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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八國

作者:玄奘

○烏仗那國

烏仗那國周五千餘里,山谷相屬,川澤連原。谷稼雖播,地利不滋。多蒲萄,少甘蔗,地產金、鐵,宜鬱金香,林樹蓊鬱,花果茂盛。寒暑和暢,風雨順序。人性怯懦,俗情譎詭。好學而不功,禁咒為藝業。多衣白氎,少有餘服。語言雖異,大同印度。文字禮儀,頗相參預。崇重佛法,敬信大乘。夾蘇婆伐窣堵河,舊有一千四百伽藍,多已荒蕪。昔僧徒一萬八千,今漸減少。並學大乘,寂定為業,喜誦其文,未究深義,戒行清潔,特閒禁咒。律儀傳訓,有五部焉:一法密部,二化地部,三飲光部,四說一切有部,五大眾部。天祠十有餘所,異道雜居。堅城四五,其王多治瞢揭厘城。城周十六七里,居人殷盛。

一、忍辱仙遺蹟

瞢揭厘城東四五里有大窣堵波,極多靈瑞,是佛在昔作忍辱仙,於此為羯利王(唐言斗諍。舊雲哥利,訛也。)割截肢體。

二、阿波邏羅龍泉及佛遺蹟

瞢揭厘城東北行二百五六十里,入大山,至阿波邏羅龍泉,即蘇婆伐窣堵河之源也。派流西南,春夏含凍,晨夕飛雪,雪霏五彩,光流四照。此龍者,迦葉波佛時生在人趣,名曰殑祇,深閒咒術,禁御惡龍,不令暴雨,國人賴之,以稸餘糧。居人眾庶感恩懷德,家稅斗谷以饋遺焉。既積歲時,或有逋課。殑祇含怒,願為毒龍,暴行風雨,損傷苗稼。命終之後,為此地龍。泉流白水,損傷地利。釋迦如來大悲御世,愍此國人獨遭斯難,降神至此,欲化暴龍。執金剛神杵擊山崖,龍王震懼,乃出歸依。聞佛說法,心淨信悟,如來遂制勿損農稼。龍曰:“凡有所食,賴收人田,今蒙聖教,恐難濟給,願十二歲一收糧儲。”如來含覆,愍而許焉。故今十二年一遭白水之災。

阿波邏羅龍泉西南三十餘里,水北岸大磐石上,有如來足所履跡,隨人福力,量有短長。是如來伏此龍已,留跡而去。後人於上積石為室,遐邇相趨,花香供養。順流而下三十餘里,至如來濯衣石,袈裟之文煥焉如鏤。

三、醯羅山

瞢揭厘城南四百餘里,至醯羅山,谷水西派,逆流東上。雜花異果,被澗緣崖,峰岩危險,溪谷盤紆,或聞喧語之聲,或聞音樂之響。方石如榻,宛若工成,連延相屬,接布崖谷。是如來在昔為聞半頌(舊曰偈,梵文略也。或曰偈他,梵音訛也。今從正音,宜云伽他。伽他者,唐言頌,頌三十二言。)之法,於此捨身命也。○四、摩訶伐那伽藍

瞢揭厘城南二百餘里,大山側,至摩訶伐那(唐言大林)。伽藍。是如來昔修菩薩行,號薩縛達多王,(唐言一切施)。避敵棄國,潛行至此,遇貧婆羅門,方來乞丐。既失國位,無以為施,遂令羈縛,擒往敵王,冀以賞財,回為惠施。

五、摩愉伽藍

摩訶伐那伽藍西北,下山三四十里,至摩愉(唐言豆)。伽藍。有窣堵波,高百餘尺。其側大方石上,有如來足蹈之跡。是佛昔蹈此石,放拘胝光明,照摩訶伐那伽藍,為諸人、天說本生事。其窣堵波基下有石,色帶黃白,常有津膩。是如來在昔修菩薩行,為聞正法,於此析骨書寫經典。

六、屍毗迦王本生故事

摩愉伽藍西六七十里,至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如來昔修菩薩行,號屍毗迦王,(唐言與。舊曰屍毗王,訛。)為求佛果,於此割身,從鷹代鴿。

