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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六

豆盧寧子勣 孫毓 楊紹子雄 王雅子世積 韓雄子禽 賀若 敦子弼 弟誼

豆盧寧,字永安,昌黎徒何人。其先本姓慕容氏,燕北地王精之後也。高祖勝, 以燕。皇始初歸魏,授長樂郡守,賜姓豆盧氏。或雲北人謂歸義為“豆盧”,因氏 焉,又雲避難改焉,未詳孰是。父萇,魏柔玄鎮將,有威重,見稱於時。武成中, 以寧勛,追贈柱國大將軍、少保、涪陵郡公。寧少驍果,有志氣,身長八尺,美姿 容,善騎射。魏永安中,以別將隨爾硃天光入關。以破万俟醜奴功,賜爵靈壽縣男。 嘗與梁GC定遇於平涼川,相與肄射,乃相去百步懸莎草以射之,七發五中。GC 定服其能,贈遺甚厚,天光敗,從侯莫陳悅。及周文討悅,寧與李弼來歸。

孝武西遷,以奉迎勛,封河陽縣伯,後進爵為公。從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 除衛大將軍、兼大都督。大統七年,從於謹破稽胡帥劉平伏於上郡。及梁GC定反, 以寧為軍司,監隴右諸軍事。賊平,進位侍中、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 司。九年,從周文迎高仲密,與東魏戰於芒山。遷左衛將軍,進爵范陽郡公。十六 年,拜大將軍。羌帥傍乞鐵匆及鄭五醜等反叛,寧討平之。恭帝二年,改封武陽郡 公,遷尚書右僕射。周孝閔帝踐祚,授柱國大將軍。武成初,出為同州刺史。遷大 司寇,進封楚國公,邑萬戶,別食鹽亭縣一千戶,收其租賦。保定四年,授岐州刺 史。屬大兵東討,寧輿疾從軍。薨於同州。贈太保、十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謚曰 昭。

初,寧未有子,養弟永恩子勣。及生子贊,親屬皆請贊為嗣。寧曰:“兄弟之 子猶子也,吾何擇焉。”遂以勣嗣。時以此多之。及寧薨,勣襲爵。

勣字定東。生時,周文親幸寧家稱慶,時遇新破齊軍,周文因字曰定東。勣聰 悟,有器局。初以勛臣子封義安縣侯。周閔帝受禪,授稍伯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改封丹陽郡公。明帝時,為左武伯中大夫。勣自以經業未通,請解職游露門學。帝 嘉之,敕以本官就學。齊王憲納勣妹為妃,恩禮愈厚。武帝嗣位,渭源燒當羌因飢 作亂,以勣有才略,拜渭州刺史。甚有惠政,華夷悅服,大致祥瑞。烏鼠山俗呼為 高武隴,其下渭水所出。其山絕壁千尋,由來乏水,諸羌苦之。勣馬足所踐,忽飛 泉湧出。有白烏翔止前,乳子而後去,有白狼見於襄武,人為之謠曰:“我有丹 陽,山出玉漿。濟我人夷,神烏來翔。”百姓因號其泉曰玉漿泉。後丁父艱,毀瘁 過禮。襲爵楚國公。大象二年,累遷利州總管,尋拜柱國。隋文帝為丞相,益州總 管王謙作亂,勣嬰城固守。謙將達奚惎等攻之,起土山,鑿城為七十餘穴,堰江以 灌之。勣時戰士不過二千,晝夜相拒。經四旬,梁睿軍且至,賊解去,授上柱國, 賜一子爵中山縣公。開皇中,為夏州總管。帝以其家貴盛,勛效克彰,後為漢王諒 納其女為妃,恩遇彌厚。七年,追守利州功,詔食始州臨津縣邑千戶。十年,以疾 徵還京師,詔諸王並至勣第,中使顧問,道路不絕。卒,謚曰襄。

子賢嗣。位顯州刺史、大理少卿、武賁郎將。次子毓。

毓字道生,少英果,有氣節。漢王諒出鎮并州,毓以妃兄為王府主簿。以征突 厥功,授儀同三司。及煬帝即位,諒納諮議王頍謀作亂。毓苦諫不從,因謂其弟懿 曰:“吾匹馬歸朝,自得免禍。此乃身計,非為國也。今且偽從,以思後計。”毓 兄顯州刺史賢言於帝曰:“臣弟毓素懷志節,必不從亂,但逼凶威,不能克遂。臣 請從軍,與毓為表里,諒不足圖也。”帝許之。賢密遣家人齎敕書至毓所,與之計。 諒將往介州,令毓與總管屬硃濤留守。毓與濤議拒之,濤拂衣不從,毓追斬之。時 諒司馬皇甫誕以諫被囚,毓出之,與協計,及開府,盤石侯宿勤武等閉城拒諒。部 分未定,有人告諒。諒攻之,城陷,見害,時年二十八。諒平,贈大將軍,封正義 縣公,謚曰愍。

子願師嗣。拜儀同三司。大業初,行新令,五等並除。未幾,帝復下詔改封雍 丘侯,復以願師襲。

贊以寧勛,建德初,賜爵華陰縣侯。累遷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武陽郡公。

永恩少有識度,與寧俱歸周文。以迎孝武功,封新興伯。屢從征討,皆有功, 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孝閔帝踐祚,授鄯州刺史,改封沃野縣公。保 定元年,入為司會中大夫。寧封楚國公,請以先封武陽郡三千戶益沃野之封,詔許 焉。卒於官。贈少保,謚曰敬。子通嗣。

