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漢時,會稽句章人至東野還,暮,不及至家,見路旁小屋燃火,因投宿止。有一少女,不欲與丈人共宿,呼鄰人家女自伴,夜共彈空篌。問其姓名,女不答,彈弦而歌曰:“連綿葛上藤,一綏復一縆。欲知我姓名,姓陳名阿登。“明至東郭外,有賣食母在肆中,此人寄坐,因說昨所見。母聞阿登,驚曰:“此是我女,近亡,葬於郭外。“
漢時諸暨縣吏吳詳者,憚役委頓,將投竄深山。行至一溪,日欲暮,見年少女子來,衣甚端正。女曰:“我一身獨居,又無鄰里,唯有一孤嫗。相去十餘步爾。“詳聞甚悅,便即隨去。行一里余,即至女家,家甚貧陋。為詳設食。至一更竟,忽聞一嫗喚云:“張姑子。“女應曰:“諾。“詳問是誰,答云:“向所道孤獨嫗也。“二人共寢息。至曉雞鳴,詳去,二情相戀,女以紫手巾贈祥,詳以布手巾報之。行至昨所應處,過溪。其夜大水暴溢,深不可涉。乃回向女家,都不見昨處,但有一冢爾。
廬江箏笛浦,浦有大舶,覆在水中,雲是曹公舶船。嘗有漁人,夜宿其旁,以船系之,但聞箏笛弦節之聲及香氣氤氳。漁人又夢人驅遣云:“勿近官船。“此人驚覺,即移船去。相傳雲曹公載數妓,船覆於此,今猶存焉。
盧充獵,見獐便射,中之。隨逐,不覺遠。忽見一里門如府舍,問鈴下,鈴下對曰:“崔少府府也。“進見少府,少府語充曰:“尊府君為索小女婚,故相迎耳。“三日婚畢,以車送充至家。母問之,具以狀對。既與崔別後,四年之三月三日,充臨水戲。遙見水邊有犢車,乃往開車戶。見崔女與三歲兒共載,情意如初。抱兒還充,水與金鋺而別。
王伯陽家在京口,宅東有大冢,相傳雲是魯肅墓。伯陽婦,郗鑒兄女也,喪亡,王平其冢以葬。後數年,伯陽白日在廳事,忽見一貴人,乘平肩輿,與侍從數百人,馬皆浴鐵。徑來坐,謂伯陽曰:“我是魯子敬,安冢在此二百許年。君何故毀壞吾家?“因顧左右:“何不舉手!“左右牽伯陽下床,乃以刀環擊之數百而去。登時絕死。良久復甦,被擊處皆發疽潰,尋便死。一說王伯陽亡,其子營墓,得一漆棺,移至南岡。夜夢肅怒云:“當殺汝父。“尋,復夢見伯陽云:“魯肅與吾爭墓,若不如我,不復得還。“後於靈座褥上見血數,疑魯肅之故也。墓今在長廣橋東一里。
承儉者,東莞人。病亡,葬本縣界,後十年,忽夜與其縣令夢云:“沒故民承儉,人今見劫,明府急見救。“令便敕內外裝束,作百人仗,便令馳馬往冢上。日已向出,天忽大霧,對面不相見,但聞冢中哅哅破棺聲。有二人墳上望,霧暝不見人往。令既至,百人同聲大叫,收得冢中三人。墳上二人遂得逃走。棺未壞,令即使人修復之。其夜,令又夢儉云:“二人雖得走,民悉志之:一人面上有青志,如藿葉;一人斷其前兩齒折。明府但案此尋覓,自得也。“令從其言追捕,並擒獲。
荊州刺史殷仲堪,布衣時,在丹徒,忽夢見一人,自說己“是上虞人,死亡,浮喪飄流江中,明日當至。君有濟物之仁,豈能見移?著高燥處,則恩及枯骨矣。“殷明日與諸人共江上,看見一棺,逐水流下,飄飄至殷坐處。即令人牽取,題如所夢。即移著岡上,酹以酒飯。是夕,又夢此人來謝恩。
晉昇平中,徐州刺史索遜乘船往晉陵。會暗發,回河行數里,有人求索寄載,云:“我家在韓冢,腳痛不能行,寄君船去。“四更時至韓冢,此人便去。遜遣人牽船,過一渡,施力殊不便,罵此人曰:“我數里載汝來,徑去,不與人牽船。“欲與痛手。此人便還與牽,不覺用力而得渡。人便逕入諸冢間。遜疑非人,使竊尋看。此人經冢間,便不復見。須臾復出,至一冢呼曰:“載公。“有出應者。此人云“我向載人船來,不與共牽,奴便欲打我。今當往報之,欲暫借甘羅來。“載公曰:“壞我甘羅,不可得。“此人云:“無所苦,我試之耳。“遜聞此,即還船。須臾,岸上有物來,赤如百斛龠,長二丈許,徑來向船,遜便大呼:“奴載我船,不與我牽,不得痛手!方便載公甘羅,今欲擊我。今日即打壞奴甘羅。“言訖,忽然便失,於是遂進。
