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五十九
裴叔業 夏侯道遷 李元護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悅之 淳 於誕 李苗
共參經略。時衍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將樊文熾、蕭世澄等率眾 數萬圍小劍戍,益州刺史邴虬令子建拒之。因轉營,為文熾所掩,統軍胡小虎、崔 珍寶並見俘執。子建遣誕助討之。誕勒兵馳赴,相對月余,未能摧殄。文熾軍行之 谷,東峰名龍鬚山,置柵其上以防歸路。誕以賊眾難可角力,乃密募壯士二百餘人, 令夜登山攻其柵。及時火起,煙焰漲天。賊以還途不守,連營震怖。誕率諸軍鳴鼓 攻擊,文熾大敗,俘斬萬計,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熾為元帥,先走獲免。
孝昌初,子建以誕行華陽郡,帶白馬戍。二年,復以誕行巴州刺史。三年,朝 議以梁州安康郡阻帶江山,要害之所,分置東梁州,仍以誕為鎮遠將軍、梁州刺史。 永安二年四月卒,時年六十。贈安西將軍、益州刺史,謚曰莊。
長子亢。
亢弟胤,字□館。武定末,梁州驃騎府司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蕭衍尚書郎、太僕卿。苗出後叔父略。略為 蕭衍寧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於涪,許其益州。及足還退, 衍遂改授。略怒,將有異圖,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報雪之心,延昌中遂歸闕。 仍陳圖蜀之計。於是大將軍高肇西伐,詔假苗龍驤將軍、鄉導統軍。師次晉壽,世 宗晏駕,班師。後以客例,除員外散騎侍郎,加襄威將軍。
苗有文武才幹,以大功不就,家恥未雪,常懷慷慨。乃上書曰:“昔晉室數否, 華戎鼎沸,三燕兩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歷,自北而南,誅 滅奸雄,定鼎河洛,唯獨荊揚,尚阻聲教。今令德廣被於江漢,威風遠振於吳楚, 國富兵強,家給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勢,而欲逸豫,遺疾子孫,違 高祖之本圖,非社稷之深慮。誠宜商度東西戍防輕重之要,計量疆場險易安危之理, 探測南人攻守窺覦之情,籌算卒乘器械征討之備,然後去我所短,避彼所長,釋其 至難,攻其甚易,奪其險要,割其膏壤,數年之內,荊揚可並。若舍舟楫,即平原, 斂後疏前,則江淮之所短;棄車馬,游飛浪,乘流馳逐,非中國之所長。彼不敢入 平陸而爭衡,猶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長,則東南未見可滅之 機,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勢。且夫滿昃相傾,陰陽恆理;盛衰遞襲,五德常運。今以 至強攻至弱,必見吞併之理;如以至弱御至強,焉有全濟之術?故明王聖主,皆欲 及時立功,為萬世之業。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難,兵家以之恆勝。 今巴蜀孤懸,去建鄴遼遠,偏兵獨戍,氵斥流十千,牧守無良,專行劫剝,官由財 進,獄以貨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頸北望,日覬王師。