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張嚴程闞薛傳
張紘字子綱,廣陵人。少遊學京都,還本郡,舉茂才,公府辟,皆不就,避難江東。
孫策創業,遂委質焉。表為正議校尉,從討丹揚,策身臨行陳,紘諫曰:“夫主將乃籌謨之所自出,三軍之所系命也,不宜輕脫。自敵小寇,願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無令國內上下危懼。”
建安四年,策遣紘奉章至許宮,留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與親善。曹公聞策薨,欲因喪伐吳。紘諫,以為乘人之喪。既非古義,若其不克,成仇棄好,不如因而厚之。
曹公從其言,即表權為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曹公欲令紘輔權內附,出紘為會稽東部都尉。後權以紘為長史,從征合肥。權率輕騎將往突敵,紘諫曰:“夫兵者兇器,戰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壯之氣,忽強暴之虜,三軍之眾,莫不寒心,雖斬將搴旗,威震敵場,此乃偏將之任,非主將之宜也。願抑賁、育之勇,懷霸王之計。”權納紘言而止。
既還,明年將復出軍,紘又諫曰:“自古帝王受命之君,雖有皇靈佐於上,文德播於下,亦賴武功以昭其勛。然而貴於時動,乃後為威耳。今麾下值四百之厄,有扶危之功,宜且隱息師徒,廣開播殖,任賢使能,務祟寬惠,順天命以行誅,可不勞而定也。”於是遂止不行。
紘建計宜出都秣陵,權從之。令還吳迎家,道病卒。臨困,授子靖留箋曰:“自古有國有家者,鹹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於其治,多不馨香。非無忠臣賢佐暗於治體也,由主不勝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憚難而趨易,好同而惡異,與治道相反。《傳》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言善之難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據自然之勢,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歡,無假取於人;而忠臣挾難近之術,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
(雖)則有釁,巧辯緣間,眩於小忠,戀於恩愛,賢愚雜錯,長幼失敘,其所由來,情亂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賢如饑渴。受諫而不厭,抑情損欲,以義割恩,上無偏謬之授,下無希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時年六十卒。權省書流涕。
紘著詩賦銘誄十餘篇。子玄,官至南郡太守、尚書。玄子尚,孫皓時為侍郎,以言語辯捷見知,擢為侍中、中書令。皓使尚鼓琴,尚對曰:“素不能。”敕使學之。後宴言次說琴之精妙,尚因道“晉平公使師曠作清角,曠言吾君德薄,不足以聽之。”皓意謂尚以斯喻己,不悅。後積他事下獄,皆追此為詰,送建安作船。久之,又就加誅。初,紘同郡秦松字文表,陳端字子正,並與紘見待於孫策,參與謀謨。各早卒。
嚴畯字曼才,彭城人也。少耽學,善《詩》、《書》、三《禮》,又好《說文》。
避亂江東,與諸葛瑾、步騭齊名友善。性質直純厚,其於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補益。
張昭進之於孫權,權以為騎都尉、從事中郎。及橫江將軍魯肅卒,權以畯代肅,督兵萬人,鎮據陸口。眾人鹹為畯喜。畯前後固辭:“樸素書生,不閒軍事,非才而據,咎悔必至。”發言慷慨,至於流涕,權乃聽焉,世嘉其能以實讓。權為吳王,及稱尊號,畯嘗為衛尉,使至蜀,蜀相諸葛亮深善之。不畜祿賜,皆散之親戚知故,家常不充。廣陵劉穎與畯有舊,穎精學家巷,權聞征之,以疾不就。其弟略為零陵太守,卒官,穎往赴喪,權知其詐病,急驛收錄。畯亦馳語穎,使還謝權。權怒廢畯,而穎得免罪。久之,以畯為尚書令,後卒。畯著《孝經傳》、《潮水論》,又與裴玄、張承論管仲、季路。