七、薩裒殺地僧伽藍等及佛本生故事

代鴿西北二百餘里,入珊尼羅闍川,至薩裒殺地(唐言蛇藥。)僧伽藍。有窣堵波,高八十餘尺。是如來昔為帝釋,時遭飢歲,疾疫流行,醫療無功,道死相屬。帝釋悲愍,思所救濟,乃變其形為大蟒身,殭屍川谷,空中遍告。聞者感慶,相率奔處,隨割隨生,療飢療疾。其側不遠,有蘇摩大窣堵波。是如來昔日為帝釋,時世疾疫,愍諸含識,自變其身為蘇摩蛇,凡有啖食,莫不康豫。珊尼羅闍川北石崖邊,有窣堵波。病者至求,多蒙除差。如來在昔為孔雀王,與其群而至此,熱渴所逼,求水不獲,孔雀王以{此束}啄崖,湧泉流注。今遂為池,飲沐愈疾。石上猶有孔雀蹤跡。

八、上軍王窣堵波

瞢揭厘城西南行六七十里,大河東有窣堵波,高六十餘尺,上軍王之所建也。昔如來之將寂滅,告諸大眾:“我涅槃後,烏仗那國上軍王宜與舍利之分。”及諸王將欲均量,上軍王后來,遂有輕鄙之議。是時天人大眾重宣如來顧命之言,乃預同分,持歸本國,式遵崇建。窣堵波側大河濱,有大石,狀如象。昔上軍王以大白象負舍利歸,至於此地,象忽蹎仆,因而自斃,遂變為石,即於其側起窣堵波。

九、赤塔、奇特塔及觀自在菩薩精舍

瞢揭厘城西五十餘里,渡大河,至盧醯呾迦(唐言赤。)窣堵波,高五十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昔如來修菩薩行,為大國王,號曰慈力,於此刺身血以飼五藥叉。(舊曰夜叉,訛也。)

瞢揭厘城東北三十餘里,至遏部多(唐言奇特。)石窣堵波,高四十餘尺。在昔如來為諸人、天說法開導,如來去後,從地踴出,黎庶崇敬,香花不替。

石窣堵波西渡大河三四十里,至一精舍,中有阿縛盧枳低濕伐羅菩薩像。(唐言觀自在。合字連聲,梵語如上;分文散音,即阿縛盧枳多,譯曰觀,伊濕伐羅,譯曰自在。舊譯為光世音,或雲觀世音,或觀世自在,皆訛謬也。)威靈潛被,神跡昭明,法俗相趨,供養無替。

十、藍勃盧山龍池及烏仗那國王統傳說

觀自在菩薩像西北百五十里,至藍勃盧山。山嶺有龍池,周三十餘里,淥波浩汗,清流皎鏡。

昔毗盧擇迦王前伐諸釋,四人拒軍者,宗親擯逐,各自分飛。其一釋種,既出國都,跋涉疲弊,中路而止。時有一雁飛趣其前,既以馴狎,因即乘焉。其雁飛翔,下此池側。釋種虛游,遠適異國,迷不知路,假寐樹蔭。池龍少女遊覽水濱,忽見釋種,恐不得當也,變為人形,即而摩拊。釋種驚寤,因即謝曰:“羈旅羸人,何見親拊?”遂款殷勤,凌逼野合。女曰:“父母有訓,祗奉無違。雖蒙惠顧,未承高命。”釋種曰:“山谷杳冥,爾家安在?”曰:“我此池之龍女也,敬聞聖族流離逃難,幸因遊覽,敢慰勞弊。命有燕私,未聞來旨。況乎積禍,受此龍身,人畜殊途,非所聞也。”釋種曰:“一言見允,宿心斯畢。”龍女曰:“敬聞命矣,唯所去就。”釋種乃誓心曰:“凡我所有福德之力,令此龍女舉體成人。”福力所感,龍遂改形,既得人身,深自慶悅。乃謝釋種曰:“我積殃運,流轉惡趣。幸蒙垂顧,福力所加,曠劫弊身,一旦改變。欲報此德,糜軀未謝。心愿陪游,事拘物議。願白父母,然後備禮。”龍女還池,白父母曰:“今者遊覽,忽逢釋種,福力所感,變我為人,情存好合,敢陳事實。”龍王心欣人趣,情重聖族,遂從女請。乃出池而謝釋種曰:“不遺非類,降尊就卑,願臨我室,敢供灑掃。”釋種受龍王之請,遂即其居。於是龍宮之中,親迎備禮,燕爾樂會,肆極歡娛。釋種睹龍之形,心常畏惡,乃欲辭出。龍王止曰:“幸無遠舍,鄰此宅居,當令據疆土,稱大號,總有臣庶,祚延長世。”釋種謝曰:“此言非冀。”龍王以寶劍置篋中,妙好白氎而覆其上,謂釋種曰:“幸持此氎以獻國王,王必親受遠人之貢,可於此時害其王也。因據其國,不亦善乎?”釋種受龍指誨,便往行獻。烏仗那王躬舉其氎,釋種執其袂而刺之。侍臣、衛兵喧亂階陛,釋種麾劍告曰:“我所仗劍,神龍見授,以誅後伏,以斬不臣。”鹹懼神武,推尊大位。於是沿弊立政,表賢恤患。已而動大眾,備法駕,即龍宮而報命,迎龍女以還都。龍女宿業未盡,余報猶在,每至燕私,首出九龍之頭。釋種畏惡,莫知圖計,伺其寐也,利刃斷之。龍女驚寤曰:“斯非後嗣之利,非徒我命有少損傷,而汝子孫當苦頭痛。”故此國族常有斯患,雖不連綿,時一發動,釋種既沒,其子嗣位,是嗢呾羅犀那王。(唐言上軍。)