晉元熙中,上黨馮述為相府吏,將假歸虎牢。忽逢四人,各持繩及杖,來赴述。述策馬避,馬不肯進。四人各捉馬一足,倏然便到河上。問述:“欲渡否?“述曰:“水深不測,既無舟楫,如何得渡?君正欲見殺爾。“四人云:“不相殺,當持君赴官。“遂復捉馬腳涉河而北。述但聞波浪聲,而不覺水。垂至岸,四人相謂曰:“此人不淨,那得將去。“時述有弟喪服,深恐鬼離之,便當溺水死,乃鞭馬作勢,徑得登岸。述辭謝曰:“既蒙恩德,何敢復煩勞。“
安豐侯王戎,字浚沖,琅邪臨沂人也。嘗赴人家殯殮。主人治棺未竟,送者悉入廳事上。安豐作車中臥。忽見空中有一異物,如鳥。熟視,轉大漸近,見一乘赤馬車,一人在中,著幘,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車,逕入王車中。回幾容之,謂王曰:“君神明清照,物無隱情。亦有事,故來相從。然當為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苟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赤車,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馬,則可禳之。“因謂戎:“君當致位三公。“語良久。主人內棺當殯,眾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戶,鬼便持斧行棺牆上。有一親趨棺,欲與亡人訣。鬼便以斧正打其額,即倒地。左右扶出。鬼於棺上,視戎而笑。眾悉見鬼持斧而出。
李子豫,少善醫方,當代稱其通靈。許永為豫州刺史,鎮歷陽。其弟得病,心腹疼痛十餘年,殆死。忽一夜,聞屏風后有鬼謂腹中鬼曰:“何不速殺之。不然,李子豫當從此過。以赤丸打汝,汝其死矣。“腹中鬼對曰:“吾不畏之。“及旦,許永遂使人候子豫,果來。未入門,病者自聞中有呻吟聲。及子豫入視,曰:“鬼病也。“遂於巾箱中出八毒赤丸子與服之。須臾,腹中雷鳴鼓轉,大利數行,遂差。今八毒丸方是也。
宋元嘉十四年,廣陵盛道兒亡,託孤女於婦弟申翼之。服闋,翼之以其女嫁北鄉嚴齊息,寒門也,豐其禮賂,始成婚。道兒忽空中怒曰:“吾喘唾之氣,舉門戶相托。如何昧利忘義,結婚微族。“翼之乃大惶愧。
晉淮南胡茂回,能見鬼。雖不喜見,而不可止。後行至揚州,還歷陽。城東有神祠,中正值民將巫祝祀之。至須臾頃,有群鬼相叱曰:“上官來。“各迸走出祠去。回顧,見二沙門來入祠中。諸鬼兩兩三三相抱持,在祠邊草中伺望。望見沙門,皆有怖懼。須臾,二沙門去後,諸鬼皆還祠中。回於是信佛,遂精誠奉事。
有一傖小兒,放牛野中,伴輩數人。見一鬼依諸叢草間,處處設網,欲以捕人。設網後未竟,傖小兒竊取前網,仍以罨捕,即縛得鬼。
廬江杜謙為諸暨令。縣西山下有一鬼,長三丈,著赭衣褲穿褶,在草中拍張。又脫褶擲草上,作“懊惱歌“。百姓皆看之。 會稽朱弼為國郎中令,營立第舍,未成而卒。同郡謝子木代其事,以弼死亡,乃簿書多張功賞,長百餘萬,以其贓誣弼。而實自入。子木夜寢,忽聞有人道弼姓字者。俄頃而到子木堂前,謂之曰:“卿以枯骨腐專可得誣,當以某日夜更與對證。“言終,忽然不見。
