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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嫚部

子猶曰:謙者不期恭,恭矣;矜者不期嫚,嫚矣。達士曠觀,才流雅負,雖占高源,亦違中路。彼不檢兮,揚衡學步;自視若升,視人若墮,狎侮詆【訁其】,日益驕固。臣虐其君,子弄其父,如痴如狂,可笑可怒。君子謙謙,慎防階禍!集《矜嫚》第十二。

負圖先生

季充號“負圖先生”,常餌菊術,經旬不語,人問何以,曰:“世間無可食,亦無可語者。”

此三代時仙人。必如此人,方可說如此語。

韓山石

庾信自南朝至北方,唯愛溫子升作《韓山碑》。或問:“北方何如?”信曰:“唯韓山一片石堪與語,余若驢鳴犬吠耳。”

濟陰王暉,稱子升之文足以陵顏延之轢謝靈運,含任昉吐沈約,信北方之英矣。然天下盡有好驢鳴犬吠者,“韓山一片石”不會說話,如何如何!

福先寺碑文

裴度修福先寺,將求碑文於白居易。判官皇甫湜怒曰:“近舍湜而遠取居易,請從此辭!”度亟謝,隨以文屬湜。湜飲酒揮毫立就,度酬以車馬玩器約千緡。湜怒曰:“碑三千字,每字不值絹三匹乎?”度又依數酬之。湜又索文改竄。度笑曰:“文已妙絕,增一字不得矣。”

首冠

開成初,盧肇就江西解試,為試官末送。肇有謝啟云:“巨鰲屭贔,首冠蓬山。”試官謂之曰:“昨恨人數擠排,深慚名第奉浼,何雲首冠?”肇曰:“頑石處上,巨鰲戴之,豈非首冠?”一坐大笑。

考試無憑,賴此解嘲。

殷、桓相侮

殷深源少與桓溫齊名,常有競心。桓問殷:“卿何如我?”殷云:“我與我周鏇久,寧作我。”殷嘗作詩示桓,桓玩侮之,曰:“汝慎勿犯我;犯我,當出汝詩示人也!”

李邕

李邕嘗不許蕭誠書,誠乃詐作古帖,令紙故暗,持示邕,曰:“此乃右軍真跡,如何?”邕看稱善。誠以實告之。邕復取視曰:“細看亦未能全好。”

唐太宗學虞監隸書,每難於“戈”法。一日書遇“戩”字,招世南補寫其“戈”,以示魏鄭公,曰:“朕書何如世南?”公曰:“仰觀聖作,內‘戩’字‘戈’法逼真。”

李邕眼力大遜鄭公,說好說歹,一味忌刻耳。

三災石

蕭穎士嘗至李韶家,見歙硯頗良,語同行者曰:“君識此硯乎?蓋三災石也。”同行者不喻,退而問之。曰:“字札不奇,一災也;文辭不優,二災也;窗幾狼籍,三災也。”

藏拙

梁徐陵使於齊。時魏收有文學,北朝之秀,錄其文集以遺陵,命傳之江左。陵還,濟江而沉之。從者問故,曰:“吾與魏公藏拙。”

崔丞相聰明

韓愈常語李程曰:“愈與崔丞相群同年往還,直是聰明過人!”李曰:“何處過人?”韓曰:“共愈往還二十餘年,不曾說著文章。”

鄭元禮詩

鄭元禮,崔昂婦弟;魏收,昂之妹夫。昂持元禮數詩示盧思道,曰:“元禮比來詩詠亦不減魏收。”思道曰:“未覺元禮賢於魏收,且知妹丈疏於婦弟。”

?選五鳳樓手

韓浦、韓洎兄弟皆有文辭。洎嘗輕浦,語人曰:“吾兄為文,譬如繩樞草舍,聊蔽風雨。予之為文,是選五鳳樓手。”浦聞而笑之。適有人遺蜀箋,浦作詩與洎曰:“十樣蠻箋出益州,寄來人自浣溪頭。愚兄得此全無用,助爾添修五鳳樓。”

郄方回奴

郄方回家有傖奴,知及文章,事事有意。王右軍向劉尹稱之。劉問:“何如方回?”王曰:“此正小人有意向耳,何得比方回?”劉曰:“若不如方回,故是常奴。”