上軍王嗣位之後,其母喪明。如來伏阿波邏羅龍還也,從空下其宮中。上軍王適從遊獵,如來因為其母略說法要。遇聖聞法,遂得復明。如來問曰:“汝子,我之族也,今何所在?”母曰:“旦出畋游,今將返駕。”如來與諸大眾尋欲發引。王母曰:“我唯福遇,生育聖族,如來悲愍,又親降臨,我子方還,願少留待。”世尊曰:“斯人者,我之族也,可聞教而信悟,非親誨以發心。我其行矣,還語之曰:‘如來從此往拘屍城娑羅樹間入涅槃,宜取捨利,自為供養。’”如來與諸大眾凌虛而去。上軍王方遊獵,遠見宮中光明赫奕,疑有火災,罷獵而返。乃見其母復明,慶而問曰:“我去幾何,有斯祥感,能令慈母復明如昔?”母曰:“汝出之後,如來至此,聞佛說法,遂得復明。如來從此至拘屍城娑羅樹間,當入涅槃,召汝速來分取捨利。”時王聞已,悲號頓躄,久而醒悟,命駕馳赴。至雙樹間,佛已涅槃。時諸國王輕其邊鄙,寶重舍利,不欲分與。是時天、人大眾重宣佛意,諸王聞已,遂先均授。

十一、達麗羅川

瞢揭厘城東北逾山越谷,逆上信度河,途路危險,山谷杳冥。或履縆索,或牽鐵鎖,棧道虛臨,飛梁危構,椽杙躡蹬,行千餘里,至達麗羅川,即烏仗那國舊都也。多出黃金及鬱金香。達麗羅川中大伽藍側,有刻木慈氏菩薩像,金色晃昱,靈鑒潛通,高百餘尺,末田底迦(舊曰末田地,訛略也。)阿羅漢之所造也。羅漢以神通力,攜引匠人升睹史多天,(舊曰兜率他也,又曰兜術他,訛也。)親觀妙相,三返之後,功乃畢焉。自有此像,法流東派。從此東行,逾嶺越谷,逆上信度河,飛梁棧道,履危涉險,經五百餘里,至缽露羅國。(北印度境。)

○缽露羅國

缽露羅國周四千餘里,在大雪山間,東西長,南北狹。多麥、豆,出金、銀,資金之利,國用富饒。時唯寒烈,人性獷暴,薄於仁義,無聞禮節。形貌粗弊,衣服毛褐。文字大同印度,言語異於諸國。伽藍數百所,僧徒數千人,學無專習,戒行多濫。

從此復還烏鐸迦漢荼城,南渡信度河,河廣三四里,西南流,澄清皎鏡,汩淴漂流。毒龍、惡獸窟穴其中,若持貴寶、奇花果種及佛舍利渡者,船多飄沒。渡河至呾叉始羅國。(北印度境。)