皆傳於世。玄字彥黃,下邳人也,亦有學行,官至太中大夫。問子欽齊桓、晉文、夷、惠四人優劣,欽答所見,與玄相反覆,各有文理。欽與太子登游處,登稱其翰采。
程秉字德樞,汝南南頓人也。逮事鄭玄,後避亂交州,與劉熙考論大義,遂博通五經。士燮命為長史。權聞其名儒,以禮征,秉既到,拜太子太傅。黃武四年,權為太子登娉周瑜女,秉守太常,迎妃於吳,權親幸秉船,深見優禮。既還,秉從容進說登曰:“婚姻人倫之始,王教之基,是以聖王重之,所以率先眾庶,風化天下,故《詩》美《關睢》,以為稱首。願太子尊禮教於閨房,存《周南》之所詠,則道化隆於上,頌聲作於下矣。”登笑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誠所賴於傅君也。”病卒官。著《周易摘》、《尚書駁》、《論語弼》,凡三萬餘言。秉為傅時,率更令河南征崇亦篤學立行雲。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世農夫,至澤好學,居貧無資,常為人傭書,以供紙筆,所寫既畢,誦讀亦遍。追師論講,究覽群籍,兼通曆數,由是顯名。察孝廉,除錢唐長,遷郴令。孫權為驃騎將軍,辟補西曹掾;及稱尊號,以澤為尚書。嘉禾中,為中書令,加待中。赤烏五年,拜太子太傅,領中書如故。澤以經傳文多,難得盡用,乃斟酌諸家,刊約《禮》文及諸注說以授二宮,為制行出入及見賓儀,又著《乾象曆注》以正時日。每朝廷大議,經典所疑,輒諮訪之。以儒學勤勞,封都鄉侯。性謙恭篤慎,宮府小吏,呼召對問,皆為抗禮。人有非短,口未嘗及,容貌似不足者,然所聞少窮。
權常問:“書傳篇賦,何者為美?”釋欲諷喻以明治亂,因對賈誼《過秦論》最善,權覽讀焉。初,以呂壹奸罪發聞,有司窮治,奏以大辟,或以為宜加焚裂,用彰元惡。權以訪澤,澤曰:“盛明之世,不宜復有此刑。”權從之。又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以檢御臣下,澤每曰:“宜依禮、律”,其和而有正,皆此類也。六年冬卒,權痛惜感悼,食不進者數日。澤州里先輩丹楊唐固亦修身積學,稱為儒者,著《國語》、《公羊》、《轂梁傳》注,講授常數十人。權為吳王,拜固儀郎,自陸遜、張溫、駱統等皆拜之。黃武四年尚書僕射,卒。
薛綜字敬文,沛郡竹邑人也。少依族人避地交州,從劉熙學。士燮既附孫權,召綜為五官中郎(將),除合浦、交址太守。
時交土始開,刺史呂岱率師討伐,綜與俱行,越海南征,及到九真。事畢還都,守遏者僕射。西使張奉於權前列尚書闞澤姓名以嘲澤,澤不能答。綜下行酒,因勸酒曰:“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苟身,蟲入其腹。”奉曰:“不當複列君吳邪?”
綜應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於是眾坐喜笑,而奉無以對。其樞機敏捷,皆此類也。呂岱從交州召出,綜懼繼岱者非其人,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卒於蒼梧。泰置桂林、南海、象郡,然則四國之內屬也,有自來矣。趙佗起番禺,懷服百越之君,珠宮之南是也。漢武帝誅呂嘉,開九郡,設交址刺史以鎮監之。山川長遠,習俗不齊,言語同異,重譯乃通。民如禽獸,長幼無別,椎結徒跣,貫頭左衽,長吏之設,雖有若無。自斯以來,頗徙中國罪人雜居其間,稍使學書,粗知言語,使驛往來,觀見禮化。及後錫光為交址,任延為九真太守,乃教其耕梨,使之冠履;為設媒官,始知聘娶;建立學校,導之經義。由此已降,四百餘年,頗有似類。自臣昔客始至之時,珠崖除州縣嫁娶,皆須八月引戶,人民集會之時,男女自相可適,乃為夫妻,父母不能止。交址糜泠、九真都龐二縣,皆兄死弟妻其嫂,世以此為俗,長吏恣聽,不能禁制。
日南郡男女倮體,不以為羞。由此言之,可謂蟲豸,有靦面目耳。然而土廣人眾,阻險毒害,易以為亂,難使從治。縣官羈縻,示令威服,田戶之租賦,裁取供辦,貴致遠珍名珠、香藥、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鸚鵡、翡翠、孔雀、奇物,充備寶玩,不必仰其賦入,以益中國也。然在九甸之外,長吏之選,類不精核。漢時法寬,多自放恣,故數反違法。珠崖之廢,起於長吏睹其好發,髠取為髲。及臣所見,南海黃蓋為日南太守,下車以供設不豐,撾殺主薄,仍見驅逐。九真太守儋萌為妻父周京作主人,並請大吏,酒酣作樂。功曹番歆起舞屬京,京不肯起,歆猶迫強,萌忿杖歆,亡於郡內。