韓叔言

韓叔言性好謔浪。有投贄太荒惡者,使妓炷艾薰之。俟其人來,出而嗅之,曰:“子之捲軸何多艾氣?”宋齊丘凡建碑碣,皆自為文,命韓八分書之。乃以紙塞鼻曰:“其詞穢且臭!”又魏明嘗攜近詩詣之。韓托以目病。明請自吟。韓曰:“耳聾加劇。”

夔州諸詠

蔡子木酒後自歌其夔州諸詠。甫發歌,吳國倫輒鼾寢,鼾聲與歌相低昂;歌竟,鼾亦止。

三分詩

郭祥正嘗出詩一軸示東坡,先自吟誦,曰:“此詩幾分?”坡曰:“十分。”祥正驚喜,問之。坡曰:“七分來是讀,三分來是詩。”

祥正一日夢中作《游採石詩》,明日書以示人,曰:“予決非久於世者。”人問其故。祥正曰:“予近詩有‘欲尋鐵索排橋處,只有楊花慘客愁’之句,非予平日所能到,忽得之,不祥。”不逾月,果死。李端叔聞而笑曰:“不知杜少陵如何活得許久?”

《六合賦》

劉孔昭晝緝綴一賦,以《六合》為名,自謂絕倫。曾以呈魏收而不拜,收忿謂曰:“賦名《六合》,已是大愚;文又愚於《六合》;君四體又愚於文。”劉不勝忿,以示邢子才。子才曰:“君此賦,正似疥駱駝,伏而無嫵媚。”

文胖

茂苑文氏皆聰穎,尤工書,獨一人號文胖者,亦諸生,文與書並拙。遇歲試,俞華麓力勸勿往。驚問何故。乃曰:“如子之文,雖有衡山之書亦無用;即王守溪文,而子書之,人亦懶看矣!恐黜不盡辜,是以憂之。”

賈島

賈島為僧時,居法乾寺。一日宣宗微行至寺,聞鐘樓上有吟聲,遂登樓,於島案上取詩覽之。島攘臂睨之,曰:“郎君何會此?”遂奪取詩卷。帝慚,下樓去。既而島知之,亟謝罪。乃賜御札,除長江簿。

柳三變

柳耆卿為屯田員外郎,初名三變。自作詞云:“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後有薦於朝者,仁宗曰:“此人風前月下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無復檢率,自稱“奉聖旨填詞柳三變”。

按柳永死日,家無餘財,群妓合金葬之郊外,每春月上冢,謂之“吊柳七”。子猶曰:“生雖白衣賤,死得紅裙憐。北邙冢累累,白楊風滿天。卿相代有作,誰復追黃泉。嗚乎柳三變,風流至今傳。”

羅隱

羅隱曾與韋貽範同舟。舟人告隱云:“此有朝官。”羅曰:“是何朝官?我腳夾筆,可以敵得數輩。”韋宣之朝,由是不復召用。

杜審言

杜審言將死,語宋之問、武平一曰:“吾在,久壓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見替人。”登封中,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預選試。判訖,謂人曰:“味道必死矣!”人問其故,曰:“見吾判自當羞死!”

王稚欽

黃岡(舊版做崗)王廷陳,字稚欽,少負奇才,然好逐街市童兒之戲。父母挾撲之,輒呼曰:“大人奈何虐海內名士!”

王稚欽為翰林庶吉士。故事:學士二人教習,體甚嚴重。稚欽獨心易之,時登院署中樹上,窺學士過,故作聲驚之。學士大恚。後出為給事中,以建言補裕州守,益驕甚。台省監司過州,不出迎,亦無所託疾。人或勸之,怒曰:“齷齪諸盲官,受廷陳迎,當不愧死耶?”