○呾叉始羅國

呾叉始羅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餘里。酋豪力競,王族絕嗣,往者役屬迦畢試國,近又附庸迦濕彌羅國。地稱沃壤,稼牆殷盛,泉流多,花果茂。氣序和暢,風俗輕勇,崇敬三寶。伽藍雖多,荒蕪已甚,僧徒寡少,並學大乘。

一、醫羅缽呾羅龍王池

大城西北七十餘里,有醫羅缽呾羅龍王池,周百餘步。其水澄清,雜色蓮花同榮異彩。此龍者,即昔迦葉波佛時壞醫羅缽呾羅樹苾芻也。故今彼土請雨祈晴,必與沙門共至池所,彈指慰問,隨願必果。

二、四寶藏之一所

龍池東南行三十餘里,入兩山間,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高百餘尺。是釋迦如來懸記,當來慈氏世尊出世之時,自然有四大寶藏,即斯勝地,當其一所。聞之先志曰:或時地震,諸山皆動,周藏百步,無所傾搖。諸有愚夫妄加發掘,地為震動,人皆蹎仆。傍有伽藍,圮損已甚,久絕僧徒。

三、舍頭窣堵波

城北十二三里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或至齋日,時放光明,神花天樂,頗有見聞。聞諸先志曰:近有婦人,身嬰惡癩,竊至窣堵波,責躬禮懺,見其庭宇有諸糞穢,掬除灑掃,塗香散花,更采青蓮,重布其地。惡疾除愈,形貌增妍,身出名香,青蓮同馥。斯勝地也,是如來在昔修菩薩行,為大國王,號戰達羅缽刺婆,唐言月光。志求菩提,斷頭惠施。若此之舍,凡歷千生。

四、童受論師制論處

舍頭窣堵波側有僧伽藍,庭宇荒涼,僧徒減少。昔經部拘摩羅邏多(唐言童受。)論師於此制述諸論。

五、南山窣堵波及拘浪拿太子故事

城外東南,南山之陰有窣堵波,高百餘尺,是無憂王太子拘浪拿為繼母所誣抉目之處,無憂王所建也。盲人祈請,多有復明。

此太子正後生也,儀貌妍雅,慈仁夙著。正後終沒,繼室驕淫,縱其惛愚,私逼太子,太子瀝泣引責,退身謝罪。繼母見違,彌增忿怒,候王閒隙,從容言曰:“夫呾叉始羅,國之要領,非親弟子,其可寄乎?今者,太子仁孝著聞,親賢之故,物議斯在。”王惑聞說,雅悅奸謀,即命太子,而誡之曰:“吾承餘緒,垂統繼業,唯恐失墜,忝負先王。呾叉始羅國之襟帶,吾今命爾作鎮彼國。國事殷重,人情詭雜,無妄去就,有虧基緒。凡有召命,驗吾齒印。印在吾口,其有謬乎?”於是太子銜命來鎮。歲月雖淹,繼室彌怒,詐發制書,紫泥封記,候王眠睡,竊齒為印,馳使而往,賜以責書。輔臣跪讀,相顧失圖。太子問曰:“何所悲乎?”曰:“大王有命,書責太子,抉去兩目,逐棄山谷,任其夫妻,隨時生死。雖有此命,尚未可依。今宜得請,面縛待罪。”太子曰:“父而賜死,其敢辭乎?齒印為封,誠無謬矣。”命旃荼羅抉去其眼。眼既失明,乞貸自濟,流離展轉,至父都城。其妻告曰:“此是王城。嗟乎,饑寒良苦!昔為王子,今作乞人!願得聞知,重申先責。”於是謀計,入王內廄,於夜後分,泣對清風,長嘯悲吟,箜篌鼓和。王在高樓,聞其雅唱,辭甚怨悲,怪而問曰:“箜篌歌聲,似是吾子,今以何故而來此乎?”即問內廄:“誰為歌嘯?”遂將盲人而來對旨。王見太子,銜悲問曰:“誰害汝身,遭此禍?愛子喪明,猶自不覺,凡百黎元,如何究察?天乎,天乎,何德之衰!”太子悲泣,謝而對曰:“誠以不孝,負責於天,某年月日,忽奉慈旨,無由致辭,不敢逃責。”其王心知繼室為不軌也,無所究察,便加刑辟。時菩提樹伽藍有瞿沙(唐言妙音。)大阿羅漢者,四辯無礙,三明具足。王將盲子,陳告其事,惟願慈悲,令得復明。時彼羅漢受王請已,即於是日宣令國人:“吾於後日,欲說妙理,人持一器,來此聽法,以盛泣淚也。”於是遠近相趨,士女雲集。是時阿羅漢說十二因緣,凡厥聞法,莫不悲耿,以所持器盛其瀝泣。說法既已,總收眾淚,置之金盤,而自誓曰:“凡吾所說,諸佛至理。理若不真,說有紕繆,斯則已矣;如其不爾,願以眾淚,洗彼盲眼,眼得復明,明視如昔。”發是語訖,持淚洗眼,眼遂復明。王乃責彼輔臣,詰諸僚佐,或黜或放,或遷或死,諸豪世祿移居雪山東北沙磧之中。