若命一偏將,弔民伐 罪,風塵不接,可傳檄而定。守白帝之厄,據上流之險,循士治之跡,盪建鄴之逋, 然後偃武修文,制禮作樂,天下幸甚,豈不盛哉!”於時肅宗幼沖,無遠略之意, 竟不能納。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輔。時承平既久,民不習戰。苗以隴兵強悍,且群 聚無資,乃上書曰:“臣聞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眾,事宜持久。今隴賊猖 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阻, 坐受崩潰。夫飈至風起,逆者求萬一之功;高壁深壘,王師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 泰,人不曉兵,奔利不相待,逃難不相顧,將無法令,士非教習。以驕將御惰卒, 不思長久之計,務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輕敵之志,恐無充國持重之規。如今隴東不 守,汧軍敗散,則二秦遂強,三輔危弱,國之右臂,於斯廢矣。今且宜勒大將,深 溝高壘,堅守勿戰。別命偏師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則汧岐之下,群妖自 散。”於是詔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隸行台魏子建。子建以苗為郎中, 仍領軍,深見知待。孝昌中,還朝,鎮遠將軍、步兵校尉。俄兼尚書右丞,為西北 道行台,與大都督宗正珍孫討汾、絳蜀賊,平之。還除司徒司馬,轉太府少卿,加 龍驤將軍。
於時蕭衍巴西民何難尉等豪姓,相率請討巴蜀之間,詔苗為通直散騎常侍、冠 軍將軍、西南道慰勞大使。未發,會殺爾朱榮,榮從弟世隆擁榮部曲屯據河橋,還 逼都邑。孝莊親幸大夏門,集群臣博議。百僚恇懼,計無所出。苗獨奮衣而起曰: “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節之日!臣雖不武,竊所庶 幾。請以一旅之眾,為陛下徑斷河梁!”城陽王徽、中尉高道穆贊成其計。莊帝壯 而許焉。苗乃募人於馬渚上流以舟師夜下,去橋數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駛,倏忽而 至。賊於南岸望見火下,相蹙爭橋,俄然橋絕,沒水死者甚眾。苗身率士卒百許人 泊於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軍不至,賊乃涉水,與苗死斗。眾寡不敵,左右死盡, 苗浮河而歿,時年四十六。帝聞苗死,哀傷久之,曰:“苗若不死,當應更立奇功。” 贈使持節、都督梁益巴東梁四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陽 縣開國侯、邑一千戶,賵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謚忠烈侯。
苗少有節操,志尚功名。每讀蜀書,見魏延請出長安,諸葛不許,常嘆息謂亮 無奇計。及覽《周瑜傳》,未曾不咨嗟絕倒。太保、城陽王徽,司徒、臨淮王彧重 之,二王頗或不穆,苗每諫之。及徽寵勢隆極,猜忌彌甚。苗謂人曰:“城陽蜂目 先見,豺聲今轉彰矣。”解鼓琴,好文詠,尺牘之敏,當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 壯之。及莊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贈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爾時群議, 更一二日便欲大縱兵士焚燒都邑,任其采掠。賴苗京師獲全。天下之善士也,不宜 追之。”
