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作者:甄偉
許負說魏豹反漢
卻說霸王諸將復要迎敵漢兵,鍾離昧止之曰:“不可!韓信變計百出,楚兵新敗,已挫銳氣,若復迎敵,先自畏怯,兵法云:‘畏敵者亡。’況漢兵勢重,徒喪兵馬,恐無益也。”須臾,忽見喊聲大作,金鼓震天,漢兵遍地而來,楚兵如何抵敵?早先奔走。霸王猶自立馬,橫槍截殺漢兵,忽然一箭射來,正中霸王掩心鏡,霸王吃了一驚,撥轉馬急向東便走,隨從將士,不上數百騎。背後漢王追趕,連絡二百餘里,霸王一晝未曾停止,天又落雨,甚是狼狽,忽見大林中,早有一枝兵馬到來,為首是一員大將,乃蒲將軍也。奉范亞父將令,領兵三萬,前來接駕,馬上大呼曰:“臣甲冑在身,不能行禮,請陛下先行,臣當漢兵。”蒲將軍勒馬橫刀,當住漢兵,正遇大將李畢、洛甲,各舉兵器來敵蒲將軍,三匹馬戰一處。戰二十回合,蒲將軍奮怒一刀,斬李畢於馬下,洛甲便逃走。蒲將軍急拈弓取箭,一箭射死洛甲,乘勢殺散眾兵,後陣見楚救兵至,傳報入中軍,韓信曰:“窮寇勿追,兵家所忌。我一時見不到處,遂致損折二將,吾之過也?”傳令且著漢兵暫住。
卻說蒲將軍見漢兵退後,不敢追趕,徐徐迴轉人馬至夾河,趕上霸王,屯兵紮營畢,請霸王入中軍坐定,蒲將軍朝見奏曰:“范亞父因見陛下輕敵韓信,恐有不虞,隨差臣領三萬人馬,從大路急來救應,幸遇陛下,臣仰仗威德,殺漢二將,漢兵已退。亞父臨行,再三分付,韓信不比尋常,須當提備,臣以此不敢追趕。”霸王曰:“朕自數年經戰,何止幾百陣,未見今日敗北如此!幸賴亞父遣汝救援,得免此難,不然,幾敗不可救矣!”季布曰:“請陛下回兵,此處恐漢追兵復至,我兵勢弱力孤,糧餉不及,準與為敵也。”霸王起兵,急回彭城,陸續招巢敗殘人馬,折兵二十萬,召范增曰:“悔不聽亞父之言,果有此敗!今復如何?”增曰:“臣聞魏豹回平陽後,終日恐漢王記恨睢水之敗,意欲糾合人馬,復反漢歸楚,陛下可差一舌辯之士,用數句言話,鼓動其心,必反漢矣,豹若反漢,韓信必統兵破魏。陛下可乘虛統大兵襲滎陽,邦無準備,決難支持,陛下可獲全勝矣。”王曰:“此論甚妙。差何人說豹反漢?”有尚書令項伯近前奏曰:“臣與一相士許負相善,此人向在平陽,與魏豹最好,豹即有大小事,即著許負相看,魏豹無不聽從。臣寫一封書,差人與許負通知,令彼說豹,豹平日背向未定,若許負一言,豹即聽從,此計如問?”增曰:“若得許負一言,魏豹決然反漢。”
項伯即時修書,差一的當小校,密藏書在身邊,前往平陽,跟尋許負,許負在平陽甚有名,一問便知下處,小校到許負門首,詢守門小童:“許公在家否?”童曰:“公在中堂閒坐。”小校曰:“有敵人來下書。”僮傳入,公曰:“著進來!”小校持書上見,許負拆書,見書中言語,欲許負用言智賺魏豹反漢歸楚,許負沉思霸王勢重,又兼項伯平日情分,須當依從。當日往魏豹府前伺候。門吏報知魏豹,豹曰:”吾久欲許公一相,以決其志,不招自來,正合我意。”即召入與許負相見,禮畢,豹曰:“連日正要請先生。近日氣色如何?”負暗思:“正中吾計也!”負曰:“大王若未曾用酒,方才好看氣色。”豹曰:”自早起獨坐,未歸寢宮,神思清爽,正好先生一見。”許負請魏豹向明坐定,細看半晌,其間白氣侵於天倉,滯氣雜於中正,日月欠明。水土失位,滿面通無可取。