從此東南越諸山谷,行七百餘里,至僧訶補羅國。(北印度境。)

○僧訶補羅國

僧訶補羅國周三千五六百里,西臨信度河。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依山據嶺,堅峻險固。農務少功,地利多獲。氣序寒,人性猛,俗尚驍勇,又多譎詐。國無君長主位,役屬迦濕彌羅國。

一、城附近寺塔及白衣外道本師初說法處

城南不遠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莊飾有虧,靈異相繼。傍有伽藍,空無僧侶。

城東南四五十里至石窣堵波,無憂王建也,高二百餘尺。池沼十數,映帶左右,雕石為岸,殊形異類。激水清流,汩淴漂注,龍魚水族,窟穴潛泳。四色蓮花,瀰漫清潭。百果具繁,同榮異色,林沼交映,誠可遊玩。傍有伽藍,久絕僧侶。

窣堵波側不遠,有白衣外道本師悟所求理初說法處,今有封記,傍建天祠。其徒苦行,晝夜精勤,不遑寧息。本師所說之法,多竊佛經之義,隨類設法,擬則軌儀。大者為苾芻,小者稱沙彌。威儀律行,頗同僧法。唯留少發,加之露形,或有所服,白色為異,據斯流別,稍用區分。其天師像,竊類如來,衣服為差,相好無異。

二、大石門及王子捨身飼虎處

從此復還呾叉始羅國北界,渡信度河,東南行二百餘里,度大石門,昔摩訶薩埵王子於此投身飼餓烏檡。(音徒。)其南百四五十步有石窣堵波,摩訶薩埵愍餓獸之無力也,行至此地,乾竹自刺,以血啖之,於是乎獸乃啖焉。其中地土洎諸草木,微帶絳色,猶血染也。人履其地,若負芒刺,無雲疑信,莫不悲愴。

捨身北有石窣堵波,高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雕刻奇制,時燭神光。小窣堵波及諸石龕動以百數,周此塋域,其有疾病,鏇繞多愈。

三、孤山中伽藍

石窣堵波東有伽藍,僧徒百餘人,並學大乘教。

從此東行五十餘里,至孤山,中有伽藍,僧徒二百餘人,並學大乘法教。花果繁茂,泉池澄鏡。傍有窣堵波,高二百餘尺,是如來在昔於此化惡藥叉,令不食肉。從此東南山行五百餘里,至烏剌屍國。(北印度境。)

○烏剌屍國

烏剌屍國周二千餘里,山阜連線,田疇隘狹。國大都城周七八里。無大君長,役屬迦濕彌羅國。宜稼穡,少花果。氣序溫和,微有霜雪。俗無禮義,人性剛猛,多行詭詐,不信佛法。

大城西南四五里有窣堵波,高二百餘尺,無憂王所建也。傍有迦藍,僧徒寡少,並皆學大乘法教。

從此東南登山履險,度鐵橋,行千餘里,至迦濕彌羅國。(舊曰罽賓,訛也。北印度境。)