歆弟苗帥眾攻府,毒矢射萌,萌至物故。交址太守士燮遣兵致討,卒不能克。又故刺史會稽朱符,多以鄉人虞褒、劉彥之徒分作長吏,侵虐百姓,強賦於民,黃魚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叛,山賊並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離喪亡。次得南陽張津,與荊州牧劉表為隙,兵弱敵強,歲歲興軍,諸將厭患,去留自在。津小檢攝,威武不足,為所陵侮,遂至殺沒。後得零陵賴恭,先輩仁謹,不曉時事。表又遣長沙吳巨為蒼梧太守。巨武夫輕悍,不為恭服。(所取)(輒)相怨恨,逐出恭,求步騭。是時津故將夷廖、錢博之徒尚多,騭以次鋤治,綱紀適定,會仍召出。呂岱既至,有士氏之變。越軍南征,平討之日,改置長吏,章明王綱,威加萬里,大小承風。由此言之,綏邊撫裔,實有其人。牧伯之任,既宜清能,荒流之表,禍福尤甚。今日交州雖名粗定,尚有高涼宿賊;其南海、蒼梧、鬱林、珠官四郡界未綏,依作寇盜,專為亡叛逋逃之藪。若岱不復南,新刺史宜得精密,檢攝八郡,方略智計,能稍稍以漸(能)治高涼者,假其威寵,借之形勢,責其成效,庶幾可補復。如但中人。近守常法,無奇數異術者,則群惡日滋,久遠成害。故國之安危,在於所任,不可不察也。竊懼朝廷忽輕其選,故敢竭愚情,以廣聖思。“
黃龍三年,建昌侯慮為鎮軍大將軍,屯半州,以綜為長史,外掌眾事,內授書籍。
慮卒,入守賊曹尚書,遷尚書僕射。時公孫淵降而復叛,權盛怒,欲自親征。綜上疏諫曰:“夫帝王者,萬國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也。是以居則重門擊柝以戒不虞,行則清道案節以養威嚴,蓋所以存萬安之福,鎮四海之心。昔孔子疾時,托乘桴浮海之語,季由斯喜,拒以無所取才。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德請刎頸以血染車。何則?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諺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乎?今遼東戎貊小國,無城池之固,備御之術,器械銖鈍,犬羊無政,往必禽克,誠如明詔。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習鞍馬,轉徙無常。卒聞大軍之至,自度不敵,鳥驚獸駭,長驅奔竄,一人匹馬,不可得見。雖獲空地,守之無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難,海行無常,風波難免,倏忽之間,人船異勢。雖有堯、舜之德,智無所施,賁、育之勇,力不得設,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霧冥其上,鹹水蒸其下,善生流腫,轉相洿染,凡行海者,稀無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聖,顯以符瑞,當乘平喪亂,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內垂定,逆虜凶虐,滅亡在近。中國一平,遼東自斃,但當拱手以待耳。今乃違必然之圖,尋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計,又開闢以來所未嘗有,斯誠群僚所以傾身側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者也。“惟陛下抑雷霆之威,忍赫斯之怒,遵乘橋之安,遠履冰之險,則臣子賴祉,天下幸甚。”時群臣多諫,權遂不行。
正月乙未,權敕綜祝祖不得用常文,綜承詔,卒造文義,信辭粲爛。權曰:“復為兩頭。使滿三也。”綜復再祝,辭令皆新,眾鹹稱善。赤烏三年,徙選曹尚書。五年,為太子少傅,領選職如故。六年春,卒。凡所著詩賦難論數萬言,名曰《私載》,又定《五宗圖述》、《二京解》,皆傳於世。
