又學之,名為許公袹勢。述大悅曰: “雲兄所作,必能變俗。我聞作事可法,故不虛也。”後帝將事四夷,大造兵器, 述薦之,因敕少府工匠並取其節度。述欲為之求官,謂之曰:“兄所制器仗併合上 心,而不得官者,為長寧兄弟猶未死耳。”定興曰:“此無用物,何不勸上殺之?” 述因奏曰:“房陵諸子,年並成立,今欲動兵征討,若將從駕,則守掌為難;若留 一處,又恐不可。進退無用,請早處分。”因鳩殺長寧,又遣以下七弟分配嶺表, 於路盡殺之。其年大閱,帝稱甲仗為佳,述奏並雲定興之功也。擢授少府丞。十一 年,累遷屯衛大將軍。

又有趙行樞者,本太常樂戶,家財億計。述謂為兒,受其賂遺,稱為驍勇,起 家為折衝郎將。

化及,述長子也。性兇險,不循法度,好乘肥挾彈,馳鶩道中,由是長安謂之 輕薄公子。煬帝為太子時,常領千牛出入臥內。累遷至太子仆,以受納貨賄,再三 免官。太子嬖昵之。俄而復職,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陽公主。由此益驕,處公卿間, 言辭不遜,多所凌轢。見人子女狗馬珍玩,必請託求之。常與屠販者游,以規其利。 煬帝即位,拜太僕少卿,益恃舊恩,貪冒尤甚。煬帝幸榆林,化及與弟智及違禁與 突厥交市。帝大怒,囚之數月。還京師,欲斬之而後入城,解衣辮髮訖,以主救之, 乃釋,並智及並賜述為奴。述薨後,煬帝追憶之,起化及為右屯衛將軍,將作少監。

時李密據洛口,煬帝懼,留淮左,不敢還都。從駕驍果多關中人,久客羈旅, 見帝無西還意,謀欲叛歸。時武賁郎將司馬德戡總領驍果,屯於東城,風聞兵士欲 叛,未審,遣校尉元武達陰問知情,因謀構逆。共所善武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 互相扇惑曰:“聞陛下欲築宮丹陽,人人並謀逃去。我欲言之,恐先事見誅。今知 而不言,後事發當族,將如之何?”虔通曰:“主上實爾。”德戡又謂兩人曰: “我聞關中陷沒,李孝常以華陰叛,陛下囚其二弟,將盡殺之。吾輩家屬在西安, 得無此慮?”虔通等曰:“正恐旦暮及誅,計無所出。”德戡曰:“驍果若走,可 與俱去。”虔通等曰:“誠如公言。”因遞相招誘。又轉告內史舍人元敏、鷹揚郎 將孟景、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等,日夜 聚博,約為刎頸交,言無迴避,於坐中輒論叛計,並相然許。時李質在禁,令驍果 守之,中外交通,所謀益急。又趙行樞先交智及;勛侍楊士覽者,宇文氏之甥。二 人同以告智及。智及素狂勃,聞之喜,即共見德戡,期以三月十五日舉兵同叛,劫 十二衛武馬,虜掠居人財物西歸。智及曰:“不然。今天實喪隋,英雄並起,因行 大事,此帝王業也。”德戡然之。行樞、世良請以化及為主,約定,方告化及。化 及性駑怯,初聞之,大懼,色動流汗,久之乃定。

義寧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告眾人,恐心未一,更譎詐以脅驍果,謂許弘仁、 張愷曰:“君是良醫,國家所使,出言惑眾,眾必信。君可入備身府,遍告所識者, 言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醖毒酒,因享會,盡鳩殺之,獨與南人留此。群情必駭,因 而舉事,無不諧矣。”其月五日,弘仁等宣布此言,驍果遞相告,謀反逾急。德戡 等知計行,遂以十日總召故人,諭以所為。眾皆伏曰:“唯將軍命!”其夜,奉義 主閉城門,門皆不下鑰,至夜三更。德戡於東城內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 應。帝聞有聲,問是何事。虔通偽曰:“草坊被燒,外人救火,故喧囂耳。”中外 隔絕,帝以為然。孟景、智及於城外得千餘人,劫候衛武賁馮普樂,共布兵捉郭下 街巷。至五更,德戡授虔通兵,以換諸門衛士。虔通因自開門,領數百騎,至成象 殿,殺將軍獨孤盛。武賁郎將元禮遂引兵進。宿衛者皆走。虔通進兵排左閤,馳入 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房,指云:“在西閤。”從往執帝。帝謂虔通曰: “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虔通曰:“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奉陛下還京師 耳。”帝曰:“即為汝歸。”虔通自勒兵守之。

至旦,孟景以甲騎迎化及。化及未知事果,戰慄不能言,人有謁之,但低頭據 案,答曰“罪過”。時士及在公主第,弗之知也。智及遣家僮莊桃樹就第殺之,桃 樹不忍,執詣智及,久之乃見釋。化及至城門,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 令將帝出江都門以示群賊,因復將入。遣令狐行達弒帝於宮中。又執朝臣不同己者 數十人,及諸王外戚,無少長皆害之。唯留秦孝王子浩,立以為帝。

十餘日,奪江都人舟楫,從水路西歸。至顯福宮,宿公麥孟才、折衝郎將沈光 等謀擊化及,反為所害。化及於是入據六宮,其自奉一如煬帝故事。每帳中南面端 坐,人有白事者,默然不對。下牙時,方收取啟狀。共奉義、方裕、世良、愷等參 決之。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復奪人車牛,得二千兩,並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 悉令軍士負之。道遠疲極,三軍始怨。

德戡失望,竊謂行樞曰:“君大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化及庸暗,事將 必敗,若何?”行樞曰:“廢之何難!”因共李孝本、宇文導師、尹正卿等謀,以 後軍萬餘兵襲殺化及,立德戡為主。弘仁知之,密告化及,盡收德戡及支黨殺之。 引兵向東郡,通守王軌以城降之。

元文都推越王侗為主,拜李密為太尉,令擊化及。密壁清淇,與徐世勣以烽火 相應。化及數戰不利,其將軍於弘達為密所禽,送於侗所,鑊烹之。化及糧盡,度 永濟渠,與密決戰於童山。遂入汲郡求軍糧,又遣使拷掠東郡人吏,責米粟。王軌 怨之,以城歸李密。化及大懼,自汲郡將圖以北諸州。其將陳智略率嶺南驍果萬餘 人,張童兒率江東驍果數千人,皆叛歸李密。化及尚有眾二萬,北走魏縣。張愷與 其將陳伯謀去之,事覺,為化及所殺。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 聚酣宴,奏女樂。醉後,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 成,負弒主之名,天下所不納。滅族豈非由汝乎?”抱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 “事捷之日,都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建德!”兄弟數相鬥 鬩,言無長幼,醒而復飲,以此為恆。