夏侯綜為安西參軍,常見鬼騎馬滿道,與人無異。嘗與人載行,忽牽人語,指道上有一小兒云:“此兒正須大病。“須臾,此兒果病,殆死。其母聞之,詰綜。綜云:“無他,此兒向於道中擲塗,誤中一鬼腳。鬼怒,故病汝兒爾。得以酒飯遺鬼,即差。“母如言而愈。 順陽范啟,母喪當葬。前母墓在順陽,往視之,既至而墳壠雜沓,難可識別,不知何所。袁彥仁時為豫州,往看之,因云:“聞有一人見鬼。“范即如言,令物色覓之。比至,云:“墓中一人衣服顏狀如此。“即開墓,棺物皆爛,冡中灰壤深尺余。意甚疑之。試令人以足撥灰中土,冀得舊物,果得一磚,銘雲“范堅之妻“。然後信之。
沙門竺法師,會稽人也,與北中郎王坦之周鏇甚厚。每共論死生罪福報應之事茫昧難明,因便共要,若有先死者,當相報。語後經年,王於廟中忽見法師來,日:“貧道以某月日命故,罪福皆不虛,應若影響。檀越惟當勤修道德,以升躋神明耳。先與君要,先死者相報,故來相語。“言訖,忽然不見。坦之尋之亦卒。 樂安劉池苟,家在夏口,忽有一鬼來住劉家。初因暗彷佛見形如人,著白布褲。自爾後,數日一來,不復隱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為患,然且難之。初不敢呵罵。吉翼子者,強梁不信鬼,至劉家,謂主人曰:“卿家鬼何在?喚來,今為卿罵之。“即聞屋樑作聲。時大有客,共仰視,便紛紜擲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視之,乃主人家婦女褻衣,惡猶著焉。眾共大笑為樂。吉大慚,洗面而去。有人語劉:“此鬼偷食,乃食盡,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藥中之。“劉即於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齎還家。向夜,舉家作粥糜,食餘一甌,因瀉葛汁著中,置於几上,以盆覆之。人定後,聞鬼從外來,發盆啖糜。既訖,便擲破甌走去。須臾間,在屋頭吐,嗔怒非常,便棒打窗戶。劉先已防備,與斗。亦不敢入。至四更,然後遂絕。
譯文
在漢朝時,會稽郡句章縣有一個人到東野去了回來,天快要黑了,還沒有走到家。這時他看見路邊一所小屋裡點著燈火,因此就進去借宿休息。在小屋裡有一個少女,不想與丈夫同床睡覺,就招呼來一個鄰居家的女子作伴,在夜裡共同彈奏箜篌。借宿的這個人問那個少女姓甚名誰,那個少女不作回答,而是一邊彈奏箜篌一邊歌唱道:“連綿不斷向上爬的葛草藤,好像馬車上挽手上車的一根根細粗繩。想要知道我的姓和名,姓陳名字叫阿登。”天亮之後這個人到了東城郭外,在集市上看見一個賣食物的老太婆,這個人就在老太婆面前小坐,因此而說起昨天夜裡所碰見的事。老太婆聽到“阿登”這個名字,驚叫道:“這是我的女兒,不久前已經死去,安葬在城外。”
漢代廬江郡有個地方叫箏笛浦,浦中有艘大船,翻沉在水中,據說這是曹操所乘坐的船。曾經有一個打魚人,把自己的漁船停靠在這艘大船旁夜宿,並把自己的漁船拴在大船上,就聽見大船里傳來箏和笛演奏的聲音,以及嗅到濃郁的香氣。打魚人又夢見大船上有人來驅趕他:“不許靠近官船!”打魚人驚醒過來,急忙把自己的漁船開走。所以人們都傳說曹操裝運著幾名歌妓舞女的船翻沉在這裡,至今這艘沉船還在水裡。
盧充外出打獵,看見一頭獐鹿,拉弓就射,射中了獐鹿。隨後他就追趕,不知道追了多遠,忽然看到一座高大的門,像是富豪的房舍。盧充問守門的僕人,守門的僕人對他說:“這是崔少府的府邸。”盧充進門去拜見崔少府,崔少府對盧充說:“府君您向我家小女求婚,所以我來迎接您。”三天裡,盧充與崔家小女完婚後,崔少府用車把盧充送回了家。盧充的母親問起這事,盧充如實對母親作了稟報。盧充與崔家小女分別四年後的三月三日,到河邊去遊玩,遠遠看見河邊有一輛牛犢車。盧充就走上前去打開車門,看見崔家小女與三歲的兒子一起坐在車上。盧充與崔家小女的情意如初,崔家小女把兒子抱還給盧充,又贈送了一個金碗給盧充後離別而去。