通字平東,一名會,弘厚有器局。在周,以父功賜爵臨貞縣侯,改封沃野縣公。 位開府、北徐州刺史。開皇初,進爵南陳郡公,尚隋文帝妹昌樂縣長公主。歷定相 二州刺史、夏洪二州總管,並以寬惠稱。卒官。謚曰安。子寬嗣。

楊紹,字子安,弘農華陰人也,祖興,魏新平郡守。父國,中散大夫。紹少慷 慨有志略,屢從征伐,力戰有功。普泰初,封平鄉縣男。大統元年,進爵冠軍縣公。 四年,為鄜城郡守。紹性恕直,兼有威惠,百姓安之。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 三司、鄜州刺史,賜姓叱呂引氏。周孝閔帝踐祚,進爵儻城郡公,位大將軍。卒, 贈成、文等八州刺史。謚曰信。子雄嗣。

雄初名惠,美姿容,有器度,雍容閒雅,進止可觀。周武帝時,為太子司旅下 大夫。帝幸雲陽宮,衛王直作亂,襲肅章門,雄逆拒破之。封武陽郡公,遷右衛上 大夫。大象中,進爵邘國公。隋文帝為丞相,雍州牧、畢王賢構作難,雄時為別駕, 知其謀,以告文帝。賢伏誅,以功授柱國、雍州牧,仍領相府虞候。周宣帝葬,備 諸王有變,令雄率六千騎送至陵所。進位上柱國。

文帝受禪,除左衛將軍,兼宗正卿。遷右衛大將軍,參預朝政。封廣平王,以 邘公別封一子。雄請封弟士貴,朝廷許之。或奏高熲朋黨者,帝言之於朝,雄深明 其虛,帝亦以為然。雄時貴寵,冠絕一時,與高熲、虞慶則、蘇威稱為“四貴”。 雄寬容下士,朝野顧屬。帝陰忌之,不欲其典兵馬,乃改授司空,外示優崇,而內 實奪其權也。雄乃閉門不通賓客。尋改封清漳王。仁壽初,帝以清漳不允聲望,命 職方進地圖,指安德郡示群臣曰:“此號足為名德相稱”。乃改封安德王。

大業初,授太子太傅。元德太子薨,檢校鄭州刺史。遷懷州刺史、京兆尹。帝 親征吐谷渾,詔雄總管澆河道諸軍。及還,改封觀王。遼東之役,檢校左翊衛大將 軍,出遼東道。次瀘河鎮,遘疾死,帝為之廢朝,詔鴻臚監護喪事。有司請謚曰懿, 帝曰:“王道高雅俗,德冠生靈。”乃謚曰德。贈司徒、襄國等十郡太守。

子恭仁,位吏部侍郎。

恭仁弟綝,性和厚,頗有文學。歷義州刺史、淮南郡太守。及父薨,起為司隸 大夫。遼東之役,楊玄感反,其弟玄縱自帝所逃赴其兄,路逢綝,綝避人偶語久之。 司隸刺史劉休文奏之,時恭仁將兵於外,帝寢其事。綝憂,發病而卒。

雄弟達,字士達,有學行,仕周,位儀同、內史下大夫,封遂寧縣男。文帝受 禪,拜給事黃門侍郎,進爵為子。遷兼吏部侍郎,加開府。轉內史侍郎、鄯鄭趙三 州刺史,俱有能名。平陳後,帝差品天下牧宰,達為第一,擢拜工部尚書,加上開 府。達為人弘厚,有局度,楊素每曰:“有君子貌兼君子心者,唯楊達耳。”獻皇 後及文帝山陵制度,達並參預焉。煬帝嗣位,轉納言,領營東都副監。遼東之役, 領右武衛將軍。進位左光祿大夫。卒於師。贈吏部尚書、始安侯,謚曰恭。

王雅,字度容,闡熙新紵人也。少沈毅,木訥寡言。有膽勇,善騎射。周文聞 其名,召入軍,以功賜爵居庸縣子。從禽竇泰於潼關。沙苑之戰,雅謂所部曰: “彼軍殆有百萬,今我不滿萬人,常理論之,實難與敵。但相公神武,以順討逆, 豈計眾寡?大丈夫不以此時破賊,何用生為!”乃擐甲出戰,所向披靡,周文壯之。 又從戰芒山。時大軍失利,諸將皆退,雅獨拒之。敵人見其無繼,步騎競進。雅左 右奮擊,斬九級,敵眾稍退,雅乃還。周文嘆曰:“王雅舉身悉是膽也!”進爵為 伯。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明帝初除汾州刺史。勵精為政,人庶悅附, 自遠至者七百餘家。卒於夏州刺史。子世積嗣。

世積容貌魁岸,腰帶十圍,風神爽拔,有人傑之表。在周,以功拜上儀同,封 長子縣公。隋文帝受禪,進封宜陽郡公。高熲美其才能,甚善之。嘗謂穎曰:“吾 輩俱周臣子,社稷淪沒,若何?”熲深拒之。未幾,授蘄州總管,平陳之役,以舟 師自蘄水趣九江。以功進位柱國、荊州總管。後桂州人李光仕作亂,世積以行軍總 管討平之,進位上柱國,甚見隆重。