子曇,襲爵。武定末,冀州儀同府刑獄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史臣曰:壽春形勝,南鄭要險,乃建鄴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業、夏侯道 遷,體運知機,翻然鵲起,舉地而來,功誠兩茂。其所以大啟茅賦,兼列旐旟,固 其宜矣。植不恆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顛覆也。衍才行將略,不遂其終,惜哉! 李、席、王、江雖復因人成事,亦為果決之士。淳于誕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 李苗以文武乾局,沉斷過人,臨難慨然,奮其大節,蹈忠履義,歿而後已。仁必有 勇,其斯人之謂乎!
部分譯文
裴叔業,河東聞喜人。曹魏冀州刺史裴徽的後人。五代祖裴苞,晉朝任秦州刺史。祖裴邕,從河東遷居襄陽。父順宗、兄叔寶仕官蕭道成,都有名位。
裴叔業少有氣度才幹,頗以將略自許。出仕蕭賾,歷任右軍將軍、東中郎將諮議參軍。蕭鸞見到叔業便大為驚奇,對他說:“卿有如此有志之相,何怕不大富貴。應該不斷努力。”蕭鸞任職豫州,引薦他為司馬,帶領陳留太守。蕭鸞入朝輔政,裴叔業經常埋伏壯士數百人於建業。等到蕭鸞廢除昭文帝,叔業率眾前去支援。蕭鸞自立為帝,任命裴叔業為給事黃門侍郎,封為武昌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高祖南巡,車駕停駐鍾離。蕭鸞拜叔業為持節、冠軍將軍、徐州刺史,率水軍進到淮河邊。離魏王軍馬十里,魏高祖令尚書郎中裴聿前去與他交談。裴叔業盛飾左右衣服玩好對裴聿誇口說:“我在南方富貴正如你現在所看到的,哪像你在那邊這種簡陋的樣子呢。”裴聿說:“伯父儀服的確很華美,但是惟恨不能白日出遊耳。”遷為輔國將軍、豫州刺史,屯軍壽陽。
蕭鸞死,子寶卷自立,遷任裴叔業本將軍、南兗州刺史。逢陳顯達圍攻建業,裴叔業派司馬李元護率軍支援蕭寶卷,其實是回響陳顯達。顯達軍敗還歸。裴叔業以內難未止,不願任職南兗州,因其離建業近,受制於人。寶卷寵幸的人茹法珍、王..之等懷疑他有異心,去去來來的人都說裴叔業是北方的人。叔業兄子裴植、裴..、裴粲等,棄母逃奔壽陽。茹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場,情急之下就會招引魏兵,無法控制他,準備拘禁起他,告訴寶卷派中書舍人裴長穆慰犒誘引他,叔業收下了東西但沒鑽進圈套。
叔業雖說得到了調停,但仍憂懼不已,派親近的人馬文范到蕭寶卷的雍州刺史蕭衍那裡尋求自安自保的計策說:“天下之事,大勢可知,恐怕現今沒有自立之理。雍州如能牢牢把住襄陽,輒當戮力自保;如不然,回面向魏,也可作河南公。”蕭衍派文范報說:“群小用事,能維持多久。多派人相代,力量不允許;少派人,則又於事不足。想來想去,一無所成。你只有送家屬到京城以安慰他們,自然沒有禍患。如若他們意外相逼,我就統領馬步兵二萬直出橫江,斷他們後路,則天下事就可一舉而定了。你若想向北,魏廷必定派人取代你,把你處置在黃河北面某地,河南公哪裡還能得到?像這樣則南歸的希望就斷絕了。”裴叔業猶豫不決,派信使到豫州刺史薛真度那裡去,詢訪入魏國可否事宜。薛真度寫信作答,大講魏朝風化惟新之美,知卿不是沒有投誠之心,只是自己不能早下斷決罷了。但是怕臨時情急之下,就不會那么從容不迫了。