桑悅

海虞桑悅,字民懌,十九舉鄉試。春闈策有“胸中有長劍,一日幾回磨”等語,為吳學士汝賢所黜。又《學以至聖人之道論》云:“堯以是傳之舜”,云云“夫子傳之孟柯,孟柯傳之我”,為丘學士仲深所黜。得乞榜,年才二十三,籍誤以“二”為“六”,用新例不許辭,遂有泰和訓導之命。按察視學者行部抵邑,不見悅,乃使吏往召之。悅曰:“連宵旦雨淫,傳舍圮,守妻子無暇,何暇候若!”按察久不能待,更兩吏促之。悅益怒,曰:“若真無耳者!即按察力能屈博士,安能屈桑先生!為若期三日,先生來,不然,不來矣。”按察先受丘濬之囑,竟不之罪。

丘學士慕桑悅名,令觀所為文,紿以他人所撰。悅心知之,曰:“明公謂悅不怯穢乎?奈何令悅觀此?”丘不之憾而反為先容,殆今人所難矣。

故事:御史出按郡邑,博士侍左右立竟日。桑悅請曰:“有犬馬疾,願假借之,使得坐談。”御史素聞悅名,令坐,說詩。少休,悅除襪,跣而爬足垢。御史不能堪,令出。尋復薦之,遷長沙倅,再調柳州。悅意不樂往。人問之,輒曰:“宗元小生擅此州名久,吾一旦往,掩奪其上,不安耳。”,

袁嘏

齊諸暨令袁嘏,詩平平耳。嘗自云:“我詩有生氣,須人捉著,不爾,便飛去。”《詩品》

殷、婁狂語

殷安嘗謂人曰:“自古聖賢不數出。伏羲以八卦窮天地之旨,一也。”乃屈一指。“神農植百穀、濟萬民,二也。”乃屈二指。“周公制禮作樂,百代常行,三也。”乃屈三指。“孔子出類拔萃,四也。”乃屈四指。“自是之後,無復屈得吾指者。”良久,曰:“並安才五耳!”

黃帝、堯、舜諸公,還求發一續案。

上饒婁諒過姑蘇,泊舟楓橋,因和唐人詩,有“獨起占星夜不眠”之句。對客云:“汝不知,我每行必動天象。”

“小人”、“天狗”,都是星象,由他誇嘴!

劉源

劉源豪宕不羈。值湯胤績廣坐中,劉曰:“湯雖出將家,學問見識,種種過人。”既曰:“再加數年,依稀似我矣!”

劉真長

王長史語劉真長曰:“卿近大進。”劉曰:“卿仰看耶?”長史問曰:“何也?”劉曰:“不爾,何由測天之高?”

丘靈鞠

沈深見王儉詩,曰:“王令文章大進。”丘靈鞠曰:“何如我未進時?”

謝仁祖

謝仁祖年八歲,謝豫章將送客,爾時語已神悟,自參上流,諸人鹹共嘆之,曰:“年少一坐之顏回。”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別顏回!”

果是顏回,不須尼父亦別,若真有尼父,恐顏回又未必屬君矣

第一流

王中郎年少時,江虨為僕射,領選,欲擬為尚書郎。有語王者。王曰:“自過江來,尚書郎正用第二流,何得及我?”江聞而止。

韓愈、王儉語

陸長源為宣武行軍司馬,韓愈為巡官。或譏其年輩相遠。愈曰:“大蟲、老鼠,俱為十二相屬,何怪之有!”

王儉與王敬則同拜三公。徐孝嗣候儉,嘲之曰:“今日可謂連璧。”儉曰:“不意老子遂與韓非同傳!”

馬曹

王子猷作桓車騎沖騎兵參軍。桓問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時見牽馬來,似是馬曹。”桓又問:“官有幾馬。”答曰:“不問馬,何由知其數?”又問:“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

王、孫語相似王子猷作桓車騎參軍。桓謂王曰:“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初不答,直高視,以手扳拄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

孫山人太初,寓居武林。費文憲罷相歸,訪之,值其晝寢。孫故臥不起,久之,乃出,又了不謝送。及門,第矯首東望,曰:“海上碧雲起,遂接赤城,大奇大奇!”文憲出謂馭者曰:“吾一生未嘗見此人!”

二公大有超然塵外意。然冷面相向,,亦大難為人矣!

