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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論慎所好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古人云‘君猶器也,人猶水也,方圓在於器,不在於水。’故堯、舜率天下以仁,而人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人從之。下之所行,皆從上之所好。至如梁武帝父子志尚浮華,惟好釋氏、老氏之教;武帝末年,頻幸同泰寺,親講佛經,百寮皆大冠高履,乘車扈從,終日談論苦空,未嘗以軍國典章為意。及侯景率兵向闕,尚書郎以下,多不解乘馬,狼狽步走,死者相繼於道路。 武帝及簡文卒被侯景幽逼而死。 孝元帝在於江陵,為萬紐于謹所圍,帝猶講《老子》不輟,百寮皆戎服以聽。俄而城陷,君臣俱被囚摯。庾信亦嘆其如此,及作《哀江南賦》,乃云:‘宰衡以干戈為兒戲,縉紳以清談為廟略。’此事亦足為鑑戒。朕今所好者,惟在堯、舜之道,周、孔之教,以為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暫無耳。”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神仙事本是虛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愛好,為方士所詐,乃遣童男童女數千人,隨其入海求神仙。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歸,始皇猶海側踟躕以待之,還至沙丘而死。漢武帝為求神仙,乃將女嫁道術之人,事既無驗,便行誅戮。據此二事,神仙不煩妄求也。”

貞觀四年,太宗曰:“隋煬帝性好猜防,專信邪道,大忌胡人,乃至謂胡床為交床,胡瓜為黃瓜,築長城以避胡。終被宇文化及使令狐行達殺之。又誅戮李金才,及諸李殆盡,卒何所益?且君天下者,惟須正身修德而已,此外虛事,不足在懷。”

貞觀七年,工部尚書段綸奏進巧人楊思齊至。太宗令試,綸遣造傀儡戲具。太宗謂綸曰:“所進巧匠,將供國事,卿令先造此物,是豈百工相戒無作奇巧之意耶?”乃詔削綸階級,並禁斷此戲。

譯文

貞觀二年,太宗對侍臣說:“古人說‘國君就像是容器,百姓就像是水,水或方或圓在於容器,而不在於水’。所以堯舜以仁義治天下,人們都跟隨他行善;桀紂以殘暴治天下,人們都跟隨他作惡。下邊所做的,都是跟隨上邊所喜歡的。至於像梁武帝父子崇尚浮華,只愛好釋迦牟尼、老子的教義。梁武帝晚年,經常駕臨同泰寺,親自講解佛經,百官都帶大帽,穿高靴,乘車跟隨皇上,整天談論苦呀空呀那一套佛家教義,從不把軍機國務典章制度放在心裡。等到侯景率兵攻向京城,尚書郎以下的官員,大多不會騎馬,狼狽不堪地徒步逃跑,死在路上的人比比皆是。梁武帝和簡文帝都被侯景囚禁逼死。梁孝元帝在江陵,被萬紐于謹領兵包圍了,還不停止講《老子》,百官都穿著軍服聽講,不久城被攻陷,君臣都被囚禁。庾信也嘆息他們這個做法,後來作《哀江南賦》,就說道:‘宰相把戰爭當做小孩遊戲,官吏把清談當做朝政策略。’這事也足可作為鑑戒。我現在所喜歡的,只在於唐堯、虞舜的法則,周公、孔子的教諭,覺得就像鳥有翅膀魚兒靠水一樣,失去它就必須死亡,不能片刻沒有。”

貞觀二年,唐太宗對侍從的大臣們說:“神仙本來是荒誕虛妄的,空有其名。秦始皇卻分外愛好仙術,結果他被方士欺詐,竟派童男童女幾千人,跟隨方士入海去求神仙,方士逃避秦的苛政暴虐,因此留居海中不再回來,始皇卻在海邊徘徊等待他們,結果在返回的路上病死沙丘。漢武帝為了求得神仙,竟將女兒嫁給賣弄道術的人,他們的說法不靈驗,就把方士殺掉。從這兩件事情來看,神仙是不能亂求的。”

貞觀四年,唐太宗說:“隋煬帝生性多疑,只聽信邪門歪道,他相當提防胡人,乃至於把胡床稱作交床,把胡瓜稱作黃瓜,還修築長城抵禦胡人。他又聽信方士的邪說,認為姓李的人要篡權奪位,於是殺死將軍李金才,其他姓李的人也幾乎殺盡了,但有什麼用呢?後來終於被大臣宇文化及派遣令孤行達殺死。一個君王,只需修養品德,使自己公正無私,其他都是虛浮之事,何足掛念。”

貞觀七年,工部尚書段綸上奏說要引薦能工巧匠楊思齊入朝。唐太宗下令試試他的本領,段綸就讓楊思齊做木偶戲的戲具。唐太宗對段綸說:“推薦的能工巧匠,必須對國家有益,你讓他做這些東西,不是鼓勵百工做奇巧的戲具供人娛樂嗎?”於是下詔將段綸貶官,並且禁止了這種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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