裴叔業遲遲下不了反叛的決心,薛真度也派使者再做他的工作。叔業於是派兒子裴芬之及兄女丈夫韋伯昕奉表附朝廷。景明元年(500)正月,世宗下詔說:“裴叔業明敏秀髮,歸魏英款早悟,馳表送誠,忠心高節,振揚往古,應加以褒揚,以彰揚先知先覺的人。可任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豫、雍、兗、徐、司五州諸軍事,征南將軍,豫州刺史,封蘭陵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又賜給叔業璽書說:“前後使者往返,有敕書,想必卿已明朕心一二。蕭寶卷昏狂,日滋月甚,淫虐遍及宰輔,橫暴乃加貴戚,淫刑既逞,朝無孑遺,國有瓦解之形,家無自安之計。卿你兼具智勇,深有禍兆,翻然反叛,高舉義旗,去除這種危機禍亂。朕日想夜念,深深稱讚你的功勳。前番即敕豫州沿邊諸鎮兵馬,前往赴援。楊大眼、奚康生鐵騎五千,急驅上路;彭城王元勰、尚書令王肅精兵十萬,絡繹繼發。準備長驅淮海,電擊衡山、巫山。卿可同心戮力,里應大舉。殊功茂績,所憑卿為,高名厚祿,舍你取誰?朕並有敕給州中佐吏以及南方人士,只要誰有微功片績,朕必定加以褒賞。”
軍隊沒來得及渡過淮河,裴叔業病逝,享年六十三歲。李元護、席法友等推舉裴叔業兄長的兒子裴植監理州事。魏廷贈給他開府儀同三司,其餘官爵仍舊。謚稱忠武公,賜給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套、錢三十萬、絹一千匹、布五百匹、蠟三百斤。
夏侯道遷,譙國人。少年即有志操。年十七,父母為他娶妻韋氏,道遷說:“我欲懷救四方之志,不願娶媳婦。”家人都說這是戲言。等到結婚那天,到處尋找卻不知他在哪裡。後來查訪詢問,有人說他逃入益州。道遷仕官蕭鸞,因軍功漸遷至前軍將軍、輔國將軍。跟隨裴叔業到壽春,叔業派道遷任南譙郡太守。兩家雖成姻親,但是親情並不密切,於是夏侯道遷單騎歸順朝廷。朝廷拜授他為驍騎將軍,隨王肅到了壽春,肅派他據守合肥。王肅逝世,道遷棄城南叛。
此時恰逢蕭衍任命莊丘黑為征虜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鎮守南鄭,莊丘黑請道遷為長史,領治漢中郡。逢莊丘黑死,蕭衍以王鎮國為刺史,還沒到任而道遷陰圖歸順朝廷。這以前,仇池鎮將楊靈珍率兵反叛,戰敗後奔投江南。蕭衍任靈珍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幫助戍守漢中,有部下六百多人,道遷忌憚他。蕭衍當時又派其左右吳公之等十餘人出使南鄭。道遷於是假裝會見使者,請楊靈珍父子前來,靈珍心存疑慮不來。道遷於是殺使者五人,馳軍打擊楊靈珍,斬其父子,並送五人頭顱到京城。
江悅之等人推薦道遷為持節、冠軍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道遷上表說:“臣聽說把握如神時機,趨利如風響才能獲大利,為臣雖說不上英武,但也不敢忘時機利害。伏惟陛下澤被區宇,德濟蒼生,四海同忻,萬物鹹賴。臣適才剪除蟻賊,匹馬歸魏,自斯搏擊,盡竭丹誠。但是在壽陽時,橫遭韋纘誹謗。是非曲直,楊集朗、王秉全都知道。為臣實在愚陋短見,無法自安,便逃竄江吳,苟偷聲息。蕭衍梁州刺史莊丘黑與臣早年有舊,申薦臣為長史。適值黑卒於任上,天時夙願,機會在此。又遇武興私署侍郎鄭洛生來此,為臣即披露歸順誠心,與他共商機要,報武興王楊紹先並其中叔楊集起等,請他們派兵作為援應。隨即派左天長由寒山路馳啟,又逢通直散騎常侍集朗還至武興。