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卷十八
作者:李昉
○機略六
《宋書》曰:武帝遣將朱齡石伐譙,縱於蜀。帝曰:"往年,劉敬宣黃武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往,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如此必重兵守涪城,以備內道。若向黃武,正墮其計。今以大眾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水,此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審虛實,別有函書,全封付齡石,署其邊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未知處分所由。至白帝,發書,曰:"眾軍悉從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林於中水外取廣漢,使羸弱乘高艦十餘,由內水向黃武。"眾軍乃倍道兼行,譙縱果備內水,使其大將譙道福以重兵戍涪城,遣其將侯耀、譙詵等率眾萬餘屯彭模,夾水為城。齡石至彭模,諸將以賊水北城險阻眾多,鹹欲先攻其南城,齡石曰:"不然。雖寇在北,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盡銳以拔北壘,南城不麾而自散也。"遂攻北城,詰朝戰,至日昃,焚其樓櫓,四面並登,斬侯耀、譙詵,仍回軍以麾,南城即時散潰。
又曰:劉道濟為益州刺史,政刑失中,群盜蜂起,攻圍州城。道濟將裴方明出東門,破賊三營,斬首數百級。賊雖敗,已復還合。方明復偽出北門,回擊城東大營,殺千餘人。時天大霧,方明等復揚聲出東門,而潛自北門出攻城北城西諸營,賊眾大潰,於是奔散。
又曰:柳元景為隋郡太守。既至而蠻反,斷驛道,欲攻郡。郡內力少,糧杖又乏,元景設方略,得六七百人,乃分五百人屯驛道,或曰:"蠻將逼城,不宜分眾。"元景曰:"蠻聞郡遣重戍,豈悟城內兵少。且表里合勢,於計為長。"會蠻垂至,乃使驛道兵潛出其後,戒曰:"火舉馳進。"前後俱發,蠻眾驚擾,投鄖水死者千餘人,斬獲數百,郡境肅然,無復寇抄。
又曰:檀祗為廣陵相。亡命司馬國璠兄弟自北徐州界聚眾數百,潛過淮,因天夜陰暗,率百許人緣廣陵城得入,叫喚直上廳事。祗驚起,出門將處分,賊射之,傷敗,卻入。祇密語左右曰:"賊乘暗得入,掩我不備。但打五鼓,懼明,必走矣。"賊聞鼓鳴,謂曉,於是奔散,追討,盡獲之。
又曰:宗愨征林邑,圍區粟城。林邑王范陽邁遣將范毗沙達率萬餘人來救。愨謂諸將曰:"寇眾我寡,難與爭鋒。"乃分軍為數道,偃旗臥鼓,愨潛進,令曰:"聽吾鼓譟,乃出。"山路榛深,賊了不為備,卒見軍至,驚懼退出,愨乘勝追討,散歸林邑。仍攻區栗,拔之。泛海陵山,逕入象浦。有大渠南來注浦,宋師沮渠置陣。林邑王傾國來逆,沮渠不得渡。以具裝被象,諸將憚之,請待前後軍進,然後擊之。愨曰:"不然。吾已屠其堅城,破其銳眾。我氣方厲,彼已破膽,一戰可定,何疑焉。"愨以為外國有師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御。象果驚奔,眾因此潰亂。愨率兵直度渠奮擊,陽邁遁走,其眾一時奔散,遂克林邑。
《南史》曰:蕭齊將魯康祚、趙公政,眾號一萬,侵後魏荊河州之太倉口。魏將傅永率三千人擊之。時康祚等軍於淮南,永舍於淮北十有餘里。永量吳楚之兵好夜斫營,即夜分兵為二部,出於營外。又以賊若夜來,必應於渡淮之所,以火記其淺處。永既設伏,乃密令人以瓠盛火度淮,南岸當深處置之。教云:"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果親領兵來斫永營,東西二伏夾擊之,康祚等奔趣淮水,火既竟起,不能記其本濟,遂睹永所置之火而爭度焉。水深溺而死,斬首者數千級,生擒公政,康祚人馬墜淮,曉而獲其屍。
又曰:東昏侯以劉山陽為巴西太守,配精兵三千,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胄以襲襄陽。梁武帝時為雍州刺史,知其謀,乃遣參軍王天獸、龐慶國詣江陵遍與州府人書。及山陽西上,梁武謂諸將曰:"荊州本畏襄陽人,又加以唇亡齒寒,自有傷弦之急,寧不暗同耶?我若總荊州之兵,掃定東夏、韓、白重出,不能為計。況以無算之昏主哉?我能使山陽至荊州便即授首,諸君試觀何如。"及山陽至巴陵,梁武復令天獸齎書與穎胄兄弟。去後,梁武謂張弘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今日是也。先遣天獸往州府,人皆有書,令乘驛甚急,止有兩封與行事兄弟,雲'天獸口具';及問天獸而口無所說,行事不暗相聞,不容矯有所道。天獸是行事心膂,彼聞必謂行事與天獸共隱其事,必人人疑。山陽惑於眾口,必相嫌貳,則行事進無以自明,必恐漏吾謀內。是馳兩空亟定一州矣。"山陽至江安,聞之,果疑不上。穎胄大懼,乃斬天獸,送首山陽,信之,將數十人馳入,穎胄伏甲斬之,送首梁武,以州歸。