子珝,官至威南將軍,征交址還,道病死。珝弟瑩,字道言,初為秘府中書郎,孫休即位,為散騎中常侍。數年,以病去官。孫皓初,為左執法,遷選曹尚書,及立太子,又領少傅。建衡三年,皓追嘆瑩父綜遺文,且命瑩繼作。瑩獻詩曰:“惟臣之先,昔仕於漢,奕世綿綿,頗涉台觀。暨臣父綜,遭時之難,卯金失御,邦家毀亂。適茲樂土,庶存孑遺,天啟其心,東南是歸。厥初流隸,困於蠻垂,大皇開基,恩德遠施。特蒙招命,拯擢泥污,釋放巾褐,受職剖符。作守合浦,在海之隅,遷入京輦,遂升機樞。枯瘁更榮,絕統復紀,自微而顯,非願之始。亦惟寵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號東宮,乃作少傅,光華益隆。明明聖嗣,至德謙祟,禮遇兼加,惟渥惟豐。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報,委世以終。嗟臣蔑賤,惟昆及弟,幸生幸育,托綜遺體。過庭既訓,頑蔽難啟。堂構弗克,志存耦耕。豈悟聖朝,仁澤流盈。追錄先臣,愍其無成,是濟是拔,被以殊榮。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旗備物,金革揚聲。及臣斯陋,實暗實微,既顯前軌,人物之機。復傅東宮,繼世荷輝,才不逮先,是忝是違。乾德博好,文雅是貴,追悼亡臣,冀存遺類。如何愚胤,曾無仿佛!瞻彼舊寵,顧此頑虛,孰能忍愧,臣實與居。
夙夜反側,克心自論,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惟結草,生誓殺身,雖則灰隕,無報萬分。“是歲,何定建議鑿聖谿以通江淮,皓令瑩督萬人往,遂以多盤石難施功,罷還,出為武昌左部督,後定被誅,皓追聖谿事,下瑩獄,徙廣州。右國史華核上疏曰:”臣聞五帝三王皆立史官,敘錄功美,垂之無窮。漢時司馬遷、班固,鹹命世大才,所撰精妙,與六經俱傳。大吳受命,建國南土。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項峻始撰《吳書》。孚、峻俱非史才,其所撰作,不足紀錄。至少帝時,更差韋曜、周昭、薛瑩、梁廣及臣五人,訪求往事,所共撰立,備有本末。昭、廣先亡,曜負恩蹈罪,瑩出為將,復以過徙,其書遂委滯,迄今末撰奏。臣愚淺才劣,適可為瑩等記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襲孚、峻之跡,懼墜大皇帝之元功,損當世之盛美。瑩涉學既博,文章尤妙,同寮之中,瑩為冠首。今者見吏,雖多經學,記述之才,如瑩者少,是以慺慺為國惜之。實欲使卒垂成之功,編於前史之末。奏上之後,退填溝壑,無所復恨。“皓遂召瑩還,為左國史。頃之,選曹尚書同郡繆禕以執意不移,為群小所疾,左遷衡陽太守。既拜,又追以職事見詰責,拜表陳謝。因過詣瑩,復為人所白,雲禕不懼罪,多將賓客會聚瑩許,乃收禕下獄,徙桂陽,瑩還廣州。未至,召瑩還,復職。是時法政多謬,舉措煩苛,瑩每上便宜,陳緩刑簡役,以濟育百姓,事或施行。遷光祿勛。
天紀四年,督軍征皓,皓奉書司馬伷、王渾、王浚請降,其文,瑩所造也。瑩既至洛陽,特先見敘,為散騎常侍,答問處當,皆有條理。太康三年卒。著書八篇,名曰《新議》。
評曰:張紘文理意正,為世令器,孫策待之亞於張昭,誠有以也,嚴、程、闞生,一時儒林也。至畯辭榮濟舊,不亦長者乎!薛綜學識規納,為吳良臣。及瑩纂蹈,允有先風,然於暴酷之朝,屢登顯列,君子殆諸。
譯文
(張瞊傳、嚴畯傳、程秉傳、闞澤傳、薛綜傳、薛瑩傳、唐固傳、裴玄傳、張玄傳、張尚傳)
張瞊傳,(附張玄、張尚傳)張郃,字子綱,廣陵人。
他曾遊學京都,後回到本郡,被薦舉為秀才,官府徵召,他一概推辭不往,避亂來到江東。孫策創建基業時,張郃便委身投靠了孫策。孫策上表任他為正議校尉,後跟隨孫策征伐丹楊。孫策親臨戰鬥前線,張郃勸諫說:“主將是籌謀劃策的角色,三軍命運全依託於他,不可輕率行動,親身與區區小寇對陣相鬥。希望您能珍重上天授予您的才幹,符合天下的願望,不要讓全國上下為您的安危而擔心受嚇。”
建安四年(199),孫策派遣張郃奉獻奏章到許昌皇宮,被留在那裡擔任侍御史。少府孔融等都和他親近友善。曹操聽說孫策去世,打算趁東吳舉喪期間進行征伐,張郃對他進行勸諫,認為乘人喪事而用兵,既有違傳統的道義,如果攻而不勝,還會使兩方結仇而丟棄往日盟好,不如藉此機會厚待東吳。曹操聽取了他的意見,當即上表任孫權為討虜將軍,兼會稽太守。曹操想讓張郃勸引孫權歸降,外任張郃為會稽東部都尉。後來孫權任命張郃為長史,隨軍征討合肥。孫權率領輕騎準備親自前往突擊敵人,張郃勸諫說:“兵器即是兇器,戰爭即是兇險。現在您依恃旺盛雄壯的氣勢,輕視強大凶暴的敵人,三軍將士,無不寒心,雖說斬敵將奪敵旗,威震敵軍,但這只是偏將的責任,而不是主帥所幹的事情。希望您抑制住孟賁、夏育那樣的勇猛魯莽,胸懷成為王霸的大計。”孫權接受了他的建議而放棄了行動。紅潮網
