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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作者:汪寄

地利人和援絕可守 依危恃勢求隙而攻

卻說信恆先到交紐關,見路勢如生蛇,無可並行之處,面前又極窄狹,不能列陣;關踞高隘,殊難仰攻。回營稟明。客卿當時前進,步行觀看:上嶺自東南而來,回顧東北;下嶺自東北而來,折向東南。互交環抱,只有寬不盈尺這條路,貼著東北折向東南之嶺腰。路外即系千百丈的深溪,重關築於兩嶺峙立回折處,果然險峻!因左右峰巒似雁翅展起的形狀,又呼為雁翼關。真系一夫匹馬,萬人莫過。

客卿歸帳,持出錦囊,問眾將道:“茲有密計,誰能捐軀建功?”

信恆、甘淡齊道:“末將願往。”

客卿道:“汝二人再帶鼓椽、蒼敏、盛欣、祭亨,提選健銳鷂子兵五百名、餓虎兵五百名為助。”

二將得令去後,又使何靛、郭晟、車泉、蒲倜領兵一千,分為兩班,替換探視關里動靜:動則急進接應,靜則謹守以待。四將得令。

再說信恆等選齊軍士,收拾已畢,開囊看時,寫道:

關前難攻,汝等乘夜自後覓路,逾嶺突入關內,奪門以進大軍。毋誤!

六將看過,齊望那嶺勢高接雲霄,但已答應下來,不能中止,惟有領眾直行。經過三十餘里,遇著歧途,信恆、甘淡、盛欣折而往南,鼓椽、蒼敏、祭亨直行向東。商定:凡通岔路,俱插竹木,以便跟尋。議畢,各奔前去,分頭搜尋嚮導。

信恆等捉兩個獵戶審詢趨向,答道:“西北半邊並無通處,都系層岩迭壑。欲逾險入關,須循嶺腳由東北轉走東南,過黑熊棧,由黑熊洞後曲徑上嶺,迤邐而西到雁鳴峰,便望見衙署民居。但不知此時棧洞嶺頭有兵把守否?”

信恆道:“且帶著同往,自有重賞。”

行近黑熊棧,天已昏黑,取藤荊燃著照路,隨奔洞前。洞內守軍著驚醒來,倒戈拜降。信恆令將士毋許擾攪,權且歇息。甘淡道:“小將同盛將軍先往,將軍可使士卒跟尋鼓椽等速來接應。”

信恆依允。

甘淡率眾走的都系高低窄棧,盛欣失腳墜落深澗,軍士拋荊照看,不能見底,軍士垂淚,棄火坐地吃些乾糧。摸黑下嶺,天色微亮已抵雁鳴峰。俯視衙署房屋俱在平地,兩邊就險設關,四圍卻無城壘。乃使健卒迎催信恆並蒼敏等,再往前行。視對面岡上扎有營盤,下到峰腳列成陣勢。那邊兩員部將,一使鑌鐵棍,一使呂公拐,領軍殺來。甘淡掄雙刀迎著,力敵二將。

戰酣時,信恆趕上。敵將見有救兵,飛風退回。信恆取出銀鏢,打中使棍將官右膊,那將棄棍奔逃,其餘將士大半趕幫使拐的將官鏖戰。這岡名喚屏山岡,原無把守,浮金主因浮石侵進,恐相國令屯在嶺頭的將士呼喚不及,調這裡紮寨。正副將官三員,乃是丁秀、壽笠、危顯。丁秀使鋼叉,壽笠使鐵棍,危顯使呂公拐。壽笠被傷,丁秀即報浮金主,並著壽笠回衙調治,挺叉迅沖接戰。當時浮金主聞報大驚道:“兵何神也!”

隨令羅伸、房韓往協丁秀退敵,再令丁宣、逄琛留守,自帶三軍回羊腸峽屯紮。

當下,丁宣與逄琛商議道:“關前道狹,車不得鏇轉,人莫能並肩,料難攻破。所到屏山,敵將勢必驍勇非常,將軍可守於此,我往相助彼等。”

逄琛道:“將軍為主將,不可輕動,末將願去。”

丁宣喜道:“得將軍恁般,吾無憂矣!”

逄琛攜兵上馬前來,正見房韓在岡前觀丁秀、危顯、羅伸三人擁住信恆,又見甘淡於隊內冷箭射倒丁秀,危顯、羅伸二人抵信恆不住,勢將敗逃。逄琛大怒下騎,左手執金剛琢,右手執八楞錘,飛步早到,叱道:“二位將軍稍歇,待吾斬這匹夫!”

危顯、羅伸各出圈子,信恆使雙戟打來,逄琛接住,惡鬥多時。忽然天色昏黑,風雨驟至,始各歸營。

信恆道:“不意於此處又遇勁敵。”

甘淡道:“我已深入重地,岡勢陡,而攔路又有驍將把守,鼓椽等未知可能尋到。而今非出奇無以為生。”

信恆道:“出奇只有潛往奪門。客卿布置的當,如能開關,自必有救應。但丁宣亦系浮金名將,豈不料及?恐難遂意。莫若仍系由茲拚命而進。”

甘淡道:“奮攻向前,固為謹慎,然所帶之餉糧將盡,而又無所掠,奈何?請將軍留寨內待敵,末將循岡而西,或得到關,則劈門以招外兵;如不得到,仍回原路未晚。”

信恆道:“所謀亦善,且待黃昏帶兵士同往。我去岡上,敵人亦未能知也。”

便商量併力。甘淡道:“如此更好。”

直至更深,雨止風息,暗令軍士飽餐,銜枚走有五里,見道途為木石壘斷,即於木石上行。忽然炮響,火把齊起,許多兵將擋住路口。信恆令眾道:“今吾等在於絕地,諸將士須舍死以求生!”