又曰:梁武帝發雍州,東下,(雍州,今襄陽郡。)大軍次江寧。梁武使呂僧珍與王茂率精兵先登,梁武頓於越城,呂僧珍猶守白坂。齊主東昏將李居士密覘,知城中眾少,率銳卒萬人直來攻薄城。僧珍謂將士曰:"令力既不敵,不可與戰,可勿遙射,須至塹里,當併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撥柵,僧珎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率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守隅者復逾城而下,內外齊擊,居士等應時奔散。
《三國典略》曰:侯景叛,段韶夾渦而軍。潛於上風縱火,景眾騎入水,出而卻走,草濕,火不復然。
《梁書》曰:司州刺史陳慶之率兵圍東魏南荊州,東魏將堯雄、行台侯景救之。雄曰:"苟堆,梁之北面重鎮,因其空虛,攻之必克。彼若聞難,荊圍自解,此所謂機不可失也。"遂舉眾攻之,慶之果棄荊州來,未至,雄陷其城,擒梁鎮將苟元廣。
又曰:陳慶之、曹仲宗伐後魏之渦陽。(渦,孤和切。)魏遣將元昭等率兵來援,前軍至馳澗,去渦陽四十里。慶之欲逆戰,諸將以賊之前鋒必是輕銳,與戰若捷,不足為功,如其不利,沮我軍勢,兵法所謂以逸待勞,不如勿擊。慶之曰:"魏人遠來,皆以疲倦,去我既遠,必不見疑,及其未集,須挫其氣,出其不意,必無敗理。且聞虜所據營,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諸君若皆疑惑,慶之請獨取之。"於是與麾下五百騎奔擊,破其前軍,魏人震恐。
又曰:梁襄州刺史柳仲禮留其長史馬岫守安陸,自率步騎一萬寇西魏。魏將楊忠帥眾南伐攻梁隨,克之,進圍安陸。仲禮聞隨郡陷,恐安陸不可守,遂馳歸赴援。諸將恐仲禮至則安陸難下,請急攻之。忠曰:"攻守勢殊,未可卒撥。若引日勞師,表里受敵,非計也。南人多習水軍,不閒野戰,仲禮回師已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襲之。彼怠我奮,一舉必克,則安陸不攻自撥,諸城可傳檄而定也。"於是選騎二千,銜枚夜進,遇仲禮於漴頭,(漴音崇,水所沖曰漴)忠親自陷陣,擒仲禮,悉俘其眾。安陸及竟陵郡如忠所策。
《陳書》曰:周炅鎮安、蘄等州,高齊遣將陸騫以眾二萬出自巴、蘄與炅戰。炅留羸弱輜重,設疑兵以當之,自率精銳由間道邀其後,大敗騫軍,虜獲器械馬驢不可勝數。
《北史》曰:後魏濟陰王新成頗有武略,庫莫奚侵擾,詔新成討之。新成乃多為毒酒,賊逼便棄營而去。賊至竟飲,遂簡輕騎擊之,俘馘甚多。
又曰:梁將趙祖悅率水軍偷據峽石,後魏將崔延伯率兵討之。延伯夾淮為營,遂取車輪去輞削銳,其輻兩接對,揉竹為縆,(揉,人久切。)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轆轤,出沒任情,不可燒斫。既斷祖悅走路,又令舟舸不通,梁氏援軍不能赴救,祖悅合軍鹹見俘虜。
《後魏書》曰:太武征夏赫連昌於統萬城,師次城下,收眾偽退。昌鼓譟而前。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沙塵昏冥。宦者趙兒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助人。將士饑渴,願陛下避之,更待後日。"崔浩曰:"是何言歟!千日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以離絕,宜分軍隱出,掩擊不意。風雨在人,豈有常也。"帝從之,公騎奮擊,昌軍大潰。