世積見帝性忌刻,功臣多獲罪,由是縱酒,不與執政言及時事。上以為有酒疾, 舍之宮內,令醫者療之。世積詭稱疾愈,始得就第。及征遼東,世積與漢王並為行 軍元帥。至柳城,遇疾而還。拜涼州總管,令騎士七百人送之官。

未幾,其親信安定皇甫孝諧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積,不納,由是有憾。孝諧 竟配防桂州,事總管令狐熙,熙又不禮焉。甚困窮,因徼幸上變,稱:“世積嘗令 道人相其貴不,道人云:‘當為國主。’謂其妻曰:‘夫人當為皇后。’又將之涼 州,其所親謂世積曰:‘河西天下精兵處,可圖大事。’世積曰:‘涼州土曠人稀, 非用武國。’”由是被征,案其事。有司奏:“左衛大將軍元旻、右衛大將軍元胄、 左僕射高熲,並與世積交通,受其名馬之贈。”世積竟坐誅,旻胄等免官,拜孝諧 為上大將軍。

韓雄,字木蘭,河南東垣人也。祖景,孝文時為赭陽郡守。雄少敢勇,膂力絕 人,工騎射,有將率材略。及孝武西遷,雄便慷慨有立功之志。大統初,遂與其屬 六十餘人於洛西舉兵,數日間,眾至千人,與河南行台楊琚共為掎角。每抄掠東魏, 所向克獲。東魏洛州刺史韓賢以狀聞,鄴乃遣其軍司慕容紹宗與賢合勢討雄。戰數 十合,雄眾略盡,兄及妻子皆為賢所獲,將以為戮。乃遣人告雄曰:“若雄至,皆 免之。”雄乃詣賢軍。即隨賢還洛。潛引賢黨,謀欲襲之。事泄,遁免。謁周文於 弘農,封武陽縣侯,遣還鄉里,更圖進取。雄乃招集義眾,從獨孤信入洛陽。芒山 之役,周文命雄邀齊神武於隘道。神武怒,命三軍拜併力取雄,雄突圍得免。除東 徐州刺史。東魏雍州刺史郭叔略接境,頗為邊患。雄密圖之,輕將十騎,夜入其境, 伏於道側,遣都督韓仕於略城服東魏人衣服,詐若自河陽叛投關西者,略出馳之。 雄自後射之,再發鹹中,遂斬略首。除河南尹,進爵為公。尋進驃騎大將軍、開府 儀同三司、侍中、河南邑中正。周孝閔帝踐祚,進爵新義郡公,賜姓宇文氏。明帝 二年,除都督、中州刺史。雄久在邊,具知敵人虛實,每率眾深入,不避艱難。前 後經四十五戰,雖時有勝負,而雄志氣益壯,東魏深憚之。卒於鎮。贈大將軍、五 州諸軍事。謚曰威。子禽嗣。

禽字子通,少慷慨,以膽略稱。容貌魁岸,有雄傑之表。性又好書,經史百家 皆略知大旨。周文見而異之,令與諸子游集。以軍功稍遷儀同三司,襲爵新義郡公。 武帝伐齊,禽說下獨孤永業於金墉城。及平范陽,加上儀同、永州刺史。隋文帝作 相,遷和州刺史。陳將甄慶、任蠻奴、蕭摩訶等共為聲援,頻寇江北,前後入界。 禽屢挫其鋒,陳人奪氣。

開皇初,文帝潛有吞江南志,拜禽廬州總管,委以平陳之任,甚為敵人所憚。 及大舉伐陳,以禽為先鋒。禽領五百人宵濟,襲採石,守者皆醉,遂取之。進攻姑 熟,半日而拔。次於新林。江南父老素聞其威信,來謁軍門,晝夜不絕,其將樊巡、 魯世真、田瑞等相繼降。晉王遣行軍總管杜彥與禽合軍。陳叔寶遣領軍蔡征守硃雀 航,聞禽將至,眾懼而潰。任蠻奴為賀若弼所敗,棄軍降禽。禽以精騎直入硃雀門。 陳人慾戰,蠻奴捴之曰:“老夫尚降,諸君何事!”眾皆散走。遂平金陵,執陳主 叔寶。時賀若弼亦有功,乃下詔晉王曰:“此二公者,朕本委之,悉如朕意。以名 臣之功,成太平之業,天下盛事,何用過此!”又下優詔於禽、弼曰:“申國威於 萬里,宣朝化於一隅,使東南之人俱出湯火,數百年賊旬日廓清,專是公之功也。 高名塞於宇宙,盛業光於天壤。逖聽前古,罕聞其匹。班師凱入,誠知非遠,相思 之甚,寸陰若歲。”及至京,弼與禽爭功於上前,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銳 卒,禽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禽略不交陣,豈臣之比!”禽曰:“本奉明 旨,令臣與弼同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將士傷死甚多。臣以輕騎五百, 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 掖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臣為比!”上曰:’二將俱合上勛。” 於是進位上柱國,賜物八千段。有司劾禽縱士卒淫汙陳宮。坐此不得國公及真食邑。