說罷,揮雙戟直進,突潰重圍。轉視軍將,俱隔斷未曾帶得過來。復返身殺回,見軍士被困,奮勇打開血路,帶出軍將,單不見甘淡,當頭又有敵軍攔住。原來岡下往關,止有此途,丁宣恐浮石偷越,使裨將危高領軍士屯守防備,用木石堵塞。信恆等兵到,危高放起號炮,丁宣親來救應,前後夾攻,信恆只得盡力抵當,軍士竭力爭持,俱受重傷。正在窘迫之際,忽聞炮聲震天,丁宣陣動,信恆飛戟刺殺,危高、丁宣揮鐧纏緊不休。只聽得甘淡喊道:“信將軍可奮勇破敵,甘淡已開關引大兵進也!”

軍士聞得,氣增百倍。丁宣料難取勝,領眾退走。信恆慌取銀鏢跟定發去,丁宣應鏢而倒,將裨爭奪救逃。

信恆見甘淡問道:“將軍如何得建大功?”

甘淡道:“將軍迎敵時,末將在陣旁見竹木叢雜,趁著黑勢繞出林後,直到第三層關,砍倒兩將,兵俱散了,便把鎖斬落,正遇車泉、蒲倜搶人。蒲倜守瓮城以待大兵,車泉殺往衙署,末將前來報知。”

信恆欣然道:“我尋不見將軍,正在著急,何意出奇早成大功?可喜,可喜!”

乃合兵同行。

東方漸白,來至關前,見客卿已到,向前繳令。客卿慰道:“二位將軍這件功勞不小!”

齊答道:“皆客卿神機,末將等遵奉指使。”

客卿令取食盒內熟餑餑與信恆道:“丁宣雖傷,逄琛未除,郭晟,蒲倜前進不足了事。卿飢矣,帶此於馬上食之,速往勿遲!”

信恆得令,領了餑餑上路,雕鞍如飛而去。

卻說當夜逄琛聽得炮響,知系信恆偷奔。頃刻探軍報導:“敵營僅存空帳。”

羅伸道:“可尾而擊之。”

逄琛道:“不可。丁將軍既有埋伏以備潛行之兵,豈無取截善計?今吾等若動,或被設伏於途,或誘開我等而暗來取岡,豈不反中他的計?且待天亮再看如何。”

須臾又聞連珠炮響,東邊反黑,西南遠近兩道火光,逄琛驚道:“敵已進門矣!”

令房韓、羅伸、危顯分兵助丁宣,獨領軍士守在岡上。只見探軍報導:“敵將車泉領軍殺到帥府,勇不可當,危將軍已被殺死,房將軍受傷,羅將軍保護往東去了。”

逄琛驚道:“關不可守矣!”

令軍士加餐,上馬趕回,正遇車泉,揮刀直劈。斗有十餘合,蒲倜、郭晟齊至,圍住大殺。逄琛料難取勝,撥開兵器奪路向東。三將緊迫,逄琛將金鋼琢就左手底下向郭晟拋去,正中面門,仰翻落馬。車泉趕上,逄琛將騎帶閃讓開,車泉刀掠不著,逄琛使錘飛擊,打著車泉脊背,口吐鮮紅,伏鞍逃脫。蒲倜大罵,信恆已到,逄琛早將絲絛收回,琢錘在手,迎住信恆鏖戰。蒲倜領兵四處剿殺盡絕,又來夾攻。逄琛見軍士俱歿,打開血路而走,蒲倜旁掄戟刺倒坐騎,逄琛仗琢揮錘步斗,鼓椽等亦俱尋來,團團 圍住。逄琛遍體受傷,使琢向信恆迅擊,落中馬項,信桓亦鏇身下地。逄琛料不能脫,乃解盔,揮錘拍頭,碎腦而死。蒲倜欲取首級,信恆道:“不可。”

使以禮埋之。

軍士報導:“客卿已前進矣。”

信恆、蒲倜守關候今。再趕軍前,沿路觀看形勢,雖非崎嶇,卻少平坦,俱系高高低低,山回水湍。遠遠望見半壁青白,色澤迭迭,縱橫岡巒堆積在霄漢之下,愈行愈見高巍,不覺早到營外。但見兩嶺環抱川河,峰峻流急,半腰有倚斜棧道,又為毀斷。正遇客卿看畢回來,向前稟明折了盛欣、郭晟,傷了車泉,逄琛自行擊碎頭顱而死。

客卿道:“可惜父子二將!”

令田受祿去守關,換蒲倜來營,並帶丹藥調理車泉。問信恆道:“峽險已極,如何可破?”

