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作者:不題撰人
路逢白骨脫衣遮蓋 因功上奏以顯後裔
話說廣東廣州府屬,姓蔣,德其名也,表字芝連,婚娶唐三姑。男長三七,女長二九。雙親喪,葬墓六年,未嗣。其妻淑德貞良,夜間描繡與夫伴讀。風光似箭,日月如梭,其時十載,亦無男女。三姑謂大曰:“妾和君家夫婦十載,並無所出。想別人夫婦,亦有三男二女。尤恐前生之過失,以致今生折乏,不自決也。細思世人,多有朝不能顧暮,亦是綿綿夫婦。妾見君家田產非少,金銀豈缺,書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我想善由心作,惡由心造。不若積福修德,以遺子孫,乃為長久之計。自此我夫妻二人,亦要行些好事。不若逢寺觀布施齋僧,逢廟宇恭祝長明。倘得上天見憐,賜夫廣嗣,宗祖有賴矣。夫君意下如何?”德答妻曰:“妻雖女流之輩,尚有見識深廣。夫讀聖賢之書,尚未覺下此意。今得妻言,豈不如意哉。”
自此之日,齋僧布施,廟宇明煙。不覺又是十年,亦是如常。德一日自思謂妻曰:“雖則齋僧布施,廟觀煙油,亦無寸功,此事無適用財,功德非用力乎?俺想世事一福、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功、五讀書。欲報宗功,除是勉力而為之。夫讀聖賢之書,數十年來亦不能進步,枉受寒窗,不能報答宗功也。亦是徒想而已,不若丟書無讀,尚作榮生雲遊四方。常行惻隱之心,仁義廣施,豈不美戰。”自此出門,亦非徒名徒其利乎,無非為走四方,常行惻隱之心,見孤寒而憐憫,見貧乏而斬周。
忽一日身至荒丘,只見白骨交加,自謂云云:“何得常行惻隱,日(目)睹白骨縱橫。”沒奈何將自己身上脫下一領白衣,與骷骨遮蓋,用石責住四圍。其時忍著悲憐又走,不覺天色已晚,未近人問,尚隔七八里路,方能得到市肆,尋歇安身。不期路逢一鬼,身穿白衣開言謂曰:“這等夜深,君欲何往?”蔣德答曰:“欲住盛處投歇。”鬼曰:“幸逢與汝同路,如此與君作伴得其幸也。人言此處土名叫做大砂墩,乃亂葬之地。人言鬼魅甚多,幸逢作伴,事有緣由。請問君家高姓預聞。”德答:“弟姓蔣名德,表字芝連。廣府人也。兄台姓字指示晚生。”其鬼答曰:“弟本姓楊字以明。亦是同屬人也。”德曰:“兄到此處居於客旅多年?”鬼答曰:“弟離家三載,只是客帳未清,尚未回家。昨程途得遇一故人,與我一紙家書,帶回本籍,交男楊三有。聞折兄亦鄉鏇,不若轉付兄台帶回。”德答:“謹領。”其鬼又囑:“千里家信,幸勿遺失。”其鬼又言:“上古有道:‘水上有舟君莫度,身中無伴勿單行’”如是同行同論,不覺就是村莊。兩家相別。其鬼又囑:“水上有舟君莫渡,身中無伴勿單行。緊記緊記!”其鬼又云:“人道有鬼汝可信乎?”德答:“人有萬丈豪光,鬼無一撮之地,焉敢近乎?”鬼曰:“你既不信,我明明是鬼,汝可信乎?”“我再不信,你既是鬼,何不作一顯現,我盡信之。”其鬼作一陣風,就不見了。德到市肆投宿,心疑可信。
不覺又是明朝,再作行程。身至河邊,將欲下舟。偶思其事,鬼說云云,心中大疑。方欲迴轉,其渡已去。船到江心,忽起一陣魅風,眾人驚駭,欲要下帆不能,以此是舟淹沒。傳說回來,蔣德以知其事,方知其鬼盡信。蔣芝連此亦回家與鬼帶得音信一紙。訪覓楊三有交回一紙之書。將途中遇鬼之事,說了一遍。那時楊三有將書拆看,方知其父被人謀死。一家大小父母妻兒嚎陶大哭。那時三有雙膝跪在地下,懇求鄰叔帶往荒丘,拾父骸骨,歸家安葬。喪至三旬,延請道師,功果啟亡。其文書上奏道:蔣芝連一帶功程,方超父魂回鄉。玉皇查究,蔣德情由,實是無子。念其夫婦積善,妻能喜舍功德,夫行惻隱之心,婆婆宇有世間者稀。即注一子與之,以儆世人行善積德之報。其子日後丹桂標香,以接蔣門宗族,永為後裕。此所謂鬼得人恩,人得鬼護,兩下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