自知必敗,乃嘆曰:“人生故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鳩殺浩,僭皇帝 位於魏縣,國號許,建元為天壽,置百官。攻元寶藏於魏州,反為所敗,乃東北趣 聊城,將招攜海內諸賊。遣士及徇濟北,徵求餉饋。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撫山東, 神通圍之十餘日,不克而退。竇建德悉眾攻之。先是,齊州賊帥王薄聞其多寶物, 詐來投附。化及信之,與共居守。至是,薄引建德入城,禽化及,悉虜其眾。先執 智及、元武達、孟景、楊士覽、許弘仁等,皆斬之。及以檻車載化及至大陸縣城下, 數其弒逆,並二子承基、承趾皆斬之,傳首於突厥義城公主,梟之虜庭。士及自濟 北西歸長安。

智及幼頑凶,好與人群聚鬥雞,習放鷹狗。初以父功,賜爵濮陽郡公。蒸淫醜 穢,無所不為。其妻長孫氏,妒而告述。述雖為隱,而大忿之,纖芥之愆,必加鞭 棰。弟士及,恃尚主,又輕忽之。唯化及事事營護,父再三欲殺,輒救免之,由是 頗相親昵。遂勸化及遣人入蕃,私為交易。事發,當誅,述獨證智及罪惡,而為化 及請命,帝因兩釋之。述將死,抗表言其凶勃,必且破家。帝後思述,拜智及將作 少監。其江都弒逆事,皆智及之謀也。化及為丞相,以為右僕射,領十二衛大將軍。 及僭號,封齊王。竇建德獲而斬之,並其黨十餘人,皆暴死梟首。

司馬德戡,扶風雍人。父元謙,仕周為都督。德戡幼孤,以屠豕自給。有桑門 釋粲,通德戡母娥氏,遂撫教之,因解書計。開皇中,為侍官,漸遷至大都督。從 楊素出討漢王諒,充內營左右。進止便僻,俊辯多奸計,素大善之。以勛授儀同三 司。大業三年,為鷹揚郎將。從討遼左,進位正議大夫,遷武賁郎將。煬帝甚昵之。 從至江都,領左右備身驍果萬人,營於城內。因隋末大亂,乃率驍果反,語在化及 事中。既獲煬帝,與黨孟景等推化及為丞相。化及首封德戡為溫國公,加光祿大夫, 仍統本兵。化及意甚忌之。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配士卒,乃以德戡為禮部尚書, 外示美遷,實奪其兵也。由是懷怨,所獲賞物皆賂於智及,智及為之言。行至徐州, 舍舟登入,令德戡將後軍。乃與趙行樞、李孝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襲化及, 遣人使於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以待使報。許弘仁、張愷知之,以告化及。 因遣其弟士及陽為遊獵,至於後軍。德戡不知事露,出營參謁,因命執之,並其黨 與。化及責之曰:“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今始事成,願得同守富貴,公 又何為反也?”德戡曰:“本殺昏主,苦其毒害。立足下而又甚之,逼於物情,不 獲已也。”化及不對,命送至幕下,縊而殺之。

裴虔通,河東人。初,煬帝為晉王,以親信從,稍遷至監門校尉。帝即位,擢 舊左右,授宣惠尉。累從征役,至通議大夫。與司馬德戡同謀作亂,先開宮門,騎 至成象殿,殺將軍獨孤盛,執帝於西閤。化及以虔通為光祿大夫、莒國公。化及引 兵之北也,令鎮徐州。化及敗後,歸於大唐,即授徐州總管,轉辰州刺史,封長蛇 男。尋以隋朝弒逆之罪,除名,徙於嶺表而死。

王世充,字行滿,本西域胡人也。祖支頹褥,徙居新豐。頹褥死,其妻少寡, 與儀同王粲野合,生子曰瓊,粲遂納之以為小妻。其父收幼孤,隨母嫁粲,粲愛而 養焉,因姓王氏。官至懷、汴二州長史。

世充捲髮豺聲,沉猜多詭詐,頗窺書傳,尤好兵法,曉龜策推步盈虛,然未嘗 為人言也。開皇中,為左翊衛,後以軍功拜儀同,授兵部員外郎。善敷奏,明習法 律,而舞弄文墨,高下在心。或有駁難之者,世充利口飾非,辭義鋒起,從雖知其 否而莫能屈,稱為明辯。

煬帝世,累遷至江都郡丞。時帝數幸江都,世充善候人主顏色,阿諛順旨,每 入言事,帝善之。又以郡丞領江都宮監,乃雕飾池台,陰奏遠方珍物,以媚於帝, 由是益昵之。大業八年,隋始亂,世充內懷徼幸,卑身禮士,陰結豪俊,多收眾心。 江淮間人素輕薄,又屬賊盜群起,人多犯法,有系獄抵罪者,世充枉法出之,以樹 私恩。及楊玄感反,吳人硃燮、晉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應之,自稱將軍,擁眾十餘 萬。帝遣將軍吐萬緒、魚俱羅討之,不能克。世充募江都萬餘人,擊頻破之。每有 克捷,必歸功於下,所獲軍實,皆推與士卒,身無所取。由此人爭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齊郡賊帥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至盱眙,有眾十餘萬。世充以兵拒之, 而羸師示弱,保都梁山為五柵,相持不戰。後因其懈馳,出兵奮擊,大破之,乘勝 盡滅諸賊,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人,六畜軍資,莫不盡獲。帝以世充有將帥才 略,始遣領兵,討諸小盜,所向破之。然性多矯偽,詐為善,能自勤苦,以求聲譽。 十一年,突厥圍帝於雁門,世充盡發江都人往赴難。在軍中,垢面悲泣,曉夜不解 甲,藉草而坐。帝聞之,以為愛己,益信任之。