信恆道:“幼時聽說羊腸峽千迴百折,聲音相聞,行過半天仍不得到,又有曲戶深岩,設伏強弩毒箭,況棧道多被拆毀,殊艱攻進。”

客卿道:“石俱光滑,莫能立足,逾越非易,但未知體質堅脆若何?”

信恆道:“素知峽內多產錫鉛,鑿下石塊煮之即成。”

客卿道:“果如此,便可圖矣。”

諸將請示,客卿道:“棧隘攻難守易,已經毀斷,如待造成再進,費月日矣!惟有另造生途於其上,離遠八九百步,使彼弩箭仰施莫及。用鋤耙斧鑿採取石塊,以之拋擊,又使盾軍循底躡進,明暗並發,敵人何暇兼御!或可前伍。”

諸將稱善。

客卿令甘談領三百狼頭軍由頂開路,信恆領三百虎翼軍由麓潛入。二籽去後,果然守峽軍士兩頭難顧。終日連報占得九十餘里。次晨至牛仍未見報於,客卿大疑,令蒲倜往視。回稟:“敵人俱用竹笆架木以擋滾石。上既無所傷,下即不能行。”

客卿想了片時,令蒲倜挑壯健軍士二百二十名,一百名抬爐二十五副、鍋二十五口,將取下的土石俱搬入鍋內。五副火猛,二十副火平——猛火以熔鉛錫,平火以預熱,挨次逐加於猛火鍋內,以便速化。用長柄鐵勺舀熔化之錫往竹笆上澆。二十名管加添舀澆,一百名替換。蒲倜得令,挑選前去,依計而行。果然竹笆著了熱錫,不但燒穿,笆俱燃著,連架盡焚,守棧軍士紛紛逃命,半日便攻奪二百餘里,直抵羊肚山。這山是峽中高岡,約有三里寬闊,上面石形俱系成紋,坑凹恰似羊肚,故以名山。浮金主自交紐關退回,屯紮岡間,及浮石熔錫破笆,驚惶無措。國萬年奏道:“燭相國曾稱天井關可守,而不言交紐關、羊腸峽,定有所見。應請鏇駐天井,再看如何。”

浮金主無策,只得依行。方才出口,信恆等早到岡邊,蜂擁而上。軍士望著,四散奔逃。信恆通夜追趕,直至峽外,安營以待後軍。

卻說浮金主率眾退進天井,楊善迎入行宮。浮金主見軍士不多,士民稀少,愁道:“交紐、羊腸何等隘塞,尚為所破,今看此關遠遜十倍,定然難守。相國這次所見卻差了。”

楊善奏道:“心齊力協,乘高御下,皆用武勝著,客卿知兵,定不履險,主上無庸憂慮。”

浮金主因知桂子壑等處俱被浮石占斷,回國又愁為所邀截,無可奈何,只得慰道:“卿勞瘁率眾禦敵,寡人榮辱共之。”

楊善領命出來,分派守備。

且說客卿入羊腸峽,過羊肚岡,出羊肝嶺,信恆等迎接,隨同東行。次日望見一石山自左邊來,結成如屏一帶高岡,跌伏數百丈,中起坪墩又復跌伏,如左邊結作,騰高往右而行。

關城設於石墩之上,色如黑漆,高約三丈,而峭如牆壁。客卿令退依山口屯紮,待左右兩處兵到,另作道理。信恆請道:“看此險不過羊腸,峻不及交紐,正可乘其新敗、智莫能謀、勇莫能戰之時,乘我三軍銳氣,振鼓而下之,如何卻退依山口?”

客卿道:“汝知其大概,而未諳其根由。關內守將姓楊名善,與金湯隨子郵最久,任為腹心。今燭隱又特委任,則其才幹已見,非如上二處有隙可乘,須待龍遜、平無累絆斷彼援,方能議之。”

信恆道:“請飛邀二將,速為攻出,大軍從此破入,莫不勝矣。”

客卿道:“龍遜雖是猛勇之夫,龍街卻通謀略,平無累則練達形勢而智勇超群。浮金兩邊將官無彼等敵手。白龍、丹鳳可以必得,二將據城,定然斷其要道。今不必檄會,惟每天早晚,放百里炮一枚使其聞知,自放應炮。彼時再為斟酌也。”

信恆半信半疑,只辦按時放炮。至第四日晨起,炮響傳音未盡,亦聞轟轟聲接續。客卿道:“我兵入彼腹矣。信恆、蒲倜可領虎翼飛盾兵五百,依山腳隙過,逢敵不可浪戰,須要小心。傳諭二將,切莫有誤?”

信恆、蒲倜得令而去。

再說平無累在桂子壑別了龍街,回到白龍城,鐵柱迎問道:“信息若何?”

平無累道:“龍將軍果得丹鳳,余先欲襲龜息,計敗被執。我同龍小將軍奪得桂子寨壘,但恐勢孤,計算分五百兵與將軍前往,於蘭花岩依形築險,以為唇齒,斷彼歸路,客卿定然帥師追趕。浮金援絕糧盡,大眾可圖,不夜湖東,皆國家有也。”

鐵柱喜道:“將軍料敵如視指掌羅文,只系末將未經歷覽山川,殊難措置,請守於此,將軍仍去應敵,不識以為何如?”

平無累道:“所言亦合機宜。客卿自然有接應兵到,可以放心。”

鐵柱道:“遵令!”