長柄葫蘆

陸士衡初入洛,詣劉道真。劉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禮畢,初無他言,惟問:“東吳有長柄葫蘆,卿得種來否?”陸殊悔往。

檳榔

劉穆之好往妻兄江氏乞食,多見辱。江氏慶會,囑勿來,穆之猶往。食畢,求檳榔。江曰:“檳榔消食,君何須此?”穆之尹丹陽,以金盤貯檳榔一斛進之。

張融

張思光融,嘗詣吏部尚書何戢,誤通尚書劉澄。融下車入門,曰:“非是!”至戶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視澄,又曰:“非是!”乃去。

授枕

范忠宣端居永州,客至,必見之。對設兩榻,多自稱“老病,不能久坐”,徑就枕。亦授客一枕,使與對臥。數語之外,往往鼻息如雷。客待其覺,有至終日不得交一談者。

王恬

王導子恬傲誕。謝萬嘗造,既坐,便入內。萬以為必厚待己。久之,乃沐頭被發而出,據胡床於庭中曬發,竟無賓主禮。萬悵然而還。

盧柟

盧柟為諸生,與邑令善。令嘗語柟曰:“吾旦過若飲,”柟歸益市牛酒。會令有他事,日昃不來,柟且望之。斗酒自勞,醉則已臥,報令至,柟稱醉,不能具賓主。令恚去,曰:“吾乃為傖人子辱!”

下交美事,乃復效田丞相偃蹇,倖免罵坐,不足為辱。

大武生

石曼卿一日謂僧秘演曰:“館俸清薄,恨不得痛飲。”演曰:“非久當引一酒主人奉謁。”不數日,引一納粟牛監簿來,以宮醪十擔為贄。演為傳刺,曼卿愕然延之,乃問:“甲第何許?”牛曰:“一別舍介繁台之側。”曼卿語演曰:“繁台寺閣虛爽可愛,久不一登。”牛曰:“學士倘有興,當具酒肴從游。”曼卿因許之。一日休沐,約演同登。演預戒生大陳飲具。石、演高歌褫帶,飲至落景。曼卿醉,喜曰:“此游可紀!”乃以盆漬墨,濡巨筆,題雲;“石延年曼卿同空門詩友老演登此。”生拜叩曰:“塵賤之人,幸獲陪侍,乞掛一名,以免賤跡。”曼卿大醉,握筆沉慮,目演曰:“大武生,捧硯用事可也!”竟題雲“牛某捧硯”。永叔詩曰:“捧硯得全牛。”

郭忠恕畫卷

郭恕先忠恕善畫。有求者,必怒而云:“意欲畫即自為之。”時與役夫小民入市肆飲,曰:“吾所與游,皆子類也!”寓岐下時,有富人子喜畫,日給醇酒,待之甚厚。久乃以情言,且致匹素。郭為畫小童持線車放風箏,引線數丈滿之。富人子大怒,與郭遂絕。

殘客

吏部張纘與何敬容意趣不協。敬容居權軸,賓客輻輳,有詣纘者,輒拒不前,曰:“吾不能對何敬容殘客。”《梁史》

又吳興吳規,頗有才學,從邵陵王綸在郢藩,深蒙禮遇。纘出之湘鎮,路經郢,綸餞之。纘見規在坐,意不能平。忽舉杯曰:“吳規,此酒慶汝得陪今宴!”規不悅而去。其子翁孺知父見挫,因氣結,爾夜便卒。規恨纘慟兒,悲憤兼至,信次之間,又殞。規妻深痛夫子,翌日又亡。時人謂“張纘一杯酒,殺吳氏三人。”其輕傲皆類此。文起美曰:“此晉時遺風,今人卻無此習。然風氣靡靡,雜交非類,不以為醜,吾猶取此耳。”

羅君章

含曾在人家,主人令與座上客共語。答曰:“相識已多,不煩復爾。”

蔡公客

王、劉每不重蔡公。蔡謨,字道明。二人嘗詣蔡,語良久,乃問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劉相目而笑,曰:“公何不如?”答曰:“夷甫無君輩客。”

張景胤

宋張敷,遷江夏王義恭記室參軍。義恭就文帝求一學義沙門,會敷赴假,還江陵,入辭。帝令以後車載沙門往,謂曰:“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詔,曰:“臣性不耐雜。”中書舍人狄當、周赳並管要務,以敷同省名家,欲詣之。赳曰:“彼若不相容接,不如勿往。”當曰:“吾等並已員外郎矣,何憂不得共坐!”敷先旁設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便呼左右曰:“移我床遠客!”赳等失色而去。