十二年,遷為江都通守。時厭次人格謙為盜數年,兵十餘萬,在豆子中。世充 破斬之,威振群賊。又擊盧明月,破之於南陽。後還江都,帝大悅,自執杯酒以賜 之。時世充又知帝好內,乃言江淮良家多有美女,願備後庭,無由自進。帝愈喜, 因密令世充閱觀諸女,資質端麗合法相者,取正庫及應入京物以聘納之。所用不可 勝計,帳上所司雲敕別用,不顯其實。有合意者,則厚賞世充,或不中者,又以賚 之。後令以船送東京,而道路賊起,使者苦役,於淮泗中沉船溺殺之者,前後十數。 或有發露,世充為秘之,又遽簡閱以供進。是後益見親昵。遇李密攻陷興洛倉,進 逼東都,官軍數敗,光祿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於密。帝惡之,大發兵,將討焉。特 發中詔遣世充為將,軍於洛口以拒密。前後百餘戰,互有勝負。世充乃引軍度洛水, 逼倉城。李密與戰。世充敗績,赴水溺死者萬餘人。時天寒,大雨雪,兵既度水, 衣皆沾濕,在道凍死者又數萬人,比至河陽,才以千數。世充自系獄請罪,越王侗 遣使赦之,召令還都。收合亡散,屯於含嘉城中,不敢復出。

宇文化及殺帝於江都,世充與太府卿元文都、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奉侗 為主。侗以世充為吏部尚書,封鄭國公。及侗用元文都、盧楚之謀,拜李密為太尉、 尚書令,密遂稱臣,復以兵拒化及於黎陽,遣使獻捷。眾皆悅,世充獨謂其麾下諸 將曰:“文都之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密所禽。且吾軍人馬每與密戰, 殺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出此言以激怒其眾。文都 知而大懼,與楚等謀,將因世充入內,伏甲而殺之。期有日矣,將軍段達遣女婿張 志以楚等謀告之。世充夜勒兵圍宮城,將軍費曜、田世闍等與戰於東太陽門外。曜 軍敗,世充遂攻門而入。無逸以單騎遁走。獲楚,殺之。時宮門尚閉,世充遣人扣 門言於侗曰:“元文都等欲執皇帝降於李密,段達知而以告臣。臣非敢反,誅反者 耳。”文都聞變,入奉侗於乾陽殿,陳兵衛之。令將帥乘城以拒難,兵敗,侗命開 門以納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衛者,明日入謁,頓首流涕而言曰:“文都等無狀, 謀相屠害,事急為此,不敢背國。”侗與之盟。世充尋遣韋節等諷侗,命拜為尚書 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又授其兄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未幾,李密破化及還, 其勁兵良馬多戰死,士卒皆倦。世充欲乘其弊而擊之,恐人心不一,乃假託鬼神, 言夢見周公,乃立祠於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 則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俗信妖妄,故出此言以惑之。眾皆請戰,世充簡練精 勇得二萬餘人,馬千餘匹,營洛水南。密軍偃師北山上,時密新得志於化及,有輕 世充之心,不設壁壘。世充遣二百餘騎,潛入北山,伏溪谷中,令軍秣馬蓐食。既 而宵濟,人馬賓士,比明而薄密。密出兵應之,陣未成列而兩軍合戰,其伏兵蔽山 而上,潛登北原,乘高而下,壓密營。營中亂,無能拒者,即入縱火。密軍大驚而 潰,降其將張童兒、陳智略。進下偃師。初,世充兄偉及子玄應隋化及至東郡,密 得而囚之於城中。至是,盡獲之。又執密長史邴元真妻子、司馬鄭虔象之母及諸將 子弟,皆撫慰之,各令潛呼其父兄。兵次洛口,元真、鄭虔象等舉倉城以應之。密 以數十騎遁逸,世充收其眾而還。東盡于海,南至於江,悉來歸附。

世充又令韋節諷侗,拜己為太尉,置署官屬,以尚書省為其府。尋自稱鄭王, 遣其將高略帥師攻壽安,不利而鏇。又帥師攻圍谷州,三日而退。明年,自稱相國, 受九錫,備法物,是後不朝侗矣。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圖讖,世充昵之。法嗣 乃上《孔子閉房記》,畫作丈夫持一乾以驅羊。法嗣云:“楊,隋姓也。乾一者, 王字也。王居楊後,明相國代隋為帝也。”又取《莊子人間世》、《德充符》二篇 上之,法嗣釋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則相國名矣。當德被人間,而應符命 為天子也。”世充大悅曰:“此天命也。”再拜受之。即以法嗣為諫議大夫。世充 又羅取雜鳥,書帛系其頸,自言符命而散之於空。或有彈射得鳥而來獻者,亦拜官 爵。既而廢侗,陰殺之,僭即皇帝位,建元曰開明,國號鄭。

大唐太宗帥師圍之。世充頻出兵,戰輒不利,諸城相繼降款。世充窘迫,遣使 請救於竇建德,建德率兵援之。至武牢,太宗破之,禽建德以詣城下。世充將潰圍 而出,諸將莫有應之者,於是出降。至長安,為仇家所殺。

段達,武威姑臧人。父岩,周朔州刺史。達在周,年始三歲,襲爵襄坦縣公。 及長,身長八尺,美須髯,便弓馬。隋文帝為丞相,以為大都督,領親信兵,常置 左右。及踐祚,為左直齋,遷車騎將軍,督晉王府軍事。以擊高智慧功,授上儀同。 又破汪文進等,加開府。仁壽初,為太子左衛副率。大業初,以籓邸之舊,拜左翊 衛將軍。從征吐谷渾,進位金紫光祿大夫。帝征遼東,平原郝孝德、清河張金稱等 並起為盜,帝令達擊之,數為金稱等所挫,諸賊輕之,號為段姥。後用鄃令楊善會 謀,更與賊戰,方致克捷。還京師,以公事坐免。明年,帝征遼東,使達留守涿郡。 俄復拜左翊衛將軍。高陽魏刀兒聚眾,自號歷山飛,寇掠燕、趙。達率涿郡通守郭 絢擊敗之。時盜賊既多,達不能因機決勝,唯持重自守,時人皆謂之為怯懦。

十二年,帝幸江都宮,詔達與太府卿元文都等留守東都。李密縱兵侵掠城下, 達與監門郎將龐玉、武牙郎將霍世舉御之,以功遷左驍衛大將軍。王世充之敗也, 密進據北芒,來薄上春門,達與判戶部尚書韋津拒之。達見賊,不陣而走,軍大潰, 津沒於密。

及帝崩於江都,達與文都等推越王侗為主,署開府儀同三司,兼納言,陳國公。 元文都等之謀誅王世充,達預焉。既而陰告世充,達為之內應。及事發,迫越王送 文都於世充,世充甚德於達。既破李密,諷越王禪讓。世充僭號,以達為司徒。及 東都平,坐斬,妻子籍沒。

論曰:宇文述便辟足恭,柔顏取悅。君所謂可,亦曰可焉,君所謂不,亦曰不 焉。無所是非,不能輕重,默默苟容,偷安高位,甘素餐之責,受彼己之譏。此固 君子所不為,亦丘明之深恥。化及以此下才,負恩累葉。時逢崩拆,不能竭命,乃 因利乘便,先圖乾紀,率群不逞,職為亂階,擾本塞源,裂冠毀冕。釁深指鹿,事 切食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憤矣,世充頭筲小器,遭逢時幸,與蒙獎擢,禮越 舊臣。而躬為戎首,親行鳩毒。竟而蛇豕醜類,繼踵誅夷,梟獍凶魁,相尋菹戮。 垂炯戒於來葉,快忠義於當年,為人臣者,可無殷鑑哉!