臣聽說他來了,知事必成。集朗果然派鄭右留來到為臣這裡,秘密參與大舉。適逢蕭衍使者吳公之到,知臣懷歸魏誠心,將歸大化之意,便與府司馬嚴思、臧恭,典簽吳宗肅、王勝等加上楊靈珍父子秘密勾結,約期拘臣。為臣幸好發現了,才盡數戮殺思、恭等人。臣隨即派鄭猥馳馬傳告集朗,急求援軍。而武興軍未到這段時間裡,蕭衍白馬戍主尹天寶不識天命,執迷不悟,乃率部下驅趕掠奪民丁,竟敢無法無天。為臣即派軍主江悅之率軍主席靈坦、龐樹等領義勇及時撲殺。而龐樹銳氣難制,違抗悅之節度,率軍冒進,遭受挫折,天寶因此直到南鄭,重圍州城。梁、秦百姓,都說形勢危急,以義逼臣,勸臣為刺史,必須藉助此威,鎮懾內外。為臣赤誠奉國,如取濟事,則棄小跡,只有姑且權宜,假當州位。重派皇甫選由斜谷道稟告此事。為臣即親率士兵,交鋒苦戰四日三夜。武興之軍,乘虛隨後。天寶兇徒,夜晚奔散,進既摧破敵軍,回軍卻失巢穴,臣便潛自收拾軍馬,依山傍險,沖入白馬城。集朗與兩個弟弟披甲揮戈,率領部眾,敵人登城即殺。戍內戶口,放還為民。這裡由於皇威遠振,罪人授首,所以凶狡的敵人應時被撲滅,公私稱快,不僅是梁秦人眾竭其勇力,實在還有集朗赴接之功。臣前已派軍主杜法先還洵陽,招集徒黨,撮聚鄉民;今晉壽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人回到西關,共同參與大義之舉。當今庸、蜀虛弱,楚、鄧懸危,開拓九區,掃清六合,形要之利,在於此時,進取之略,願陛下迅速決斷。臣以愚陋,猥當推舉,事定之後,便即束身馳歸天闕。但是事情草創,猶有參差。蕭衍魏興太守范繤、安康太守范泌與前巴西太守姜修,屯聚川東,尚須整頓武備,奉遣討襲,具於別啟。集朗兄弟都商議留臣權且不動,必須在撲滅繤等之後,才可上路。誠懇希望皇帝聖慈,特垂鑒照。謹遣兼長史臣張天亮奉表上路。”
帝詔曰:“得表,聞之。將軍早識機運,已投誠款,而中間遇到猜忌,致有反覆,但又翻然風返,建此殊功,忠貫古烈,義動遠近。漢、鄭既開,勢必剪除庸、蜀,統一大略,從此開始。擒凶掃惡,何等痛快。想來餘黨盡平,西南太平,謀算北方,當有勤勞之功。卿所請軍宜,朕略敕一二。”又賜予道遷璽書說:“得表,辭備誠款節志之懷。卿忠義早挺,委心已久。中有事因,以致波折。朕知你能乘機豹變,翻然改圖,統率同志,萬里投順,遠舉漢中,為開蜀之始。卿洪規茂略,深可嘉贊。今授卿持節、散騎常侍、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與你同舉義旗諸人,朕尋有別授。王師數道競發,絡繹電邁,朕派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鎮西將軍、尚書邢巒,指授節度你。卿可大建殊功,以稱朕意。”道遷上表受平南、常侍職,而辭豫州、豐縣侯,授引裴叔業公爵為例。世宗不同意。
道遷從南鄭來京城朝拜,世宗在太極東堂引見他,道遷免冠赤腳說:“臣往日歸誠,誓盡心力,超蒙榮獎,萬死不能報其一。但前番在壽春,遭受韋纘陷害,申述控訴沒有地方,以致又變。從那以來,臣希望酬報過去蒙受的知遇之恩。為臣勛微,受恩優厚,實在有愧心顏。”魏世宗說:“卿建為山之功,一筐之污,何足謝罪。”道遷以賞報為微,徘徊不拜。帝下詔書說:“道遷到京城既久,未曾冊封,可令吏部速速拜職。”道遷拜官那天,帝詔給一百五十人供其驅使。不久又改封濮陽縣開國侯,邑戶與前一樣。一年多後,頻頻上表請解州職,世宗同意了。除任南兗州大中正,不上任。
夏侯道遷雖然學識並不淵博,而歷覽經史,熟諳尺牘,書札往返,很有條理。喜好談話宴樂,務求口福,京師美味,家中全都備有。他在京城西面,水邊地上,大起園池,種植蔬菜果樹,招引秀彥端雅之士,經常前去遊樂,妓妾有十多人,他經常自娛自樂。國家給他的俸祿每年有三千多匹,道遷全都拿來供己喝酒,從不營置家產。經常誦讀孔融詩:“‘座上客恆滿,樽中酒不空’,其餘的不是我的事情。”有見識的人都讚賞他的舉動。