又中書舍人弘興宗,為文帝所愛遇。帝謂曰:“卿欲作士人,當就王球坐。”及詣球,稱旨就席。球舉扇曰:“卿不得爾。”弘還奏,帝曰:“我便無如何。”齊紀僧真以武吏得幸,就世祖乞作士大夫列,世祖曰:“此由江斆、謝瀹,可自詣之。”紀承旨詣江,登榻,江便呼左右:“移吾床遠客!”紀喪氣而退。世祖曰:“士大夫固非天子所命。”古人之不假借類如此。

壞面

支道林還東,時賢並送於徵虜亭。蔡子叔蔡系,濟陽人。前至,坐近林公。謝萬石後來,坐小遠。蔡暫起,謝移就其處。蔡還,便合褥舉謝擲地,自復坐。謝冠幘俱脫,振衣就席,徐謂蔡曰:“卿奇人,殆壞我面。”蔡答曰:“我本不為卿面作計。”

張唐輔

文鑒大師謁成都守張逸,與華陽簿張唐輔同俟客次。唐輔欲搔發,方脫巾,睥睨文鑒,罩其首。文鑒大怒,喧呶。張召就坐,文鑒曰:“與此官素不相識,輒將幞頭罩頭上!”唐輔曰:“方頭癢甚,幞頭無處頓放,見師頭閒,權放片時,不意其怒也。”

喏樣

李佑守官河朔。監司怒其喏不平正。翌日,更極粗率。監司愈怒。佑曰:“高來不可,低來不可,乞明降一喏樣!”

幼戲郡候

孫周翰自幼精敏。其父穆之攜見郡侯。時值春宴,侯與座客簪花。侯因命曰:“口吹楊柳成新曲。”翰曰:“頭帶花枝學後生。”侯笑曰:“何遽便戲老夫!”

侮老

楊大年弱冠,與周翰、朱昂同在禁掖,二老已皤然矣。楊每論事,則侮之曰:“二老翁以為何如?”翰不能堪,正色曰:“君莫欺老,老亦終留與君!”昂曰:“莫留與他,免得後人又欺他!”

姚彪

姚彪與張溫俱至武昌,遇吳興沈珩守風糧盡,遣人從彪貸鹽一百斛。彪性峻直,得書不答;方與溫談論久,呼左右倒百斛鹽著江中,謂溫曰:“明吾不惜,惜所與耳!”

謝方眼

南宋謝善勛飲酒至數升,醉後輒張眼大罵,雖貴賤親疏無所擇,時謂之“謝方眼”。

古之蒏也以酒,今之蒏也以人,此公猶有古意。

恃枯骨

梁朱異輕傲朝賢,不避貴戚。人或誨之。異曰:“我以寒士遭遇,諸貴皆恃枯骨見輕。我若下之,為蔑尤甚,我是以先之。”

嵇康

嵇康性好鍛。初居貧,常與向秀共鍛於大樹之下,以自給。穎川鍾會往造焉。康不為之禮,而鍛不輟,良久,會去,康謂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會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簡文云:“儁傷其道。”

禰正平

禰衡性傲,不肯謁曹操。操欲辱之,錄為鼓吏,以帛絹製衣作一岑牟,一單絞,及小褌。鼓吏度者,皆當脫故衣,易新衣。次傳衡,不肯易衣。吏呵之。衡便於操前先脫褌,次脫余衣,裸身而立,徐徐著岑牟,次著單絞,後乃著褌。復擊鼓,作“漁陽”摻撾,顏色無怍。操笑謂四座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孔融退而責之。衡許復往。操喜,敕門者有客便通,待之極宴。衡乃著希單衣,疏巾,手持三尺梲杖,坐在大營門,以杖箠地大罵。操以其才名,不殺,令送劉表。臨發,眾餞之於城南,相戒云:“俟衡到,當共臥坐以折之。”衡一至,便大號。眾問其故。曰:“坐者為冢,臥者為屍。屍冢之間,能不悲乎?”