大軍之始出也,上敕有司曰:“亡國物,我一不以入府,可於苑內築五垛,當 悉賜文武百官大射以取之。”及是,上御玄堂,大陣陳之奴婢貨賄,會王公文武官 七品已上,武職領兵都督已上,及諸考使以射之。

先是,江東謠曰:“黃斑青驄馬,發自壽陽涘,來時冬氣末,去日春風始。” 皆不知所謂。禽本名禽武,平陳之際,又乘青驄馬,往返時節與歌相應,至是方悟。 後突厥來朝,上謂曰:“汝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對曰:“聞之。”上命左右引 突厥詣禽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禽厲然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其 威容如此。別封壽光縣公,真食千戶。以行軍總管屯金城,御備胡寇,即拜涼州總 管。

俄征還京,恩禮殊厚。無何,其鄰母見禽門下儀衛甚盛,有同王者,母異而問 之。其中人曰:“我來迎王。”忽不見。又有人疾篤,忽驚走至禽家曰:“我欲謁 王。左右問何王,曰:“閻羅王。”禽子弟欲撻之,禽止之曰:“生為上柱國,死 作閻羅王,亦足矣。”因寢疾卒。子世諤嗣。

世諤倜儻驍捷,有父風。楊玄感亂,引為將,每戰先登。玄感敗,為吏所拘。 時帝在高陽,送詣行在所。世諤日令守者市酒肴以酣暢,揚言曰:“吾死在朝夕, 不醉何為!”漸以酒進守者,守者狎之,遂飲令醉,因得逃奔山賊,不知所終。

禽母弟僧壽,字玄慶,亦以勇烈知名。周武帝時,為侍伯中旅下大夫。隋文帝 得政,從韋孝寬平尉遲迥。以功授大將軍。封昌樂縣公。開皇初,拜安州刺史。時 禽為廬州總管,朝廷不欲其兄弟同在淮南,轉熊、蔚二州刺史,進爵廣陵郡公。尋 以行軍總管擊破突厥於雞頭山。後坐事免。數歲,復拜蔚州刺史。突厥甚憚之。後 檢校靈州總管事。從楊素破突厥,進位上柱國,改封江都郡公。

煬帝即位,封新蔡郡公,自是不復任用。大業五年,從幸太原。時有京兆人達 奚通妾王氏,能清歌,朝臣多相命觀之,僧壽亦預焉。坐除名。尋命復位,卒於京 師。子孝基。

僧壽弟洪,字叔明,少驍勇,善騎射,膂力過人。仕周,以軍功拜大都督。隋 文為丞相,從韋孝寬破尉遲迥,加上開府,封甘棠縣侯。及帝受禪,進爵為公。開 皇九年,平陳之後,授行軍總管。及陳平,晉王廣大獵於蔣山,有猛獸在圍中,眾 皆懼,洪馳馬射之,應弦而倒。陳氏諸將列觀,皆嘆伏焉。王大喜,賜縑百匹。尋 以功加柱國,拜蔣州刺史,轉廉州。

時突厥屢為邊患,朝廷以洪驍勇,令檢校朔州總管事。尋拜代州總管。仁壽元 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洪率蔚州刺史劉隆、大將軍李藥王拒之。遇虜於恆安,眾 寡不敵,洪四面搏戰,身被重創,將士沮氣。虜悉眾圍之,矢下如雨。洪偽與虜和, 圍少懈。洪率所領潰圍而出。死者太半,殺虜亦倍。洪及藥王除名,隆竟坐死。煬 帝北巡,至恆安,見白骨被野,以問侍臣,曰:“往韓洪與虜戰處也。”帝憫然傷 之,收葬骸骨,命五郡沙門為設齋供,拜洪隴西太守。

未幾,硃崖人王萬昌作亂,詔洪平之。以功加金紫光祿大夫,領郡如故。俄而 萬昌弟仲通復叛,又詔洪平之。還師未幾,鏇遇疾卒。

賀若敦,河南洛陽人也。其先居漠北,世為部落大人。曾祖貸,魏獻文時入國, 為都官尚書,封安富縣公。祖伏連,仕魏,位雲州刺史。父統,勇健不好文學,以 祖廕為秘書郎。永安初,從太宰元天穆討邢杲,以功封當亭子。齊神武初起,以統 為潁州長史。執刺史田迅,以州降,拜兗州刺史,賜爵當亭縣公。歷位北雍、恆二 州刺史。卒,贈司空公,謚曰哀。敦少有氣乾。統之將執田迅也,慮事不果,又以 累弱既多,難以自拔,沈吟者久之,敦年十七,進策贊成其謀。統流涕從之,遂定 謀歸西。時群盜蜂起,大龜山賊張世顯潛來襲統,敦挺身赴戰,手斬七八人,賊乃 走。統大悅,謂左右僚屬曰:“我少從軍旅,戰陣非一,如此兒年時膽略,未見其 人。非唯成我門戶,亦當為國名將。”

