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餘生長京邸,孩時即聞朝家事,家庭間又竊聆父祖緒言,因喜誦說之。比成童,適先人棄養,復從鄉邦先達,剽竊一二雅談。或與隴畝老農,談說前輩典型。及瑣言剩語,娓娓忘倦,久而漸忘之矣。困厄名場,夢寐京國。今年鼓篋游成均,不勝令威化鶴歸來之感。即文武衣冠,亦幾作杜陵夔府想矣。垂翅南還,舟車多暇,念年將及壯,邅回無成,又無能著述以名世,輒復綢繹故所記憶,間及戲笑不急之事,如歐陽《歸田錄》例,並錄置敗簏中,所得僅往日百之一耳。其聞見偶新者,亦附及焉。若郢書燕說,則不敢存也。夫小說家盛於唐而濫於宋,溯其初,則蕭梁殷芸,始有小說行世。芸字灌蔬,蓋有取於退耕之義,諒非朝市人所能參也。余以退耕而談朝市,非僭則迂。
然謀野則獲,古人已有之,因以署吾錄。若比於野人之獻,則《美芹十論》當時已置高閣,非吾所甘矣。編中強半述事,故以萬曆冠之。
萬曆三十四年丙午仲冬日,沈德符題於瓮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