晉朝荊州刺史殷仲堪在還是老百姓的時候,有一次在丹徒縣,忽然夢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說自己是上虞人,已經死亡了,棺材漂流在江水中,明天就要漂流到這裡。“您有救助別人的仁愛之心,怎么能眼看著我在江水中漂流呢?如果您把我安葬在高處乾燥的地方,那么您的恩情就銘刻在我的枯骨里。”殷仲堪第二天就與幾個人一起來到江邊察看,果然看到一口棺材,隨著江水漂流下來,漂流到了殷仲堪所坐的地方。殷仲堪叫人把棺材打撈上來,棺材題額上所寫的與夢中所說的完全一樣。殷仲堪立即把棺材移到高岡上安葬,用酒飯進行祭祀。這天夜裡,殷仲堪又夢見這個人前來向他謝恩。
西晉時期北漢元熙年間,上黨郡人馮述做了宰相府的官吏,將要回到虎牢去休假。途中忽然碰到四個人,他們手中各拿著繩子和棍棒,走到馮述面前來。馮述催馬避讓,馬卻不肯前進。這四個人各自捉住一隻馬腿,轉瞬之間就到達了河邊。他們問馮述:“是否想渡過河去?”馮述說:“水不知道有多深,既然沒有渡船,怎么能夠渡得過去呢?你們正想著把我給殺了。”這四個人說:“我們不是要殺你,而是要把你護送到官府去。”於是又捉住馬腿向北岸涉水而過,馮述只聽到波浪的聲音,而感覺不到有水。快要到達岸邊的時候,這四個人互相說道:“這個人不乾淨,哪裡能夠把他給帶過河去呢?”當時馮述因為弟弟死了而身上穿有喪服,深怕這四個鬼拋下自己離去,自己就會落水淹死,於是就揚鞭打馬作出自己走的姿態,徑直得以登上河岸。馮述向這四個人告辭謝道:“既然已經承蒙了你們的恩德,怎么敢再麻煩勞駕你們!”
安豐侯王戎,字溶沖,系琅邪郡臨沂縣人。他曾經有一次到別人家裡去參加殯禮,主人家治辦殮棺的事還沒有完成,送殯的人全都進入廳堂中侍奉主人去了,而安豐侯王戎卻躺在自己的車裡。他忽然間看到天空中有一個奇異的東西,像鳥一樣,盯著細看它卻變得很大了。那東西漸漸來到近前,看見是一輛紅馬車,有一個人坐在車中,頭上戴著頭巾,身上穿著紅色的衣服,手上拿著一柄斧頭,到達地面後那人走下車來,徑直進入安豐侯王戎的車中,移動了几案後才得以容下身來。那人對安豐侯王戎說:“你的眼神明亮清澈,所看到的東西都無法隱藏一點情況。但也有事會發生,所以前來跟從你。然而我要為你敬一言:凡是別人家喪殮出殯送葬的事情,假如不是非常親密的親友,不可急切趕去。如果自己得不到好運,可以乘坐青牛,叫長有頰毛的僕人駕御它;或者可以乘坐白馬,這樣就可以消除災難。”那人又對他說:“你做官會達到‘三公’的地位。”他們談了很久。主人家將死者殮棺完成就要出殯了,來送殯的所有客人全都進入了靈堂,這個鬼也進去了。進了門之後,這個鬼就手持斧頭在棺材幫牆上行走。有一個死者親屬赴向棺材,想要與死者訣別,這個鬼就用斧頭正打在那親屬的前額,那親屬立刻就倒在了地上,左右的人將他扶了出去。這個鬼在棺材上,看著安豐侯王戎發笑。所有客人全都看見這個鬼手持斧頭走出去了。
南朝宋文帝元嘉十四年,廣陵郡有個叫盛道兒的人死亡了,把自己的獨生女託付給妻子的弟弟申翼之。在三年守喪期滿脫掉喪服後,申翼之把盛道兒的獨生女嫁給了北鄉的嚴齊息。嚴齊息是個很貧寒的人家,給了申翼之豐厚的彩禮,才得以成婚。盛道兒忽然在天空中憤怒地說道:“我在快要斷氣身亡的時候,把我全家的命運託付給了你,你怎么能昧著良心見利忘義,把我的女兒嫁給貧寒人家成婚呢!”申翼之聽了就感到非常惶恐和後悔。
有一個粗野的小孩子,在原野中放牛,有好幾個小夥伴同行。他看見一個鬼依靠草叢隱藏在其間,四處設定捕鳥的網,想用這網來捉拿人。後面的網還沒有設定完成,粗野小孩子就悄悄取下前面設定的網,仍然設定成捕鳥的網,卻把這個鬼給綁住捉到了。