部分譯文

宇文述字伯通,代郡武川人。高祖亻君與敦、曾祖長壽、祖孤,仕於魏朝,都是擔任沃野鎮軍主。父宇文盛,仕於周朝,位居上柱國、大宗伯。

宇文述少年時驍悍英勇,擅長騎馬射箭。十一歲時,有一個相面的人對宇文述說“:公子善自珍重,後來應當做極高的官。”周武帝時,宇文述因父親的軍功,起於家鄉,拜授開府。宇文述生性嚴謹周密,周朝大冢宰宇文護十分喜愛他,讓宇文述以本官兼領其親信。周武帝親自執政,召宇文述任左宮伯,多次升遷至英果中大夫,賜爵博陵郡公,改封為濮陽郡公。尉遲迥興兵作亂,宇文述以行軍總管之職跟從韋孝寬討伐叛軍,在懷州擊敗尉遲迥部將李雋的軍隊,又和諸將一起在永平橋打敗尉..。因軍功越級提升為上柱國,晉爵褒國公。

隋文帝開皇初年,宇文述任右衛大將軍。平定陳國的戰役中,宇文述以行軍總管之職率兵自六合渡江,當時,韓擒、賀若弼兩支兵馬趕赴丹陽,宇文述占據石頭城作為聲援。陳後主被擒獲後,蕭王獻、蕭岩據守東吳之地。宇文述率領行軍總管元契、張默言等人前往討伐,落叢公燕榮率領水軍從東海趕至,也接受宇文述的指揮,於是東吳之地全部平定。因功授其子宇文化及為開府,改任安州總管。

當時,晉王楊廣鎮守揚州,對宇文述十分友善,奏請宇文述為壽州總管。晉王當時有陰謀奪取皇太子之位的意思,向宇文述請求計謀。宇文述說“:皇太子早已失去了皇上的歡愛。大王才能蓋世,多次擔任將領,皇上和內宮,都很鍾愛。天下的希望,實際上已歸於大王。然而,廢立太子是國家大事,能夠改變皇上的主意的,只有楊素一人而已。能夠改變楊素主意的人。只有他的弟弟楊約。述平素和楊約相知。請求去京師朝見,與楊約共同商議廢立太子的大事。”晉王十分高興,送給宇文述很多金銀財寶,資助宇文述赴京。宇文述多次邀請楊約,擺出許多玉器珍玩,和楊約開懷暢飲,於是一起賭博遊戲,每次都假作不勝,把帶來的金銀財寶輸掉。楊約得到了很多的財寶,對宇文述稍稍表示感謝。宇文述因而說:“這是晉王賜給我的,令我和公好好樂一樂。”楊約大為吃驚,問道“:為什麼這樣?”宇文述於是代為說明晉王的意圖。楊約認為宇文述說的對,回去後就對楊素說了,楊素也聽從晉王的旨意。於是,晉王和宇文述的交情更為密切,命令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娶南陽公主,前後賞賜的財物無法計算。晉王成為皇太子之後,任命宇文述為左衛率。按照舊有的法令,率官為四品官,因為宇文述平常就很寵貴,就晉位率官為三品官。宇文述受到的重視如此。

煬帝繼位後,宇文述受任左衛大將軍,參與掌管選拔武官的事情。後來改封為許國公,不久加授開府儀同三司,每逢冬月正旦朝廷聚會,就賜給鼓吹樂一部。跟從煬帝巡幸榆林。當時,鐵勒契弊歌秣打敗吐俗渾,吐俗渾部四散,派使者向隋朝請求投降,並請求救援。煬帝令宇文述率兵安撫納降。吐谷渾見宇文述擁有強大的兵力,驚恐不已,不敢投降,就向西逃跑了。宇文述率兵追至曼頭城,攻下此城。宇文述乘勝至頭赤水城,又攻下赤水城。吐谷渾的剩餘黨徒逃走,駐紮在丘尼川。宇文述率兵進擊,大破其剩餘黨徒,俘獲其王公、尚書、將軍二百人。吐谷渾主南逃到雪山,其原來所屬的地方都沒了人跡。煬帝十分高興。第二年,跟從煬帝西巡至金山,登上燕支山,宇文述每天站崗放哨。這時,吐谷渾兵馬又侵犯張掖,宇文述領兵進擊,擊退敵兵。

回至江都宮,敕令宇文述與蘇威經常主持選舉官吏,參預朝政。宇文述當時寵貴,把重任交給蘇威等人,而受到煬帝的親善寵愛則超過他們。煬帝得到的遠方貢品和四季食物,有朝會時就賞賜給宇文述,前往問訊的宮中使者十分頻繁。宇文述善於侍奉其上,俯仰周鏇,一副逢迎諂媚的樣子,宮中衛士都向他學習。又有精巧的構思,凡是裝飾之物,都出乎人們的意料。多次把奇裝異服和怪異之物送進宮中,煬帝因此更加喜歡他。話說出來沒有人不聽從,權勢超過了朝中所有的人。左衛將軍張瑾和宇文述官署相連,曾經評議是非,偶爾不中宇文述之意,宇文述就瞪大眼睛怒視張瑾,張瑾驚惶畏懼地逃走。文武百官沒有人敢違背和抵忤宇文述的意思。宇文述生性貪婪卑鄙,知道別人有珍奇之物,就一定要得到,富商大賈和隴西諸鬍子弟,宇文述都用恩寵和他們交結,稱他們作兒子。因此,都爭相贈送財物,金銀財寶堆積如山。後院中身穿羅綺的美女非常多。家僮一千多人,都騎有駿馬衣著華麗。

