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列傳·袁張韓周列傳

袁安 子京 子敞 玄孫閎 張酺 韓棱 周榮 孫景

袁安字邵公,汝南汝陽人也。祖父良,習《孟氏易》,平帝時舉明經,為太子舍人;建武初,至成武令。

安少傳良學。為人嚴重有威,見敬於州里。初為縣功曹,奉檄詣從事,從事因安致書於令。安曰:“公事自有郵驛,私請則非功曹所持。”辭不肯受,從事懼然而止。後舉孝廉,除陰平長、任城令,所在吏人畏而愛之。

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謀為逆,事下郡復考。明年,三府舉安能理劇,拜楚郡太守。是時英辭所連及系者數千人,顯宗怒甚,吏案之急,迫痛自誣,死者甚眾。安到郡,不入府,先往案獄,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為阿附反虜,法與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別具奏。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歲余,征為河南尹。政號嚴明,然未曾以臧罪鞠人。常稱曰:“凡學仕者,高則望宰相,下則希牧守。錮人於聖世,尹所不忍為也。”聞之者皆感激自勵。在職十年,京師肅然,名重朝廷。建初八年,遷太僕。

元和二年,武威太守孟雲上書:“北虜既已和親,而南部復往抄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邊。宜還其生口,以安慰之。”詔百官議朝堂。公卿皆言夷狄譎詐,求欲無CA 75,既得生口,當復妄自誇大,不可開許。 安獨曰:“北虜遣使奉獻和親,有得邊生口者,輒以歸漢,此明其畏威,而非先違約也。雲以大臣典邊,不宜負信於戎狄,還之足示中國優貸,而使邊人得安,誠便。”司徒桓虞改議從安。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皆恨之。弘因大言激勵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廷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各作色變容,司隸校尉舉奏,安等皆上印綬謝。肅宗詔報曰:“久議沉滯,各有所志。 蓋事以議從, 策由眾定,B27E B27E BD60BD60,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帝竟從安議。明年,代第五倫為司空。章和元年,代桓虞為司徒。

和帝即位,竇太后臨朝,後兄車騎將軍憲北擊匈奴,安與太尉宋由、司空任隗及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國用,徼功萬里,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遂不敢復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惟安獨與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者十上。太后不聽,眾皆為之危懼,安正色自若。竇憲既出,而弟衛尉篤、執金吾景各專威權,公於京師使客遮道奪人財物。景又擅使乘驛施檄緣邊諸郡,發突騎及善騎射有才力者,漁陽、雁門、上谷三郡各遣吏將送詣景第。有司畏憚,莫敢言者。安乃劾景擅發邊兵,驚惑吏人,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隸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無盡節之義,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憲、景等日益橫,盡樹其親黨賓客於名都大郡,皆賦斂吏人,更相賂遺,其餘州郡,亦復望風從之。安與任隗舉奏諸二千石,又它所連及貶秩免官者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

時,竇憲復出屯武威。明年,北單于為耿夔所破,遁走烏孫,塞北地空,餘部不知所屬。憲日矜己功,欲結恩北虜,乃上立降者左鹿蠡王阿佟為北單于,置中郎將領護,如南單于故事。事下公卿議,太尉宋由、太常丁鴻、光祿勛耿秉等十人議可許。安與任隗奏,以為“光武招懷南虜,非謂可永安內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B473御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于反其北庭,並領降眾,無緣復更立阿佟,以增國費”。宗正劉方、大司農尹睦同安議。事奏,未以時定。安懼憲計遂行,乃獨上封事曰:

臣聞功有難圖,不可豫見;事有易斷,較然不疑。伏惟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單于者,欲安南定北之策也,恩德甚備,故匈奴遂分,邊境無患。孝明皇帝奉承先意,不敢失墜,赫然命將,爰伐塞北。至乎章和之初,降者十餘萬人,議者欲置之濱塞,東至遼東,太尉宋由、光祿勛耿秉皆以為失南單于心,不可,先帝從之。陛下奉承洪業,大開疆宇,大將軍遠師討伐,席捲北庭,此誠宣明祖宗,崇立弘勛者也。宜審其終,以成厥初。伏念南單于屯,先父舉眾歸德,自蒙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尊述先志,成就其業。況屯首唱大謀,空盡北虜,輟而弗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二世之規,失信於所養,建立於無功。由、秉實知舊議,而欲背棄先恩。夫言行君子之樞機,賞罰理國之綱紀。《論語》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行焉。”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又烏桓、鮮卑新殺北單于,凡人之情,鹹畏仇讎,今立其弟,則二虜懷怨。兵、食可廢,信不可去。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歲一億九十餘萬,西域歲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

詔下其議,安又與憲更相難折。憲險急負勢,言辭驕訐,至詆毀安,稱光武誅韓歆、戴涉故事,安終不移。憲竟立匈奴降者右鹿蠡王於除鞬為單于,後遂反叛,卒和安策。

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權,每朝會進見,及與公卿言國家事,未嘗不噫嗚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賴之。四年春,薨,朝廷痛惜焉。

後數月,竇氏敗,帝始親萬機,追思前議者邪正之節,乃除安子賞為郎。策免宋由,以尹睦為太尉,劉方為司空。睦,河南人,薨於位。方,平原人,後坐事免歸,自殺。

初,安父沒,母使安訪求葬地,道逢三書生,問安何之,安為言其故,生乃指一處,雲“葬此地,當世為上公”。須臾不見,安異之。於是遂葬其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焉。安子京、敞最知名。