○迦濕彌羅國

迦濕彌羅國周七千餘里,四境負山。山極峭峻,雖有門徑,而復隘狹,自古鄰敵無能攻伐。國大都城西臨大河,南北十二三里,東西四五里。宜稼穡,多花果,出龍種馬及鬱金香、火珠、藥草。氣序寒勁,多雪少風。服毛褐,衣白氎。土俗輕僄,人性怯懦。國為龍護,遂雄鄰境。容貌妍美,情性詭詐。好學多聞,邪正兼信。伽藍百餘所,僧徒五千餘人。有四窣堵波,並無憂王建也,各有如來舍利升余。

一、開國傳說

《國志》曰:國地本龍池也。昔佛世尊自烏仗那國降惡神已,欲還中國,乘空當此國上,告阿難曰:“我涅槃之後,有末田底迦阿羅漢,當於此國建國安人,弘揚沸法。”如來寂滅之後第五十年,阿難弟子末田底迦羅漢者,得六神通,具八解脫,聞佛懸記,心自慶悅,便來至此,於大山嶺,宴坐林中,現大神變。龍見深信,請資所欲。阿羅漢曰:“願於池內,惠以容膝。”龍王於是縮水奉施。羅漢神通廣身,龍王縱力縮水,池空水盡,龍翻請地。阿羅漢於此西北為留一池,周百餘里,自余枝屬,別居小池。龍王曰:“池地總施,願恆受供。”末田底迦曰:“我今不久無餘涅槃,雖欲受請,其可得乎?”龍王重請:“五百羅漢常受我供,乃至法盡,法盡之後,還取此國以為居池。”末田底迦從其所請。時阿羅漢既得其地,運大神通力,立五百伽藍,於諸異國買鬻賤人,以充役使,以供僧眾。末田底迦入寂滅後,彼諸賤人自立君長,鄰境諸國鄙其賤種,莫與交親,謂之訖利多。(唐言買得。)今時泉水已多流濫。

二、五百羅漢僧傳說

摩揭陁國無憂王以如來涅槃之後第一百年,命世君臨,威被殊俗。深信三寶,愛育四生。時有五百羅漢僧、五百凡夫僧,王所敬仰,供養無差。有凡夫僧摩訶提婆,(唐言大天。)闊達多智,幽求名實,潭思作論,理違聖教,凡有聞知,群從異議。無憂王不識凡、聖,因情所好,黨援所親,召集僧徒赴殑伽河,欲沈深流,總從誅戮。時諸羅漢既逼命難,鹹運神通,凌虛履空,來至北國,山棲谷隱。時無憂王聞而悔懼,躬來謝過,請還本國,彼諸羅漢確不從命。無憂王為羅漢建五百僧伽藍,總以此國持施眾僧。