許負尋思:“若是實說,上違霸王之命,下負項伯之情。”遂將實意隱而不說,卻對豹曰:“據大王貴相,紅黃滿面,喜氣重重,百日之內,大王馬到成功,大業立就,遷移吉地,應當九五,不但王爵之尊而已。”豹聽說甚喜,曰:“若如先生之言,某當重報。”許負又曰:“臣望大王之後宮,旺氣尤勝,”豹曰:“正欲先生後宮一看。”負曰:“願往觀之。”魏豹復邀許負到後宮,請薄後出中宮。許負一見,便拜伏在地曰:“娘娘貴不可言,他日當母儀天下,臣言不謬也。”豹暗喜:“我既大貴,而夫人安得不母儀天下者乎?”遂重賞許負去訖。
即召大夫周叔計議曰:“前日漢王用我為大將,不想兵敗於睢水,被漢王面辱我一場,將帥印奪去,貶我閒往,今卻復拜韓信為帥,一陣殺霸王雄兵二十餘萬,終日對諸將百般罵我,早晚前來害我,豈肯被他陷害?正好乘此時反漢歸楚,大亂一場,急趨鹹陽建都,與楚漢三分天下,爾以為何如?”叔曰:“不可!漢王寬仁大度,天下歸心,又兼韓信用兵如神,雖霸王強勇,且不能及;況大王兵微將寡,勢孤力弱,恐難與爭鋒。不若專意事漢,保守平陽,不失魏地,此亦人臣之極,大王又何他望耶?”豹曰:“天命有在,不拘強弱,許負之相,並無虛語,非爾所知也。”叔曰:“先言人事,次論天理。苟輕信相士妄談之說,遽而興兵,亡身喪家,在此一舉。大王幸察之!”豹怒曰:“吾欲舉兵,汝敢出此不利之言,必與漢有私,欲泄我機耶?”叔曰:“臣事大王日久,今日之言,乃忠言也,大王不聽,他日當思臣言也!”豹遂叱退周叔,即整點人馬十萬,命植長為軍師,柏直為大將,馮敬為騎將,項它為步將,把守平陽關,上表復降於楚。
漢王聞知魏豹反漢,笑曰:“匹夫雖反,無能力也!當即遣將調兵,誅此反賊為急,以絕後患。”酈食其曰:“大王人馬破楚新回,尚未休息,今復舉動,恐甲士疲勞,非恤軍之道也,臣平日與豹有舊,願往以正說之,如彼不從,大王以兵征之未晚也。”王曰:“如先生以言能使魏豹不反,乃萬金之力,千城之功也。”酈生遂辭王,徑赴平陽見豹,豹曰:“故人遠來,欲為漢作說客耶?”酈生曰:“某來此非為漢謀,十年故舊之情,特來陳利害,如可從則從,如不可,任從大王為之,何必疑為說客也?”豹曰:”請先生言之。”酈生口:“心不可兩持,事不可反覆,兩持者多疑而取敗,反覆者輕舉而取辱,大王以前日降漢為是,則今日事楚為非也,若以今日事楚為是,則前日之降漢為非也。顛倒是非,反覆不定,必致取敗,況今事勢,不知者以楚為強;而能審察天下之安危者,必知楚當亡,而漢當興也。漢寬而楚暴,漢智而楚愚,不待辨而自明矣,今大王歸漢,誠為得計,乃復歸於危亡之楚,是何顛倒反覆之不定耶?以某之鄙見,不若罷兵息爭,專屬於漢,漢成大業,王可永保富貴也。”豹曰:“漢王謾罵無禮,吾實恥之,既已動念,復難相見也,大丈夫當自創立,豈可碌碌屈於人下乎,使蘇、張復生,此說不易也。”
酈生知豹不可說,遂辭回見漢王,備言魏豹不欲歸漢,漢王問:“魏之主將誰也?”食其對曰:“柏直。”王曰:“是人口尚乳臭,安能與吾韓信,騎將誰也?”對曰:“馮敬,乃秦將馮無澤之子也。”王曰:“是人雖賢。亦不能當吾灌嬰,步將誰也?”對曰:“項它。”王曰:“不能當吾曹參。吾無患矣。”於是韓信、灌嬰、曹參,領十萬精兵,由安邑臨晉,趨西魏擊豹。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