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乘虛取城易於拾芥 以武破嶺擬若登天
話說廣厚足未著地,忽聞鋒風自左邊來,急將刃刀揮去;又覺右邊又有風到,不及招架,正遭砍撲於地。原來石礎受計,同石徑、梅清、柳詠各領軍士,裝作敗兵,分水陸假報,以亂廣厚之心,梅清、柳詠駕船,石儲石徑步走,沿途埋伏,使下絆腳索。二人在旁,見廣厚聞報慌亂,坐騎遭絆,暗中看得真切,兩斧並舉,將廣厚砍倒。
及火把到來,石徑看時,地下橫著兩個屍首。驚慌審視,一個系黃廣厚,雖然劈死,頸項左邊仍有皮肉未離;一個系石礎,連肩到脅,削作兩段。不禁放聲大哭,令軍土將二屍捆於廣厚騎上馱回,泣訴詳細。冠軍雖喜殺死廣厚,見折了石礎,想起破葫蘆卡等功勞,不覺撫屍垂淚,諸軍亦皆涕泣。乃令石徑同司馬萃、童政、祖格、項谷豐守獨鎖渡,自過西岸,引兵前進。
再說梁思、秦吉、冉圭、陳密、杜關、姚越、彭舒、單巧、滕政、鄒仁等十人,引兵連夜走到濫柿河,將船內人殺盡,往返數次渡畢,赴到鴛鴛城。惟見上下昏黑,不分山城,乃用宵行芥子燈分頭照路。這宵行芥子燈,光蔽於內,只有數點如芥子大的亮在燈底下照著路,近處自知,遠者莫見,如宵行蟲的樣子。十將各領軍士,分頭照尋,山峻城高,空缺盡行修補,並無可入之處。秦吉尋得著急,聞有水聲,隨視自城腳流出。
走近看時,雖系深溝,奈有石樑砌塞,水由縫中淌下。秦吉令用斧砍碎,砸斷石樑,搬空如洞,令軍士照會梁思等,在城門邊接應。自卻當先,率眾由水竇中爬入,並無人覺。
轉到大街,遇著巡夜將官,那人驚喊起來,秦吉舉斧砍去,那將便走。秦吉奔到城邊,正欲砍門,不期守將先聞喊聲,知有奸細人城,早已準備停當,迎向前來。後面先敗的巡夜將官,又回頭殺到。秦吉等腹背受敵,情甚危急。忽視浮石兵士紛紛反顧,秦吉揮斧衝出,正逢著冉圭,大喜。冉圭道:“梁親校聞信,恐爾力單,囑我同陳密、杜關、姚越仍由竇內趕來接應,他們在外劈門。”
說畢,奮勇衝殺。浮石將官見添生力軍,不敢向前,倚著月城攔截;陳密等俱到,拼力向前砍倒。城門已為梁思等劈開,將士盡入。梁思道:“天尚未明,城內猶多兵將,秦大校等屯月城,我們仍搜尋追殺。”
說罷當先,四將隨行。
卻說鴛鴦城守將姓信名恆,當聞人聲嘈雜,驚道:“各處皆補齊堅固,惟水溝鐵閘未曾造成,敵軍必由此入。外面自有大軍接應。來將果然智勇,宜乎各極險隘,破得恁快!”
令首將永貞、常德各領兵五百,由西門轉到東門。永貞屯西門,常德往渡口屯紮,“可戰則戰,不可則守”。又令次將陸義領兵五百名接應。永貞、冉丕領軍五百名,接應常德,“如渡口無敵兵,飛速過河,於梅坪拒守。此去路上,惟小岡阜,並無隘塞,獨有梅坪老樹成叢,石筍林立,險勢可屯,勿得遺誤。”
又傳令西門及城上,加意守護,遣騎飛報雲平嶺。
安排已畢,乃全裝提刀上騎,統領將士往東街來。正遇見梁思等驟到,揮刀砍下,梁思舉耙相抵;那邊副將張軒挺槍衝殺,這裡彭舒、單巧、滕政、鄒仁各向前攔截。
梁思敵不住信恆,漸戰漸退。彭舒獨身使鏝幫助,張軒舉槍迎著,量力亦差。轉到東門,天色已亮,城邊軍士道:“秦將軍在城外同敵人殺哩!”