京字仲譽。習《孟氏易》,作《難記》三十萬言。初拜郎中,稍遷侍中,出為蜀郡太守。

子彭,字伯楚。少傳父業,歷廣漢、南陽太守。順帝初,為光祿勛,行至清,為吏粗袍糲食,終於議郎。尚書胡廣等追表其有清潔之美,比前朝貢禹、第五倫。未蒙顯贈,當時皆嗟嘆之。

彭弟湯,字仲河,少傳家學,諸儒稱其節,多歷顯位。桓帝初為司空,以豫議定策封安國亭侯,食邑五百戶。累遷司徒、太尉,以災異策免。卒,謚曰康侯。

湯長子成,左中郎將。早卒,次子逢嗣。

逢字周陽,以累世三公子,寬厚篤信,著稱於時。靈帝立,逢以太僕豫議,增封三百戶。後為司空,卒於執金吾。朝廷以逢嘗為三老,特優禮之,賜以珠畫特詔秘器,飯含珠玉二十六品,使五官中郎將持節奉策,贈以車騎將軍印綬,加號特進,謚曰宣文侯。子基嗣,位至太僕。

逢弟隗,少歷顯官,先逢為三公。時中黨侍袁赦,隗之宗也,用事於中。以逢、隗世宰相家,惟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不與它公族同。獻帝初,隗為太傅。

成子紹,逢子術,自有傳。董卓忿紹、術背己,遂誅隗及術兄基等男女二十餘人。

敞字叔平,少傳《易經》教授,以父任為太子舍人。和帝時,歷位將軍、大夫、侍中,出為東郡太守,征拜太僕、光祿勛。無初三年,代劉愷為司空。明年,坐子與尚書郎張俊交通,漏泄省中語,策免。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遂自殺。

張俊者,蜀郡人,有才能,與兄龕並為尚書郎,年少勵鋒氣。朗朱濟、丁盛立行不修,俊欲舉奏之,二人聞,恐,因郎陳重、雷義往請俊,俊不聽,因共私賂侍史,使求俊短,得其私書與敞子,遂封上之,皆下獄,當死。俊自獄中占獄吏上書自訟,書奏而俊獄已報。廷尉將出穀門,臨行刑,鄧太后詔馳騎以減死論。俊假名上書謝曰:

臣孤恩負義,自陷重刑,情斷意訖,無所復望。廷尉鞠遣,歐刀在前,棺絮在後,魂魄飛揚,形容已枯。陛下聖澤,以臣嘗在近密,識其狀貌,傷其眼目,留心曲慮,特加遍覆。喪車復還,白骨更肉,披棺發槨,起見白日。天地父母能生臣俊,不能使臣俊當死復生。陛下德過天地,恩重父母,誠非臣俊破碎骸骨,舉宗腐爛,所報萬一。臣俊徒也,不得上書;不勝去死就生,驚喜踴躍,觸冒拜章。

當時皆哀其文。

朝廷由此薄敞罪而隱其死,以三公禮葬之,復其官。子盱。

盱後至光祿勛。時大將軍梁冀擅朝,內外莫不阿附,惟盱與廷尉邯鄲義正身自守,及桓帝誅冀,使盱持節收其印綬,事已具《梁冀傳》。

閎字夏甫,彭之孫也。少勵操行,苦身修節。父賀,為彭城相。閎往省謁,變名姓,徒行無旅。既至府門,連日吏不為通,會阿母出,見閎驚,入白夫人,乃密呼見。既而辭去,駕遣車送之,閎稱眩疾不肯乘,反,郡界無知者,及賀卒郡,閎兄弟迎喪,不受賻贈,縗絰扶柩,冒犯寒露,體貌枯毀,手足血流,見者莫不傷之。服闋,累徵聘舉召,皆不應。居處仄陋,以耕學為業。從父逢、隗並貴盛,數饋之,無所受。

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嘆曰:“吾先公福祚,後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爭權,此即晉之三C23B矣。”延熹末,黨事將作,閎遂散發絕世,欲投跡深林。以母老不宜遠遁,乃築土室,四周於庭,不為戶,自牖納飲食而已。旦於室中東向拜母。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及母歿,不為制服設位,時莫能名,或以為狂生。潛身十八年,黃巾賊起,攻沒郡縣,百姓驚散,閎誦經不移。賊相約語不入其閭,鄉人就閎避難,皆得全免。年五十七,卒於土室。二弟忠、弘,節操皆亞於閎。

忠字正甫,與同郡范滂為友,俱證黨事得釋,語在《滂傳》。初平中,為沛相,乘葦車到官,以清亮稱。及天下大亂,忠棄官客會稽上虞。夜見太守王朗徒從整飾,心嫌之,遂稱病自絕。後孫策破會稽,忠等浮海南投交阯。獻帝都許,征為衛尉,未到,卒。

弘字邵甫,恥其門族貴勢,乃變姓名,徒步師門,不應徵辟,終於家。

忠子B072,為郡門下議生。黃巾起,B072從太守趙謙擊之,軍敗,B072與功曹封觀等七人以身B473刃,皆死於陳,謙以得免。詔B072等門閭號曰“七賢”。

封觀者,有志節,當舉孝廉,以兄名位未顯,恥先受之,遂稱風疾,喑不能言。火起觀屋,徐出避之,忍而不告。後數年,兄得舉,觀乃稱損而仕郡焉。

論曰:陳平多陰謀,而知其後必廢;邴吉有陰德,夏侯勝識其當封及子孫。終陳掌不侯,而邴昌紹國,雖有不類,未可致詰,其大致歸然矣。袁公竇氏之間,乃情帝室,引義雅正,可謂王臣之烈。及其理楚獄,未嘗鞫人於臧罪,其仁心足以覃乎後昆。子孫之盛,不亦宜乎?