征伐高麗的時候,宇文述任扶餘首軍將。將要出發的時候,煬帝對宇文述說“:根據禮法,七十歲的人行軍打仗,帶著妻子同行,公應當讓家室跟隨著。古時候說婦女不能進入軍中,說的是臨戰的時候。至於在軍營之中,則沒有什麼損害。項籍和虞姬,就是先例。”宇文述和九路軍馬到鴨綠水,軍糧已盡,商議準備班師而回。諸將意見多有不同,宇文述又不知道煬帝的意圖。適逢乙支文德來到營中,宇文述和于仲文先前都奉有秘密旨令,令誘捕乙支文德。文德到了營中,因動作遲緩,又讓他逃了回去,宇文述心中不安,就和眾將渡水追擊。當時,乙支文德見宇文述軍中士卒多有飢餓之色,想讓宇文述之軍疲憊,每次戰鬥都假作失敗。宇文述一日之中七戰,皆獲勝利,既依恃驟然取得的勝利,內又為眾議逼迫,於是就又進擊,東渡了薩水,距平壤城三十里,依山安營紮寨。乙支文德又派遣使者假作投降,向宇文述請求道“:如果撤兵的話,我們會送高元到皇帝所在的地方相見。”宇文述見士兵疲憊不堪,不能再戰,平壤城又很險固,一時間難以攻下,於是就利用其詐謀而回師。眾軍渡河渡至一半時,賊兵攻擊後邊的軍隊,於是眾軍潰敗,不能禁止,九路兵馬大敗,一天一夜逃至鴨綠水,行程四五十里。當初過遼東時,九路軍馬共三十萬五千人,等回到遼東城時,只剩下二千七百人。煬帝大怒,將宇文述除去名籍。

第二年,煬帝又起征遼之戰,恢復宇文述的官職爵位,對宇文述像當初一樣。宇文述跟從煬帝到遼東,和將軍楊義臣率兵又到鴨綠水邊。適逢楊玄感興兵作亂,煬帝令宇文述迅速回師征討楊玄感。當時,楊玄感兵逼東都洛陽,聽說宇文述率兵而至,向西逃跑,準備奪取關中。宇文述和刑部尚書衛玄、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武衛將軍屈突通等率兵緊追。到了閿鄉皇天原,追上了楊玄感,將楊玄感斬首,傳至皇帝所在之處。又跟隨煬帝東征,至懷遠而回。

突厥軍隊圍困雁門,煬帝十分恐懼,宇文述請求突出重圍。來護兒和樊子蓋一起堅決諫阻,煬帝才作罷。雁門之圍解除後,回至太原,人們多勸煬帝回京師,煬帝面有難色。宇文述奏道:“跟隨陛下的官員,妻子兒女多在東都,請求順道向洛陽,從潼關而入。”煬帝聽從宇文述的建議。不久回到東都洛陽,宇文述又觀察煬帝的意思,勸煬帝駕幸江都宮。

宇文述在江都患有疾病,病重的時候,煬帝不停地令宮中使者到其宅第探望,問宇文述有什麼話說。宇文述說:“希望陛下能夠降臨敝宅一次。”煬帝派遣司宮魏氏對宇文述說:“公病危重,朕恐怕相煩勞。有什麼一定要說,可以陳說。”宇文述流著淚說:“臣之子化及,很早就預置藩邸,希望陛下能夠哀憐他。士及原就承蒙陛下之恩,也可以驅使。臣死之後,智及不能久留,願陛下早除之,希望不要毀壞門戶。”魏氏回去復命,把這些話遮掩過去,因而胡亂回答說:“宇文述只是懷念陛下罷了。”煬帝流著淚說“:宇文述懷念我嗎?”準備親自前往看望,宮人和文武百官勸諫才作罷。宇文述死,煬帝因此而廢止朝會,追贈宇文述為司徒、尚書令、十郡太守,儀仗四十人。可臥的喪車一輛,前後鼓吹樂各一部,諡號曰恭。詔令黃門侍郎裴矩以太牢之禮祭之,鴻臚監督護喪事。

宇文化及是宇文述的長子。生性兇惡陰險,不遵循法律制度,喜歡騎著駿馬,挾帶彈弓,在路上賓士,因此,長安人稱他為輕薄公子。隋煬帝為太子時,宇文化及常以千牛之職出入煬帝臥室內房。多次升遷至太子仆,因為接受賄賂,多次被免官。太子寵愛親昵宇文化及,很快又復職,又令其弟宇文士及娶南陽公主為妻。宇文化及因此更加驕橫,和公卿相處,言辭很不恭敬,許多人受其欺凌。看見別人有漂亮的女子和狗馬珍玩,就一定要托人求得。經常和屠戶商販交遊,從中取利。隋煬帝繼位,宇文化及為太僕少卿,更加倚仗舊有的恩寵,貪婪驕橫更甚。煬帝巡幸榆林,化及和弟弟智及違反禁令,和突厥人貿易交往。煬帝大怒,將宇文化及囚禁了幾個月。回京城時,準備把他殺了再入城,已經剝下了衣服,辮好了頭髮,就要行刑時,因煬帝解救才把他釋放,和宇文智及一併賜給宇文述做奴隸。宇文述死後,煬帝懷念他,起用宇文化及任右屯衛將軍,宇文智及任將作少監。

