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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回

作者:魏文中

蓬廬中倏生彪虎 仙府內仰若奇珍

三緘曰:“爾等所見非他,乃繡雲仙閣也。”二子曰:“繡雲仙閣,何人所建?又屬何人所居?”三緘曰:“王母悲大道不明,世之好道而求道者不能分別邪正,故多入旁門,且多入旁門中之旁門。此皆好為人師者矜奇立異,輔以妖法駭人,習道者流因而入是牢籠,以求捷徑。不知野方外道,存心不良,每借邪術以惑民,約集成黨。久之,不遵王法,悖逆聖主。一經勢敗,誅及九族,慘不可言。古往今來,以邪教而叛逆者,其不誅及九族幾希。吾願世人毋為野道誤焉。王母深憂之,乃旨命道君,遣仙臨凡,闡明大道。特建此閣,以待大道修成者,入是閣內享受仙福焉。”二子曰:“天下之道一也,胡以有邪有正耶?”三緘曰:“天下大道,如孝、弟、忠、信、禮、義、廉、恥八端,本無奇邪,聖人教人,不外乎此,此至聖之大道也。即道祖之仙天大道,亦不外是。不過鍊氣凝神,寡慾清心,以付還本體,又何異儒者正心誠意、定靜安慮之功哉?其後分而為邪者,以大道平平,厭而為之,做出一番矯揉造作,較平常之大道為易習,較平常之大道為易靈,故厭平喜新之儔,趨入其中者甚多。說者以為有害於大道,不知大道昭然天壤,原不為邪教所損,是習之者只以自害耳。”二子曰:“吾師自旨領王母,命奉道君,週遊四方,闡茲大道,邪道從此可以絕乎?”三緘曰:“邪道不一,恐難於絕也。”二子曰:“吾師步步逢人指點,大道已無混淆。習道女男,諒不入旁迕而從正孰矣,何能絕耶?”三緘曰:“大道此時固爾閘明,所恨者三萬六千野鬼業已投生,後世必出三千六百旁門,且由旁門而支分派衍,不知伊於胡底安能拒之?”二子曰:“如是,但願世之習道者慎而又慎,不入邪道,累及身家子孫也,則幸甚。”三緘曰:“弟子出言,俱願人好,真不愧道門中人也。”二子曰:“是皆吾師之善教耳。”言畢,拜師而退。

三緘亦退入蓬廬坐定,暗喜:“諸徒各皆能成,惟轉心、混元、野馬、蛛虎見物思遷,尚有所待。但是吾道已得,應升仙府,未見王母下詔,今趁閒暇,不免指石成虎,身歷虎難,以試諸子視師之輕重如何。”主意定時,即向萬星台外亂石一指,只見數石搖動,頃刻化成七八彪虎,直入台內,將三緘銜去。三緘大呼救命,諸男女聞呼驚出,見一巨虎把師銜定,旁有數虎隨後爭奪。於是不顧生死,各執器械,追逐此虎。虎見追逐人眾,愈走愈急。諸弟子悲者悲,逐者逐。誰知追逐逼近,虎掉轉身來,大嘯一聲,噴起腥風,竟將三緘銜入茂林,不知去向。諸子不捨,前山後嶺,處處搜尋,恰如失了寶珍,無地不覓。正在慌亂,忽聽有人呼曰:“師在這裡!”及奔到呼聲處,又毫無蹤跡。搜尋已久,急不能得。無何,天色昏黑,雨如傾盆。諸子不顧乃身,仍在山崗攀樹梯崖,尋師所在。整整亂了一夜,未有一人獨歸萬星台。

三緘已知諸徒敬師心切,假在山左呻吟數聲。諸子聞之,一擁而前,見師臥於大松樹下,手足俱失,頭上鮮血噴流,泣而問曰:“師之手足安在?”三緘曰:“已被毒虎噬去矣。”諸子曰:“師首何以鮮血噴流耶?”三緘曰:“為虎吞入口,鏇又吐出,皮骨皆破,所以血流如注焉。”諸子見此情形,個個含悲,忙將師身抬回廬內放下。三緘曰:“吾教爾等習道,不辭指點之勞。只冀師徒同赴大羅,長享仙福,不知吾有何錯,倏然遭此虎噬。茲者吾體己壞,命恐不久。如吾死後,爾等須念平日教誨,將吾安厝華,仍在此地勤習大道。王母墜下懿旨,升爾等於繡雲閣內。”言甫至斯,大叫一聲而沒。諸子呼天號泣,台之內外,俱為震動。泣已,購材安厝,設位於講道台上,朝夕祭奠,延至一月之久。

三緘見諸子盡皆堅定心腸,而且念念在師,心可謂誠矣,正欲還其本軀。紫霞真人早知三緘道功已成,宜登繡雲仙閣,遂命正心子、復禮子往召三緘。三緘見得師召,即隨二子乘雲來到洞府。紫霞安慰數語,當請凌虛、碧虛、清虛、雲衣諸真人,籌商入閣之舉。諸真至,紫霞大設仙宴,領三緘向諸真而拜曰:“吾弟子脫胎臨凡,四方闡道。承諸真保護,至今大道已成,應升繡雲,還望諸真聯名奏請。”凌虛等曰:“這是自然,不煩兄慮。”三緘於是又向各真人叩首者三。諸真獎諭一番,宴罷歸去。紫霞送至洞外,拱手而別。