張D825字孟侯,汝南細陽人,趙王張敖之後也。敖子壽,封細陽之池陽鄉,後廢,因家焉。

D825少從祖父充受《尚書》,能傳其業,又事太常桓榮。勤力不怠,聚徒以百數。永平九年,顯宗為四姓小侯開學於南宮,置《五經》師。D825以《尚書》教授,數講於御前,以論難當意,除為郎,賜車馬衣裳,遂令入授皇太子。

D825為人質直,守經義,每侍講間隙,數有匡正之辭,以嚴見憚。及肅宗即位,擢D825為侍中、虎賁中郎將。數月,出為東郡太守。D825自以嘗經親近,未悟見出,意不自得,上疏辭曰:“臣愚以經術給事左右,少不更職,不曉文法,猥當剖符典郡,班政千里,必有負恩辱位之咎。臣竊私自分,殊不慮出城闕,冀蒙留恩,托備冗官,群僚所不安,耳目所聞見,不敢避好醜。”詔報曰:“經云:‘身雖在外,乃心不離王室。’典城臨民,益所以報效也,好醜必上,不在遠近。今賜裝錢三十萬,其亟之官。”D825雖儒者,而性剛斷。下車擢用義勇,搏擊豪強。長吏有殺盜徒者,D825輒案之,以為令長受臧,猶不至死,盜徒皆饑寒傭保,何足窮其法乎!

郡吏王青者,祖父翁,與前太守翟義起兵攻王莽,及義敗,餘眾悉降,翁獨守節力戰,莽遂燔燒之。父隆,建武初為都尉功曹,青為小史。與父俱從都尉行縣,道遇賊,隆以身衛全都尉,遂死於難;青亦被矢貫咽,音聲流渴。前郡守以青身有金夷,竟不能舉。D8 25見之,嘆息曰:“豈有一門忠義而爵賞不及乎?”遂擢用極右曹,乃上疏薦青三世死節,宜蒙顯異。奏下三公,由此為司空所辟。

由D825出後,帝每見諸王師傅, 常言:“張 D825 前入侍講, 屢有諫正,B27EB27E惻惻,出於誠心,可謂有史魚之風矣。”元和二年,東巡狩,幸東郡,引D825及門生並郡縣掾史並會庭中。帝先備弟子之儀,使D825講《尚書》一篇,然後修君臣之禮。賞賜殊特,莫不沾洽。

D825視事十五年,和帝初,遷魏郡太守。郡人鄭據時為司隸校尉,奏免執金吾竇景。景後復位,遣掾夏猛私謝D825曰:“鄭據小人,為所侵冤。聞其兒為吏,放縱狼藉。取是曹子一人,足以驚百。”D825大怒,即收猛系獄,檄言執金吾府,疑猛與據子不平,矯稱卿意,以報私仇。會有贖罪令,猛乃得出。頃之,征入為河南尹。竇景家人復擊傷市卒,吏捕得之,景怒,遣緹騎侯海等五百人歐傷市丞。D825部吏楊章等窮究,正海罪,徙朔方。景忿怨,乃移書辟章等六人為執金吾吏,欲因報之。章等惶恐,入白D825,願自引臧罪,以辭景命。D825即上言其狀。竇太后詔報:“自今執金吾辟吏,皆勿遣。”

及竇氏敗,D825乃上疏曰:“臣實愚蠢,不及大體,以為竇氏雖伏厥辜,而罪刑未著,後世不見其事,但聞其誅,非所以垂示國典,貽之將來。宜下理官,與天下平之。方憲等寵貴,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託,懷伊、呂之忠,至乃複比鄧夫人於文母。今嚴威既行,皆言當死,不復顧其前後,考折厥衷。臣伏見夏陽侯瑰,每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未嘗犯法。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為瑰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和帝感D825言,徙瑰封,就國而已。

永元五年,遷D825為太僕。數月,代尹睦為太尉。數上疏以疾乞身,薦魏郡太守徐防自代。帝不許,使中黃門問病,加以珍羞,賜錢三十萬。D825遂稱篤。時子蕃以郎侍講,帝因令小黃門敕蕃曰:“陰陽不和,萬人失所,朝廷望公思惟得失,與國同心,而託病自潔,求去重任,誰當與吾同憂責者?非有望地斷金也。司徒固疾,司空年老,公其傴僂,勿露所敕。”D825 皇恐詣闕謝, 還復視事。D825雖在公位,而父常居田裡,D825每有遷職,輒一詣京師。嘗來候D825,適會歲節,公卿罷朝,俱詣D825府奉酒上壽,極歡卒日,眾人皆慶羨之。及父卒,既葬,詔遣使齎牛、酒為釋服。

後以事與司隸校尉晏稱會於朝堂,D825從容謂稱曰:“三府辟吏,多非其人。”稱歸,即奏令三府各實其掾史。D825本以私言,不意稱奏之,甚懷恨。會復共謝闕下,D825因責讓於稱,稱辭語不順,D825怒,遂廷叱之,稱乃劾奏D825有怨言。天子以D825先帝師,有詔公卿、博士、朝臣會議。司徒呂蓋奏D825位居三司,知公門有儀,不屏氣鞠躬以須詔命,反作色大言,怨讓使臣,不可以示四遠。於是策免。