回師後,第二年孫權準備再次出兵,張郃又勸諫說:“自古以來帝王是承受天命的君主,雖有皇靈輔佑在上,文德傳揚於下,也要依靠武功來昭其勳績。然而武功貴在因時而取,然後才建樹威勢。如今您正遭遇漢家四百年未有之厄運,有扶助危難之功業,理當暫且隱伏偃息軍隊,廣泛開墾農耕,任賢使能,務須崇尚寬和仁惠政策,順應天命來施行誅討,這樣就可以不勞師動眾而天下平定。”於是孫權便停止了軍事行動。張郃建議應當離開吳郡移都秣陵,孫權依從其說。孫權讓張郃回吳郡接來家眷,走在半路上張郃病逝。臨死前,他授意兒子張靖給孫權留下書箋說:“自古以來有國有家之人,都想修治德政來興隆盛世,至於他們的治理,大多沒有理想的結果。並非沒有忠臣良將相輔佐,不是不明白治國的根本,而是由於君主不能克服自己的好惡情感,不善於聽取意見。人之常情是畏難趨易,喜好相同的意見而討厭不同的意見,這與治世法則正好相反。《易傳》有言‘從善如登山,學壞如崩山’,是說學好不容易。君主繼承數代相傳的基業,憑藉自然的趨勢,掌握著駕御群臣的八柄權威,樂於做好做的事、聽好聽的話,無須向他人索求什麼,而忠臣心懷難於進用的治國之術,說出逆耳的忠言,兩者不能相互合意,不也是理所當然嗎?不合就會產生隔閡,巧言令色之人便乘虛而入,君主就會被假忠迷惑眼睛,貪戀小人的恩愛,於是賢愚混雜,長幼失序,這些情況產生的原因,是人情關係擾亂了正常的統治秩序。故此聖明的君主醒悟到這一點,如饑似渴地尋求賢才,不厭其煩地接受忠諫,克制感情、減抑情慾,為了道義而割捨恩愛,在上者無偏頗錯誤的任命,在下者也就絕了非分之念。您應當加以三思,忍受辱垢、掩藏鋒芒,以成就仁義澤被天下的大業。”張郃卒年六十。孫權看了他的遺書涕泣交流。張郃著有詩賦銘誄十多篇。他的兒子張玄,官至南郡太守、尚書。張玄的兒子張尚,孫皓在位時任侍郎,因言談敏捷善辯而受賞識,被提升為侍中、中書令。孫皓讓張尚彈琴,張尚回答說:“我從來就不會彈。”孫皓下令要他學。後來在宴會上言談之間談到彈琴之精妙時,張尚不經意地說:“晉平公讓師曠彈奏清幽的角音,師曠說:‘我的國君德行淺薄,沒有資格享受這種琴音。’”孫皓以為張尚是藉此事來比譬自己,很不高興。後來孫皓心中積恨其他事情將張尚送進監獄,追訊起來總是用這件事詰問張尚,將張尚遣送到建安去造船。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又將張尚就地處死。當初,張郃的同郡人秦松、字文表,陳端、字子正,與張郃一道受到孫策的優待,參與謀劃國家大事。這兩人都早年去世。
嚴畯傳,(附裴玄傳)嚴畯,字曼才,彭城人。他年少時熱愛學習,通曉《詩》、《書》、三《禮》,喜好《說文解字》。避難來到江東,與諸葛瑾、步陟馬同有聲名且相互友好。
嚴畯性情樸直淳厚,他對於人才,能忠告人家良好的道義,志在讓他能取得補益。張昭將他推薦給孫權,孫權用他為騎都尉、從事中郎。及至橫江將軍魯肅去世,孫權任命嚴畯接替魯肅職務,督領一萬兵士鎮守陸口。眾人都為嚴畯感到高興,而他卻一再堅辭不受,說:“我向來只是個書生,不參與軍事,不具有占據這種職位的才幹,罪過與悔恨將會隨之到來。”說時激昂慷慨,以至於流淚。孫權於是接受了他的意見。時人都讚揚他能根據自己的實際才能而辭讓權位。孫權為吳王以及稱帝,嚴畯曾為衛尉,出使西蜀,蜀國丞相諸葛亮對他深為欣賞。他平生不積蓄俸祿、賞賜,財物都分送親友故舊,家裡經常拮据。廣陵人劉穎與嚴畯有舊交情,劉穎精研學問在家,孫權聽說後便徵召他,他稱病不應。他的弟弟劉略為零陵太守,在職任上去世,劉穎前往奔喪,孫權知道他是裝病,急忙傳令將劉穎收捕審訊。嚴畯也趕忙去告知劉穎這種情形,讓他馬上回來向孫權認罪。孫權十分氣憤,於是罷免嚴畯,而劉穎卻得以免罪。很久後,孫權又任命嚴畯為尚書令,嚴畯七十八歲時去世。
嚴畯平生著有《孝經傳》、《潮水論》,又與裴玄、張承論管仲、季路,這些文字都留傳於世。裴玄,字彥黃,下邳人,也有學問品行,官至太中大夫。他問兒子裴欽關於齊桓公、晉文公、伯夷、柳下惠四人的優劣,裴欽說出自己的見解,與裴玄有所反覆,各有文采條理。裴欽與太子孫登交遊相處,孫登誇獎他的筆墨文采。