平無累選銳卒五百,自帶裨將陸倚、包式連夜趨蘭花岩。

次日天亮到時,望見那岩上已有旌旗壁壘,平無累驚道:“何神速也!”

原來桂子壑被奪,敗軍報往龜息城,燭相國道:“誰使他出戰?”

乃令裨將王豐星夜赴蘭花岩築壘,晝夜趲成,毋許迎敵,待後將兵至,再復桂子壑。王豐系王台沼之子,得令前來,迅速辦理堅固。當下平無累只得退回,與二將商議道:“外邊通桂子壑,聞無路道,惟裡面雙熊谷有徑可達黃梅嶺,鏇下即近蘭花岩。今分兵二百與陸倚,埋伏於蒼藤洞,約明後日聞有炮響,便銜枚奪蘭花寨。”

陸倚領令而去。平無累同包式領兵入谷,次日逾嶺而下,就於腳邊坡上築壘。王豐驚道:“桂子壑已為彼奪占,嶺坡若復任其築成,吾前後無路矣!相國雖令毋許出戰,今不得不乘其新集未定而擊之。”

乃開寨門,奮勇衝來。平無累率眾退回,王豐也不追趕,就屯於坡上。平無累令軍士飽餐,順勢衝下,王豐使兩條鋼鞭,率眾迎敵。平無累且前且卻,漸漸鏇截,兩邊立刻放炮。王丰情知中計,連忙鼓勵軍將衝鋒奪路。平無累見其拚命,恐多傷士卒,便令包式截殺敵軍,自來攔住王豐。戰鬥多時,又聞炮響,知陸倚已得了寨,便放王豐奔逃,卒眾隨著掩殺。又聞後面炮響,轉身觀看,卻見浮金將軍王厚——乃王豐之弟,勇略兼全,舉燭相國令,領兵來同王豐奪桂子壑,使的系撥風刀,平無累便掛住劍,取出彈弓金丸,認定射去。王厚已瞥見,用刀迎隔,金丸在刀口上砰出火星。王厚將馬夾催,平無累縱步直前,王厚亦離雕鞍,揮刀惡戰,不分勝敗。王豐回到寨口,見已被占,諒難奪復,只得返殺,從後夾攻,天晚方退。

平無累使軍士先報與陸倚,密令暗暗退歸寨內。次早王豐、王厚等到,不見一人。王豐道:“奉令守寨,為彼奪取,如何回見相國?”

拔劍欲自刎,王厚止住道:“不可。這裡由黃梅嶺出雙能谷,經獨藤岡,便系鴝鵒塢,哥哥速領兩員副將,帶兵一千,前往截守,以絕白龍來路。塢東有徑通墨麟城,可令人從茲報信。弟同將士逾諸香岫北,過天花坪,趨石鼠山,以斷丹鳳往來之途。然後稟請相國遣將,繞出桂子壑西以阻之,無需與戰,彼自困矣。”

王豐乃收劍分兵,各爬山越嶺而行。

不說王豐往鴝鵒塢,單說王厚抵石鼠山,令將士築成壁壘,使副將李陶緊守。自帶黃秋、周祉二將,軍士三千,由水路到鴝鵒塢,即令入到相國處請兵接應。燭相國即令楊善領兵三千,由桂子壑斷敵人之路。楊善得令,領軍而去。王厚自思,此時諒相國接應之兵已到,自即帶領眾將開船至木蘭渡,起身上岸。一路觀看山形何處可以伏兵,何處可進可退。正看間,忽見一人空手而來,遂立住問道:“足下何往?請暫留步。”

那人細看,知非等閒之士,遂拱手答道:“有何賜教?”

王厚道:“請問此處地名,前面往東是何地方?祈求指示。”

那人道:“金風嶺往來九十里是墨麟城,轉北面八十里是天井關。”

言乞拱手而去。王厚自思:“此路並無可伏兵之處,不若下寨於木蘭渡左,再探可也。”

正是:欲圖定國安邦計,預備擎龍捉虎人。

再言王厚次日五更聚眾將商議遭:“前為敵人夜襲劫寨致敗,我軍令雖屯兵於此,未得勝之之策,諸將有何良謀以報敗之辱?”

黃秋道:“不若今夜整兵去劫他寨。”

周祉道:“劫寨之計雖攻其無備,今我軍惟其劫寨所襲,彼豈不先自備乎?我軍若出,中其計矣。不若堅守以待其斃。”

王厚道:“既系眾心各異,則不必劫寨,明晨進戰可也。”

點齊三百壯軍上船安歇。

次日,五鼓造飯,飽餐。須臾抵埠。令百人伏於艙內,百人伏於涯畔,帶百人乘黑登岸過盤根谷。行到關東天已大亮,望見信恆、龍街等即繞城觀看。原來龍街令將士緊守桂子壑,不許出戰,自帶精卒由小徑上玉書巒以看墨麟城。見勢惡難攻,仍回桂子壑,登錦屏岡,逾展誥嶺,出仙人洞,過蘆竹渡,到天井關東北枝嶺頭,聞號炮聲,亦放炮接應,然後下嶺。只見信恆、蒲倜哨巡已到,會合一處,依岡結寨。次日帶三百軍士出營看看形勢,遇見王厚率眾殺來。龍街迎著戰了五十餘合,信恆見龍街不能勝王厚,加鞭向前。王厚眼快,認得信桓,想道:“小將錘法未亂,信恆又系勁敵,須以計取 勝?”