D825歸里舍,謝遣諸生,閉門不通賓客。左中郎將何敞及言事者多訟D825公忠,帝亦雅重之。十六年,復拜為光祿勛。數月,代魯恭為司徒。月余薨。乘輿縞素臨吊,賜冢塋地,賵贈恩寵異於它相。D825病臨危,敕其子曰:“顯節陵掃地露祭,欲率天下以儉。吾為三公,既不能宣揚王化,令吏人從制,豈可不務節約乎?其無起祠堂,可作稿蓋廡,施祭其下而已。”

曾孫濟,好儒學,光和中至司空,病罷。及卒,靈帝以舊恩贈車騎將軍、關內侯印綬。其年,追濟侍講有勞,封子根為蔡陽鄉侯。

濟弟喜,初平中為司空。

韓棱字伯師,潁川舞陽人,弓高侯穨當之後也。世為鄉里著姓。父尋,建武中為隴西太守。

棱四歲而孤,養母弟以孝友稱。及壯,推先父余財數百萬與從昆弟,鄉里益高之。初為郡功曹,太守葛興中風,病不能聽政,棱陰代興視事,出入二年,令無違者。興子嘗發教欲署吏,棱拒執不從,因令怨者章之。事下案驗,吏以棱掩蔽興病,專典郡職,遂致禁錮。顯宗知其忠,後詔特原之。由是徵辟,五遷為尚書令,與僕射郅壽、尚書陳寵,同時俱以才能稱。肅宗嘗賜諸尚書劍,唯此三人特以寶劍,自手署其名曰:“韓棱楚龍淵,郅壽蜀漢文,陳寵濟南椎成。”時論者為之說;以棱淵深有謀,故得龍淵;壽明達有文章,故得漢文;寵敦樸,善不見外,故得椎成。

和帝即位,侍中竇憲使人刺殺齊殤王子都鄉侯暢於上東門,有司畏憲,鹹委疑於暢兄弟。詔遣侍御史之齊案其事。棱上疏以為賊在京師,不宜舍近問遠,恐為奸臣所笑。竇太后怒,以切責棱,棱固執其議。及事發,果如所言。憲惶恐,白太后求出擊北匈奴以贖罪。棱復上疏諫,太后不從。及憲有功,還為大將軍,威震天下,復出屯武威。會帝西祠園陵,詔憲與車駕會長安。及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諂,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歲之制。”議者皆慚而止。尚書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棱舉奏龍,論為城旦。棱在朝數薦舉良吏應順、呂章、周紆等,皆有名當時。及竇氏敗,棱典案其事,深竟黨與,數月不休沐。帝以為憂國忘家,賜布三百匹。

遷南陽太守,特聽棱得過家上冢,鄉里以為榮。棱發E74E奸盜,郡中震慄,政號嚴平。數歲,征入為太僕。九年冬,代張奮為司空。明年薨。

子輔,安帝時至趙相。

棱孫演,順帝時為丹陽太守,政有能名。桓帝時為司徒。大將軍梁冀被誅,演坐阿黨抵罪,以減死論,遣歸本郡。後復征拜司隸校尉。

周榮字平孫,廬江舒人也。肅宗時,舉明經,辟司徒袁安府。安數與論議,甚器之。及安舉奏竇景及與竇憲爭立北單于事,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蒙先帝大恩,以歷宰二城。今復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故常敕妻子,若卒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及竇氏敗,榮由此顯名。自郾令擢為尚書令。出為潁川太守,坐法,當下獄,和帝思榮忠節,左轉共令。歲余,復以為山陽太守。所歷郡縣,皆見稱紀。以老病乞身,卒於家,詔特賜錢二十萬,除子男興為郎中。

興少有名譽,永寧中,尚書陳忠上疏薦興曰:“臣伏惟古者帝王有所號令,言心弘雅,辭必溫麗,垂於後世,列於典經。故仲尼嘉唐、虞之文章,從周室之鬱郁。臣竊見光祿郎周興,孝友之行,著於閨門,清厲之志,聞於州里。蘊櫝古今,博物多聞,《三墳》之篇,《五典》之策,無所不覽。屬文著辭,有可觀採。尚書出納帝命,為王喉舌。臣等既愚暗,而諸郎多文俗吏,鮮有雅才,每為詔文,宣示內外,轉相求請,或以不能而專己自由,辭多鄙固。興抱奇懷能,隨輩棲遲,誠可嘆惜。”詔乃拜興為尚書郎。卒。興子景。

景子仲饗。辟大將軍梁冀府,稍遷豫州刺史、河內太守。好賢愛士,其拔才薦善,常恐不及。每至歲時,延請舉吏入上後堂,與共宴會,如此數四,乃遣之。贈送什物,無不充備。既而選其父兄子弟,事相優異。常稱曰:“臣子同貴,若之何不厚!”先是司徒韓演在河內,志在無私,舉吏當行,一辭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舉若可矣,豈可令遍積一門!”故當時論者議此二人。

景後征入為將作大匠。及梁冀誅,景以故吏免官禁錮。朝廷以景素著忠正,頃之,復引拜尚書令。遷太僕、衛尉。六年,代劉寵為司空。是時宦官任人及子弟充塞列位。景初視事,與太尉楊秉舉奏諸奸猾,自將軍牧守以下,免者五十餘人。遂連及中常侍防東侯覽、東武陽侯具瑗,皆坐黜。朝廷莫不稱之。視事二年,以地震策免。歲余,復代陳蕃為太尉。建寧元年薨。以豫議定策立靈帝,追封安陽鄉侯。