會稽郡有個叫朱弼的人當了王國的郎中令,負責營造修建官舍府第,工程還沒有完成就死去了。同郡一個叫謝子木的人接替他的工作,他以為朱弼已經死亡了,就在賬簿上多虛報工程費用,虛報了大約百萬之多,用虛報的贓款來誣陷朱弼,而實際上私自裝進了自己的腰包。謝子木在有天夜裡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叫朱弼的姓名。不一會兒朱弼就來到謝子木睡覺的屋前,對他說:“你以為我這把枯骨腐肉就一定能夠被陷害,我一定會在某天夜裡拿出我的賬簿來核實對證。”剛說完,朱弼就不見了。
晉朝順陽郡人范啟,他的後母去世要安葬。他的親生母親的墳墓在順陽,就前去察看。到了那裡但見許多墳墓混雜,很難辨別,不知道哪個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墳墓。當時袁彥伯在豫州謝尚府中做參軍,前去幫忙察看,因此說道:“我聽說有一個人能夠看見鬼。”范啟立即依照袁彥伯所說的話,叫人去查訪尋找這人。等這人來到,這人就說:“這墳墓中的一個人穿著如此這般的衣服長著如此這般的容貌。”於是立即掘開墳墓,棺材和隨葬物品都爛掉了,墳墓中的灰土已有一尺多厚,范啟心中非常懷疑這是不是自己母親的墳墓。他叫人試著用腳刨開灰中的泥土,希望能找到隨葬的舊物品,果然就找到了一塊磚,上面銘刻的字是“范堅之妻”,然後范啟才確信了。
出家人竺法師,是會稽郡的人,與北中郎王坦之的交往非常深厚。他們每每在一起談論生死罪福報應的事,都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因此兩人就共同約定:如果哪一個人先死亡,就應當到另一個人那裡去報告。過了一年之後,王坦之忽然在寺廟中看見竺法師走來說:“貧道我已經在某月某天死亡,罪孽與福緣都不是虛假的,報應就像影子隨行音響隨聲一樣。檀越您只有勤奮苦修道德,才能升天躋身於神明的行列。以前和您有過約定,我們兩人誰先死亡的要向還沒有死亡的報告,所以我特地來告訴您。”竺法師說完,忽然就不見了。王坦之不久之後也死去了。
晉朝樂安郡人劉池苟家住夏口,忽然有一個鬼來到劉家住下。最初的時候因為屋裡黑暗不明只是仿佛看見那鬼的形狀像人的模樣,穿著白色的布褲。從此之後,那鬼幾天來劉家一次;再後來那鬼不再隱藏自己的行跡,就再也不離開了。那鬼喜歡偷東西吃,劉池苟雖然不以為禍患,但也很難以對付,最初的時候不敢責罵那鬼。有個叫吉翼子的人,非常強悍不信鬼神。他來到劉家,對主人說道:“你家那個鬼在哪裡?把它叫來,我今天為你痛罵它一頓。”隨即就聽見屋樑上面有響動的聲音。當時劉家有很多客人,大家都抬頭觀望。就在紛亂之中從屋樑上掉下一件東西來,恰好砸在吉翼子的臉上,大家一看,那件東西原來是主人家女人貼身穿的髒衣物,比一般的贓物還要髒。大家一起鬨然大笑作為取樂,吉翼子羞愧無比,洗了臉就離開了。有人給劉池苟出主意:“這鬼偷東西吃,你就把食物全部用完,這鬼必定變有形的東西而現身,你就可以用毒藥讓它中毒。”劉池苟立即到別人家裡去熬煮野葛藤,拿了兩升野葛藤熬的汁,秘密地帶回了自己的家。快到天黑的時候,全家人熬粥吃,吃後留下一盆,就把葛藤汁倒進粥里,放在矮桌上,用一個盆子把它蓋著。劉家人睡覺之後,就聽見那鬼從外面進來,揭開盆子就喝起粥來。吃完後,那鬼就摔破盆子走了。不一會兒那鬼就在房頂上嘔吐,非常惱怒,就用木棒砸門窗。劉池苟早已經有所防備,就與那鬼搏鬥,那鬼也不敢進屋來。到了夜裡四更的時候,那鬼然後就氣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