乃撥開錘,轉騎飛跑。信恆喊道:“小將軍可準備城中衝突,待我擒此匹夫!”

龍街分兵提防。

信恆追到渡口,只見涯旁百餘敵軍擁出攔住,王厚舍騎奔船。信恆使戟打開壯士,直闖埠頭,下馬猛省道:“渡船何這般沉重?況敵將並非武藝低微,其奔逃明系誘敵,莫要中他的計!”

乃跨馬回營。忽見軍將沖近,仰首看時,卻系浮金旗號,旗上一個“楊”字。信恆驚道:“楊善何處至此?”

原來楊善在城上眺望,見王厚在盤根谷前鬥龍街,及信恆到,便不戰而走,知系誘敵。認得龍街卻認不得蒲倜,看他指揮軍士,料也是員勇將,乃令陸續招回家鄉在雁翼、天井鄰近各校內秋巒、隙立、谷嵩、聶揆四將,領五百軍士分絆二將,令惠貞、崔及領二百軍士往奪營寨,令卻孚、懷斗各領二百利斧兵截殺敵眾,令方漚協守東關,自帶印業、莫裘二將,領三百鉤鐮套索手專襲信恆,開關同時擁出。

龍街見兵馬出城,便令軍士退後結陣,蒲倜揮鐧迎戰,秋巒使槍當著,戰個平敵。惠貞、崔及領軍奪營,龍街趕上抵住。卻孚、懷斗沖入陣內,稗將裴淦、游丸接戰。楊善將鞭指去,隙立、谷嵩、聶揆奮勇齊出,楊善便率將士作混戰之狀繞出陣後。印業、莫裘自背突入,因見盤根谷口有將防備,便斜向前來,恰恰迎著信恆。印業、莫裘同上,信恆雙戟如飛,印業馬項遭打斷折,印業倒地,信恆挺戟趕刺,莫裘使槍攔開,印業逃脫。信恆右戟擊入,莫裘慌掄槍隔離,右戟忽橫掃至,莫裘措手不及,耳門受傷,目珠突落而死。

楊善正欲展矛向前,渡中王厚領三百軍士早登岸殺回,揮刀直砍。二將戰到三十餘合,兵士爭鬥,各負重傷。楊善視王厚難勝信恆,便令鉤鐮套索手張翼圈圍。信恆雖勇,為王厚纏定,如何能撥得開許多鉤索!馬被絆倒,躍於平地步戰,鉤鐮如雨點般緊密,王厚大刀向空處飛,砍遮攔已極費力,套索復紛紛攢蓋,萬不能當。正為鉤槍拖翻被擒,楊善道:“王將軍請仍守木蘭渡。”

王厚答應去了,乃令軍士負莫裘屍首回關。將到門邊,聞得鼓聲大震,鏇轉看時,秋巒等正將浮石兵將趕入寨內,浮石又有大軍過來接應,所以鼓聲動地。楊善見既挫其銳氣,士卒已倦,恐多傷損,令鳴金收兵,諸將回城,親自斷後。蒲倜不捨,領著新到的健將郗瓏、於珍並數十精騎追趕。楊善回馬撥開鋼矛,力敵三將。城上康珊彀弩認定於珍發機,恰中馬股,於珍傾側,楊善趨著順矛刺倒。郗瓏慌來救援,楊善又掣銅鞭打得口吐鮮血,伏鞍而逃。蒲倜不敢戀戰,保護郗瓏回營。楊善追殺,軍士多被傷殘。這邊龍街驅逐卻孚、懷斗,領軍衝出,楊善率將迎上。龍街見眾寡莫敵,收兵退歸。楊善乃緩緩進城,閉關查點,折了莫裘、聶揆,殺得裴淦、於珍足以相抵。令將信恆用犀革金鍊檻籠囚入獄中,諸將照舊把守不提。

卻說信恆在底牢囚籠內,寂靜漆黑,愈想愈怒,咬牙切齒,吞聲痛恨。忽聞大聲問道:“懊惱者何來?吾居此許久,若似足下這般不耐煩,死多時了。”

信恆聽得系本國口音,便問道:“願聞大名。”

答道:“說起姓字,真正羞死!”

信恆道:“同災共難,這又何妨?”

答道:“請教!”

信恆道:“吾乃信恆便是。”

那人聽得,默默無言。信恆想道:“奇怪!如何聽得姓名,反無聲息?這口音卻是相熟的。”

猛然想起道:“你莫非黃廣多么?”

亦不聞回答。信恆道:“將軍差矣!日前雖有小嫌,此刻豈可記掛?當念國家,相與計議,於死里建立奇功,方不愧平生豪傑。”

始應道:“將軍之言是也。末將果系黃廣多,請勿加怪!”

信恆道:“此中滋味如何?”

黃廣多道:“一切苦惱消除,百般妄想斷絕,惟有聽天由命耳。末將先同江彩兩人,彼緣情性浮躁,前月物故。”

信恆道:“楊善這廝果然狡猾,用兜革裹纏,復加金鍊網織,何能解脫?”