長子崇嗣,至甘陵相。

中子忠,少歷列位,累遷大司農。忠子暉,前為洛陽令,去官歸。兄弟好賓客,雄江淮間,出入從車常百餘乘。及帝崩,暉聞京師不安,來候忠,董卓聞而惡之,使兵劫殺其兄弟。忠後代皇甫嵩為太尉,錄尚書事,以災異免。復為衛尉,從獻帝東歸洛陽。

贊曰:袁公持重,誠單所奉。惟德不忘,延世承寵。孟侯經博,侍言帝D440。棱、榮事君,志同鸇雀。

譯文

(袁安、張酉甫、韓棱、周榮)

◆袁安傳,袁安,字邵公,汝南郡汝陽縣人。祖父袁良,學習《孟氏易》(孟喜著),漢平帝時,因明經而被舉薦,做了太子舍人。

建武初年做了成武縣令。袁安年輕時繼承祖父袁良的學問。為人很莊重,有威信,被州里人敬重。開始做縣功曹,有一次,捧著檄文到州從事那裡辦事,從事托袁安捎封信給縣令,袁安說“:你是為公事,自有郵驛替你傳送;如果是私事,就不應找我功曹。”辭謝不肯接信,辦事人有些害怕,就不託他了。後來,被舉薦為孝廉,先後做了陰平縣長和任城縣令。他所任職的地方,官吏百姓都很畏敬和愛戴他。

永平十二年(70),楚王劉英陰謀反叛朝廷,案情交郡核實。第二年三府推薦袁安辦案,認為他能處理複雜的案件,皇帝命他為楚郡太守。這時受楚王劉英的供辭牽連關押的有幾千人,顯宗大發脾氣,辦案人急於定案,嚴刑威逼不少人招供,判死罪的很多。袁安到郡後,先不進衙門,而到監獄去,審理那些無明顯證據的,逐一上報,讓他們出獄。府丞掾史都向袁安叩頭力爭,認為凡附和楚王劉英的,按法與劉英同罪,袁安不同意。袁安說“:如有不合律例,我負完全責任,不連累你們。”於是分別一一上報。皇帝感動覺悟,當即同意,被釋放出獄的有四百餘家。一年以後,袁安被征為河南尹。政令非常嚴明,但從來沒有因賄賂罪來審訊人。他常常說:“凡做官的人,高則望當宰相,下則希冀當州牧太守,在聖明之世禁錮人才,這是我不忍心去作的事。”聽到這話的人,都很感動,並勉勵自己要廉潔奉公。袁安在職十年,京師的政紀很整飭,他的名聲深得朝廷看重。

建初八年(83)升為太僕。元和二年(85),武威太守孟雲上書道“:北匈奴已經和親了,可是南匈奴又去搶劫,北單于說漢朝欺騙他們,想進犯邊疆。應該將俘虜發還,來安慰他們。”皇帝下詔召集百官到朝廷商議,公卿都認為夷狄狡詐,貪心不足,得到俘虜以後,還會妄自誇大,不能開這個例。袁安卻說“:北匈奴派使者進貢請求和親,還把被擄去的人歸還漢朝,這說明他們害怕大漢聲威,而不是先違背條約。孟雲以大臣的身份守衛邊疆,不應對夷狄不講信用。讓俘虜回去,足以表明中國對他們的寬大,而使邊境百姓得到安寧,真是太好了。”司徒桓虞改變主意聽從袁安。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等都恨袁安。鄭弘還大聲激怒桓虞說“:凡是主張釋放俘虜的,都是對皇上不忠。”桓虞當場叱責他。第五倫和大鴻臚韋彪都惱怒得臉上變了顏色,司隸校尉把全部情況奏明皇上,袁安等都把印綬交給皇帝請罪。肅宗下詔書道:“議政時間很長,說明各人看法不同。朝廷大事應該多聽議論,計策靠大家商定。說話時態度中正和稅,符合禮節,固然很好;但遇事不敢吱聲,決不是朝廷的福氣,你們有何過錯值得引咎自責的呢?還是把帽子戴上,鞋子穿上吧!”最後皇帝還是聽從了袁安的建議。

第二年(86),袁安代替第五倫做了司空。章和元年(87)他又代替桓虞做了司徒。和帝即位,因年幼,竇太后臨朝聽政,太后的哥哥車騎將軍竇憲向北攻打匈奴,袁安與太尉宋由、司空任隗和九卿一起到朝庭上書勸阻,認為匈奴沒有進犯邊塞,無故出兵遠征,耗費國家錢財,邀功於萬里之外,這不是應有的國策。連上幾封書都被扣住沒有上報。宋由有些害怕,不敢聯連名上書了,而那些卿相也漸漸不吱聲了。只有袁安與任隗仍堅持正道,毫不退讓,甚至摘掉帽子到朝廷力爭達十次以上。太后還是不聽,大家都替袁安捏了一把汗,但袁安還是鎮定自如。竇憲已經出兵打仗,他的弟弟衛尉竇篤、執金吾竇景各仗自己的權勢,公然在京師放縱其爪牙攔路搶劫財物。竇景又擅自派人乘驛馬散發檄文到邊境各郡,調集騎兵突擊隊和射手有本領的,命令漁陽、雁門、上谷三郡各派官吏將他們送到竇景住地。有關官員害怕,沒敢說半個不字。袁安就彈劾竇景擅自調集邊防軍,驚擾官吏百姓,府尹不待符信而聽從竇景安排,應該殺頭示眾。又上奏司隸校尉、河南尹討好依附貴戚,沒有堅持正義,請求罷免官職,依法治罪。這些奏摺都被扣住沒有上報。