諸真去後,紫霞謂三緘曰:“師自命爾脫胎塵世,凡遇患難,諸真保護累累。此日功成,皆賴諸真匡扶之力。須於各處洞府一為拜謝,方不負玉汝於成之意焉。”三緘曰:“師言甚是。何時方去耶?”紫霞曰:“爾尚以假死試爾門人,宜速到各真洞府,拜謝以還,仍歸萬星台,靜候上旨。”三緘曰:“師命是聽。但弟子此去,先參哪位真人?”紫霞曰:“師命正心子、復禮子前導爾去。先從凌虛、碧虛處,次第參之。”三緘聆此,拜辭紫霞,遂與二子云車駕動,直向凌虛洞府而來。凌虛知之,愛命童兒呼及門徒,將執事排齊,遠遠迎接。

門徒得命,各服仙服,各騎仙鶴,竟到十里外,候著三緘。三緘正與二子同坐雲車之上,忽聽仙樂飛鳴,因詢復禮子曰:“是樂音也,胡為哉?”復禮子曰:“此地歷凌虛洞府不遠,凌虛師叔知爾必至,故先排執事,以迎爾焉。”三緘曰:“吾乃弟子之班,何敢當此?”正心子曰:“新成仙品,無異人世初得功名。凌虛師叔大排隊伍以迎爾者,一以待為仙之榮,一以鼓勵未成仙子之意耳。”言談未竟,凌虛門徒遙而望曰:“前有祥雲一朵,三緘仙官臨矣。”於是各下鶴鞍,候於道旁,拱手而立。三緘見得相迎者其恭如此,忙與二子齊下雲車。正心子曰:“何勞眾仙遠迎,恐將吾輩折壞矣。”眾則同聲曰:“適聞貴洞府三緘仙官來拜吾師,師故命吾郊外迎之。恐有不恭,仙官切勿見咎。”三緘曰:“一介凡軀,敢徼仙眷?禮儀不整,眾仙還宜海涵。”內有一仙曰:“吾師素愛仙官,夸有闡道才,特命十二童子,將所乘彩鸞一隻,請仙官乘之。”三緘曰:“彩鸞系師叔所乘,弟子何敢僭份?”仙子曰:“此屬師命,不敢有違。”即呼十二童兒,同將彩鸞扶至三緘之前。

三緘視之,高大如鵬,五彩俱備,背負紅鞍,所繡花草,恰似生成。三緘再三謙讓。眾仙齊聲曰:“仙官不乘,吾師不喜,是尊之反以觸之也。”三緘無奈,只得飛上鸞背。眾仙齊車並駕,與同十二童子,各乘小鶴,簇擁而行,前面玉笛金簫,一齊吹弄,洋洋盈耳。彩鸞喉下金鈴響亮,儼與簫笛合調而鳴。三緘此時好不僥倖。

片刻之際,凌虛洞府已到。洞門外高懸金字大牌,上題“闡道仙官三緘”字樣。到了洞府,童兒齊下小鶴,將彩鸞扶定。三緘下得鸞背,凌虛笑容可掬,上前接著,攜手入洞。三緘拜舞已罷,即請入席,親執玉瓶而言曰:“想弟子自領師命,脫胎塵世,歷盡無限磋磨,在經鍛鍊之時,未免難於容受。安知玉不琢則器不成乎?今將大道闡明,上天所喜。吾等面奏上帝,必然受封誥為上品金仙,永不墜落紅塵,也不枉苦修一料。”所言至此,復大笑曰:“吾前意闡道之任,爾肩之而爾能完之。諸弟子尚其以三緘為法焉。”可三緘曰:“弟子即承師命,其道之闡明者,乃吾師指點,與師叔等之匡扶也,弟子有何功哉?”凌虛曰:“爾太謙矣,爾勞頓極矣。黃粱仙釀,可多飲幾觶。”諸弟子見師如是珍重三緘,莫不鼓舞歡欣,羨其榮耀。

頃之,黃粱飲畢,三緘辭別,又向碧虛洞府而投。碧虛命人遠迎,一如凌虛一般。惟各門人之所乘者盡屬麒麟、獅、象,亦有十二童子牽彩獅一匹,請三緘乘之。三緘推辭再三,始上獅背,頃刻而到碧虛洞府。碧虛設筵款待,誇獎不已。

筵畢辭去,又到各洞拜謝恩典。各洞排列執事不一,所乘者或走獸,或飛禽。飛禽中仙鶴而外,如鸞如鳳不等;走獸中麒麟而外,如獅如象不等,每至一處,真人必著仙服,出洞迎接。中界仙子,無不夸三緘之榮。在三緘心中,亦不想榮華乃至於此。

各洞拜罷,仍回紫霞洞來。紫霞曰:“弟子可歸萬星台矣。俟至朔一朝賀,奏請上皇,自有鸞音詔爾師徒。”三緘聞渝,當即辭別,向萬呈台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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