梁思等俱受重傷,聞知前後受敵,發奮道:“今受夾攻,系死地也!當於死中求生,不可待斃!冠軍曾雲‘有兵救應’,斷非誑語。”
說罷,挺耙當先。諸將士奮勇復戰,終因通夜辛苦,氣力不支,又要敗下來。
忽聽喊道:“梁將軍,我來相助建功也!”
梁思聞系布惠聲音,知救兵已到,復殺向前。布惠趕上道:“子大夫領大軍入城了,將軍且歇,待我驅除!”
布惠用的系大劈手利斧,不分好歹,亂砍亂削。
信恆等戰了半夜,未免疲倦,又突逢此生力軍將,器械猛勇,抵擋不住,兵士先逃,信恆只得敗往西門扎住。永貞、冉丕俱到,永貞道:“末將繞到東門,通敵相殺,得陸義續到,兵勢正好,不期敵人又有大軍接濟,衝散陸義,小將勢孤,殺敗歸來。路逢冉丕,言常德到濫柿河,見敵軍畢渡,結陣向前,乃同常德隱兵葦草中,欲待其過半隨後掩殺。不料敵兵多而且銳,常德敗往南邊去了。冉丕殘兵不能前進,亦同回城。”
信恆道:“浮金兵素柔弱,今比本國精悍倍加,足見訓練有人。今且攔定瓮城,少待再戰。”
歇有半個時辰,飽餐方畢,整頓出戰。忽到飛馬差官,持令箭道:“奉西庶長鈞命,言敵軍勇猛,智略難敵,各險皆失,今又入城,勢必不支,令將軍焚糧,領兵回嶺。轉令河東西各城邑,可守則守,不可則退,切勿輕戰。”
信恆得令,即分頭傳面,又使兵士中弱者先回。自領五百人屯紮西門內外,緩緩而退。梁思等知信恆勇烈,只分兵把守。子直又急檢視庫藏,所以無人追趕。
且說冠軍領兵行到岔路,令往左去。楊善道:“梁思等俱系直行,今往左邊,恐有錯誤。”
冠軍道:“他們取鴛鴦城是以直去,今往青草城自應向左。青草城系河東險要地方,亦須急取,如得此城,往雲平嶺這條路,俱無後患矣!”
楊善方才明白。行過多時,遠遠望見高處平腳半邊火光,冠軍道:“準備矣!金湯、逄琚查述可領飛騎五百,暗過東門,向南殺入。楊善領大軍望火光處直進,本軍自領騎兵接應。”
卻說青草城守將穆新,聞得攻打獨鎖渡,引兵欲來救應。
路遇山盈,知城已失,便即回兵,使山盈連夜報上雲平嶺。再派副將景茂守東關,山慈守西關,繆實守北關,陸榮守南關,自己全裝率領壯士以待。忽聞南邊發喊,穆新令副將盛起往視,自卻由北門巡來。又見報馬喊道:“敵兵已入南門,請將軍途徑截殺!”
穆新驚道:“如何不自北攻,反繞南至?兵法實奇!”
掉轉馬頭馳來,見盛起、陸榮戰二將不下。敵騎懼系長槍,漸搶向前。穆新舉戟沖入,呼道:“吾來也!”
盛起讓開,金湯揮鐧迎上。逄琛擊翻陸榮,下騎抓取首級。陸榮就地抓得沙子,審定逄琛面門一把,逢琛慌隔,兩目已遭沙迷,陸榮被軍士扶去。盛起見逢琛目傷,便想擒取,查述看見,喊道:“不得無禮,吾來也!”