而竇憲、竇景更加專橫,在各名都大邑布置他們的親信,都向官吏百姓徵收賦稅,收取賄賂,其餘州郡也都望風仿效。袁安與任隗一道檢舉那些二千石府尹,以及與之牽連降級罷官的有四十多人,竇氏一幫懷恨在心。但袁安、任隗一向品行高尚,也沒有辦法加害他們。當時竇憲又出兵駐武威。第二年,北單于被耿夔所攻破,逃到烏桓去了,塞北空無人管,匈奴餘部不知歸誰管屬。竇憲每天誇耀自己的功績,想用恩惠與北匈奴餘部搞好關係,於是上書立投降的左鹿蠡王阿佟做北單于,設中郎將領護,像過去立南單于那么樣。皇上把這事交給公卿討論,太尉宋由、太常丁鴻、光祿勛耿秉等十人認為可以這么辦。袁安與任隗上奏,認為“光武帝招守南匈奴,並不是讓他永遠安居內地,而是一個權宜之計,是出於想讓他們去抵抗北匈奴的緣故。現在北方已經安定,應該讓南單于回到北邊去,一起領導投降的民眾,不必再立阿佟來增加國家的負擔。”宗正劉方、大司農尹睦贊同袁安的意見。事情報上去了,沒有及時決定下來。袁安害怕竇憲一意孤行,於是單獨上密封奏章道“:我聽說功業有些難求,因為不可預見;有些事容易判斷,因為道理明擺著不必懷疑。我想光武帝立南單于的本意,無非是想使南北單于得到安定,恩德很齊備,所以匈奴分成兩塊,邊境平安無事。孝明皇帝繼承先帝遺願,不敢失掉傳統,於是派遣大將,出兵攻打塞北。到了章帝、和帝初年,降漢的有十多萬人,當時有人建議將他們安置海濱,東到遼東,太尉宋由、光祿勛耿秉都認為這樣做將使南單于失望,不能同意,先帝聽從了。陛下繼承大業,大開疆土,大將軍遠征討伐,把北匈奴全部消滅,這真是宣明祖宗的宏願,建立大功啊。但宜於審慎處理,完成祖先最初的構想。我想到南單于屯即屠何的父親帶領眾人投降漢朝,蒙受國恩已經四十多年。經過三代,傳到陛下應該遵照先帝遺志,成就其大業。何況屯首先提出意見,讓北虜全部歸順,現不讓他出來領導,另立新降的阿佟,用一時的主意,違背三代的遺規,對培養的屯失信,而樹立無功的阿佟。宋由、耿秉本來知道原來的打算,卻想背棄先王的恩德。大凡一言一行,都是君子立身的關鍵,有賞有罰,本是治國的根本。《論語》上說過:‘言語講求忠信,品行力求篤實虔敬,即使走到野蠻的外國也行得通呀!’現在如失信於一個南單于,那么其他的異族都不敢保證實踐自己的誓言了。又烏桓、鮮卑剛殺掉北單于,一般人的常情,都害怕人家報復,現在立了他們的弟弟,那么南北二虜就懷恨在心。古人認為,武器和食物有時可以不顧,惟有信用不可丟掉。況且遵照漢朝的舊例,供給南單于費用每年一億九十餘萬,供給西域每年七千四百八十萬。現在北匈奴很遠,費用必須加倍,這是讓國庫空虛,而不是處理國家大計的好辦法。”皇帝下詔讓大家討論。

袁安又與竇憲展開針鋒相對的辯論。竇憲很陰險地仗恃自己的權勢,言詞驕傲,揭人之短,甚至惡言罵袁安,並提出光武帝殺韓歆、戴涉的例子來威逼袁安,袁安始終寸步不讓。最後竇憲還是立了匈奴降將右鹿蠡王於除建做了單于,不久就反叛了,正像袁安預計的那樣。袁安認為天子幼弱,外戚當權,每次上朝,和公卿談到國家大事,沒有不痛哭流涕的。從天子到大臣都依仗他。

四年(92)春,袁安死了,朝廷官員們非常痛惜。過了幾個月,竇氏垮台了,皇帝開始親自執政,回想以前議論國事的正反兩派的情況,於是封袁安的兒子袁賞為郎。罷免宋由,用尹睦做太尉,劉方做司空。尹睦,河南人,死在官位上。劉方,平原人,後來犯了罪,免職回家,自殺了。