明年,從河內公獨孤信於洛陽被圍,敦彎三石弓,箭不虛發。信乃言於周文, 引至麾下,授都督,封安陵縣伯。嘗從校獵甘泉宮,時圍人不齊,獸多越逸。周文 大怒,人皆股戰。圍內唯有一鹿,俄亦突圍而走。敦躍馬馳之,鹿上東山。敦棄馬 步逐,至山半,便乃掣之而下。周文大悅,諸將因得免責。累遷太子庶子。廢帝二 年,拜右衛將軍。俄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廣鄉縣公。時岷蜀初開, 人情尚梗。巴西人譙淹據南梁州,與梁西江州刺史王開業共為表里,扇動群蠻。周 文令敦討平之,進爵武都郡公,拜典祀中大夫。尋為金州都督。蠻帥向白彪、向五 子王等聚眾為寇,圍逼信州。詔敦與開府田弘赴救,未至而城已陷。乃進軍追討, 遂平信州。是歲,荊州蠻帥文子榮自號仁州刺史,復令敦與開府潘招討禽子榮,並 虜其眾。

武成元年,入為軍司馬。陳將侯瑱、侯安都等圍逼湘州,遏絕糧援,乃令敦度 江赴救。敦連戰破瑱,乘勝遂次湘州。俄而秋水汛溢,江路遂斷。糧援既絕,恐瑱 等知其糧少,乃於營內多為土聚,覆之以米,召側近村人,陽有所訪問,隨即遣之。 瑱等聞之,良以為實。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示以持久。湘、羅之間遂廢農業。 瑱等無如之何。初,土人亟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 人,裝船伏甲士於中。瑱軍人望見,謂餉船之至,逆來爭取,敦甲士遂禽之。又敦 軍數有叛人乘馬投瑱,瑱輒納之。敦又別取一馬,牽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 如是者再三,馬便畏船不上。後伏兵於江岸,使人乘畏船馬以招瑱軍。詐雲投附。 瑱便遣兵迎接,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伏兵發,盡殺之。此後實有饋餉及亡奔 瑱者,猶謂敦之詐,並不敢受。相持歲余,瑱不能制,求借船送敦度江。敦慮其或 詐,謂曰:“舍我百里,當為汝去。”瑱等遂留船,於是將兵去津路百里。敦覘之 非詐,勒眾而還。在軍病死者十五六。晉公護以敦失地無功,除其名。

保定五年,累遷中州刺史,鎮函谷。敦恃功負氣,顧其流輩皆為大將軍。敦獨 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軍而反,翻被除名,每出怨言。晉公護怒,徵還,逼令自 殺。臨刑,呼子弼謂曰:“吾必欲平江南,然心不果,汝當成吾志。吾以舌死,汝 不可不思。”因引錐刺弼舌出血,誡以慎口。建德初,追贈大將軍。謚曰烈。

弼字輔伯。少有大志,驍勇便弓馬,解屬文,博涉書記,有重名。周齊王憲聞 而敬之,引為記室。封當亭縣公,遷小內史。與韋孝寬伐陳,攻拔數十城,弼計居 多。拜壽州刺史,改封襄邑縣公。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帝恐弼為變,遣長 孫平馳驛代之。

及帝受禪,陰有平江南志,訪可任者,高熲薦弼有文武才幹,於是拜吳州總管, 委以平陳事,弼忻然以為己任。與壽州總管源雄並為重鎮。弼遺雄詩曰:“交河驃 騎幕,合浦伏波營,勿使騏驎上,無我二人名。”獻取陳十策,上稱善,賜以寶刀。

開皇九年,大舉伐陳,以弼為行車總管。將渡江,酹酒祝曰:“弼親承廟略, 遠振國威,若使福善禍淫,大軍利涉;如事有乖違,得葬江魚腹中,死且不恨。” 先是,弼請緣江防人每交代際,必集歷陽。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大 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及此,弼 以大軍濟江,陳人弗覺。襲陳南徐州,拔之,執其刺史黃恪。軍令嚴肅,秋毫不犯, 有軍士於人間酤酒者,弼立斬之。進屯蔣山之白土岡,陳將魯廣達、周智安、任蠻 奴、田瑞、孔范、蕭摩訶等以勁兵拒戰。田瑞先犯,擊走之。魯廣達等相繼遞進, 弼軍屢卻。弼揣知其驕,士卒且惰,於是督萬將士,殊死戰,遂大破之。麾下士開 府員明禽麾訶至,弼命左右牽斬之。摩訶色自若,弼釋而禮之。從北掖門入。時韓 禽已執陳叔寶。弼至,呼叔寶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再拜。弼謂曰:“小國之 君當大國卿,拜,禮也。入朝不失作歸命侯,無勞恐懼。”

既而弼恚恨不獲叔寶,於是與禽相訽,挺刃而出。令蔡徵為叔寶作降箋,命乘 騾車歸己,事不果。上聞弼有功,大悅,下詔褒揚之。晉王以弼先期決戰,違軍命, 於是以弼屬吏。上驛召之,及見。迎勞曰:“克定三吳,公之功也。”命登御坐, 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國公,真食襄邑三千戶,加寶劍、寶帶、金甕、 金盤各一,並雉尾扇、曲蓋,雜彩二千段,女樂二部,又賜陳叔寶妹為妾。拜右領 軍大將軍。