當時,李密占據洛口,煬帝恐懼,留在淮南,不敢回京都。跟隨煬帝車駕的勇猛果敢之士大多是關中人,長久客居旅途,見煬帝沒有西歸的意思,想謀劃反叛歸鄉。當時,武賁郎將司馬德戡統領驍勇果敢之士,駐紮在東城,聽到士兵想反叛的風聲,不知真假,就派校尉元武達私下秘密詢問知情人,因而陰謀造反。司馬德戡又與關係友善的武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互相蠱惑煽動說:“聽說陛下想在丹陽築造宮殿,人人都謀劃著名逃走。我想向陛下上言,恐怕還沒上言就被殺掉了。如今,知道而不進言,後來發生了事情當有滅族之罪,不知該怎么辦才好?”裴虔通說“:主上實際上就是這樣。”司馬德戡又對二人說“:我聽說關中陷落,李孝常在華陰反叛,陛下把他的兩個弟弟囚禁起來,準備都殺掉。我們這些人的家屬都在西安,能沒有這種憂慮嗎?”裴虔通等人說“:正是恐怕家屬早晚被殺,卻又無計可施。”司馬德戡說:“驍勇果敢之士如果逃走,可和他們一起逃離。”裴虔通等人說:“就依公所說的這樣。”因而互相傳遞訊息,招納引誘。又轉告內史舍人元敏、鷹揚郎將孟景、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等人,日夜聚會賭博,結為生死之交,說話沒有什麼迴避,在聚會之中就商議反叛之計,都互相贊同應允。當時,李質在宮禁中,令驍勇果敢之士守衛宮廷,宮中和外界交往通訊,謀劃更為急切。另外,趙行樞先前與宇文智及有交往,勛侍楊士覽,是宇文氏的外甥,二人一同把事情告訴宇文智及。宇文智及平常就狂妄悖逆,聽說後非常高興,就一同去見司馬德戡,約定三月十五日一同舉兵反叛,搶劫十二衛武的馬匹,掠奪居民的財物西歸。智及說:“不然。如今蒼天實是滅亡隋朝,英雄四起,藉機而行大事,這就是帝王大業。”司馬德戡認為說得對。趙行樞和薛世良請求推化及為主,約定之後,才告訴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生性無能怯懦,剛聽說此事,十分恐懼,面色改變,汗流浹背,很久很久才決定下來。

義寧二年(618)三月一日,司馬德戡想告訴眾人,擔心眾人不能一心,又生詭詐來威脅驍勇果敢之士,對許弘仁和張愷說“:你們都是良醫,受國家支使,說出話來迷惑眾人,眾人必定相信。你們可以進入備身府,告訴認識的人,說陛下聽說驍勇果敢之士準備反叛,釀造了很多毒酒,藉助宴會的機會,把驍勇果敢之士全都毒死,只把南方人留在這裡。這樣,眾人必定害怕,因此而反叛,沒有不成功的。”這個月五日,許弘仁等人散布這些言論,驍勇果敢之士互相轉告,謀劃造反更加急切。司馬德戡等人知道計謀已經實現,就在三月十日召集原來那些人,把想要造反的事情向眾人說明。眾人都伏地說:“只聽從將軍的命令!”這天夜裡,唐奉義主持關閉城門,門上的鑰匙都不取下來。到了夜裡三更時分,司馬德戡在東城內集合兵馬,共有幾萬人,燃起大火和城外相呼應。煬帝聽到有聲音,問是什麼事情。裴虔通謊稱:“草坊被燒了,外邊的人救火,所以聲音很嘈雜熱鬧。”宮中和外界隔絕,煬帝相信了裴虔通的話。孟景和宇文智及在城外聚集一千多人,劫持候衛武賁馮普樂,一同布兵在城下大街小巷裡搶劫。到了五更時分,司馬德戡把兵交給裴虔通,將各個城門的衛兵換下來。裴虔通於是自開城門,率領幾百名騎兵,來到成象殿,殺掉將軍獨孤盛。武賁郎將元禮就領兵沖入,宮中衛士都逃跑了。裴虔通繼續進兵,推開左邊的閣門,直入永巷,問道:“陛下在哪裡?”有一美人從房中走出,手指西邊說:“在西閣。”跟著前去捉拿煬帝。煬帝問裴虔通說“:卿不是我的舊友嗎?有什麼怨恨而造反呢?”裴虔通說:“臣不敢造反,只是將士想回故鄉,奉陛下回京師罷了。”煬帝說:“就讓你們回去。”裴虔通自己統率軍隊守衛。

到了天亮,孟景率領鐵甲騎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知道事情的結果,渾身發抖不能說話,有人拜見,只是低著頭依著桌案,回答說:“罪過。”這時,宇文士及在公主宅第,不知道此事。宇文智及派遣家僮莊桃樹到公主宅第殺之,桃樹不忍心殺他,抓來見智及,很久才被釋放。宇文化及到了城門,司馬德戡迎接拜見,領入朝堂中,稱宇文化及為丞相。命令帶煬帝出江都門見眾叛軍,因而又帶了進來。派遣令狐行達在宮中把煬帝殺害。又把與己見不同的幾十名朝中大臣抓起來,同時抓起來的還有諸王的外戚,不分老少一併殺害。只留下了秦孝王之子楊浩,立為皇帝。

過了十多天,搶奪江都人的舟船,由水路向西歸去。到了顯福宮,宿公麥孟才、折衝郎將沈光等人謀劃襲擊宇文化及,反被宇文化及殺害。宇文化及於是占據六宮,其自奉一切都像煬帝原來一樣。常常在帳中面南端正而坐,有人匯報事情,閉口無言,不作回答。等到下牙床時,才把奏狀收過來,和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人商議裁決。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又搶奪百姓的車輛和牛,得到二千輛牛車,都用來運載宮人和珍寶。鎧甲兵器,都命令士兵背著。路途遙遠,士兵非常疲勞,三軍都開始怨恨起來。

司馬德戡很失望,私下對趙行樞說:“你把我耽誤得不輕!如今治理亂世,一定要借重英雄賢才。宇文化及平庸暗昧,事情必將失敗,怎么辦呢?”趙行樞說“:廢掉他有什麼困難的!”於是就和李孝本、宇文導師、君正卿等人商議,打算用一萬多後軍襲擊殺死宇文化及,立司馬德戡作為君主。許弘仁得知此事,秘密告訴宇文化及,把司馬德戡和其黨羽都抓起來殺了。領兵向東都洛陽進發,通守王軌獻城投降。

元文都推舉越王楊侗為君主,任李密為太尉,命令進擊宇文化及。李密在清淇安營紮寨,和徐世勛用烽火相呼應。宇文化及多次交戰不利,其將軍於弘達被李密擒獲,送到楊侗那裡,投進鍋里煮了。宇文化及糧食用盡,渡過永濟渠,和李密在童山決戰。就進入汲郡搜求軍糧,又派遣使者拷打擄掠東郡的百姓官員,勒索糧食。王軌怨恨宇文化及,獻城歸順李密。宇文化及非常害怕,自汲郡開始,準備奪取北面的州縣。其部將陳智略率領嶺南驍勇果敢之士一萬多人,張童兒率江東驍勇果敢之士幾千人,皆叛附李密。宇文化及還有二萬兵馬,向北逃往魏縣。張愷和其部將陳伯謀劃離開宇文化及,事情敗露,被宇文化及殺害。心腹之人殺戮殆盡,兵力一天比一天少,宇文化及兄弟無計可施,只是互相聚會暢飲,欣賞女樂。醉酒之後,宇文化及責怪智及說:“我當初不知何事,任由你謀劃,強行立我。如今到哪裡都沒有成功,背著殺害主上的罪名,天下人都不會接納我們。滅族之罪難道不是因為你嗎?”抱著兩個兒子哭起來。智及大怒說“:事情成功的時候,不加責備。到了將要失敗的時候,就想把罪名歸於我。為什麼不殺了我去投降竇建德呢?”兄弟之間多次互相爭鬥,說話沒有長幼之分,酒醒後又飲,經常就是這樣。