出任散騎常侍、平西將軍、華州刺史,轉任安東將軍、瀛州刺史,常侍職仍舊。道遷為政清正嚴厲,善於禁止盜賊。熙平年間,病逝,享年六十九歲。朝廷贈他撫軍將軍、雍州刺史,贈給他帛五百匹,謚稱明侯。
當初,夏侯道遷覺得拔漢中歸誠魏廷,本是王穎興的計策,要求把自己的封邑抽出五百戶封給他,世宗不同意。靈太后臨朝,道遷重新請求分封。太后十分驚奇,商議想以三百戶封給穎興,正好此時道遷死了,這事就擱置下來。夏侯道遷不娶正妻,只有庶子幾人。
李元護,遼東襄平人。八世祖李胤,晉朝司徒、廣陸侯。李胤子李順、李..及孫子李沉、李志,都是很有名的官員。李沉孫子李根,任慕容寶政權的中監。李根兒子李後智等隨慕容德南渡黃河,定居青州,幾代沒有名位,三齊豪門大多輕視他。
李元護在朝廷平定齊地之後,隨著父親李懷慶南奔。李元護身長八尺,美須髯,少小即有武力。在蕭道成那裡做官,歷官馬頭太守、後軍將軍、龍驤將軍。雖然他以將才出名,但他也很讀了些文史書籍,熟悉簡札書牘。高祖到鍾離,李元護當時在城中,替蕭鸞徐州刺史蕭惠休出使到軍中,高祖見到他很高興。後來任裴叔業司馬,帶汝陰太守。裴叔業歸順朝廷,元護參與謀劃。等到裴叔業生病,內外阻變,李元護率領上下將士,等待援軍。壽春克破平定,李元護很有功勞。
景明初年(500),朝廷任命李元護為輔國將軍、齊州刺史、廣饒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就在他歸朝的道路上委任了他。他這一年歸順朝廷。不久因州民柳世明圖謀不軌,李元護馳馬還歸歷城,到即擒殺,但誅戮範圍稍嫌其大,有些無辜的人也被殺了。又逢州內饑荒,百姓困弊,他志存惻隱,上表請求救濟,免民賦役。州內又多有部下,經常侵擾百姓,城鄉居民深以為苦,所以他不能成為良刺史。景明三年(502)夏天去世,享年五十一歲。病前一個多月,京城無緣無故傳其凶訊。又城外送客亭柱上,有人寫下“李齊州死”。在客亭餞別的人見到了就把這擦掉了,後來又是這樣。
李元護妾妓有十多個人,他沉湎女色,放縱無度。情慾既甚,肌骨消削,三尺長的鬍鬚,突然間就掉得一乾二淨。死後,朝廷贈他為平東將軍、青州刺史。李元護治齊州時,常拜舊墓,巡省故宅,賞賜村中老人,大家無不歡心於色。等到快死時,對左右說:“我曾以方伯儀從到青州,士女注目相望。現在如喪過東陽,不可不好設儀衛,哭泣盡哀,讓觀看的人改容觀看。”家人遵從他的訓誡。
席法友,安定人氏。祖父投奔南方政權。法友任職蕭鸞,以臂力建立功勳、漸漸升官至安豐、新蔡兩郡太守,建安戍主。蕭寶卷派胡景略代他的職。法友於是留在壽春,與裴叔業同謀歸順朝廷。景明初年,拜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苞信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開始,裴叔業死後,法友與裴植矢志完成叔業素志,淮南平定,法友立下了功勳。不久轉任冠軍將軍、華州刺史,未拜,改授并州刺史。一年多後人代其職,法友還朝。蕭衍派將楊公則侵犯揚州,朝廷假法友為征虜將軍以討伐他。法友軍隊未到,楊公則便聞風敗逃。後來,朝廷假法友為前將軍、持節,為別將出淮南,想解朐山之圍。法友開始渡淮而朐山便敗沒,於是他被停職十年。席法友恬靜自處,不逐勢利。世宗末年,以本將軍除任濟州刺史。法友在那以廉潔和睦著稱。後又徙封乘氏。肅宗初年,朝廷拜他為光祿大夫。熙平二年(517)去世。贈平西將軍、秦州刺史,贈帛三百匹,謚曰襄侯。