黃廣多道:“似此尤好如我喔乃係槍鋒撐頤,刀口礙腕,動彈不得,飲食俱系逐頓餵吃。”

信桓道:“有人餵么?倒還蒙他情。”

黃廣多道:“先原無這樣殷懃,後因冠軍被我國劫去,故欲將末將調養以易冠軍。”

信恆道:“如此,吾寧絕食而死。”

黃廣多道:“這便誤了。且到其時更作商量。”

信恆道:“狸犴重地,獄卒頗少,想來俱在外邊。只系黑暗卻是難過。”

黃廣多道:“將軍不知,眾役棱穿,旦夕皆然,今月因司刑衙內有喜慶事,牢頭家又酬神,且見鏈粗革固,料道無妨。留人看守俱領賞散福去了。”

信恆道:“大好機會!若過今夜,何能再得?必須作法脫離,相勢而行。”

黃廣多道:“所見最妙。將軍既無銳鋒,單系革鏈,便可先磨革破,後斷銅鏈。現在黑暗,無有巡警,實好施為。”

信恆道:“將軍之言是也。然須靜聽,以防人知。”

黃廣多道:“這班畜生,想必不要命的狼餐虎咽哩。”

信恆乃將檻籠底木踏折榫頭,正數穿出,忽有微茫亮光影子,黃廣多慌招呼道:“饋飯來也。”

信恆縮住。只見門開,二人同進,提燈者先行,擔缽桶者隨後,到黃廣多跟前餵食,桶內系面,缽內系鯨魚肉。廣多渾身俱系刑具,仍有大鏈鎖定。

廣多故問道:“先似檻囚入牢,在那邊呻吟,而今無聲氣,看看是死是活?”

提燈者走近照道:“猶未曾死。”

廣多道:“著爾作些陰功,給他些魚面。”

擔缽者道:“有他們的在內。你且快吃。今日司刑老爺母親太太八十壽,眾人送禮,都去飲酒,我們難久待了。”

廣多食畢,即提桶擔缽這邊來餵。信恆那裡管好歹,將面魚儘量吃完。提燈的說道:“上面猶有人,莫非該餓的么?”

擔缽的道:“是耶!偶爾忘記。此刻已是時候,講不得,明日補罷。”

說畢,收拾同去。信恆乃從檻底爬出,滾到石磉邊,力將臂肘擦磨,革破鏈松,掙脫右手,解落左邊,兩手齊全,便扭斷鎖管,將金鍊兕革層層剝卸。挨摸到廣多身旁問道:“吾桎梏俱去,將軍有何所苦。”

廣多道:“煩代把喉間銳鋒向外彎倒,末將便可施展也。”

信恆用手探得刃薄鋒尖,乃取敝革包住雙手,左手當中執定,右手往懷內扳屈。不覺用力太猛,正折下來。廣多道:“將軍可取敝革代圍兩腕。”

信恆即為裹好。

廣多便拆散手扭,信恆又代除去各件,廣多道:“好了!我們無有器械,可將金鍊接作鏈錘。”

信恆道:“很是。”

立即結成。

摸到底牢門口,卻系大木柵欄鎖著。正欲算計作法,只見有人提燈來開柵欄,喃喃的道:“伺候三天,方才得飲幾杯,正好睡著,又要提甚么鳥囚。內班眾人都去趲食祿,偏偏著我們頂缸。”

兩人同樣埋怨,將柵欄開開,不覺齊齊撲入。黃廣多夾住一個;另一個倒地,信恆便踏翻,將衣帽剝下穿起。再看那人脊樑折斷,夾住的肋骨陷折,俱經氣絕。隨後又有二人把火進來,亦俱打死。即拖到旁邊,放步走出。只見幾個燈籠、數十兵卒引著一員將官,持有令箭,叱道:“管牢各項人役都在哪裡?”

信恆便走近道:“有。”

那將官道:“只你單身么?”

信恆道:“大都往司刑府上領賞壽酒;有買辦的適去買辦未歸;有上班的,回家取鋪蓋未來。”

那將官道:“囚獄重地,成何體統?現奉帥爺鈞令,言牢中有浮石驍將黃廣多,今又獲住信恆,亦非善類,不可同置,使狼狽成奸。令提黃廣多安置西牢。”

信恆應道:“遵令!”

便往前關門。將官道:“做甚么?”

信恆道:“囚獄重地,規矩如此。”

拴好了門,始同諸人入內。廣多便當頭擊下,將官叫聲:“呵喲!”

轉身就走,信恆飛腿掀翻,並將隨兵結果。廣多也剝得將官衣帽,笑嘻嘻穿戴起來,欲拾火把,信恆道:“將軍可持令箭。”

廣多拿著令箭,信恆執著火把,藏好鏈錘,開門直出,卻不知東西南北。

忽見燈光雪亮,許多巡軍行到,見廣多手有令箭,問道:“差官何乾?”

廣多答道:“奉令提囚。”

巡軍便往左去。二人放步走過多時,驟聞後面嘈嚷,喊道:“拿住假差官者重賞!”

廣多聽得,急道:“且分尋頭路。”

乃舍信恆,徑進旁巷,轉上大街往西南跑,恰是關口。見軍將嚴裝排列,慌道:“如何闖到這裡?”