程秉傳,程秉,字德樞,汝南郡南頓人。他曾待奉鄭玄,後避亂交州,與劉熙考究討論經典要旨,於是博通五經。士燮任命他為長史。孫權聽說他是名儒,以禮徵召他。到朝廷後,被任為太子太傅。
黃武四年(225),孫權為太子孫登聘娶周瑜的女兒,程秉兼職太常,到吳郡迎接太子妃,孫權親臨程秉船上,可見他所受禮遇的深厚。回返後,程秉從容地向孫登進言:“婚姻是人倫的開端,帝王教化的基礎,所以聖明的君主都很重視,用來作為民眾的表率,教化天下,是故《詩經》讚美《關睢》,將它列作首篇。希望太子能在閨房中尊崇禮教,保持《周南》中所詠唱的美德,如此則道義教化興隆於上,讚頌之聲就會產生於下。”孫登笑著說:“發揚我的優點,匡救我的不足,確是我有賴於太傅之處。”程秉死在官任上。平生著有《周易摘》、《尚書馬交》、《論語弼》,計三萬多字。他為太子太傅時,率更令河南人徵崇也專心好學修養品行。
闞澤傳,(附唐固傳)闞澤,字德潤,會稽郡山陰人。他家世代務農,至闞澤喜愛學習,家貧無錢,便常為人雇用抄書,以此換取紙筆。抄完書後,他也就將那部書全部誦讀完畢。他追記先生論講,探究博覽群書,並且通曉天算曆法,由此聲名顯揚。他被察舉為孝廉,出任錢塘縣縣長,升為郴縣縣令。孫權為驃騎將軍,徵召他補西曹掾一職,及至孫權稱帝,任命闞澤為尚書。嘉禾年間,闞澤為中書令,加授侍中。
赤烏五年(242),闞澤被任為太子太傅,兼職中書照舊。闞澤考慮到經傳文章太多,很難得以全部套用。於是斟酌各家之說,節選三《禮》文字及各家註解以此教授兩宮,為他們擬定了出入及與賓客會見的禮儀,又著有《乾象曆注》以糾正曆法時日的差誤。每逢朝廷有重大事情討論,凡經典方面有疑難之處,總是徵詢咨問他的意見。闞澤因為對儒學的勤奮鑽研,被封為都鄉侯。他性情謙遜恭謹、篤實慎重,宮廷官府的小官們,招呼他提問對答,他都以禮相應。有人非議他的短處,他口中從不反擊,表情上顯出自己不足的形象,逐漸非議之聲窮盡。孫權曾問他:“書傳詩賦,哪樣最美?”闞澤想藉機譬喻以治亂道理開導孫權,因而回答說賈誼的《過秦論》最好,孫權便覽閱這篇文章。起初,由於呂壹的奸邪罪行被揭露,有關部門徹底追究,奏請對他處以極刑,有的還認為應加以火燒車裂,以使首惡昭彰。孫權因而徵詢闞澤的意見,闞澤說:“盛明的朝代,不應有這種極刑。”孫權聽從他的意見。又各官署存在一些弊端,孫權打算增添律令條例,以控制臣下,闞澤每次都說“應依照禮儀、法律”,他平和且正直,都是如此。
赤烏六年(243)冬,闞澤去世,孫權痛惜感悼,幾天吃不下飯。闞澤的同州前輩丹楊人唐固,也修身好學,被時人稱為儒者。著有《國語》、《公羊傳》、《穀梁傳》等書的注釋,常有幾十人聽他的講授。孫權為吳王,任命唐固為議郎,從陸遜、張溫、駱統等人而下都拜他為師。黃武四年(225),唐固任尚書僕射,去世時已七十餘歲。
薛綜傳(附薛瑩傳)薛綜,字敬文,沛郡竹邑縣人。他年少時依從族人避難到交州,師從劉熙學習。士燮歸附孫權後,徵召薛綜為五官中郎將,出任合浦、交阯太守。當時交州剛剛開發,刺史呂岱率領大軍前往討伐,薛綜與他一道前行,渡海南征,直到九真。完成任務後返回京城,兼職謁者僕射。西蜀使者張奉在孫權面前拆尚書闞澤姓名的字形來嘲弄闞澤,闞澤不能回報。薛綜起座巡行斟酒,利用勸酒的機會對張奉說:“蜀是什麼?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苟身,蟲子進肚。”張奉說:“不再拆一下你們的吳字嗎?”薛綜當即隨口而出:“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於是在座眾人歡笑起來,而張奉無話可說。薛綜的思維敏捷大都如此。呂岱被徵召出交州,薛綜擔心接替呂岱的人不是合適的人選,就上疏說:“從前舜帝南巡,逝於蒼梧。秦代設定桂林、南海、象郡,由是則四郡歸屬中國,是由來已久的事情。趙佗在番禺創業,安撫降服百越的君主,即在珠官以南的地方。漢武帝誅殺呂嘉,開闢九郡,設定交阯刺史來鎮守監控這些地方。其地山長水遠,風俗習慣不一,語言各不相同,多重轉譯才通,民如禽獸,長幼無別,綰髮於上,赤腳於下,頭上扎帶,衣襟左敞,官長設定,即使有,也與無一樣。自那以後,大量流放中原地區犯罪之人與他們雜居一起,逐漸讓他們學習寫字,粗通官語,驛傳往來,使他們看到禮儀教化。到後來錫光為交阯太守、任延為九真太守,於是教他們用犁耕種,讓他們戴帽穿鞋;為他們設定媒官,使他們知道聘娶;建立學校,用經典大義教導他們。自此以降,四百多年,各任太守大多如此。自為臣客居其地剛到之時,珠崖一帶除州縣治所行正式嫁娶外,其他地方都是等到八月自認門戶,百姓聚集相會時,男女全都自己尋求合適對象,便結成夫妻,父母不能阻止。交阯的糜泠、九真的都龐這兩個縣,都是哥哥死後弟弟娶嫂,社會以此為習俗,地方官長聽任自便,不加以禁止限制。日南郡的男女都是裸體,不以此為羞恥。由此可知,他們同於蟲獸,只不過有一張面孔而已。