盛起便轉騎與查述復戰。逄琛不能臨陣,上騎回營。
穆新一隻畫戟,如生龍怒蟒;金湯兩條金鐧,似掣閃飛星。戰過多時,金湯終因辛苦,擋抵不住,漸漸退下。到得關門,查述棄了盛起,前來拚力,舍死抵住,不肯出城。盛起復率竿子手殺來,查述又受戟刺傷。
危急之際,忽見冠軍驟到,舉撾攔開金湯,向前直擊。穆新見來勢兇狠,退於寬地接戰。斗有十餘合,穆新力擋不起,景茂、山慈趕到,盛起一齊搶上。穆新橫戟少歇,須臾山慈槍桿折斷,盛起落馬。穆新舉戟復戰,冠軍接著戟桿,順撾颳得景茂眉目鼻口連成肉講。穆新盡力奪戟,冠軍復回撾,換桿削來,穆新右腕打折,轉馬竄逃。冠軍驅兵前進。
穆新、山慈急出西門,天色已亮。正欲奔就信恆,忽見常德引敗兵奔到,言鴛鴦城已失。穆新道:“如此不能到雲平嶺去,且到芙蕖城看勢如何?”
不表同奔芙蕖城。再說冠軍趕走穆新、山慈,軍士綁到盛起,叱令放去。安民已畢。次日令金湯領五百軍士,同威達、屠布守城,查述留此養傷,自帶大軍緩緩往鴛鴦城來。二百三十里路,申時已到。望見左右平岡,來到中間,突起兩山,左邊山色五彩輝煌,右邊山色金光煥耀;兩座山頂,互相交結。關門設於頸下,城牆直圍過岡脊。梁思等早已望見,出關迎接。
冠軍問道:“子大夫何在?”
秦吉道:“盤過庫藏之後,即入內衙,至今未出。小校等先望見旌旗,已使人往報矣。”
冠軍進關,來到衙內,聞有哭聲,查問所因何事,常滿稟道:“昨日信大夫兵敗,來催家眷回嶺,遺下婢女二人,為子大夫收得,強逼交歡,俱不依從。其一已經斃命,今所哭泣,想系未死者。”
冠軍忿然走到後面,只見子直抱著個女子,近看蓬頭垢面,亂哭亂扭。冠軍向子自道:“奉命代國,當行禮義,以服敵人之心,胡為行此狗彘情事!大夫如此,其何以弭士眾?軍法無私,不能偏於大夫也!”
令常滿將子直扯下檻起,送往後營,聽浮金主發落。將此婢女寄於女觀居住。又將死者埋於關旁,立碣以表其貞。令梁思、布惠、秦吉領兵三千,取鷺鷥城,杜關、姚越領兵一千接應;令楊善、冉圭、陳密領兵三千,取溪敕城,梅青、柳詠領兵一千接應。其餘軍士休息。
次早,自帶飛盾兵八百名,往雲平嶺來察看形勢。雲平嶺雖曾行過,知其峻險,但兩邊卻不曾周視,所以重複細看。行有數里,轉出深林,已見半壁連天接地的黑雲;又行二十餘里,已在前面,卻系遮天峻岭,並無峰巒岡阜,俱系懸崖峭壁;只有迤邐曲徑,又皆為石塞斷,兩旁備有碉塞夾守。復沿嶺腳左邊望去,行百餘里,並無空可乘。又回來往右邊察看,凡稍有凹處,俱培補完全,復堆灰瓶石炮、滾木飛車於其上。
冠軍看畢回城,聞報浮金主大軍已過獨鎖渡屯紮,使大夫任環傳令“快取雲平嶺”。冠軍令逄琛等守好城池,自往獨鎖渡來朝見。浮金主下座扶道:“卿出境而得品字城,動足而奪百結險,梟其猛將,葫蘆卡、獨鎖渡奇險皆收,今又頤指而下鴛鴦,揚鞭而取青草,不日破雲平嶺,長驅入黃雲城,洵亘古未有之勳勞也!”
冠軍稽首奏道:“此皆主上洪福,文臣運籌、武士效力之功也!”
浮金主道:“雲平嶺何時可破?”
冠軍道:“雲平嶺守將金城,老練知兵,西山才德兼備,此刻不可破也。”
浮金主道:“不得雲平嶺,終無路到玉砂岡,彼必益緊防護,我國將何以為食?冠軍須展奇謀,以建偉跡,永惠萬民!”