平陳後六年,弼撰其畫策上之,謂為《御授平陳七策》。上弗省,曰:“公欲 發揚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傳。”七策:“其一,請廣陵頓兵一萬,番代往 來。陳人初見設備,後以為常,及大兵南伐,不復疑也。其二,使兵緣江時獵,人 馬喧噪。及兵臨江,陳人以為獵也。其三,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 艘於瀆內。陳人覘以為內國無船。其四,積葦獲於揚子津,其高蔽艦。及大兵將度, 乃卒通瀆於江。其五,塗戰船以黃,與枯荻同色,故陳人不預覺之。其六,先取京 口倉儲,速據白土岡,置兵死地,故一戰而克。其七,臣奉敕,兵以義舉。及平京 口,俘五千餘人,便悉給糧勞遣,付其敕書,命別道宣喻。是以大兵度江,莫不草 偃,十七日之間,南至林邑,東至滄海,西至象林,皆悉平定。”

轉右武候大將軍。弼時貴盛,位望隆重,其兄隆為武都郡公,弟柬萬榮郡公, 並刺史、列將。弼家珍玩不可勝計,婢妾曳綺羅者數百,時人榮之。

弼自謂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許。既而楊素為右僕射,弼仍為將軍,甚 不平,形於言色,由是免官,弼怨望愈甚。後數載,下弼獄,上謂曰:“我以高熲、 楊素為宰相,汝每昌言此二人唯堪啖飯耳,是何意也?”弼曰:“熲,臣之故人, 素,臣之舅子,臣並知其為人,誠有此語。”公卿奏弼怨望,罪當死,上曰:“臣 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靈,將八千兵度江,即禽陳叔 寶,竊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酬賞,何用追論!”弼曰:“平陳之日,諸 公議不許臣行。推心為國,已蒙格外重賞,今還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徊者數日, 惜其功,特令除名。歲余,復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復任使,然每宴賜,遇之甚厚。

十九年,上幸仁壽宮,宴王公,詔弼為五言詩,詞意憤怨,帝覽而容之。明年 春,弼又有罪,在禁所,詠詩自若。上數之曰:“人有性善行惡者,公之為惡,及 與行俱。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無上心太猛,昔在周朝,已教 他兒子反,此心終不能改邪?”他日,上謂侍臣曰:“初欲平陳時,弼謂高熲曰: ‘陳叔寶可平。不作高鳥盡,良弓藏邪?’熲云:‘必不然。’平陳後,便索內史, 又索僕射。我語熲曰:‘功臣正宜授勳官,不可豫朝政。’弼後語熲:‘皇太子於 己,出口入耳,無所不盡。公終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脈脈邪!’意圖鎮廣陵,又求 荊州總管,並是作亂處,意終不改也。”

後突厥入朝,上賜之射,突厥一發中的。上曰:“非弼無能當此。”乃命弼。 弼再拜祝曰:“臣若赤誠奉國,當一發破的;如不然,發不中也。”弼射一發而中。 上大悅,顧謂突厥曰:“此人天賜我也!”

煬帝之在東宮,嘗謂曰:“楊素、韓禽、史萬歲三人,俱良將也,優劣如何?” 弼曰:“楊素是猛將,非謀將;韓禽是斗將,非領將;史萬歲是騎將,非大將。” 太子曰:“然則大將誰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擇。”弼意自許為大將。及煬帝 嗣位,尤被疏忌。大業三年,從駕北巡至榆林。時為大帳,下可坐數千人,召突厥 啟人可汗饗之。弼以為太侈,與高熲、宇文幹等私議得失,為人所告,竟坐誅,時 年六十四。妻子為官奴婢,群從徙邊。

子懷亮,慷慨有父風。以柱國世子,拜儀同三司。坐弼為奴,俄亦誅死。

敦弟誼。誼性剛果,有幹略。周文據關中,引之左右,累遷儀同三司、略陽公 府長史。周閔帝受禪,封霸城縣子,加開府,歷原、信二州總管。及兄敦以讒毀伏 誅,坐免官。從武帝平齊,拜洛州刺史,進封建威縣侯。開皇中,位左武候將軍、 海陵郡公。後以突厥為邊患,誼素有威名,拜靈州刺史,進位柱國。誼時年老,猶 能重鎧上馬,甚為北夷所憚。數載,上表乞骸骨,卒於家。子舉襲爵。

論曰:周文帝屬禍亂之辰,以征伐而定海內,大則連兵百萬,系之以存亡,小 則轉戰邊亭,不闋於旬月。是以兵無少長,士無賢愚,莫不投筆要功,橫戈請奮。 豆盧寧、楊紹、王雅、韓雄等,或攀翼雲漢,底績屯夷,雖運移年代,而名成終始, 美矣哉!豆盧勣譽宣分竹,毓節見臨危,可謂載德象賢也。觀德王位登台兗,慶流 後嗣,保茲寵祿,實仁厚之所致乎!王世積俊才雖多,適足為害者矣。賀若敦志略 慷慨,深入敵境,勍寇絕其糧道,江淮阻其歸途。臨危而策出無方,事迫而雄心彌 厲,故能利涉死地,全師以反。而茂勛莫紀,嚴刑已及,天下是以知宇文護之不能 終其位也。自南北分隔,將三百年。隋文爰應千齡,將一函夏。賀若弼慷慨,申必 取之長策,韓禽奮發,賈餘勇以爭先。隋氏自此一戎,威加四海。稽諸天道,或時 有廢興;考之人謀,實二臣之力。其俶儻英略,賀弼居多,武毅威雄,韓禽稱重。 方於晉之王、杜,勛庸綽有餘地。然賀弼功成名立,矜伐不已,竟顛殞於非命,亦 不密以失身。若念父臨終之言,必不及於斯禍。韓禽累葉將家,威聲動俗,敵國既 破,名遂身全,幸也。廣陵、甘棠,鹹有武藝,驍雄膽略,並為當時所推,赳赳乾 城,難兄難弟矣。