宇文化及自知必定失敗,就嘆息說:“人生固然會死,豈不做一天皇帝呢?”於是毒殺楊浩,在魏縣自就皇帝位,國號許,建元為天壽,設定文武百官。進攻魏州的元寶藏,反被元寶藏打敗,於是就向東北逃往聊城,準備招攬天下諸處賊兵。派遣宇文士及到濟北,徵求糧餉。大唐派遣淮安王神通安撫山東,神通圍困宇文化及十多日,沒有攻下,就退兵了。竇建德聚集全部兵力攻擊宇文化及。在此之前,齊州賊帥王薄聽說宇文化及有許多寶物,假裝來投降。宇文化及相信王薄,和王薄一起居住守衛。到了這個時候,王薄引竇建德入城,擒獲宇文化及,將其部屬全部俘虜。先將宇文智及、元武達、孟景、楊士覽、許弘仁等人抓起來,都一起殺了。於是用囚車把宇文化及載至大陸縣城下,逐條宣布其弒主篡逆的罪行,將其和二個兒子承基、承趾一同斬首。把宇文化及的首級傳送到突厥義城公主那裡,在突厥宮庭梟首示眾。宇文士及從濟北向西回歸長安。

王世充字行滿,祖先是西域胡人。祖父支頹褥,遷居新豐。支頹褥死後,其妻年輕守寡,和儀同王粲私通,生子名曰瓊,王粲就把她娶作小妾。王世充的父親收自幼喪父,隨母嫁到王粲家,王粲喜愛他而收養了他。因而隨姓王。官至懷、汴二州長史。

王世充頭髮捲曲,聲似豺狼,性好猜疑,詭計多端,讀了許多經史,特別喜愛兵法,通曉占卜星相盈虛之術,然而卻不曾為人指點過。隋文帝開皇年間,任左翊衛,後來又因軍功任儀同,授予兵部員外郎之職。善於敷陳奏進,熟悉法度律令,舞弄筆墨文章,高低上下存於心中。或有駁論辯難的人,王世充快牙利口,文過飾非,文詞犀利,眾人雖然知道王世充不對,卻又沒有人能夠讓他屈服,都稱他能言善辯。

隋煬帝時,逐步升遷至江都郡丞。當時,煬帝多次巡幸江都,王世充善於體察君主的臉色,阿諛逢迎,順從旨意,每次入宮說事情,煬帝都善待他。又以郡丞之職兼領江都宮監,於是就雕刻文飾池塘台榭,秘密進奉遠方的珍奇物品,以取悅予煬帝,因此,煬帝更加寵信他。大業八年(612),隋朝天下開始出現動亂,王世充內懷僥亻幸之心,屈己禮士,私下結交英雄豪傑,廣泛收買人心。江淮之間的百姓素來輕薄,又逢盜賊四起之時,違犯法紀的人很多,有的人下獄抵罪,王世充違背法紀把他們放出來,樹立個人的恩義。

楊玄感造反的時候,吳地人朱燮、晉陵人管崇在江南起兵回響,自稱將軍,擁兵十多萬。煬帝派遣將軍吐萬緒、魚俱羅討伐,不能取得勝利。王世充在江都招募一萬多人,打擊叛軍,多有勝利。每次取得勝利,一定歸功於部下,獲得的軍糧財物,都分給士兵,自己分文不取。因此,人們都爭相為他所用,取得的功勞最多。

大業十年(614),齊郡賊兵元帥孟訁襄自長白山而下侵犯擄掠諸郡,到了盱眙,已有十多萬人。王世充率兵迎戰,用老弱殘兵向敵兵示弱,依據都梁山結為五座營寨,與敵相持而不交戰。後來,利用敵兵鬆懈,出兵奮然進擊,大破敵軍,乘勝將眾賊兵消滅殆盡,孟訁襄帶著幾十名騎兵逃跑了,斬首一萬人,各種牲畜和軍用物品,都全部繳獲。煬帝因王世充有將帥的才能和謀略,才開始派遣他統領軍隊,討伐各處小伙盜賊,所向必勝。然而,王世充生性多矯飾虛偽,假裝行善,能夠自我辛勞吃苦,用來博取好名聲。大業十一年(615),突厥兵將煬帝圍困在雁門關,王世充出動江都的全部兵馬,往赴國難。在軍營中,王世充滿面污垢,悲痛流涕,晝夜不解甲冑,依草而坐。煬帝聽說這些,認為王世充愛戴自己,更加信任他。

大業十二年(616),王世充升任江都通守。當時,厭次人格謙已是多年為強盜,擁兵十多萬,駐紮在豆子..中。王世充打敗格謙軍,將格謙斬首,威勢震動眾盜賊。又進擊盧明月,大敗盧明月於南陽。後來回到江都,煬帝非常高興,親自端著一杯酒賜給王世充。這時,王世充又得知煬帝喜好女色,就進言說江淮善良之家有很多美女,都願意進入後宮,只是沒有緣由自我進獻。煬帝更加高興,於是私下命令王世充仔細觀察各位女子,端莊秀麗合乎容貌標準的,就拿正庫里的財物支付入京所需之物,用以聘納這些女子。所用的錢財無法計算,帳面上所說是敕令另有用途,不記錄其實際數目。有中意的女子,煬帝就對王世充重加賞賜,有的不中意,也給予賞賜。後來,命令用船把搜羅來的美女送到東京洛陽,而路途中盜賊四起,護送的使者感到這種差役辛苦,就在淮水和泗水中把船弄沉,將那些美女都淹死,前前後後有十多起。有的暴露了出來,王世充就替他們遮掩,又倉促簡單地選擇一些女子用來進獻。這之後,王世充更受親寵。