冠軍道:“兵無常形,惟在知彼知己,不可進而強進,未有不敗軍誤國者。”
浮金主道:“然則雲平嶺終無時可破乎?”
冠軍道:“此時必不可破,惟待將來浮石另易庸將,有機可乘,始得破耳。為今之計,老營仍須扎於百結關,臣守鴛鴦,以防放出,分軍巡濫柿河。南北數十城邑,屯田以濟軍糧,庶不為敵所勝。”
浮金主道:“寡人之令,有進無退,今已到此,不可退回。就扎定此,將軍其往鴛鴦,相機施行。子直犯令,可念其用兵以來微勞,原彼初次,嗣後犯法,決不寬貸。”
冠軍溫然道:“軍令乃條款法度,非臣私行,若竟赦宥,恐自此縱肆滋事,致誤國家耳。”
說罷,辭浮金主回鴛鴦城。令常言領三百步兵屯於梅坪,毋使敵人襲踞,卻說溪敕城離鴛鴦城二百二十餘里,守將巫錦,副將烏輝、吳耀,聞得失了鴛鴦城,西庶長傳令緊守,諸將不服道:“東南數十城邑,溪敕為最,若閉門畏怯,其餘必定膽寒,是不戰而自屈也!況諸處皆被詭計騙取,並非力戰所失,今出而不勝,謹守未遲。”
乃同領眾出東門紮營。
楊善兵到,巫錦挺著雙戈銅鏟,直衝過來,冉圭使九節金鞭迎住大戰。陳密視冉圭不能抵巫錦,舉斧策馬夾攻,吳耀揮刀截住;楊善持矛前來,烏輝舉鐧接著。冉圭右遮左擋,巫錦銅鏟如飛,楊善恐其有失,撇卻烏輝,來戰巫錦;烏輝追上,冉圭即擋住烏輝。兵戰兵,將戰將,殺逾多時,終是勞不勝逸,往後敗走。巫錦等奮勇向前。
再說梅清、柳詠引兵接應溪敕,正行時,聞得前邊金鼓喊殺之聲,催軍急進。柳詠道:“如何臨陣相殺,城上不見有兵?梅將軍請往救應,我覷便爬城,或得入去,內外夾攻,城可得而軍可破也!”
梅清依計,分兵五百先行。柳詠領兵過北吊橋,見門掩著——原來守城軍士見敵敗走,便出搶拾遺棄物件,是以無人把守。柳詠快速搶到門前,奮勇殺入,卻無阻擋,兵俱進城。聞西邊鼓鼙聲震,即趨埋伏。
這裡巫錦緊趕緊殺,忽見梅清救兵到來,便立定腳。楊善等見後兵已到,復踴躍殺回。梅清舉刀領兵向前,逢人便砍。烏輝先走,巫錦、吳耀猶勉強爭持。烏輝到城門邊立定,巫錦等欲入,不防柳詠自後輕輕出來,手起刀落,斬一人於騎下。陳密喊道:“已得城矣!”
巫錦、吳耀驚慌回顧,見柳詠擋住橋口,料城被襲難復,便領軍落荒而逃。楊善入城。冉圭不捨,同梅清、柳詠趕下三十餘里。巫錦、吳耀渡過河,冉圭等追到,見無舟楫,只得率眾回來。
巫錦令將船盡纜於西岸,放心緩緩而行,逢著村莊,使兵士借糧造飯。只見一支人馬風卷齊來,細看卻不系本國旗號,肚裡正飢,足力又倦,如何抵敵?惟有棄戈卸甲,復向河邊奔走,爭上渡船。見先前追兵猶未去遠,只好到河中,下錨止住。這支人馬卻系接應鷺鷥城的杜關、姚越,湊著現成熱飯,欣然就吃。杜關道:“今有浮石盔甲旗旌,如何不使兵穿戴前去?”
姚越道:“不可,恐本國兵將認錯誤了,自相傷殘。”
杜關道:“你先引兵照會,我卻後來,便不混亂。”
姚越道:“不可,只須著人先行說知,然後你領穿敵盔甲之軍士,詐作敗兵,我作追趕,便好見機圖事也!”
