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劉知遠大戰梁兵
朱溫聽得知遠殺死友珍,氣得半晌方醒,眾將皆在面前勸諭。溫大怒曰:“眾將可助吾一力,即日起兵,攻打同台,定要剿滅,方遂我願。”溫遣朱景龍為先鋒,即日起兵三十萬,名將二百員,徑上同台,恨不得踏平城邑,生擒劉皓。
卻說同台岳彥真閏知知遠殺了朱友珍,奪了小姐,驚得魂不附體。又聽得朱溫人馬到來,大罵存訓不肖,既搶小姐,也自罷了,如何又殺他世子,令彼引大勢人馬報仇,怎么與他對敵?知遠曰:“大人勿慮,原是我惹來的禍,大兵一到,吾自擋之,不勞大人之力。”階下一將應聲出曰:“不須先鋒出戰,只用某出馬一次,定擒朱溫!”彥真視之,乃官軍校尉武伯寧。
彥真大喜,遂命伯寧帶一千人馬。驟然出城,約行十五里,望見塵埃起處,朱溫人馬早到,卻才擺開陣勢。武伯寧橫刀立馬,陣前大罵口:“朱溫逆賊,無故興兵犯界,是何道理?”溫將朱景龍大怒,更不答話,飛馬直臨陣前。伯寧挺刀來迎,兩下戰不數合,景龍手起刀落,砍伯寧於馬下,追殺敗軍,直至城下。
岳彥真聽知大驚,便叫劉知遠出馬,彥真自登城樓觀看。
見知遠縱馬,背後數百人,簇擁知遠出城。看他怎生打扮,但見:戴一頂纓撒火、錦兜鍪、雙鳳翅照天盔;披一副綠絨穿、紅錦套嵌連環鎖子甲;穿一領翠沿邊、珠絡縫、荔枝紅、圈金繡戲獅袍;系一條襯金葉、玉玲瓏、雙獺尾、紅鞋釘(蟲監)螭帶;著一雙簇金線、海驢皮、胡桃紋、抹綠色雲跟靴;彎一張紫檀靶、泥金鞘、龍角面、虎筋弦寶雕弓;懸一壺紫竹桿、朱紅扣、鳳尾翎、狼牙金點銅箭;掛一口七星妝、沙魚鞘、賽龍泉、欺巨闕霜鋒劍;橫一把撒朱纓、水磨桿、龍吞頭、偃月樣安漢刀;騎一匹快登山、能跳澗、背金鞍、搖玉勒黃驃馬。
朱景龍見一少年大漢出馬,情知是知遠,把軍士一字擺開,景龍立馬橫刀問曰:“來將莫非劉知遠否?”知遠曰:“既知吾名,焉敢來此對敵?”景龍曰:“特來報公子之仇,取汝首級!”言罷,兩馬相交,雙刀並舉,斗上三十餘合,知遠詐敗便走,景龍躍馬趕來,被知遠回馬,撒起勒甲絛,束住景龍,活擒過來,放在馬上,徑人同台城內。將近黃昏,風雨驟至,兩邊各自收兵歸寨。次日,朱溫遣副先鋒李凱引軍出陣,知遠臨陣迎敵。令軍士用槍挑朱景龍首級於陣前,厲聲大叫曰:“朱景龍的頭已砍在此,汝等見否?”李凱大怒,躍馬挺槍,直取知遠,兩馬相交,戰到十合,被知遠一刀砍於馬下。余兵盡皆走散,知遠掩殺,梁兵大敗,退至三十里安營,知遠於是收軍人城。
卻說朱溫輸了二陣,請眾將商議。葛從周曰:“某今日上山,觀同台之西,有一寨約無多軍,今夜彼將謂我軍連敗二陣,必不準備,可引兵一半劫之。若劫得寨,彥真之軍必懼,兩下夾攻,此為上策。”溫從其言,帶尚讓、齊克讓、葛從周、李彥洪、柳彥璋、傅道昭六員大將,選馬步軍二萬,連夜從小路迸發。卻說彥真在營搞軍,劉知遠曰:“西寨是個緊要去處,倘或朱溫襲之,不當穩便。”彥真曰:“彼今輸了二陣,如何敢來?”知遠曰:“溫雖無謀,部下葛從周等,極能用兵,須防他攻其無備。”彥真曰:“此言極當!”遂撥副將錢元振、趙德、謝豹、華亮來守西寨。