退又退不及,只得大膽向前。軍士迎住查問,廣多交令箭驗,道:“奉令關外辦機密事。”

軍士送驗訖,即傳開門,廣多得出,隨後緊閉。

卻說信恆,因兩腿為戈所傷,步履遲緩,後軍趕近問道:“假差官往哪條路走?”

信恆答道:“適才往前奔跑也。”

將官問道:“你系牢內的,如何反照假差官?”

信恆道:“說系奉差者,我哪知真假!”

將官道:“且帶往做眼。”

一路同行,穿街過巷,路經帥府,遺落下來。想道:“跟他做什麼?料難脫身,莫若折進署看看,雖殺不得浮金名將,也未必徒死。”

乃反向內折,到第二層門,見裡面燈燭輝煌,不敢再上,轉往東邊。

火把將近,擲卻摸入,聞得歡呼之聲。紙窗破眼透露亮光,瞰時,卻系五個老軍在那裡猜枚飲酒,俱有酩酊之狀,左首腰門半掩,便輕閃進。枋上掛著燈籠,明明白白“內倉”二字,不覺大喜,將繩縋放,尋物引火。走到廚房,見旁邊堆有草柴,便點燃數處,頃刻炎炎,板壁椽楹盡生煙焰。回到腰門,撞著個小解的老兵問道:“是誰?”

信恆應道:“是我。”

裡面軍士齊探頭望,信恆恐慌驚張,掣得鏈錘,一概打翻。持燭欲焚倉廒,只見火光已經沖天,毗連屋宇俱著,乃收鏈錘退出,將大石柱子倒拒住門,看清路往外跑。聞眾聲喊道:“倉內走水!”

隨後救火將士紛紛奔趕,問道:“可系這裡?”

信恆答道:“間壁。”

軍眾欲回,有將官叱道:“勿退!現奉楊將軍令,言他處無關緊要,倉內即不失火,亦宜在此保護。可都進去!”

信恆迎軍士走,才到二門,頂頭撞見楊善,勒馬問道:“系甚么人?作速拿下!”

兩旁軍士齊圍攏來,信恆揮鏈急擊。楊善轉馬舉鐧,信恆閃於暗處,楊善不防,加鞭馳出,信恆認定背上,盡力使錘,打得楊善落馬,即飛身騎跨,將腿夾著催行。楊善忍痛爬起,飛步急迫,信恆已出大門。楊善得了巡將讓馬,軍士照著跟尋。信恆趁有微光,拍騎奔逃。又遇秋巒當面攔擋,楊善追近,信恆心慌,憤使鏈錘將秋巒右臂折斷。看看火把更多,只得掃開血路,跑到城邊,逢著隙立,不管好歹,惟有雙手舉鏈錘揮去。隙立閃開,正中馬項,跌落塵埃;復擊下時,已經翻身逃脫。

再望旁邊,都系兵刃,只得帶馬搶上城頭,守垛將士俱被衝倒。楊善亦經趕到。信恆傷痛力竭,乃抓定馬鬃離鞍,騎坐女牆。戈矛槍戟密密攢來,信恆使鏈錘往還橫擊,只見軍將紛紛墮下。楊善令鉤子手向前,信恆恐防被擒受辱,始仰往城外墜去。可憐好一員勇將,姓名未上凌煙,骨肉先膏野草。

其時火已撲息,倉內各糧焚毀大半。楊善見信恆跳城,料無生理。先丟火把,再俯看時,直挺挺在城腳邊。乃令將士開關抬人,卻系頸折而死。楊善當使盛殮,同聶揆、莫裘掩埋。因臂被鏈錘擊傷,服藥調治不提。

且說黃廣多逃得出關,哪顧昏黑,寸步挨往西行。回望城中,火光明亮,疑是追兵,一腳高,一腳低,亂奔亂走。不意踏空,跌落坑阱。聞道:“著了!著了!”

數把撓鉤上下搭住,廣多隻道又遭暗算,動也不動,隨他提起。眾人放出隱燈,正欲捆綁,廣多乃用鏈錘掃打,鉤柄齊斷。眾人丟燈飛跑,廣多趕上捉住一個,卻系軍士。問道:“你們好大膽,敢作這勾當?”

那軍慌道:“小的怎敢?實系奉令擒拿奸細。”

廣多道:“奉誰的令?”

那軍道:“小的系申爺隊下伍長,申爺奉客卿爺爺的令,令小的們在此。”

廣多道:“原來系自家人。我乃百結關被擒黃某。”

小軍道:“這么,系黃二將軍了。如何得回?”

廣多道:“話也長。爾速將燈照我進見客卿,自然知道。”

小軍道:“沿途都有遊絲毒矢、飛槍坑塹,須待天亮方能行得。”

廣多道:“不可。信將軍無法脫陷,須飛迅報與客卿,以便救應。”

小軍取得長竿,沿途挑撥解廢諸件,早到營前告與巡將,轉稟中軍。廣多隨人搜檢驗過,果系黃廣多,始令上帳。客卿案旁燈火耀灼,廣多參見畢,將事細陳。客卿頓足道:“信恆休矣!”