杜關依允,使卒密往,自與姚越分軍,連夜進發。次早望見鷺鷥城,大喊起來,杜關先走,姚越後追,直到濠邊。
且說鷺鷥城在上濫柿河之西,離鴛鴦城三百五十里,離溪敕城二百里,守將姓江名濯,同副將白交、白高三人鎮守,又有偏將盧慈、盧雅幫協。先時聞得浮金破了葫蘆卡,料知除卻獨鎖渡不能過,必要來爭水蛇渡,商議於埠頭對面築起夾閘,令白交、盧雅帶兵一千同守,自己準備接應。忽聽得有敵兵從大路過河,向東門來,料是獨鎖渡已失。因分兵往夾閘,城中之眾,不足守御。盧慈道:“且戰而後守。”
江濯道:“不可,西庶長既有令,戰勝亦無功,如敗,誰任其咎?莫若憑城為策之上。”
令閉門掛免。忽報敵軍已到東郊,江濯令自高注視,令盧慈巡察。
盧慈到北門,見遠方走殺嚎呼,所趕者系本國“溪敕”
號旗,轉瞬已到城下,喊叫救援。追兵趕上,敗將回身接戰,抵擋不住。盧慈看得真切,下城開門,挺槍殺出。姚越接著,不問便戰,杜關得空,奔搶入城,放起連珠號炮。梁思先已得了信息,今聞炮聲,急令兵士疾趨吶喊攻城,布惠、秦吉分兵殺向北門。盧慈忽聞炮響,又驚又疑,姚越纏緊,不能抽身。江濯聽得號炮,取簡上騎,聞報東邊攻城,便轉向東北郊。盧慈敵不過姚越,怎當布惠等又到,槍法慌亂,為姚越打倒,直搶進城。江濯到東門上城看道:“此假勢也,必有兵由他處潛入。”
慌趕奔北門,正迎著布惠,四簡併舉,秦吉舉斧夾攻。
江濯力戰二將,望見火起,心內驚亂。姚越、杜關又到,江濯手下軍士漸少,四將如虎攢來,且戰且走。殺到東門,同白高衝出,往夾閘去了。梁思等得了城池,分兵布守,飛騎報請冠軍將令,以便進攻夾閘。
再說冠軍在鴛鴦計算,南邊惟溪敕、鷺鷥二大城,其餘十數邑皆彈指可下。俱量城勢,分令各校領兵往取。惟右邊芙蕖城兵多將廣,城固而堅,皆須親往。溪敕雖下,已令年柔、羊烈往協楊善,留兵一千守城,替回冉圭、陳密、梅清、柳詠。
鷺鷥不知何若?須臾探子報導:“梁思等殺了裨將盧慈,逐去江濯、白高,已得鷺鷥城池。”
冠軍大喜。又有梁思稟到,請攻夾閘。冠軍吩咐:“夾閘為鷺鷥門戶,本城既失,夾閘豈能久守?急功徒傷士卒,緩之彼自逃遁耳。”
令梁思、杜關、姚越將兵一千守城;布惠、秦吉將余兵回鴛鴦聽令,自領兵三千,取芙蕖城。
芙蕖為雲平嶺外第一個大城,浮石東邊糧餉,向來均貯於此。自西庶長鎮雲平嶺,叫本城只存半載軍民用度之糧,余者盡運歸嶺上。芙蕖鎮守將軍姓何名舟,有萬夫莫當之勇。夫人桑氏,名喚桑髻,侄子何方樓,兒子何丹、何爍、何靛,俱深通器械,熟睹韜略。猶有婢將陸益、葉全、凌洪等同守。當日西庶長檄到,令其“戰守相機,切勿造次”,卻不叫他回嶺。
何舟得檄,即使陸益往芰頭協守,自將城內諸事料理停當,令眾軍到雙鳧涯地方,靠平岡下寨。當時夫人諫道:“雙鳧平岡,並非險要,猶須憑城為是。”
何舟道:“郊外數萬居民,糧食在畝,若失平岡,顧要城何用!”