江悅之,字彥和,濟陽考城人。七世祖江統,晉朝時任散騎常侍。劉淵、石勒之亂時,渡江南遷。祖興之、父范之,都被劉裕所殺。
江悅之少孤。任官劉駿,歷官諸王參軍。愛好兵書,有將略,善待人士,有部下數百人。蕭道成初年,任江悅之為荊州征西府中兵參軍,領台軍主。遷任屯騎校尉,轉任後軍將軍。部下漸多,有一千多人。蕭賾派他戍守漢中,升遷為輔國將軍。蕭衍初年,劉季運據蜀州反叛,江悅之率領部下及梁、秦軍馬討伐滅除了叛亂,因功進號冠軍將軍。武興氐人攻破白馬戍,進圖南鄭,江悅之率軍迎戰,大破氐人,收復白馬戍。
蕭衍秦、梁二州刺史莊丘黑死、夏侯道遷與江悅之以及龐樹、軍主李忻榮、張元亮、士孫天興等人,謀劃以梁州歸朝廷。殺了蕭衍使者以及楊靈珍、蕭衍華陽太守尹天寶後率部進軍州城。江悅之與龐樹、李忻榮統軍出戰,被天寶打敗,於是圍困南鄭。鏖戰四天,眾心危殆沮喪,都懷離貳之心。江悅之把家財全部賞給士兵,身冒箭刃,晝夜督戰。恰逢武興援軍到來,天寶敗逃。道遷能夠全功歸誠,江悅之實在出了大力。正始二年(505)夏天,和夏侯道遷一起到洛陽。不久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一歲。朝廷贈他為輔國將軍、梁州刺史,追封安平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謚曰莊。江悅之有兩個兒子江文遙、江文遠。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李膺,為官蕭衍尚書郎、太僕卿。李苗出生後過繼給叔父李略。李略任蕭衍寧州刺史,大顯威名。王足討伐蜀地,蕭衍命李略在涪州抵抗王足,許任官益州。等到王足退還之後,蕭衍卻改授其任。李略大怒,準備圖謀不軌,蕭衍派人害死了他。李苗年十五,心生報仇雪恨之心,延昌年間歸順朝廷。仍陳述圖謀蜀地之計。於是,大將軍高肇西伐,帝詔假李苗為龍驤將軍、嚮導統軍。軍隊進至晉壽,世宗逝世,班師回朝。後以投誠人員慣例,除授員外散騎侍郎,加襄威將軍。
李苗有文武才幹,以大功不就,家恥未雪,常懷慷慨。於是上書說:“過去晉室數有亂生,華戎鼎沸,三燕兩秦,咆哮中原,四海分崩,五方頹裂。皇魏承歷,自北而南,誅滅奸雄,定鼎河洛,惟獨荊、揚,尚阻聲教。而今令皇德廣被於江漢,威風遠振於吳楚,國富兵強,家家豐足,皇魏以九分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勢,卻欲安逸,既遺患子孫,又違背高祖的本來意圖,這不是為社稷前途深謀遠慮所應當的。實在應該考慮東西戍防輕重緩急,計量疆場險易安危之理,探測南人攻守窺覦之情,籌算卒乘器械征討裝備,然後去我所短,避敵所長,棄其至難,攻其甚易,奪其險要,割其膏土,數年之內,荊州、揚州即可並歸我魏。如若舍舟船,就平原,斂後疏前,這正是江、淮士兵之所短;棄車馬、游飛浪、乘流驅逐,這不是中國之所長。他們不敢入平原而爭衡,正如我們不能越巨川而趨利一樣。如雙方都去其短,各方都恃其長,則東南政權未見可滅之機,而淮、沔正有相持之勢。況且滿仄相轉、陰陽恆理;盛衰遞襲,五德常運。現在以我至強攻彼至弱,必有吞併之理;如以至弱禦敵至強,哪有全濟之術?所以明王聖主,都欲及時立功,以營萬世之業。離高而就下,百川以此常流;取易而避難,兵家以之常勝。現在巴、蜀孤懸,離建業遼遠,偏兵獨守,逆流十千,牧守無良,專行劫奪,官職由納財而選,獄訟以貨賄而成,士民思慕教化,十室就有九家,百姓伸頸北望,日夜盼望王師。如命一褊將撫民伐罪,風塵不接,可傳檄文而定此境。皇魏派將據守白帝城,據上流之險,遵循士治之跡,盪盡建業之餘敵,然後息武修文,制禮作樂,天下百姓便大福將至,豈不是隆盛之事嗎?”當時肅宗年幼,沒有遠略大志,終不能接納他的意見。