◆張酉甫傳,張酉甫字孟侯,汝南細陽人,趙王張敖的後代。張敖之子張壽,封細陽之池陽鄉,後來被廢,於是在此安家。張酉甫年少時從祖父張充學《尚書》,能繼承其學業。又侍奉太常桓榮。勤懇不懈怠,聚徒上百人。永平九年(66),顯宗為四姓小侯開學於南宮,設《五經》師。張酉甫用《尚書》教授門徒,數次在御前講學。因論難合乎君主之意,除為郎,賜車馬衣裳,便叫他入宮授皇太子。張酉甫為人質樸正直,遵守經義,每次侍講之餘,多次有匡正過失之辭,因為嚴肅使人害怕。等到肅宗即位,提升張酉甫做侍中、虎賁中郎將。幾個月後,出為東郡守。張酉甫自以為曾經親近過皇上,未悟見出,意思有些不自得。於是上疏辭道“:臣愚把經術給事左右,少不更職,不曉文法,應當剖符典郡,班政千里,一定有負恩辱位的過錯。臣私下自思,殊不考慮出城闕,希望留恩,托備冗官,群僚所不安,耳目所聞見,不敢避好醜。”詔回報說“:經書上說‘:身雖在外,乃心不離王室。’典城臨民,更是極效哩。好醜必上,不在遠近。今賜裝錢三十萬,趕快到任上去吧。”張酉甫雖是儒生,但性格剛斷。到任後便提拔義勇,搏擊豪強。長吏有殺盜徒的,張酉甫就查處之,以為令長受贓,還不至死罪,盜徒都是饑寒亻庸保之人,怎能窮盡其法呢!郡吏王青,祖父王翁,與前太守翟義起兵攻打王莽,等到翟義失敗,餘眾全部投降,王翁獨自守節力戰,王莽就用火燒他。父王隆,建武初年做都尉功曹,王青為小史。與父都跟都尉行縣,路上遇賊,王隆用身子保衛全都尉,於是死於難;王賁也被箭射中咽喉,聲音嘶啞。前郡守認為王青身有全傷,竟不能舉。張酉甫見了,嘆息道:“難道有一家忠義而爵賞不到的嗎?”於是提拔他作極右曹,還上疏薦王青家三代死節之事,應蒙受顯異之賜。奏文下達給三公,由此被司空所授職。自張酉甫出去後,帝每見諸王師傅,常說“:張酉甫從前當侍講時,屢有諫正,言語忠正懇切,出於一片誠心。可說有史魚的風度了。”

元和二年(85),帝東巡狩,巡幸東郡,引張酉甫和他的門生及郡縣掾史集會庭中,皇帝先備弟子之儀,使張酉甫講《尚書》一篇,然後修君臣之禮。賞賜特殊,沒有不認為恰當的。張酉甫做官十五年,和帝初年,升為魏郡太守。郡人鄭據當時作司隸校尉,奏呈免去執金吾竇景之職。竇景後來復位,派掾夏猛私謝酉甫道“:鄭據是小人,我被他所侵犯而受冤。聽說他的兒子為吏,放縱狼藉。取這曹子一人,是以警百。”張酉甫大怒,立即將夏猛關進牢獄,檄言執金吾府,疑夏猛與鄭據之子不平,矯稱您的意見,以報私仇。碰上有贖罪之令,夏猛才得出獄。不久,征為河南尹。竇景家人又擊傷市卒,官吏捕得之,竇景怒,派緹騎侯海等五百人毆傷市丞。張酉甫之部吏楊章等窮究,正侯海之罪,充軍朔方。竇景忿怒,便移書提楊章等六人為執金吾吏,想藉此報復他們。楊章等害怕,報告張酉甫,願自引臧罪,以辭景命。張酉甫即上書明其情況。竇太后詔報說:“從今後執金吾辟吏,皆勿遣。”等到竇氏失敗,張酉甫便上疏道:“臣實愚蠢,不及大體,以為竇氏雖然伏了罪,而罪行沒有揭露,後世人沒有看見他的罪行,只聽說他被殺了,不是垂示國典,留給將來的辦法。應該下達給理官,讓天下人共同評論。當竇憲等人寵貴時,群臣討好他們還怕來不及,都說竇憲受顧命之託,懷著伊尹、呂尚的忠心,甚至把鄧夫人比之於文王之妻。現在嚴威既行,都說該當死罪,不再顧其前後,考析其衷。臣看到夏陽侯..,每存忠善之心,前次與臣說,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不曾犯法。臣聽說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認為..是選嚴能相,恐他迫切,必不完免,應該裁加寬貸,以崇厚德。”和帝被張酉甫的話感動,改變..之封號,回封地去了。

永元五年(94),升遷張酉甫為太僕。數月後,代尹睦為太尉。幾次上疏因病請求退職,薦魏郡太守徐防代替自己。皇上不允許,使中黃門問病,加賜珍饈,賜錢三十萬。張酉甫的病更重。當時子張蕃以郎作侍講,皇帝於是派小黃門束力蕃道“:陰陽不和,萬人流離失所,朝廷希望公考慮得失,與國家一條心,而託病自潔,求去重任,誰和我共同憂責呢?不是有望於同心同德哩。司徒劉方身患固疾,司空張奮年歲已老,希望公佝僂從命,勿露所束力。”張酉甫於是害怕到朝廷謝罪,回到原職視事。張酉甫雖在公位,而父親常居田裡,張酉甫每次職務變動,就到京師一次。欣賞張酉甫的人,每逢歲節,公卿罷朝之後,都到張酉甫的府上捧酒祝壽,盡歡一天,眾人都很羨慕他。等到父死,既葬,詔書派使者拿著牛酒替他解除喪服。後來因事與司隸校尉晏稱會於朝堂,張酉甫從容對晏稱道“:三府徵召的吏,多數用人不當。”晏稱回後,即奏令三府各查實其掾史。張酉甫本來是私人談話,沒想到晏稱會上奏,很懷恨。碰上又一道謝闕下,張酉甫於是責備晏稱。晏稱詞語不順,張酉甫發怒,就在廷上叱罵,晏稱便劾奏張酉甫有怨言。天子因為張酉甫是先帝之師,有詔給公卿、博士、朝臣會議。司徒呂蓋奏張酉甫位居三司,知道公門有儀節,不屏氣鞠躬以待詔命,反作色大言,怨恨責備使臣,不可以做四遠的榜樣。於是策免其職。張酉甫回到里舍,謝遣諸生,閉門不與賓客交往。左中郎將何敞及言事者多數稱讚張酉甫公忠,皇帝也很尊重他。