不聽夫人之言,便領兵來涯邊扎住。浮金兵到,何將軍背插九口飛刀,持柳葉槍,坐白驂馬,率三子出營,遇到前鋒親校國維。正欲開口問話,國維持著雙斧奔來直砍,何靛大怒,舉錘迎住,斗有三十合,勝負不分。
風宏、風嚴雙槍並出,何丹、何爍四錘又到。何舟將槍擺動,兵分兩翼,衝殺過來。這邊華禽、穆謹、荊芒向前接殺。斗有十餘合,何舟敗走,三將趕去,何舟掣下飛刀,連連擊到。華禽躲得快,腿上著傷,荊芒連肩帶臂斲下,穆謹砍落頭顱。何舟復轉騎殺回。國維等見勢不利,敗下陣來,士卒俱奔。何靛等隨後追趕,恰好冠軍兵馬正到,排開陣勢,讓過國維等。何氏兄弟三人已經殺至,冠軍揮撾迎住,何丹只道平常將士,漫不經心,接連三撾,擋不住了,方知英勇。何靛、何爍迎上助戰。
戰有三十餘合,何舟鳴金,三子齊回,說道:“後來將官,勇力無比。”
何舟道:“想系冠軍,因見汝等敵他不下,是以鳴金。今彼猶在陣前,待我戰去。”
挺槍出陣,呼道:“來者可是韓冠軍么?”
冠軍答道:“既知威名,何不下馬?”
何舟道:“問清姓名,好擒下汝耳!”
舉槍當心刺入,冠軍撥開還擊,斗有二十餘合,何舟敗下。冠軍追去,眾將齊道:“謹防暗器。”
冠軍看定何舟手取飛刀,便帶住馬,只見何舟身回,飛刀已到。冠軍認清,連放飛丸,打落刀九口。何舟大怒,回馬重斗,約有二十餘合,何靛等趕來助陣,這裡國維等亦復殺出。彼此混戰多時,天色已晚,各收兵回營。
冠軍查點將士,受傷者二百餘名,折了兩員副校,擒得將士三十餘人。冠軍道:“芙蕖不得,河東西莫能安枕!”
吩咐過芙蕖二十里柳塘地方紮營。次日,何舟兵到又戰,互有殺傷。
晚間,冠軍出令道:“芰頭為芙蕖犄角,先乘芰頭無備破之,以剪芙蕖羽翼,回來築圍以困之,蔑不取矣!”
將輜重置下,連夜全軍而去。
營內遭擒的浮石軍士,見兵盡行,用力掙斷繩索,逃回告訴。何舟令侄子方樓往奪營塞,自率三子連夜抄向芰頭來。行有五十餘里,到鏡湖地方,前軍報導:“橋樑俱拆毀了。”
何靛向前道:“不要中敵人奸計!”
何舟猛省,急令後隊作前隊,速退回城。方才動腳,前面又報火起。兩旁俱系密密黍稷,何舟令往上割倒黍稷,亦縱火延毀,風猛焰急,頃刻焚成平地。上風已經燒到,何靛等恃勇撥路,俱為火氣沖回,無法得出。何舟領兵移屯於先所毀空地上,雖然免得火災,怎奈煙焰逼人,軍士多有熏倒者。
待焰衰煙滅,始得領兵趕回,逢著偏將葉全,問道:“汝等奪塞若何?”
葉全道:“不曾成功。今奉夫人令,來迎將軍。”
何舟道:“城池無恙么?”
葉全道:“自將軍往芰頭後,末將隨小將軍襲取,行有數里,回顧城中火起,聲音嘈雜,情知事變,急同小將軍趕回。聞城內喊聲大震,見有敵將守住吊橋,殺不過去,末將同小將軍分奔尋路救應。末將到西門,正逢夫人殺出,城內部無兵追,小將軍亦到。因不知將軍如何,特令小將軍同末將分路來找。夫人現紮營在獲村。”
何舟嘆道:“誤中奸計,地方已失,有何面目歸見君相?”
掣出寶劍,欲行自刎。旁邊裨將凌洪緊抱住手道:“不可!勝敗兵家之常,三位小將軍又俱為煙火所傷,將軍必須回兵,調治好了,整眾奪回城池,為國出力。奈何輕生,以誤君事!”