然而其地土地廣大人口眾多,地勢險阻蟲瘴毒害,容易發生叛亂,難以使他們服從治理。縣裡官吏統治控制他們,宣示法令使其服威,田戶的租賦,酌情徵用;可貴的是他們貢上采自遠處的貴重珍珠、香藥、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鸚鵡、翡翠、孔雀等奇貨特產,充實完備珍貴玩物的收藏,不必仰仗他們繳納賦稅,來供益中原。然而在幾千里外的藩屬之地,地方官員的選擇,大多未經精密考察。漢代法令寬鬆,官員大多放肆妄為,故此屢屢違犯法令。珠崖的衰頹,起因於地方官吏看到當地人頭髮漂亮,強行剪取下來用作製成假髮。及至我入其地看到的情景,南海人黃蓋任日南太守,一下車因供應設定不豐足,就將主簿打死,而自己也被驅逐。九真太守儋萌為岳父周京設宴作東,將大官一起請到,酒酣作樂,功曹番歆起身要與周京一道舞蹈,周京不肯起身,番歆還在強逼,儋萌大怒用杖擊打番歆,將他打死在郡府。番歆的弟弟番苗率兵攻打郡府,用毒箭射儋萌,儋萌中箭致死。交阯太守士燮派兵前往討伐,一直不能取勝。又原刺史會稽人朱符,將同鄉人虞褒、劉彥等多人分別任作官長,侵害虐待百姓,強迫百姓繳納賦稅。捕黃魚一條就要繳收稻子一斛,百姓怨恨叛變,山越賊寇相應出動,攻州犯郡。朱符逃往海上,流離死去。再有南陽人張津,與荊州牧劉表結有仇怨,自己兵弱而敵軍勢大,年年出兵打仗,諸位將領都很厭煩,去留自便隨意。張津稍加整頓約束,威武不足懾眾,被這些人所凌辱,最終被殺。後有零陵人賴恭,是先輩中仁厚謹慎之人,但不識事務。劉表又派遣長沙人吳巨為蒼梧太守。吳巨是一輕率驃悍的武夫,不被賴恭所信服,動相怨恨,攆走賴恭,賴恭向步陟馬求援。當時張津的舊將夷廖、錢博的黨徒甚眾,步陟馬一一鋤殲,社會秩序與國家法紀才穩定下來,但很快被朝廷徵召出境。呂岱來後,有士氏興起的叛亂。他所率越地大軍南向征討,平定討伐之際,改換地方官長,彰明天子法令,威勢布施萬里,大小士民順風教化。由此可知,綏撫邊疆地域,實在要有合適人選。
州牧郡守的人選,必須清廉能幹之人,荒遠邊陲之地,更是關係著百姓和國家的禍福。今日交州雖說名義上已大致平定,但還有高涼慣匪。其中南海、蒼梧、鬱林、珠官四郡邊界尚未安定,依舊賊寇作亂,是叛亂逃亡之人的專門聚集之地。如果呂岱不回到南方任職,新任刺史就得精心慎密地挑選,其人能統攝八郡,具有策略智謀,能逐步地以懷柔手段治理高涼,給予他威勢尊榮,賜予他權力地位,責令他治理有成效,這樣才能彌補和填復呂岱調走的空檔。如果只是中等人才,謹守常法成規,而無奇計妙略,則邪惡勢力會日盛一日,天長日久必成大患。故此國家之安危,就在於所任人職,不可不明察。我私下擔心朝廷忽略或輕視了交州官員的人選,故此冒昧地竭獻愚忠,以廣開陛下聖明的思慮。”
黃龍三年(231),建昌侯孫慮為鎮軍大將軍,駐守半州,任命薛綜為長史,對外職掌諸般政事,對內傳授經傳典籍。孫慮去世後,薛綜入朝任賊曹尚書,升為尚書僕射。當時公孫淵投降東吳而復叛變,孫權十分忿怒,想親自出軍征討。薛綜上表勸諫說:“帝王之人,乃萬邦元首,天下人以其維繫生命的人。故此他的居住要重置門戶敲擊木柝以戒備意外;他的出行則清灑道路節制車馬速度以形成威嚴氣勢,這就是為了保全萬邦平安的福運,鎮撫四海的民心。從前孔子憎惡時局,託言乘桴浮於東海,季由聽說甚為高興,他因才幹無可取之處才受到拒絕。漢元帝打算乘御樓船,薛廣德請求刎頸用血來染車。為什麼呢?因為水、火是最險之物,不是帝王應該涉足的。諺語說‘千金之子,不可坐在堂屋的檐下’。何況萬乘之尊呢?現在遼東戎貊小國,沒有堅固的城池和防禦的措施,武器不鋒利,軍隊散亂如犬羊之群,前往必能獲勝,的確像聖明詔書所言。然而其地寒冷貧瘠,穀物無法生長,民眾習慣乘馬,遷移漂泊無常。突然聽說大軍降至,自忖不能敵對,鳥驚獸散,驅馬遠奔四散逃命,一人一馬都不得看見,雖然獲得無人的空地,守著它無什麼益處,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一。