諸將請示,客卿道:“關內嚴緊,禁在牢中斷不致死,出來何處安身?或能殺回立功,孤身終無生理。救亦無法,木蘭渡為王厚所據,彼氣通而我勢隔。必須將木蘭渡奪回,方可得志。”

廣多稟道:“末將幽囚日久,願領軍奪木蘭渡,以洗前恥。”

客卿道:“後日不遲。”

當夜無話。

第三日黃廣多又被請去,客卿道:“王厚乃燭相所甄拔,毋得輕敵!今使蒼敏、儲杏為汝之副,明日領兵一千取木蘭渡,自有接應。須要小心!”

廣多得令,次早軍政司撥兵一千,同二將繞過關城到木蘭渡,見敵軍屯紮當道,有將催馬橫刀迎來。爾道為誰?卻系王豐,因逾黃梅嶺,入雙熊谷,見險隘早為陸倚軍寨占定,形勢已失,攻守皆難。率眾回頭,坡上坡下已有燭相國遣冷星堅壁把守。王豐追上王厚道其原委,王厚道:“事已如此,且過河占定木蘭西岸,使關內聲氣得以貫通,便可將功折罪。”

乃同引本部兵馬過河,連夜興築營寨,全裝結陣,以防衝突。龍街等不敢輕動,王豐、王厚將壘辦成,始收回去。王厚叮嚀緊守勿戰。仍帶原兵過渡。王豐懷著怨恨,見廣多到,忘卻切囑,便提刀出馬;黃廣多也系悶久的,直舞狼牙棒相迎。兩個鏖斗五十餘合,兵力悉敵。廣多想道:“此將難以力取。”

因詐敗而逃,王豐也不追趕。

廣多與龍街等見畢,龍街道:“將軍今日惡戰,高下難分,後如何詐敗?”

廣多道:“聞王厚善謀,王豐善戰,今故詐敗。明日王豐必來,小將纏定,將軍引兵襲之,得其口塞,王豐無歸路矣。”

龍街稱善,下騎進帳。

次日清晨,只聞鼓響,卻不見兵到。又次日天明,廣多欲領軍引誘,忽聞鼓聲大震,王豐已壓營而陣。廣多當先衝上,王豐道:“敗將何敢復斗?”

黃廣多道:“今日定取汝首!”

兩個戰住,龍街便暗引兵由背後入谷內,徑襲前去。行到蓓蕾壑,忽有敵軍銜枚疾走,撞個正著,兩下便廝殺起來。此軍卻系王豐的副將,名喚陶書,原為王豐戰廣多不下,暗中引兵,悄行夾擊。遇見龍街,只道系浮石伏兵,心內早已吃驚,勉力抵擋,且戰且走。退到渡口,只見寨內飛騎衝出,手起斧落,砍陶書於馬下。龍街視之,卻系蒲倜。龍街又驚又喜,問道:“將軍何時到這裡?”

蒲倜道:“奉令同東方杲等伏於石耳谷,只待王豐離營,便行潛取。王豐離寨,又有將官領兵向西北,所存余軍無幾,小將不勞而得。”

龍街大喜,眾將齊來見禮。龍街道:“諸將軍可仍伏於寨中,將小擊鼓放炮作攻打之狀,王豐聞知,必然趕歸。黃將軍自後掩殺,王豐雖三頭六臂,無能為也!”

蒲倜等依計而行。

卻說王豐與廣多斗過二百餘合,馬倦,換馬又戰。正到酣時,忽聞遠遠鼓炮聲震,心知陶書有失,慌架開棒,撥騎便走。廣多追上,回戰十餘合又走。數次退到營前,果然有兵圍住攻打。王豐大怒奮砍,龍街 擋住。廣多看二將戰有五十餘合不分勝敗,忽聞弦響,王豐馬倒,便騰身站定,揮刀復斗。龍街金錘擊到,王豐隔開,順刀亦將龍街的馬腳砍斷。龍街早躍在平地,使錘叫打。兩個步斗,難解難分。廣多馳近,自旁用狼牙棒打下,王豐遮隔不及,打得銅盔深裂而死。廣多仍趕殺入,龍街喊道:“壘里系自家人,黃將軍請止!”

廣多正欲細問,只見蒲倜等早已出來。龍街說清來歷,廣多方才明白,與蒲倜等進營見禮。蒲倜取出札諭,黃、龍二將拆開看時,乃係諭令:

黃廣多守木蘭渡寨,東方果守龍爪山寨,儲杏守石耳谷寨,宮靖守半月岩寨,許衢守南枝岡寨,鼓椽守芙蓉嶺寨,蒼敏守蓓蕾壑寨,蒲倜、龍街接應四處。每將各領兵一千、偏裨六員,小心謹慎!

諸將受令畢,廣多贊道:“客卿調度果然周詳,天井內人馬指日可擒!”

蒲倜道:“將軍知己而不知彼,客卿計算二年方能破得。今於關西築三個大寨,俱用良將守而不戰;關之東邊通七條路,是以築七個寨圍住,阻斷浮金信息,城中餉盡,援不能越進,始自斃也。”

諸將稱善。正欲各處擇地堅築寨壘,忽見對岸船隻蜂擁而來,鼓聲驟震。正是:既然得險成形勢,那怕航兵復戰爭。

未知如何交戰搶奪,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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