十五年(104),又拜為光祿勛。幾月後代魯恭做司徒。月余死去。朝廷大臣坐著縞素之車弔喪,賜冢塋地,貝冒賜恩寵不同於他相。酉甫病臨危時,束力其子道:“顯節陵埽地露祭,想給天下做出儉約的模式。我做三公,既不能宣揚王化,使吏人從制辦事,難道可以不講節約么?死後不必起祠堂,可用草蓋屋,施祭其下罷了。”

◆韓棱傳,韓棱字伯師,潁川舞陽人,弓高侯秀貴當的後代。世代是鄉里著名的姓。父韓尋,建武年間做隴西太守。韓棱四歲時失去父親,養母弟以孝友之名著稱。到了壯年,推讓父親的余財數百萬給堂兄弟,鄉里人更加稱他風格很高。開始作郡功曹,太守葛興患中風之病,不能聽政,韓棱暗地代葛興處理公事,出入兩年,命令沒有違抗的。葛興的兒子曾經發教想做官,韓棱拒絕不聽,於是令怨者上章告發他。公文交下來查驗,吏認為韓棱遮蓋葛興生病情況,擅自管理郡守職務,於是將韓棱關起來。顯宗知道韓棱的忠心,後來下詔特原諒他。從此徵召入朝,五次升遷為尚書令,與僕射郅壽、尚書陳寵,同時都以才能著稱。肅宗曾經賜給諸尚書寶劍,只有這三個人特在寶劍上,親自寫上他們的名字叫:“韓棱楚龍淵,郅壽蜀漢文,陳寵濟南椎成。”當時論者替它解說:認為韓棱淵深有謀略,所以得了龍淵;郅壽明達有文章,所以得到漢文;陳寵敦厚樸實,美不表現於外,所以得到椎成。和帝即位,侍中竇憲派人刺殺齊殤王之子都鄉侯劉暢於上東門,有司害怕竇憲,都故意懷疑於劉暢之兄弟。皇上詔遣御史到齊國查這件事。韓棱上疏認為賊在京師,不應舍近而問遠,恐被奸臣所笑話。竇太后發怒,切責韓棱,韓棱堅持他的看法。等到事情揭發後,果真像他所言。

竇憲很害怕,向太后請求出擊匈奴以贖罪。韓棱又上疏諫阻,太后不聽從。等到竇憲立了功,回來做了大將軍,威名震驚天下,又出兵駐在武威。碰上皇帝西祠園陵,詔竇憲與車駕相會於長安。等竇憲到了,尚書以下的官吏商量想拜竇憲時,伏地口稱萬歲。韓棱正言厲色地說“:對上不諂媚,對下不褻黷,禮無人臣稱萬歲的規定。”議論人都慚愧地作罷論。尚書左丞王龍,私自奏記上牛酒給竇憲,韓棱舉奏瓏,判為城旦罪(城旦,輕刑之名。白天司寇虜,夜晚築長城,所以叫城旦)。韓棱在朝廷數次薦舉良吏應順、呂章、周紆等,都有名於當時。等竇氏失敗,韓棱負責查究這個案子,深深追究其黨羽,數月不曾休息沐浴。皇帝以為韓棱憂國忘家,賜布三百匹。韓棱升為南陽太守,朝廷特讓韓棱能回家上祖墳,鄉里以為光榮。韓棱揭發奸盜壞人,郡中壞人都很害怕,政治號為嚴格公平。數年後,召入朝做太僕。

九年(98)冬,代張奮做司空。第二年死去。兒子韓輔,安帝時做了趙王良之孫劉商之相。

◆周榮傳,周榮字平孫,廬江舒人。肅宗時,舉明經科,召到司徒袁安之府為吏。袁安數次和周榮論議,非常器重他。等到袁安舉奏竇憲、竇景爭立北單于事,都是周榮起草的。竇氏的賓客太尉掾徐齒奇十分討厭他,威脅周榮道:“你是袁公心腹之謀士,排奏竇氏,竇氏的打手刺客滿城中,仔細防備好了!”周榮說:“我是江淮孤生子,承蒙先帝大恩,做過兩城的主宰。現在又能升為司徒府,即使被竇氏所害,也很甘心。”所以常告誡妻子,如果猝然碰上飛來之大禍,不要急於殯殮,希望以區區的腐身使朝廷覺悟。等到竇氏失敗,周榮由此名聲大顯。從郾令提為尚書令。出為潁川太守,觸犯法令,當下獄,和帝想到周榮忠節,降為共縣縣令。一年多,又用他作山陽太守。所經過的郡縣,都被稱讚。因年老多病請求退職,死在家中。詔特賜錢二十萬,除兒子周興為郎中。周興年少時有名譽,永寧年間,尚書陳忠上疏薦周興道“:臣想起古代帝王有所號令,言語必弘雅,辭藻必溫麗,垂於後代,列在典經。所以仲尼稱讚唐虞的文章,追隨周朝的文雅。臣私下看到光祿郎周興,孝友之行,著於閨門,清厲之志,聞於州里。研究古今,博物多聞。《三墳》之篇,《五典》之策,沒有不看。寫出文章,很有可觀。尚書出納帝命,作王之喉舌。臣等既愚暗,而諸郎又多文俗吏,少有雅才,每次起草詔文,宣示內外,轉相求請,有的以不能而專己自由,言辭很多鄙俗固陋。周興抱奇懷能,隨著流輩棲遲,很可嘆息。”詔書於是拜興為尚書郎。後來死了。兒子名周景。

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