部分譯文

韓禽,字子通,從小就慷慨大度,以膽略著稱。容貌魁偉,有英雄豪傑的儀表。又喜歡讀書,博覽經史子集,對各家的學說都能掌握大旨。宇文泰見到他很是驚異,命他與自己的兒子們在一起。他因建立軍功遷任儀同三司,繼承父爵為新義郡公。

開皇初年,隋文帝暗懷吞併江南的雄心大志,命韓禽為廬州總管,把平定南陳的重任委託給他,敵人很懼怕他。隋軍大舉討伐陳朝,朝廷命韓禽為先鋒。他帶領五百人晚上渡過長江,進攻採石。南陳守衛的兵士都喝醉了酒,他輕易攻下採石。然後進攻姑蘇,半天時間就已攻取。然後進軍新林,江南父老平常聽說過韓禽的威信,到軍門拜謁他的人絡繹不絕。陳朝的將領樊巡、魯世真、田瑞等人相繼投降。晉王派行軍總管杜彥與他合軍一處。南陳後主陳叔寶派領軍蔡征守衛朱雀門,聽說韓禽率軍將要到來,陳軍畏懼潰逃。陳將任蠻奴被賀若弼打敗,丟棄軍隊向韓禽投降。韓禽率精銳騎兵直入朱雀門,陳軍想要抵抗,任蠻奴呵斥他們說:“我已投降,你們何必再戰!”陳軍一鬨而散。金陵被平定,抓住了陳叔寶。這時賀若弼也立有功勞,文帝下詔給晉王說“:韓禽和賀若弼是我委派的,都符合我的心意。他們以名臣的功勳完成了統一天下,尋求太平的大業。天下最盛大的事情,哪還能超過這一件呢!”又給韓、賀二人下詔說:“你們伸張國威於萬里之外,傳播朝廷教化於東南一隅,使那裡的百姓都從水深火熱之中脫離出來,數百年的亂臣賊子旬日之間被摧毀廓清,這是你們獨有的功勞。”

回到京城,賀若弼與韓禽在文帝面前爭奪功勞,賀若弼說:“我在蔣山死戰,打破陳軍的精銳部隊,擒獲他們勇猛的將領,弘揚了大隋的威武雄風才得以平定陳國。韓禽沒有怎么與敵兵交戰,功勞怎么能跟我相比!”韓禽說“:我奉陛下聖旨,讓我與賀若弼一同攻取南陳首都。賀若弼竟然先期出發。逢賊必戰,不知變通,所以使得很多將士陣亡和受傷。我率五百名輕騎,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任蠻奴,擒獲陳叔寶,占據了陳國的府庫,搗毀了他們的巢穴。賀若弼到晚上才扣打金陵的北掖門,我開門讓他進來。他贖罪還來不及,怎么能與我相比呢!”隋文帝說“:你們二位都立有上等功勳。”於是給他們晉位為上柱國,賞賜物品八千段。有司劾奏韓禽放縱士卒在南陳宮中姦淫,他因此坐罪,不得被封為國公與食邑。

後來突厥人來朝拜,隋文帝問他:“你聽說江南陳國的天子嗎?”突厥人答道“:聽說過。”文帝命人引突厥人到韓禽面前,說:“這就是活捉陳國天子的那個人。”韓禽嚴厲地看了他一眼,突厥人惶恐不安,不敢仰視。

賀若弼,字輔伯,河南洛陽人,賀若敦之子。他少年就胸懷大志,既英勇無比,弓馬嫻熟,又善於寫作,博涉典籍,文武兼備,頗有聲望。周齊王宇文憲聽說後對他十分欽佩,聘請他作記室。他與韋孝寬一起攻伐陳國,連克十餘城,大多是出於他的計謀。