加之海水波濤洶湧動盪,又有成山島的險難,海潮流動變化不定,狂風惡浪在所難免,轉眼之間,人與船就發生異常變化。雖有堯、舜的仁德,但智謀無法施展;有孟賁、夏育的勇猛,但力量無法用上。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二。再是濃霧瀰漫天空,鹹水在海面蒸發,易於患上腳氣病痛,轉相傳染,凡航海之人,很少不患此病。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三。天生神聖之人,常以祥瑞徵兆來顯示,必定平定禍亂,使百姓安康;吉祥的徵兆日益集現,海內即將平定,叛逆凶頑,滅亡即在近期。中原一旦平定,遼東必然自行滅亡,只需拱手以待而已。如今卻要違背必然的規律,自找最危的險阻,忽視九州的穩定。發泄一時的忿怒,既不是社稷的重大決策,又為創業以來所未有之事,這正是百官們所以側身嘆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的原因。誠望陛下抑制雷霆之威,忍耐赫然發作之怒,依就乘橋的安全,遠離履凍的危險,這樣臣子便可仰仗您的福祉,天下百姓由此獲得幸運。”當時朝臣多有勸諫,於是孫權沒有出征北行。
黃龍三年(231)正月二十二日,孫權諭令薛綜撰作祭祖讚辭不得用一般的套語,薛綜承領詔旨,倉促草就文辭,語意誠信文采燦麗。孫權說:“再添頭加尾,使讚辭湊滿三個部分。”薛綜又添加文辭,辭意都很新穎,眾人一致稱好。赤烏三年(240),薛綜轉任選曹尚書。
赤烏五年(242),被任命為太子少傅,兼任選部職任照舊。赤烏六年(243)春,薛綜去世。他平生撰作詩賦難論計數萬字,名為《私載》,又考定《五宗圖述》、《二京解》,都流傳於世。薛綜的兒子薛繩,官至威南將軍,出征交阯回師時,在途中病死。薛繩的弟弟薛瑩,字道言,起初為秘府中書郎,孫休即位後,薛瑩為散騎中常侍。幾年後,因病而辭官。孫皓即位之初,薛瑩任左執法,升為選曹尚書,及至冊立太子,又兼職太傅。建衡三年(271),孫皓追嘆薛瑩父親薛綜的遺文,且命令薛瑩寫出續作。薛瑩獻出長詩一首(詩略)。當年,何定建議開鑿聖溪以連通長江、淮河,孫皓命令薛瑩督領一萬人前往,終因許多巨石阻礙難於施工,停罷工程返還,出任武昌左部督。後來何定被誅死,孫皓追究開鑿聖溪的事情,將薛瑩送進監獄,又流放到廣州。右國史華核上疏說:“為臣聽說五帝三王都設定史官,敘錄功績美德,使之流傳萬代。漢朝司馬遷、班固,都是名顯一世的傑出人才,所撰作的史書文筆精妙,與六經一道流傳後世。大吳國承受天命,建國於南方地域。大皇帝末年,命令太史令丁孚、郎中項峻,開始撰作《吳書》。丁孚、項峻都並非史官之才,他們的撰作,不值得記錄傳世。至少帝時期,又差令韋曜、周昭、薛瑩、梁廣及我五人,查訪尋求以往史事,共同撰作的東西,已經具備整個史書的材料。周昭、梁廣先亡,韋曜辜負皇恩觸法犯罪,薛瑩出朝為將,又因過失而被流放,這本史書的撰作於是停筆放棄,至今未能撰成上奏。為臣才疏學淺,只適合為薛瑩等人作作筆記註解而已,若要我承擔撰作大任,必定會走丁孚、項峻的老路,恐怕要漏損大皇帝的豐功,減失當代的盛美。薛瑩所涉獵的學問廣博,文筆更為精妙,同僚之中,他居首席。如今在職官員,雖然多有經學之士,但記事敘作的才能,像薛瑩這樣的絕少。因此我不辭煩勞地為國家惋惜他這個人才,實在是想使快成功的《吳書》全部完成,使它能續在前代史書的後面。奏書上報之後,即使退朝填充溝壑,我也沒有什麼再遺憾的了。”孫皓於是召回薛瑩,任他為左國史。不久,薛瑩的同郡人選曹尚書繆..因固守己見,為小人們所疾恨,被貶為衡陽太守。就職後,他又考慮到自己是因為本職事務而受到責備詰問,就上表認錯道歉。因而順路去拜訪薛瑩,又受到小人的讒毀,說繆..不服罪,邀集許多賓客在薛瑩那裡集會。於是,繆..被捕下獄,流放桂陽,薛瑩被遣送回廣州。未到廣州,又召還薛瑩,官復原職。當時政令法律多有謬誤之處,舉措苛刻煩雜,薛瑩常常上奏提出有利國計民生的建議,請求減輕刑罰減少勞役,以此濟助和養育百姓,其中也有的被採納並施行。薛瑩升為光祿勛。
天紀四年(280),晉軍征討孫皓,孫皓奉送降書前往司馬亻由、王渾、王氵睿處請求歸降。降書文字,是薛瑩所擬。薛瑩到洛陽後,受到晉帝的優先召見和敘功,被任命為散騎常侍,處事答問,皆有條理。晉太康三年(282),薛瑩去世。他撰有書作八篇,名為《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