葉全道:“凌洪忠言,願將軍審察。”
何舟乃止。令葉全、凌洪同往芰頭,協陸益守城,囑道:“芰頭雖小,得之可出可入,若為敵所有,則他日恢復,少這條會兵路也!敵人詭計多端,只顧閉守,不必出戰。”
二將領命而去,何舟乃往獲村。
原來冠軍假言往攻芰頭,故任被擒軍士脫歸報信,卻令粟贊、荀登領兵趨毀鏡湖口橋,暗伏密葦之中,待彼軍過,即於後縱火。自同眾將潛回芙蕖,伏於堤邊,見有軍馬出去,便令元章、安定、終達、施恆、書山、衛定、黃華、仰青踅入城中,守門將士不辨己彼,闖進隨問隨答。次後又見軍出,冠軍發號,伏兵齊起,盡行殺入,放起火來。
卻說桑髻夫人自行軍之後,全裝率兵巡視。見北邊火起,情知有變,傳令軍民毋得亂動,又令女將凌蕊回衙把守,自率眾軍飛奔而來。正遇著冠軍,便使雁翎刀當頭劈入,冠軍揮撾隔開還擊。戰到七八合,桑夫人支架不住,敗走回衙,率領家人收拾符節。復行殺出,撞見國維截住不放。夫人大怒,惡戰十餘合,凌蕊使金針撤來,國維左目受傷,夫人趁空劈入,殺死國維,護眾衝出西門。遇著葉全,續後方樓亦到,同於獲村寥花崖下扎定,收招散失。令葉全、何方樓分路追尋何舟。
再說冠軍逐去本城軍,安營已畢,將國維入殮,同荊芒、穆謹二櫬,使率送回。令柳詠、風嚴、風宏、山縱、沈楊守城,自帶將士向芰頭來。到舊營內,粟贊、萄登綁出葉全、凌洪,冠軍問知是往芰頭的,半路擒住,用好言撫慰,還其衣甲,使自歸國。乃領兵直到芰頭,見城上寂靜,兩邊平岡環抱石城,後倚層巒,前臨闊澗。城腳窄路之外,便無餘地。在對面喊殺,並不見有人應敵。令屯兵於上流岡阜,使伐堅竹大木,造成攻具披架,篷笆大筏。當晚率軍士同登放下,認著城門,推到口邊。聞得梆響,石炮灰瓶如雨打下,俱為笆所遮隔。篷下五百人,扶木撞杵,同聲用力,撞得拴折門崩,冠軍率眾湧入。陸益引兵掩來,冠軍揮撾攔腰打倒,其餘軍士盡行逃散。乃招外兵渡河入城。
次日,令粟贊、荀登、姚安、崔默同守,自帶軍士徇河東西未下城邑,沿途村鎮民人,多有自百結關外放回者,焚香饋食,未被攻下地方官長聞風奔竄。不旬日間,河之東西七百餘里州邑莖浦、黑尻、麇鴰、醮石、扶老、舒雁、海蘿、紫英、獨豹、猴蔡等險易大小六十餘城,盡行歸服。
冠軍隨處委署奏情,發各處守令。再回鴛鴦,見迎接的兵將較前甚多,俱是瘦羸,且聞呼痛之聲,不勝驚訝。布惠稟道:“冠軍往芙蕖時,主上令子大夫、白額虎領兵二萬,往攻雲平嶺。四處尋路不得,勉強上去,俱被打傷回來。來往數日,並不曾傷彼一將,擒彼一兵,領去萬餘軍士,無不傷損。”
冠軍道:“西山知兵,雲平嶺萬不能破。須待天英雙龍有處得入,方可相機。今妄攻之,可憐士卒無辜受苦。”
令布惠取諸藥,分開醫治被傷將士,又使人探天英雙龍勝負如何。
數日之間,兵將盡愈。正議操練,忽聞大炮三聲,自西邊來。頃刻,巡軍報導:“浮石大軍下嶺矣!”
正是:方憂指臂多傷損,又報干戈競到來。
欲知爭戰何如,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