三、迦膩色迦王第四結集

健馱邏國迦膩色迦王,以如來涅槃之後第四百年應期撫運,王風遠被,殊俗內附。機務餘暇,每習佛經,日請一僧入宮說法。而諸異議部執不同,王用深疑,無以去惑。時脅尊者曰:“如來去世,歲月逾邈,弟子部執,師資異論,各據聞見,共為矛盾。”時王聞已,甚用感傷,悲嘆良久。謂尊者曰:“猥以余福,聿遵前緒,去聖雖遠,猶為有幸,敢忘庸鄙,紹隆法教,隨其部執,具釋三藏。”脅尊者曰:“大王宿殖善本,多資福祐,留情佛法,是所願也。”王乃宣令遠近,召集聖哲。於是四方輻湊,萬里星馳,英賢畢萃,睿聖鹹集。七日之中,四事供養。既欲法議,恐其喧雜。王乃具懷白諸僧曰:“證聖果者住,具結縛者還。”如是尚眾。又重宣令:“無學人住,有學人還。”猶復繁多。又更下令:“具三明、備六通者住,自余各還。”然尚繁多。又更下令:“其有內窮三藏、外達五明者住,自余各還。”於是得四百九十九人。王欲於本國,苦其暑濕。又欲就王舍城大迦葉波結集石室。脅尊者等議曰:“不可。彼多外道,異論糾紛,酬對不暇,何功作論?眾會之心,屬意此國。此國四周山固,藥叉守衛,土地膏腴,物產豐盛,賢聖之所集往,靈仙之所游止。”眾議斯在,僉曰:“允諧。”其王是時與諸羅漢自彼而至,建立伽藍,結集三藏,欲作《毗婆沙論》。是時尊者世友,戶外納衣。諸阿羅漢謂世友曰:“結使未除,諍議乖謬,爾宜遠跡,勿居此也。”世友曰:“諸賢於法無疑,代佛施化,方集大義,欲制正論。我雖不敏,粗達微言,三藏玄文、五明至理,頗亦沈研,得其趣矣。”諸羅漢曰:“言不可以若是。汝宜屏居,疾證無學,已而會此,時未晚也。”世友曰:“我顧無學,其猶涕唾,志求佛果,不趨小徑。擲此縷丸,未墜於地,必當證得無學聖果。”時諸羅漢重訶之曰:“增上慢人,斯之謂也。無學果者,諸佛所贊,宜可速證,以決眾疑。”於是世友即擲縷丸,空中諸天接縷丸而請曰:“方證佛果,次補慈氏,三界特尊,四生攸賴,如何於此欲證小果?”時諸羅漢見是事已,謝咎推德,請為上座,凡有疑義,鹹取決焉。是五百聖賢,先造十萬頌。《鄔波第鑠論》,(舊曰《優波提舍論》,訛也)。釋《素呾纜藏》。(舊曰《修多羅藏》,訛也。)次造十萬頌《毗奈耶毗婆沙論》,釋《毗奈耶藏》。(舊曰《毗那耶藏》,訛也)。後造十萬頌《阿毗達磨毗婆沙論》,釋《阿毗達磨藏》。或曰《阿毗曇藏》,略也。凡三十萬頌,九百六十萬言,備釋三藏,懸諸千古,莫不窮其枝葉,究其淺深,大義重明,微言再顯,廣宣流布,後進賴焉。迦膩色迦王遂以赤銅為鍱,鏤寫論文,石函緘封,建窣堵波,藏於其中。命藥叉神周衛其國,不令異學持此論出。欲求習學,就中受業。於是功既成畢,還軍本都。出此國西門之外,東面而跪,復以此國總施僧徒。

四、雪山下王討罪故事

迦膩色迦王既死之後,訖利多種復自稱王,斥逐僧徒,毀壞佛法。睹貨邏國呬摩呾羅王,(唐言雪山下。)其先釋種也。以如來涅槃之後第六百年,光有疆土,嗣膺王業,樹心佛地,流情法海。聞訖利多毀滅佛法,招集國中敢勇之士,得三千人,詐為商旅,多齎寶貨,挾隱軍器,來入此國。此國之君,特加禮賓。商旅之中,又更選募,得五百人,猛烈多謀,各袖利刃,俱持重寶,躬齎所奉,持以獻上。時雪山下王去其帽,即其座,訖利多王驚懾無措,遂斬其首。令群下曰:“我是睹貨邏國雪山下王也。怒此賤種公行虐政,故於今者誅其有罪。凡百眾庶,非爾之辜。”然其國輔宰臣,遷於異域。既平此國,召集僧徒,式建伽藍,安堵如故。復於此國西門之外,東面而跪,持施眾僧。

其訖利多種屢以僧徒覆宗滅祀,世積其怨,嫉惡佛法。歲月既遠,復自稱王。故今此國不甚崇信,外道天祠,特留意焉。

五、佛牙伽藍及傳說

新城東南十餘里,故城北大山陽,有僧伽藍,僧徒三百餘人。其窣堵波中有佛牙,長可寸半,其色黃白,或至齋日,時放光明。昔訖利多種之滅佛法也,僧徒解散,各隨利居。有一沙門,游諸印度,觀禮聖跡,伸其至誠。後聞本國平定,即事歸途。遇諸群象橫行草澤,賓士震吼。沙門已見,升樹以避。是時群象相趨奔赴,競吸池水,浸漬樹根,互共排掘,樹遂蹎仆。既得沙門,負載而行,至大林中,有病象瘡痛而臥,引此僧手,至所苦處,乃枯竹所刺也。沙門於是拔竹傅藥,裂其裳,裹其足。別有大象,持金函授與病象,象既得已,轉授沙門,沙門開函,乃佛牙也。諸象環繞,僧出無由。明日齋時,各持異果,以為中饌。食已,載僧出林,數百里外,方乃下之,各跪拜而去。沙門至國西界,渡一駛河,濟乎中流,船將覆沒。同舟之人互相謂曰:“今此船覆,禍是沙門。沙門必有如來舍利,諸龍利之。”船主檢驗,果得佛牙。時沙門舉佛牙俯謂龍曰:“吾今寄汝,不久來取。”遂不渡河,回船而去,顧河嘆曰:“吾無禁術,龍畜所欺!”重往印度,學禁龍法。三歲之後,復還本國,至河之濱,方設壇場,其龍於是捧佛牙函以授沙門。沙門持歸,於此伽藍而修供養。