逢上李密攻下興洛倉,進逼東都洛陽,官軍屢遭失敗,光祿大夫裴仁基獻武牢城投降李密。煬帝深恨李密,大規模地發動兵馬,準備討伐李密。特意頒布詔令,派遣王世充為將軍,駐紮在洛口抵擋李密。前前後後交戰一百多次,互相有勝有負。王世充就率領兵馬渡過洛水,進逼倉城。李密與之交戰,王世充被打敗,落在水中淹死的有一萬多人。當時天氣寒冷,下著很大的雪,士兵渡過洛水之後,衣服濕透了,凍死在路途上的又有幾萬人,等到了河陽,才剩下幾千人。王世充自囚於牢獄之中,向越王楊侗請罪,越王楊侗派使者敕免他,召令王世充回東都洛陽。王世充收羅逃散的士兵,駐紮在含嘉城中,不敢再出來。

宇文化及在江都殺害煬帝,王世充和太府卿元文都、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尊奉楊侗為君王。楊侗任命王世充為吏部尚書,封爵鄭國公。楊侗用元文都、盧楚的計謀,任命李密為太尉、尚書令,李密就向楊侗稱臣,又率兵在黎陽抵抗宇文化及,派遣使者進奉俘虜和戰利品。眾人都很高興,只有王世充對其屬下諸位將領說:“元文都一類人,不過是撰寫公文和訴狀的人罷了。我看這種形勢,一定會成為李密的俘虜。況且,我們的軍隊兵馬經常和李密交戰,殺害其父兄子弟,前後已經很多了,一旦成為他的部下,我們就沒一個人能夠活得了。”王世充說出這些話,用來激怒眾將。元文都知道後十分害怕,與盧楚等人商議,準備利用王世充入宮的機會,埋伏士兵將王世充殺掉。日期已經約定好了,將軍段達派遣女婿張志把盧楚等人的陰謀告訴了王世充。王世充夜裡率兵圍住宮城,將軍費曜、田世..等人在東太陽門外與王世充大戰。費曜等人被打敗,王世充就攻入宮城門。皇甫無逸單人匹馬逃走。王世充捉獲盧楚,把他殺了。這時,宮門還關閉著,王世充派人敲門對楊侗說“:元文都等人想把皇帝抓起來投降李密,段達知道後告訴了臣。臣不敢造反,只是要誅殺反叛者。”元文都得知發生了變故,入宮奉楊侗到乾陽殿,列兵保衛楊侗。命令將帥利用宮城來抵抗,軍隊被打敗,楊侗命令打開宮門讓王世充進來。王世充派人把宮中的侍衛全部替換下來,第二天入宮謁見,叩首流涕,對楊侗說“:元文都等人無禮,陰謀相互屠殺,事情緊急才這樣做,不敢背叛國家。”楊侗和王世充盟誓。不久,王世充又派遣韋節等人勸楊侗,任王世充為尚書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又授任王世充的兄長王惲為內史令,進入宮中居住。

不久,李密打敗宇文化及而回,精兵良馬大多戰死,士兵都很疲倦。王世充正想利用李密士卒疲憊之機,打擊李密軍,恐怕人們不一心,就假託鬼神,說是夢見了周公,就在洛水上游修建宙宇,派遣巫師張揚說“:周公想令僕射急速討伐李密,會取得很大成功,不然的話士兵都要因瘟疫而死掉。”王世充的士兵大都是楚地人,風俗迷信妖魅荒誕,所以就說出這些話來迷惑士兵。眾士卒都請求作戰,王世充精選訓練精壯英勇的士兵二萬多人,馬一千多匹,在洛水南岸安下營寨。李密的兵馬駐紮在偃師北山上。這時,李密剛剛打敗宇文化及,正是得意之時,有輕視王世充的意思,沒有修築工事。王世充派遣二百多名騎兵,悄悄進入北山,埋伏在山谷中,命令士兵餵飽馬,早晨還未起床就在寢席上進食。一切準備好之後,夜裡渡河,人馬疾馳,到天亮的時候接近了李密的營寨。李密出兵應戰,還沒擺好陣勢,兩軍混戰在一起。伏兵藉助山的隱蔽而上,偷偷登上了北原,從高處衝下,馳壓李密的兵營。營中大亂,沒有人能夠抵擋,伏兵就進入營中放火。李密的軍隊十分驚恐,四散潰敗,其將張童兒、陳智略投降。進軍攻下偃師。當初,王世充兄長和其子玄應跟隨宇文化及到東郡,李密俘獲他們,囚禁在城中。至此,都全部獲得釋放。又俘獲李密的長史邴元真的妻子兒女,司馬鄭虔象的母親和李密諸將官的子弟,都加以安撫慰問,讓他們各自偷偷地呼喚他們的父兄歸附。軍隊到了洛口,邴元真、鄭虔象等人獻倉城以回響王世充。李密帶著幾十名騎兵逃遁,王世充收羅眾兵而回。東邊到大海,南邊到長江,都來歸附王世充。

王世充又令韋節勸楊侗,任命自己為太尉,設定官署和屬官,把尚書省作為自己的官府。不久,自稱鄭王,派遣部將高略率師進攻壽安,交戰不利而回師。又率師圍攻谷州,三天就退兵了。第二年,王世充自稱相國,接受九錫,準備帝王儀仗隊所用的器物,這之後就不朝拜楊侗了。有一道士名桓法嗣,自稱能解圖讖,王世充親昵他。法嗣就上《孔子閉房記》,畫的是一男子手持一桿驅趕羊。法嗣說“:楊是隋朝的姓。乾字加一,是王字。姓王的在姓楊的後面,明擺說是相國代替隋朝成為皇帝。”又取《莊子》中的《人間世》和《德充符》二篇上奉王世充,法嗣解釋說:“上篇說的是‘世’,下篇說的是‘充’,這就是相國的名字。應當恩德遍及人間,應符命而成為天子。”王世充非常高興地說“:這是天命啊!”再次拜謝,接受法嗣的上書。隨即任命法嗣為諫議大夫。王世充又用羅網捕獲各種鳥,把帛書系在鳥頸上,自稱上應符命而把它們放回天空。有人用彈弓射得鳥而來進獻,也授官封爵。接著廢除楊侗,將他私下殺害,自己超越本分即皇帝位,建元曰開明,國號為鄭。

大唐太宗率軍圍攻王世充,世充頻繁出兵迎戰,一交戰就失利,許多城池相繼投降。王世充十分困窘,派遣使者向竇建德求救,竇建德率兵救援。兵至武牢,太宗大敗其軍,擒獲竇建德來城下。王世充準備突出重圍逃跑,眾將沒有人回響他,於是出城投降。到了長安,被仇人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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