又曰:雍州刺史蕭寶寅據州反,魏大將長孫稚討之,軍次弘農,副將楊侃曰:"昔魏武與韓遂、馬超挾關為壘,勝負之理,久而無決。豈才雄相類,算略抗衡,當以河山險阻,難用智力。今賊守潼關,全據形勝,縱曹操更出,亦無所逞奇。必須北取蒲坂,飛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斗心,潼關之賊必睹風而散。諸處既平,長安自克。"稚曰:"賊黨薛備義已圍河東,薛風賢又保全邑,都督宗正珍孫停師虞坂,久不能進。雖有此計,猶用為疑。"侃曰:"珍孫本行陳一夫,因緣進達,可為人使,未可使人。一旦受元帥之任,處分三軍,精神亂矣,寧堪圖賊。河東理在蒲坂,西帶河湄,所部之人,多在東境。修義驅率壯勇,西圍郡邑,父老妻弱,尚保舊村,若卒一臨,方寸各亂,人人思歸,則郡圍自解。不戰而勝,昭然在目。"稚從之,令其子彥等領騎與侃於弘農北度。所統悉是騎士,習於野戰,未可攻城,便據石錐壁。侃乃班告曰:"今且停車於此,以待步卒,兼觀人情向背,然後可行。若送降名者,各自還村,候台軍舉烽火,亦舉烽火應之,以明降疑。其無應烽者,即是不降之村,理須殄戮,賞賚軍士。"民遂傳相告報,未實降者,亦許舉烽,一宿之間,火遍數百里內。寶寅將時圍河東,不測所以,各自散歸。長安賊平,侃頗有力。
又曰:河北賊葛榮別帥韓樓、郝長等有眾數萬,屯據薊城,遣將侯泉率騎七百討之。泉遂廣張聲勢,多設供具,親以數百騎深入樓境,欲執行人,以問虛實。去薊百餘里,值賊帥陳周馬步萬餘,泉遂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其卒五千餘人。尋,還其馬伏,縱令入城,左右諫曰:"既獲賊眾,何為復資遣之也?"泉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戰,事須為計,以離隙之。"泉度其已至,遂率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韓樓果疑降卒為泉內應,遂遁走,追擒之。
又曰:河北賊葛榮率眾將向洛陽,眾號百萬。大將軍爾朱榮之卒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葛榮自鄴以北列陣數十里,箕張而進。榮潛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已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譟,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刀不如棒,密勒軍士各齎棒一枚,置於馬側。不聽斬級,以棒棒之而已,慮沸騰逐北。乃分命壯勇所當衝突,號令嚴明,將士同奮。榮身自陷陣,出於賊後,表里合擊,大破之,於陣擒葛榮。
又曰:傅永守楚王戍,蕭齊將裴叔業來攻。永令填塞外塹,夜伏戰士千人於城外。曉而叔業至,頓於城東,列陣,將置長圍。永所伏兵於道左擊其後軍,破之。叔業乃令將佐守所列之陣,自率精甲數千救之。永上門樓,觀叔業南行五六里許,便開門奮擊,遂摧破之。叔業進退失圖,於是奔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弱卒不滿三千,彼精甲尤盛,非力屈而敗,直墮吾計中耳。既不測我之虛實,足喪其膽。俘此足矣,何假逐之。"
又曰:太武帝親征後燕將慕容德於鄴戰,前軍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訁卓進曰:"今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魏懸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可動;動而不勝,眾心不固,二不宜動;隍池夫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機也。深溝高壘,以逸待勞,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糜資,攻則眾旅多{敝死},師老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策也。"
又曰:"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謹單騎入賊中,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領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欲與謹至折敦嶺迎接之。謹曰:"破六汗拔陵,兵眾不少,聞也列河等歸附,必來要擊。彼若先據險要,則難與爭鋒。今以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要擊,破也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謹伏兵發,賊遂大敗,悉收列河之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