六、小伽藍及眾賢論師遺蹟

伽藍南十四五里,有小伽藍,中有觀自在菩薩立像。其有斷食誓死為期願見菩薩者,即從像中出妙色身。

小伽藍東南三十餘里,至大山,有故伽藍,形制宏壯,蕪漫良甚,今唯一隅起小重閣。僧徒三十餘人,並學大乘法教。昔僧伽跋陁羅(唐言眾賢。)論師於此制《順正理論》。伽藍左右諸窣堵波,大阿羅漢舍利並在。野獸、山猿採花供養,歲時無替,如承指命。然此山中多諸靈跡,或石壁橫分,峰留馬跡。凡厥此類,其狀譎詭,皆是羅漢、沙彌,群從遊戲,手指摩畫,乘馬往來。遺蹟若斯,難以詳述。

七、索建地羅論師及象食羅漢遺蹟

佛牙伽藍東十餘里,北山崖間有小伽藍,是昔索建地羅大論師於此作《眾事分毗婆沙論》。

小伽藍中有石窣堵波,高五十餘尺,是阿羅漢遺身舍利也。先有羅漢,形量偉大,凡所飲食,與象同等。時人譏曰:“徒知飽食,安識是非?”羅漢將入寂滅也,告諸人曰:“吾今不久當取無餘,欲說自身所證妙法。”眾人聞知,相更譏笑,鹹來集會,共觀得失。時阿羅漢告諸人曰:“吾今為汝說本因緣。此身之前,報受象身,在東印度,居王內廄。是時此國有一沙門,遠遊印度,尋訪聖教諸經典論。時王持我施與沙門,載負佛經,而至於此。是後不久,尋即命終。乘其載經福力所致,遂得為人,復鍾餘慶,早服染衣,勤求出離,不遑寧居,得六神通,斷三界欲。然其所食,余習尚然,每自節身,三分食一。”雖有此說,人猶未信。即升虛空,入火光定,身出煙焰,而入寂滅。余骸墜下,起窣堵波。

八、圓滿與覺取論師遺蹟

王城西北行二百餘里,至商林伽藍,布剌拿(唐言圓滿。)論師於此作《釋毗婆沙論》。

城西行百四五十里,大河北接山南,至大眾部伽藍,僧徒百餘人。佛地羅(唐言覺取。)論師於此作《大眾部集真論》。

從此西南,逾山涉險,行七百餘里,至半笯(奴故反。)蹉國。(北印度境。)

○半笯嗟國

半笯嗟國周二千餘里,山川多,疇隴狹。谷稼時播,花果繁茂,多甘蔗,無蒲萄。庵沒羅果、烏淡跋羅、茂遮等果,家植成林,珍其味也。氣序溫暑,風俗勇烈。裳服所制,多衣氎布。人性質直,淳信三寶。伽藍五所,並多荒圮。無大君長,役屬迦濕彌羅國。城北伽藍少有僧徒,伽藍北有石窣堵波,寔多靈異。

從此東南行四百餘里,至曷邏闍補羅國。(北印度境。)

○曷邏闍補羅國

曷邏闍補羅國周四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餘里。極險固,多山阜,川原隘狹,地利不豐。土宜氣序,同半笯嗟國。風俗猛烈,人性驍勇。國無君長,役屬迦濕彌羅國。伽藍十所,僧徒寡少。天祠一所,外道甚多。自濫波國至於此土,形貌粗弊,情性獷暴,語言庸鄙,禮義輕薄,非印度之正境,乃邊裔之曲俗。

從此東南,下山渡水,行七百餘里,至磔迦國。(北印度境。)