老兵

桓溫司馬謝奕,逼溫飲,溫走入南康主門避之。奕遂攜酒引溫一老兵共飲,曰:“失一老兵,得一老兵,亦何所恨!”溫不之責。

劉貢父為中書舍人。一日朝會,幕次與三衛相鄰。時諸帥兩人出一水晶茶盂,傳玩良久。一帥曰:“不知何物所成,瑩潔如此!”貢父隔幕戲云:“諸公豈不識,此乃多年老冰耳。”

謝萬好言

謝萬北征,唯以嘯詠自高,未嘗撫將士。謝公戒之曰:“汝為元帥,宜數喚諸將宴飲,好言以悅其心。”萬從之,因召集諸將,都無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君皆是勁卒!”諸將甚恨。

詆夫

王渾妻鍾氏,字琰,生子濟。一日渾嘗共琰坐,濟趨庭而過。渾欣然曰:“生子如此,足慰人心!”琰曰:“若新婦得配參軍,生子固不翅如此耳!”參軍,渾弟倫也。

謝道韞,奕之女,適王凝之。還,甚不樂。奕曰:“王郎,逸少子,不惡。汝何恨也?”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間,乃有王郎!”

字父

王濛,美姿容,嘗攬鏡自照,稱其父字曰:“王文開乃生此兒!”胡毋子光見其父彥國三伏坐衙,搖扇視事,呼曰:“彥國何為自貽伊戚!”

據古人立字以敬名,《春秋》稱字為賢,則子思作《中庸》稱仲尼,非止臨文不諱也。但難為世俗道爾。

謔父

裴勛質貌么【麻/骨】,而性尤率易。嘗侍父坦飲。坦令飛盞,每屬一人,輒目其狀。坦付勛曰:“矮人饒舌,破車饒楔。裴勛十分!”勛飲訖,而復盞曰:“蝙蝠不自見,笑他樑上燕。十一郎十分!”坦,第十一也。坦怒,笞之。

上樑不正,難怪矮人饒舌。

陸餘慶為洛州長史,能言而艱於決判。時人語曰:“說事喙長三尺,判事手重千斤。”其子亦謔云:“陸餘慶,陸餘慶,筆頭無力嘴頭硬。一日受詞訟,十日看不竟。”書紙迭案褥下,餘慶得之,曰:“必是那狗!”遂鞭之。

父子相謔

後趙京兆公韋謏,字憲道,深博,善著述,然性不嚴重。嘗戲其子伯陽曰:“我高我曾,重光累徽;我祖我考,父父子子。汝為我對,正值惡抵。”伯陽曰:“伯陽之不肖,誠如尊教,尊亦正值軟抵耳。”謏慚無言。

李西涯子兆先,有才名,然好游狎邪。一日,西涯題其座曰:“今日柳巷,明日花街。誦讀詩書,秀才秀才!”子見之,亦題阿翁座曰:“今日猛雨,明日狂風。燮理陰陽,相公相公!”

按兆先以遊俠無度早夭,西涯公竟不嗣。

王令公

王中令鐸罷鎮,將避地浮陽。過魏,樂彥楨禮之甚至。彥楨有子曰從訓,素無賴,利其行李,伺鐸至甘陵,以輕騎數百盡掠其橐裝姬妾而還,鐸與賓客皆遇害。及奏朝廷,云:“得貝州報:某日有劫殺一人,姓王名令公。”其忽誕如此。

報栗

梁蕭琛預御筵,醉伏。武帝以棗投琛,琛便取栗擲帝,正中面。帝動色。琛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報以戰慄?”

雖說得好,終是欠雅。

參軍蒼鶻

五代徐知訓狎侮吳王,無復君臣之禮。嘗與王為優,自為參軍,使王為蒼鶻。《綱目》

《輟耕錄》曰:“副淨為參軍,副末為蒼鶴,以副末能擊副淨也。”子猶曰:“如此說,尚有個尊卑在。”

狗腳朕

高澄侍宴,以大觴屬孝靜帝。帝不勝忿,曰:“自古無不亡之國,朕安用生為?”澄怒曰:“朕!朕!狗腳朕!”

始乎謔,卒乎罵,漸不可長。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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