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作者:佚名
石敬坡報恩惹禍 李春發無故招災
鎮日關門形影孤,挑燈夜讀盡歡娛。
忽然平地風波起,猶記當年持贈無。
話說石敬坡自從李春發贈他銀布,早已洗心,不做賊盜營生。如今改邪歸正,尋些生意,得利養親,這也算他好處。不料在青蛇澗中,奪了侯上官的包袱,遂即辦了自己事情,轉回家去,將包袱擺在面前,自己思量道:“為人莫貪小利,富貴總得穩當,才覺放心。若像那拐詐誆騙,終不久長。我想烏龍岡搶的東西,是那人偷的,我卻奪來,既不做賊,又平白劫人對象,甚是非理,卻怎么安置才好。”想了一回說:“哎,有了。漢世漂母,留得韓信一飯,後來韓信封了侯,就酬他千金。自古來知恩報恩,原是有的。我如今將此物送與李相公,酬他周濟之恩,有何不可。就是這個主意。但青天白日直徑送去,未免招搖。縱然無事,李相公也未必肯受。我不如挨到夜間,倒覺便宜。”計較已定,遂與母親同吃了午飯,收拾停當,然後起身前往。行到日落時分,才到永壽街前,進了茶館歇下,沏了一壺茶,慢慢吃著等待時候。歇到起更以後,不好久坐,只得離了茶館,尋個僻靜孤廟,鏇轉多會兒,約將三更天時候,才尋找前去。到得李生門首,欲待敲門,說:“且住。半夜三更,敲門打戶,恐被鄰舍人家聽得不雅,反添擾攘。且將我舊日手段,再用他一用,遂即輕輕飛上房去,將包袱丟在院中,這不過是我一點窮心。”叫聲:“李相公,李相公,有人酬謝你來了。”李春發正在睡夢之中,聽人呼喚,猛然驚醒,問了一聲:“是哪個喚我?”這石敬坡聽得有人答應,便將身一跳,落在街心,說:“既有人知覺,我且去罷。”
卻說李春發朦朧中問了一聲,醒了多時,才疑惑道:“這個時候,是誰叫我?”不覺納悶起來。且說李翼也聽得犬聲甚急,恐有賊盜,慌忙披衣,開了房門,四下張望,忽見地下黑漆漆一片東西,卻不知是何對象,只得近前細看。拾起一瞧,卻是一個包袱,道:“奇了,這是哪裡來的。待我請起相公,決斷決斷。”李春發在房中問道:“李翼因何大驚小怪?”李翼答道:“適才犬吠,小人夢中聽得有人叫:李相公,有人酬謝你來。忽然一聲響動,小人急忙起來看時,並未見人,只有包袱在地,不知是何緣故,請相公起來裁度一番。”李生開了門,說:“這也奇怪,莫不是誰家被盜,遺在這裡。你去外面打聽,有人說得相投,即便還他。”李翼道:“這也不定,待小人留心訪問便了。”他主僕兩人猜猜疑疑,天已明了,李生也就起來。
卻說賈氏奉耿知府之命,率領差捕在李花家討人,並索贓物。約有五更天氣,才到門首。賈氏說:“我們敲門,待他出來,好與他講話。”差捕道:“天尚未明,怎好敲他門戶。”賈氏道:“你是官差,怕他怎的。”差捕聞聽,向前敲了幾下。李翼聽得,對主人道:“果然有人打門,想是鄰家被盜,特來尋問的,待小的出去看來。”走到門口問聲:“是何人叩門,有何事情呢?”差捕道:“有件要緊事特來相告。”李翼閃開門,賈氏前行說:“公差們,你兩個把住在門,你二人隨我進去。”李翼不知是何來歷,不敢攔阻。賈氏領著兩個差捕突入內室。李生見他們來得兇猛,驚牙:“,什麼人,敢是賊么?”差捕道:“不是賊,倒是拿賊的。我們是官差,你家隱藏逃犯,特來搜尋。”李春發大怒道:“哪有這等事?”差捕道:“奶娘是你殺死,姜秋蓮定在你家窩藏,還有許多贓物,也是你家收存,何得推辭。”他們正在嚷鬧,這賈氏早已在各房尋她女兒不見,走到房中,看見桌上擱著一個包袱,打開一看俱是女兒的衣服首飾,遂大叫道:“列位,我女兒有了。”差捕道:“果然么,在哪裡?”賈氏道:“你看這是什麼?”差捕道:“是首飾衣服。”賈氏道:“這首飾衣服,俱是我女兒的。料想奶娘也是他殺的了。不然,這東西從何得來。贓已現在,快將我女兒獻出,萬事罷休。”李春發道:“哪個是贓,哪個是你女兒,其中情由,叫人不解。喔,是了,莫不是有個仇人,做成圈套,將我陷害么。無端將人混賴,這是哪裡說起。也罷,你們是奉官差,我卻不知端底為著什麼事情,列位也須說個明白。”賈氏道:“你們的風流事情,今已敗露,柳道中殺了奶娘,如今快快放出姜秋蓮來,便與你罷休。”李春發大怒道:“一片俱是胡說。我曉得什麼秋蓮春蓮呢?”差捕道:“不必多講,老爺吩咐見秋蓮極好,若是秋蓮不見,即帶李花回話。”李春發怒道:“,我是學中秀才,又不曾犯法,如何將繩鎖胡亂擒拿。你們休仗虎狼之威,也須分個高低,豈得孟浪。”賈氏道:“不必聽他咬文嚼字的,你們既執箋票,又奉老爺遣差,現今真贓實犯,論甚秀才。”差捕聽她言詞,一齊道:“這也說得是,我們攜著贓物,帶他去見老爺,是非曲直,叫他自辯,我們何苦與他爭論。”眾公差上前把李生扭住說:“李花走罷,沒有工夫與你細講斯文。”竟一擁而去,這李翼嚇得目睜口呆,不敢作聲。見他們將主人捉去,實不知為何。“姜婆領著衙役,平空將我相公拿去,這便怎么處。不免鎖了門戶,前去打聽打聽,再作道理。”正是:
終年閉戶家中坐,那曉禍從天上來。
不知李春發此去吉凶何如,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