楊堅代周立隋,決心平定江南,訪察可以擔當此任的將領。高赹推薦賀若弼有文韜武略,於是朝廷封他為吳州總管,把平定南陳的事委託給他。他欣然接受,以平陳為己任。

開皇九年(589),隋軍大舉進攻陳國,賀若弼被任命為行軍總管。即將渡江,他用酒祭奠,並祝告說“:我親自接受朝廷的謀略,向遠方弘揚大隋的國威。如果我傳播福善制止禍害,請江神讓大軍順利渡過;如果我的行為違背原來的心愿,讓我葬身魚腹,死且不悔。”這之前,他讓沿江防守的兵士每次換防的時候,一定要聚集在歷陽。隋軍於是到處遍插旌旗,營幕遍野都是。陳人認為隋朝的大批人馬到來,便調集全國的人馬。後來弄清楚是防守長江的士兵換防,陳軍又被遣散駐防。以後習以為常,不再防備。這時,賀若弼突然率大軍過江,陳人沒有發覺。隋軍首先進攻陳國的南徐州,一舉攻克,俘獲刺史黃恪。隋軍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一名軍士到民間買酒,賀若弼立即將他斬首。大軍進屯蔣山的白土岡,陳將魯廣達、周智安、任蠻奴、田瑞、孔范、蕭摩訶等人率勁旅抵禦。田瑞首先向隋軍進攻,將隋軍擊退。魯廣達等人揮軍相繼前進,隋軍一再退卻。賀若弼估計陳將正志得意滿,而他們的兵士卻精疲力竭,於是督促隋軍將士拚死奮戰,把陳軍打得大敗。他率軍從北掖門進入金陵,這時韓禽已抓獲陳國後主陳叔寶。他到來後,喊陳叔寶出來見面,叔寶惶恐畏懼,汗流滿面,雙腿顫慄,一再叩拜。賀若弼對他說“:小國的國君對大國的公卿下拜,也符合禮節。進入我朝也不失作一個歸命侯,不要恐懼。”

他忿恨自己沒有親自俘獲陳叔寶,於是與韓禽相詬罵,並拔刀相見。他命蔡征替陳叔寶起草投降詔書,命陳叔寶坐上騾車到自己營中來,事情沒有成功。隋文帝聽說他立有大功,十分高興,下詔表揚。晉王楊廣認為他提前與陳軍決戰,違抗了軍令,於是把他交給主管軍法的官吏去處治。隋文帝趕快召見他,見面後極盡歡迎和慰勞,說:“收復三吳,是你的功勞啊。”讓他登上御座,賞賜物品八千段,加封上柱國,晉爵為宋國公,賜給襄邑食邑三千戶,又把陳叔寶的妹妹賜給他為妾,還封他為右領軍大將軍。

他認為自己的功名在朝臣之上,常以宰相自詡。不久楊素任右僕射,他仍為將軍,所以甚感不平,怒形於色,因此被免去官職,從此他的怨氣更大。以後數載,朝廷將他關進監獄。隋文帝問他:“我命高赹、楊素為宰相,你卻經常宣揚說這兩個人只會吃飯,是什麼意思?”他答“:高赹,是我的舊友;楊素,是我舅父的兒子。我都知道他們的為人,實在說過這些話。”公卿大臣們奏報他怨恨朝廷,罪當處死。隋文帝對他說:“大臣們執法不移,你可自己尋求不死的辦法。”他說“:我依靠您的神威,率領八千人馬渡江,擒獲陳叔寶,想依靠這點功勞求活。”文帝說:“這已格外賞賜過你,何必再談起!”他說:“平陳的時候,朝臣們不同意我去。我卻盡心報國,已蒙皇上格外給予重賞,現在還望格外給我活命。”接著,文帝低頭徘徊好幾天,因愛惜他的功勞,特令將他除名免官。一年多後,又恢復了他的爵位。文帝已忌諱他,不再任命他的職務,然而每次賜宴,對他仍禮遇甚厚。

開皇十九年(599),隋文帝在仁壽宮宴請王公大臣,命賀若弼寫五言詩。他寫的詩蘊含著怨憤,文帝看完後寬容了他。第二年春,他又獲罪,在被拘押的地方,依然吟誦詩詞。文帝斥責他說:“人有性情善良卻行為惡劣的。賀若弼的作惡與善行一同出現。他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以為是而誹謗別人的心太猛,蔑視朝廷的心太猛。過去在北周時,就教他的兒子謀反,他的心難道始終不能改變嗎?”一天,文帝對侍臣說:“剛準備平陳時,賀若弼對高赹說:‘陳叔寶可以平定。我會不會像俗語說的,高鳥盡,良弓藏呢?’高赹說:‘一定不會。’平陳以後,他向朝廷索要內史的官職,又索要僕射。我對高赹說:‘功臣適宜授給勳爵,不應參與朝政。’賀若弼後來對高赹說:‘皇太子我說什麼他聽什麼,沒有不盡心的。你終久必定要得力於我的幫助,這是多么深厚的情誼啊!’他想鎮守廣陵,又請求任荊州總管,都是他作亂的表現,真是始終不知悔改呀。”

楊廣為東宮太子,曾經問賀若弼:“楊素、韓禽、史萬歲三人都是良將,他們誰優誰劣?”他答道:“楊素是員猛將,但不是有計謀的將領;韓禽是員戰將,但不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帥將;史萬歲是員指揮騎兵的將軍,不是指揮三軍的大將。”楊廣又問“:那么誰是大將呢?”他頓首而拜說“:只有靠殿下您去選擇了。”他的意思是以大將自詡。煬帝楊廣即位後,他更加被疏遠和忌諱。大業三年(607),他跟隨煬帝北巡到達榆林。當時煬帝命搭起很大的帳篷,下面可以坐下數千人。煬帝召來突厥的啟人可汗以宴饗他。賀若弼認為太奢侈,與高赹、宇文瞖等人私下議論這次行動的得失。被人告發,竟因此坐罪被殺,時年六十四歲。妻子淪為官府的奴婢,家中的其他人被流放到邊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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