正光末年(524~525),二秦反叛,侵及京城郊區。當時太平已久,百姓已不習慣作戰。李苗以隴兵強悍,而群賊卻無多少資糧,於是上書說:“臣聽說食少兵精,有利於速戰速決;糧多兵眾,事宜持久。而今隴州敵賊猖狂,卻無多少積蓄,雖然據有兩城,他們卻無德行禮義。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緩則人情離散,坐受滅亡之果。夫飈至風起,叛逆者便鋌而走險,以求萬一之功;我們若高壘深溝,王師便有全數制敵之策。但因天下和平已久,人不知戰,奔利爭先恐後,而逃難則不復相顧,將無法令,兵沒訓練。用驕將統惰兵,不考慮長久之計,務以奇術獲勝,這便必有莫敖輕敵之志,恐無充國持重之規。如今隴東失守,..軍敗散,而二秦漸強,京郊危弱,國家右臂,由此廢了。而今必須勒示大將,深挖壕溝,高築壁壘,堅守不戰。另命偏師精兵數千人,出麥積崖以襲敵後,則..水岐山之下,群妖必定自散。”於是帝詔李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隸屬行台魏子建。子建以李苗為郎中,仍領軍,李苗深深被其賞識。
孝昌年間,李苗還朝,被除授為鎮遠將軍、步兵校尉。不久兼尚書右丞,為西北道行台,與大都督宗正珍孫討伐汾州、絳州敵賊,平定了。回來後除授司徒司馬,轉太府少卿,加授龍驤將軍。
當時蕭衍巴西百姓何難尉等豪姓,相繼請求朝廷征討巴蜀,帝詔李苗為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西南道慰勞大使。還沒出發,正逢爾朱榮被殺,爾朱榮堂弟爾朱世隆擁爾朱榮部下屯據河橋,還逼京都。孝莊帝親臨大夏門,召集群臣博議。百官憂怕,計無所出。李苗獨獨奮衣而起說:“現在小賊如此唐突無禮,朝廷有不測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節之日。為臣雖說不上英武,但有盡節之意。臣請求率一旅人馬,為陛下切斷河、梁。”城陽王元徽、中尉高道穆贊成他的計策。莊帝以之為壯,同意他這樣做。李苗於是招募人馬從馬渚上游以舟師夜下黃河,在離橋數里的地方便放火船,船順水下,頃刻就到橋邊。敵人在南岸看見火船直衝而來,爭先恐後爭橋過河,不一會橋被燒斷,淹死的人很多。李苗身率士卒百餘人停泊在淺灘邊等待南援。既而官軍不至,敵人涉水過河,與李苗展開殊死搏鬥。終因寡不敵眾,左右士兵死盡,李苗因渡而死,時年四十六歲。孝莊帝聽說李苗死了,哀傷了很久,說:“苗若不死,當應更立奇功。”贈使持節,都督梁、益、巴、東梁四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陽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贈帛五百匹,粟五百擔。謚稱忠烈侯。
李苗少有節操,立志功名。每次讀《蜀書》,見魏延請求出擊長安,諸葛不許,常嘆息說諸葛亮無奇妙計策。到看《周瑜傳》,未曾不嗟嘆讚許,為之絕倒。太保、城陽王元徽、臨淮王元..都很看重他,二王很是不和,李苗每每勸說。等到元徽大紅大紫,猜忌元..更厲害了。李苗對人說:“城陽蜂目先見,豺聲現在更轉厲害了。”李苗懂音樂,好文詠,尺牘文章的敏捷程度,當世罕比。死的那天,朝野人士無不十分悲痛,以之為壯。等莊帝幽崩,爾朱世隆進入洛陽,有人主張追奪李苗贈封,稟請爾朱世隆。世隆說:“我那時討論,過一兩天便要大縱兵士焚燒京城,任其掠搶。全賴李苗京師才得以保全。天下的善行都是一致的。不應追奪贈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