卻說梁兵到西寨,果然兵少,四面突入,奪了寨柵,中兵四散奔走。四更以後錢元振引軍殺入西門,朱溫見敗軍復來,自領人馬來迎,正逢錢元振,兩軍混戰。將及天明,直西鼓聲大振,人報知遠軍馬又到,朱溫棄寨而走,背後錢元振、趙德、謝豹躍馬趕來。當頭知遠飛馬來到,葛從周、尚讓雙戰不住,溫望北山而走。山背後一彪軍出,左有岳存訓,右有向慎之,溫命齊克讓、柳彥璋敵之,不利。溫望南而走,喊聲大振,一彪軍出,彥真親自臨陣,帶領畢龍、戚豹二副將,攔住去路。
朱溫見四面八方圍定,眾將皆在後面死戰,溫當先沖陣,梆子響處,箭如驟雨,亂射將來。朱溫急回,無計可脫,大叫曰:“誰人救我!”馬軍隊里,一將踴出,乃濮州人也,姓龐名師古表字希賢,躍馬提二流星錘,重八十斤,大叫:“主公勿慮!”下馬脫甲,遮覆溫體,左手挾定步行,低頭冒箭而去。同台之軍,能射者數十騎,近前飛流星錘擊之,一人墜馬,箭無虛發,眾皆奔走。師古復回,飛身上馬,提二鐵錘亂衝出來。彥真、畢龍、戚豹,皆不能擋抵,各自逃生,龐師古趕殺眾軍,救出朱溫。後人有詩為證:鑌鐵雙錘八十斤,同台城外顯功勳,希賢救主聞天下,勇猛當先第一人。
師古救了朱溫,尋路歸寨,看看天色傍晚,背後喊聲大振。
劉知遠趕來,大叫:“逆賊休走!”此時人馬睏乏,口內生煙,面面相覷,各欲逃生。溫心正慌,西上一彪軍到,溫視之,乃鄧季筠,引生力軍來救,接住知遠大戰。黃昏大雨如注,各自引軍分散。溫回寨,重賞龐師古,加為領兵都尉。是時,梁兵數日被知遠殺敗一十七陣,兵雖不退,而城內關防周密,萬無一失。當日,知遠得勝回營,彥真差人齎酒肉搞賞知遠。知遠愕然嘆息曰:“大丈夫處世,志在國王定霸,豈圖酒肉乎?雖經血戰數場,不能寸進,何日得展其志也!”乃鼓劍作歌曰:
浩氣沖天貫鬥牛,要將社稷一平收,
何時得際風雲會,定斬奸臣佞宰頭。
是夜,知遠睡臥不安,起來帳內秉燭看書,自覺神思睏倦,伏几而臥,鼾睡如雷。時彥真一女,名曰玉英,與一使女,乘夜出院步月,忽然望見營內紅光一道,閃爍耀目,二人疑為火發。近前視之,乃一將士熟睡於此,果然紅光罩體,鼾聲如雷。
二人吃了一驚,急忙轉歸私宅來,告知其父。父曰:“待我自去看他。”視之果是。歸對玉英曰:“知遠數日戰倦,故此熟睡,向來累有異能,真帝王氣象。今夜之事,只你我知之,不可漏泄。”是夜各自安歇。
次日,彥真備酒,為知遠賀功,酒至半酣,彥真曰:“今日此酒專為足下而設,某有一事,今以實告。累蒙足下建功,無以補報,某有一女,名曰玉英,年方二八,願與足下為妻,未知意下如何?”知遠曰:“某乃一小卒,大人乃朝廷元臣,以令愛而配末卒,正所謂貴賤不伴,某安敢望此?”彥真曰:“今敵朱溫逆賊,別無英雄,惟足下耳!某等之命,皆賴足下,望乞匆辭!”知遠跪謝曰:“誠如此,願當犬馬之報。”彥真大喜,喚女玉英與知遠當日成親,更命安排花燭筵席,翁婿盡情歡宴,不在話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逸狂詩曰:
戰倦回營睡正濃,紅光紫霧罩真龍,
玉英望見非凡相,岳使驚知有帝容。
備酒講姻酬智勇,結緣事女報奇功,
同台不是知豪傑,怎敵奸臣賊子鋒。
卓吾子評:
劉知遠連敗梁兵一十七陣,聊假少息,岳玉英一見而知為真龍。姻緣巧合,豈非天湊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